人(下)
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用人的視線去熟悉這個陌生的世界。
這期間,我瞭解到,我叫任,姓宮。只是,這個四大護國長老的姓,並不是我原來的姓。至於我原來姓什麼,我的這具身體,並沒有反應給我這個訊息。
是的,我的這具身體,竟然還有自己的靈魂意識。
但,當他把自己所有的記憶過渡給我後,就奇跡般的消失了。讓我懷疑,他,只是為我準備的盔殼。
剛開始,我不是很習慣,仍舊習慣性的獵殺活動生物。會半夜起來,咬雞脖子;會偷襲羊羔;還會……在自己以為的領土上,做只屬於狼的記號……
雖然,腦中的訊息會告訴我,作為人,應該如何,但我做了多年的狼,突然做人,還是很不習慣。
我的這具身體,有個很不好的毛病,就是不喜人親近。除了宮長老和一直侍奉的小灰,凡是企圖觸碰其身體的人,都會死於利刃之下!即使了宮長老和小灰,這具身體,仍是會忍不住嘔吐不止。
雖然知道這具身體,有著不堪回首的過往,但仍舊讓我有些無奈。畢竟,我全身心的,渴望著一個人,一個隻為其存在的……它。
當適應了這些生活習慣,我終於可以出門去尋它,守候在‘瑰崖’的斷壁上,日以繼夜的等待著。
冬天去了,春天來了,它,終是沒有出現,沒有回來。
我返回到‘帝京’,潛入皇宮,割了假女皇的頭髮,取其胸口鮮血,要用她近親的血肉為引,喚回我的它!忍著嗜血的瘋狂衝動,沒有將假女皇分屍,只為了,等它回來,可以享受報仇的快感!
是的,我知道,我這具身體本身,就有著一種特殊能力,可以與人休成一體命,為人避禍,亦可感之其人,喚之靈魂。
我的它,既然不肯回來,那麼,我就用自己的鮮血, 去喚它,等它,陪它!
以血為誓,以靈魂為約,以輪回為命,貢獻出自己下個輪回的生命,喚:吟,回來……
回來吧,他口中的吟,他口中的吟兒,他口中的吟吟,他口中的弟弟,他口中的主人,他口中的沉默,我口中的它,心中的閑兒……
血,流了很多,染了大片的地,只為匯成三個字:吟,回來。
回來……回來……回來我身邊……
•••• ••• •••• •••
等待著,守望著,習慣了凝視月亮。
直到‘帝京’裏開起了‘墜落凡間’,我的心,才徒然一亮,仿佛黑暗中,燃起了微黃的燭火,瑩起了希望。
墜落凡間,墜落凡間,是否,是它,墜回凡塵?
激動的心,隨著舞臺上的演出而動盪,沒有哪一刻,讓我如此瘋狂!看著它,扭動著,嫵媚著,妖嬈著,我多向沖上去,狠狠的擁抱,猛烈的啃咬,告訴它,我是如此的愛它!
可惜,我不能。
我是誰?我是‘人’,還是任?
如果,它知道我擁有著狼的靈魂,會害怕嗎?如果,它知道,我的這具身體,曾經死過一次,會顫抖嗎?如果,我是任,我又怎麼會如此深刻的愛它?我又是怎麼認識的它?會不會將它嚇跑?會不會就這麼斷了彼此的關聯?
愛了,所以,怕了。
矛盾的凝視著,不放過它任何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就連它若有若無挑逗著那位從來不說話的男子,都被我全部看入眼裏,痛入心裏!
看來,它,不但回來了,還與他們相認了。
而,它,是否還記得,有那麼一匹狼,曾經陪伴過它。如今,一直,愛著它……
不知道是怎麼回的宮府,只是整夜對著月亮發呆,說不上什麼心情,想要去看它,卻又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激動,如何述說,如何面對,怕……做出什麼,傷害它的事。
夜色茫茫,只剩煎熬……
終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渴望,脫離了掙扎,趁著月色,潛入了‘墜落凡間’。一路上,不知是怎樣激動的心情,終於到了,卻又開始變得無措,不停的彷徨。鼓起所有勇氣,潛入後院,躲過一各個精妙的機關,終於找到它所在的屋子!
屏住呼吸,透過窗紙,向裏望去……
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突然凍結,就連心臟, 都刺痛得麻木,無所感覺。
它,竟然與兩個男子,赤裸裸地擁在浴池裏,一同合歡!
他們是誰?為什麼如此?
我又是誰?為什麼愛它?它怎麼可以如此負我?
退出,離開,宣洩,憤怒,也許,不再相見。
只是,誰又能承載得了無數日子的思念與企盼?儘管憤怒如我,氣憤如我,傷心如我,又怎麼能真正放得下?我對自己說,它,不知道你的存在,才會與其他男子如此。
終還是,又去看它。
不敢晚上去探訪,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只能白日去看上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站在不遠處,看著它悠然地躺在貴妃椅上,被陽光映照得近乎透明的絕世容顏漸漸安然入睡,小小的紅唇,微微張著,讓我,不禁,呆了。
腹部,突然湧起了欲火,就像無數個夜晚那樣,漲痛著。無法再呆下去,怕自己忍不住,要了你。轉身,一如來時,靜悄悄的離開。只不過,多了些,熾熱的欲望。
不知道它有著怎樣的離奇經歷,但我知道,它,還是它。雖然變了樣子,換了聲音,但,骨子裏的氣息,沒有變,我,認得。
儘管我的‘血誓’沒有發揮作用,但,它終究是回來了,我心,亦然。
只是,現在,我需想個辦法,讓它,來到我的身邊。
終於等到它換了男裝出門閒逛,我快馬加鞭的沖了過去,知道以它的性格,若被撞,一定胡攪蠻纏的要我賠償。我只等著,將它帶入宮府,用我自己的方式,賠償一輩子。
卻不想,發生了意外,導致它昏迷了過去。幸好沒有什麼大礙,我才放下心來,將其帶回宮府。雖然這一路,我強忍著吐的衝動,但當回到宮府,我仍舊忍不住大吐特吐起來。難道說,連我親近它,也會如此反應嗎?這個破身子,到底,讓我情何以堪?
不敢再過接近,怕它知道我不良的身體反應,怕它,厭惡。不敢與它說話,怕自己忍不住,緊緊抱著它。只能遠遠的看著它,一邊邊,在心底愛撫著。
為了留住它,我與宮瑤說,讓其為女皇的壽辰排練舞蹈。宮瑤看向我的眼裏,含了一絲了然與戲謔。
留住了它,不讓它與其他男人接觸,我只等著,等自己能夠適應它的觸碰,能夠將它擁入懷裏,告訴它,我有多愛,就有多在乎。
一直帶著紗帽,是不想它看到我半邊臉的胎記後,有所不適。畢竟,我的半臉胎記,曾經嚇壞了新來的奴僕。
本想給它一些時間習慣我的存在,但它卻主動招惹我,還對我唱情歌。心裏是暖的,語氣是僵硬而冰冷的。雖然我不想這樣,但無論我是狼,還是人,都鮮少與人接觸交流,不太會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感情。但也必須承認,我是在氣憤,氣它為什麼總是招惹男子!
當我晚上準備沐浴時,卻聽見它的腳步接近,我知道它一向喜歡晚上溜達,順便偷窺一下別人的秘密風光。當它桶破窗戶紙,我竟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也將眼睛盯了過去,與天對望。
一聲高昂的驚叫,從它口中發出,嚇的我也禁不住後退了一步,真恐怖。
窗戶突然被一股力道襲擊,迅速變成火海,燃燒出空隙。
我站在燃燒的窗框中間,感歎它的力量,驚喜它的變化。它,完全可以保護自己了。
它用那雙墨綠色的眸子打量著我,並沒有因為我的半臉胎記而驚叫,眼中,卻有著一絲神奇的色彩,仿佛想到了什麼興奮的事,而顯得神采奕奕。
我想,它對我,是有興趣的。我想,這次的見面,也許,是好的開始。卻不想,它竟然對我說:“野獸啊,你露點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得異樣,我下意識的想要閃躲,於是,逃了。獨自對著月亮,傻笑著。
從第一次以人的身姿與它見面後,我便一步不離地守在它的身邊,聽著它的聲音,看著它的笑顏,只想守候著這份難得的幸福。
只是,我渴望著它,全身心的渴望著它!
我知道,他們時常來看它,陪著它,在床上打滾,做些讓它呻吟的事。每一次,我都氣憤難擋,卻又無法沖出去,與他們一較高下!我知道,時機,還沒有成熟,它,還沒有愛上我。
狼,不但有最好的協作性,還有更好的隱忍性!我終會等到,它,只屬於我的一天!
每天,跟著它,忍受著煎熬,渴望著幸福。
可它,卻想方設法的離開我,去會他們!
我知道,它要報仇,它要血洗‘帝京’,我可以幫它,可以割下任何人的頭顱。但我想,它要的,不但是血腥的洗禮,還要,這個洗禮罪惡的過程。看著敵人在驚恐中一點點的死去,亦是一種享受。
我躲在暗處護著它,幫著它,將所有他們看不到的不利因素悄悄地消滅掉。我不求它知道這些,因為我不想讓它知道,我是狼,我是曾經死過的狼。人類,總是害怕鬼怪,這一點,我不賭。
儘管我隱藏了‘人’,但當它酒醉後,說出我好似它的‘人’時,我真快樂得要發瘋!它說,它的‘人’!它的‘人’!我是它的人!它沒有忘了我,沒有忘……這一切,都值得了,真的,值得。
狠狠抱住它,企圖融入自己的血脈,就這麼合為一體。
看著它殷紅色的唇畔,我忍不住吻了上去,那渴望以久的愛,無法宣洩,無法解脫,無法放手的愛啊,終於,在懷。
“嗚……”它喝得太多了,竟然吐了出來。
看見它的嘔吐物落在身上,我哭笑不得的也跟著吐了。本以為自己的毛病好了,卻又被激發了出來。兩個人,就這麼抱著,吐著,吐著,也是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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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找它,我陪著它一起出去。感受到那個從來不語男人的氣息,我下意識的將它護在懷裏。看著它與那個叫莫休言的傢伙嬉鬧,我更是氣憤地將它抗在肩上,往後院走去。除了我,它,不可以調戲別人!
誰知道,它拳打腳踢不成,竟然……竟然用手指同捅我的後肛。
這個身體,是有自己記憶與反應了,所以,身子下意識的想要殺了它!若非不語男人的出現,它,恐怕已經死在了我的三爪冷刃下。
不語男人,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從你打算傷她性命的一刻開始,你就不配擁有她!”
不配嗎?我不配嗎?我瘋了般的沖了出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要殺了它!我恨這具身體,恨他曾經的經歷,若沒有男人想要玷污他的身體,他也不會這麼痛恨別人觸碰他的後肛!
如果,我控制不住自身的反應,我還如何去愛它?
瘋了,亂了,一直奔入森林,宣洩著自己的憤怒,呐喊著自己的驚恐。
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不知道怎樣才能甩掉那種恐懼。
直到累了,乏了,沒有一絲力氣,又開始想它。
忍不住思念的苦楚,終還是回去了,回到它身邊,完全的佔有!無論是生,是死!我說:“如果我傷了你,你我就一同入葬!”這就是我的誓言。人們都說誓言如同謊言,但我的誓言,既然實現過一次。那麼,第二次,毅然如此。它若死,我定陪。
日子,在共守中度過,只有它在懷裏,才是最真實的。
看著它從‘墜落凡間’回來,內心的酸楚氾濫,無法再給時間讓彼此適應,強行的將它撲入床上,做自己渴望以久的事。
我不知道兩個人,應該如何開始,但我卻見過狼的媾和,應該……差不多吧?
於是,我急切地撕扯它的衣裙,讓它完全暴露在的眼前,抬起它柔韌的腰身,提出自己的熾熱,猛地刺裏進去!
那瞬間的熱潮,包裹的緊致,讓我長久的渴望得變得顫慄,只能憑藉著原始的欲望,衝刺著,掠奪著……
它,是我的!
終於,屬於我……
沒有阻隔,完全的擁抱、佔有。
這一刻,我仿佛等了千前,守候了千年,只為了這一刻的擁有。
我愛它時,不在乎它臉上的疤痕;它愛我時,不厭惡我臉上的半面胎記。然,奇怪的是,我的半邊胎記,竟然因為與它的合歡而消失,最終變成詭異的圖騰,炫耀與眼斂處。它輕輕撫摸著,感歎著。知道它喜歡,我心甚喜。
百般的纏綿,眷戀,一刻也不想放開它。偶而的誓言,愛語,讓人沉醉得無法自拔,終日歡喜。
如果時間能就此停留,真得不錯。
可在它奪回政權的那一夜,它,放棄了我,選擇了他們。任我呼嘯咆吼,它,終是不拉上我伸出的手。
難道我的真心,換不回唯一的守望?
不!!!
被那些黑衣人帶走,有企圖的‘獸族’族長,強行割破了我的手腕,以為與我互飲其血,就可為其避禍消災?當我割破她的喉嚨時,她是那般不可置信又惶恐的望著我。
母親?這就是這副身體的母親?這樣的人類,真叫人噁心!這副身體裏的所有恐懼,都因她的自私而來,如今她死了,一切,都消失了。
我終於可以撫摸它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可以和它深刻的唇舌糾纏,可,那個它,卻不要我了。
怎麼可以?絕對不可!
我用血腥的手段,收復了‘獸族’,向‘鳳國’發起戰爭,只要,它來。
來吧,來吧,只要它來,我就將其綁下!哪怕它怨我,恨我,我都無法放手。
它來了,卻聰明的不做任何追擊,就連我派去的人,都被它不動聲色的悄然拿下。我知道,它知道是我,所以它不傷害,不殺戮,它只是在等,等著我自投羅網。
對於它,我總是千般萬般的不忍。不忍的結果,就是偷偷潛入敵營,將它掠走。
我以為,我仍舊恨它,恨它的背叛,恨它的遺棄,恨它不曾堅守的誓言。可當它紅著眼睛,說我虐待它時,我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繞指柔,只想著,擁它入懷,好好的愛憐。
它撲了過來,要與我唇舌糾纏,我想閃躲,卻仍舊陷入了瘋狂。
它卻說:“任,我想你都想瘦了,你怎麼到胖了這麼多啊?”
胖?我每天食不知味,怎麼會胖?
順著它的手看去,原來是肚子裏的小生命,使肚子變得鼓鼓的,像半面西瓜。
我告訴它:“你的,小生命。”
它卻嚎啕大哭,讓我心情極其複雜,說不上什麼感覺,即欣喜,又吃不准它的態度,也不明白自己的感受。對於這種慌亂,我掌控不了,就寧願不要。
但它卻不許,不許我不要小生命,它邊哭邊笑,急切道:“喜歡,喜歡,真的,我發誓,我喜歡!別,息怒,大哥,大爺,您是我親爹,息怒!
喜歡?它喜歡?喜歡就好,只要它喜歡,就好。
曾經以為它背棄了誓言,連帶著對肚子裏的小生命也起了怨念,甚至,是無喜無悲,可有可無的。如今,它回到我身邊,說喜歡我肚子裏的小生命,那麼,我也喜歡。
有它陪伴,是最大的幸福與安慰;肢體糾纏,是最深刻的愛戀與思念。真想什麼都不去想,就這麼與它手拉手,地老天荒。
可我知道,它,是帶著目的來的。
它想,讓我與它回去,讓我學會分享。
從第一天開始,到第三天結束,它一步步,一點點,誘我到它佈置好的陷阱,讓我一個人掙扎。若愛,就要分享!若不愛,就可以放手嗎?
是的,在我與它一起墜入‘瑰崖谷底’時,我認定他們沒有資格愛它,但,當聽它與我細細講著他們的過往時,我竟然覺得,若是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愛,不比我少。那時候,我是狼,有自己野性的想法;如今,我是人,我開始明白他們不相信死亡的愛情。
它,比狼還要兇狠,比我還要殘忍!
它讓我自己開導自己,自己奉勸自己,自己教唆自己,卻從來不說什麼,讓我的承諾,變成鮮血下的甘願!
而我,卻始終捨不得傷它,捨不得丟下它,不要它。明知道它說與他們的‘一體命’是假的,卻還是努力讓自己相信,它是因為愛我,才會如此騙我。
罷了……
若能放手,狼不會隨它跳入懸崖;若能放手,我不會用下世輪回的生命,換它回來;若能放手,又怎會招它來此?
也許,是早就想到的結局,卻仍舊忍不住奮力一搏。
唯一想不到的事,它竟然能猜到我的秘密,知道人的身體裏,住著狼的靈魂。
原來,它從來不曾模糊,一直很清醒。
而唯一模糊的,卻是我們這些一直很清醒的男人。
人生短短數十年,模糊也好,清醒也罷,只願此生隨你,直到盡頭。
也許,下個輪回,不再有我。但下下個輪回,我一定在最初的記憶裏,第一時間找到它,追逐與森林,嬉戲與泉間,朝來暮去,一輩子,兩匹狼,伴一生。
朝
也許,所有人都愛慕年輕貌美的容顏,而我,卻獨獨渴望她兩鬢斑斑的樣子。
因為我知道,無論是我先她一步死去,或者她先我一步走開,我的眼裏,永遠只有那一抹身影,剪不斷,砍不掉,一輩子,如影隨行。
只等著,彼此死去的那一天,畫上這一輩子的圓滿。
從親屬的背叛,到一個人的撕吼,恐慌,掙扎,沉寂。沒有人知道,一個小小的幼年身體裏,住這一個已經枯竭死亡卻不屈不饒的靈魂。
當我不再肯哭泣時,當我不相信命運時,他卻搖著過大的紙扇,踏著小小的步伐,費力地爬上賣奴台,若放蕩公子般輕挑起我的下巴,用稚嫩的小腔調,斜飛著眼角,調戲道:“寶貝,來給我暖床吧。”
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因為這樣一句輕佻侮辱的話,而在生命的死灰中,燃起一絲的星火?我卻知道,自己沉積的靈魂,被扯下了一層灰塵,敲掉了一偶僵硬……
他跟我聊天,他給我講笑話,他為我起名字,他說:你就叫‘朝’吧,好不好?朝,一日的開始,最美麗的早晨,讓你的人生也重新開始,在新的一天,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好嗎?”
我點頭。
為了這個新的開始,為了有人肯和我說話,為了有人與我談心,為了有人嬉笑怒駡,為了那一分感動,為了那一分無措,為了他,我點頭,許了自己的一生,不曾言語的承諾,卻是心底的不離不棄。
從我守候他的第一天起 ,我就知道,他非他,而是她。
夜裏,我躺在房梁上,守著他。
眼見他迷迷糊糊的下地,抽出床下的小桶,蹲下便尿。
我突然覺得,臉有一些發燙。
又見她一腳將小桶踢回了床下,反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胸部,囔囔道:“快長大啊,快長大……”
我險些從房梁上栽下。她……才六歲吧?
不知不覺間,時光飛逝,看著她笑,看著她瘋,看著他鬧,看看她為他癡,看著她為他落淚……
而我的世界,我的喜卑,似乎都因她的情感而浮動,或喜,或卑……
因為,這一輩子,無論她愛與不愛,我都放不開了。
身體,血液裏,被她種植下了毒素,怕是終我一生,也無法根除。更何況,我心深處,渴望著這分讓靈魂有所依的愛戀。
看著她收一各個的夫君,為他們敞開自己的懷抱,欣喜落淚非瘋狂。心,終是難言而落寞的。
看著她巧笑顰兮地醉臥美人旁,耳磨私語地挑逗著彼此的情欲感官。心,終是絲絲痛楚的。
看著她為他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強支著瘦小的身子,也要為其撐起一片清明和絢。心,終是萬般不舍的。
也許,感情,無論陪伴的時間長短,真的若美麗的曇花,只在瞬間開放,便成為永恆。
而我,一直不過是一株守候的綠草,沒有自己獨特的花語,去吸引她的側目。
儘管如此,我仍舊執意守候。
在她哭泣時,抹去淚水;在她惱怒時,啃咬抓傷;在她愉悅時,加快心跳;在她需要時,風雨無擋。
滄桑過後的百年,我仍舊願意躺在房梁上,看著她夜起時的迷糊,聽著她說些讓人忍俊不住的憨話。
身體已經成熟,每次聽見她與男人歡愛的聲響,那種渾身燥熱的本能渴望,無一不在渴望被她包裹的疼痛欲望。有好多次,我的手,已經覆上了自己的熾熱,卻硬是被自己生生忍住。無論是心,或是身體,我,只想給她這樣的唯一。
終有一天,她對我說:“我喜歡我的男人,因為我的愛撫,顫抖呻吟,你能給我嗎?朝,如果有一天,你親口告訴我,你愛我,我就要你!”
我緩緩勾起嘴角,由內而外地綻放著滿心的喜悅。她,終是要我的。
於是,無人時,我努力張著嘴,企圖練習著發音。還曾找過大夫診治,而大夫只說,長久失音,嗓子荒廢了,若想口能言語,怕不是一時半載的努力就夠的。
只要還有希望,就算拼試到老死的那一天,我也能等!
而,她,卻不肯給我時間。
‘祈福橋’上的守候,只等來她的失憶與遺忘。
每有哪一刻,讓我如此驚慌失挫。我與她之間,沒有身體的牽伴,更沒有口能述說的愛戀。難道說,連這守候的資格,都要被剝奪嗎?
不!!!
即使十年,又十年, 即使一切從頭開始,我仍舊不會忘記自己雕刻在骨頭上的誓言:不離不棄!
忘了我又如何?記得起又如何?我一直不是她的誰,而她,卻一直是我的唯一。繼續這樣,未嘗不好。
但,她卻吻了我,火熱異常,混雜了日與夜,得與失的熱情,在靈魂深處,不停的糾結著……
她,心裏有我。
這一點認識,讓我興奮得不能自己,即使此刻粉身碎骨,亦是含笑以對。原來,男人的傻,竟會如此。
然,老天總要作弄人的悲歡離合。
再次分開,再次覓得,握住的,卻只是那監獄裏那冰涼的血染小手!
沒有溫度,沒有笑顏,沒有調皮的眼眸,沒有暴躁的嘶吼,沒有無力的顫抖……
那個說“朝,早點回來,我等你”的人,再次失約了。
我說了,我愛你,你可曾聽見?我說了,我愛你,你可願睜開眼睛看看我?我說了,我愛你,你可還願……要我……
靈魂沒了,影子還需要嗎?
還是一起化做一捧新土,孕育未曾結果的胚芽吧。
也許,世上真有神明,你,竟然活了過來,帶來了新生機。
萬般慶倖,沒有先你一步,才可以執手天涯。
經歷得太多了,無論是失憶,還是經歷了生死;無論是跳崖,還是談笑間血刃仇敵;無論是黑夜白日,還是上天入地,終其一生,都不願再分離。
當我終於進入你身體的那一刻,被你的柔軟細緻的包裹著,真想就此將你我燃燒成灰燼!
不停的衝刺著,忘率的狂野著,你可知,為這一刻,我等了多久?若不瘋狂地索要,只怕要被自己的情海吞噬得體無完膚!
看著你的媚態妖嬈,與四肢緊緊纏繞,揮灑著汗水,交融著一切味道。
靈魂與影子,終於融為一體。
你與我,終於合為一體。
看著你在身下大聲求饒,聽著你高亢的興奮呻吟,感受你不支的淺吟低泣,心,被你的別樣容顏,塞成了滿滿的幸福,只能重重釋放那渾濁的滾燙,在你的最深處,滋養著,愛憐著。
一路風雨走來,終於得以守望。
桃花源,軟椅上,剛生下不足月的兩個小女娃趴在我的胸上,用力吸著奶水。
你,眼巴巴地看著,仿佛被搶了銀兩般,憤不甘心。一把拉下我的褲子,哼道:“小兔崽子,讓你們喝!老娘也吸!看不榨幹你們的朝爹爹!”
“唔……”我仰起頸項,興奮得全身顫慄,一種難以言語的幸福,從那一處熾熱襲向了全身。
你舔噬著我的硬挺,含糊道:“朝,你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
名字?在我的心裏,你沒有名字,只是那一分即獨特又唯一的存在。啞著嗓子,喘息道:“除你之外,在無其他。”
你抬起灩瀲動人的眼,喚著:“我的朝……”
雖然,我知道,我永遠不會是你心中的第一,但,我卻甘願做你心中的唯一。
只此一生,只是,你的朝。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