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謂行把車開得再慢，也很快就開到了宿舍樓大門前。

　　葉九月道了聲謝就打算下車，又被沈謂行叫住，見對方有點兒支支吾吾的，半天才問：“你們寢室有微波爐嗎？”

　　葉九月說：“沒有。”

　　沈謂行問：“電飯煲呢？”

　　葉九月說：“有。室友有。”

　　沈謂行火速說：“大學宿舍不是不准放這些嗎？”

　　葉九月沉默了一下，反問：“那你問我這個幹什麼呀？”

　　沈謂行猶豫一下，回過身去從後座拎一個袋子過來，低聲說：“我煲了湯。”

　　葉九月照慣例聽不清他音量-30、快進x4的話：“什麼？”

　　沈謂行放慢語速，重複：“給你煲了湯，魚頭湯，補腦，你最近不天天忙著復習嗎。”

　　葉九月不喜歡吃魚頭，因為魚頭沒啥肉。

　　但他當然不可能說出來這種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沈謂行。

　　“剛才沒拿出來是因為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拿出來，你等下覺得咱倆現在這關係不方便拿，就很為難。”沈謂行笑了笑，“不過你別想多了，不是那什麼，就是那什麼。”

　　葉九月：“……”前一個“那什麼”是什麼，後一個“那什麼”又是什麼？

　　“不想要也沒事，我留著明早上自己煮面吃。”沈謂行見他不說話，忙補了這麼一句。

　　葉九月：“……”

　　沈謂行見他仍然不說話，默默地把懷裏的袋子又擱回後座去，說：“那我不下去給你開車門了，等下被你同學看到了。”

　　葉九月“嗯”了一聲，解開安全帶，抱著書包下車。

　　沈謂行長籲一口氣。

　　都不知道今晚幹什麼來了。

　　他看著葉九月繞過車門，忽然走向後座——打開了後座車門，把袋子提了出去，再關上門，回到駕駛座車門旁，敲了敲窗戶。

　　沈謂行急忙搖下窗戶，挺直腰杆，扒著視窗看。

　　葉九月抱著那裝了保溫壺的袋子，朝沈謂行笑了笑：“謝謝。”

　　“不謝不謝！”沈謂行忙說。

　　葉九月又說：“萬一太多怕會壞，我可以請室友一起吃嗎？”

　　沈謂行忙說：“天這麼冷不會壞的。”

　　葉九月：“……”

　　“……”沈謂行改口，“不是，吃獨食也不好，請他們吃吧，放久了是不好。吃完了我再做，我過幾天才有工作，這幾天都沒事做。”

　　葉九月：“嗯。”

　　“那你趕緊進去，冷。”沈謂行催他。

　　葉九月點點頭，卻沒急著走，而是猶豫了一下，從羽絨服的口袋裏面摸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沈謂行。

　　沈謂行接過來看到是一隻核桃。

　　“……”沈謂行的笑容逐漸僵硬，“什麼意思？”

　　葉九月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小會兒，騰出一隻手來，慎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斟酌著說：“嗯……嗯。”

　　沈謂行認真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你每次‘嗯’是什麼意思，而且懷疑你每次都是故意這麼說的。”

　　這一次真不是故意的。葉九月在心中說。這一次是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加油。”最後，葉九月這麼說。

　　沈謂行茫然道：“什麼？不是，你說清楚，我真沒聽懂。加油幹什麼？熬湯？追你？拍戲？”

　　葉九月說：“加油，魚湯你自己也多喝點。”

　　沈謂行：“啊？”

　　“那來演的那部劇，我推薦你看，很好看。”葉九月慢吞吞地說，“裏面的案件很有現實代表意義。”

　　沈謂行：“啊？”

　　“我進去了，再見。”葉九月轉身進了宿舍樓大門。

　　雖然不明所以，但這些可以稍後再想，反正葉九月也不是第一天腦回路神奇了！

　　沈謂行目送他進去宿舍樓，猛地一拍方向盤，握著拳頭小聲“耶”了一句。

　　回去有事做！清空購物車！明天還要去菜場！還臨時加一個找那來要他那部劇的劇本看看的任務！很忙了！

　　葉九月回去宿舍的時候，其他仨室友也還沒有睡，正在臨時抱佛腳，苦讀葉九月給他們畫的重點，聽到門響回頭：“九月你怎麼這時候才回來？自習室不早關門了？還準備你再不回來就打你電話了。”

　　“有點事情。”葉九月說。

　　室友也沒多問，各自回頭去繼續挑燈夜讀。

　　葉九月回到自己的桌前，把裝了書的包放上去，從袋子裏面取出保溫壺，盯著蓋子看了三秒鐘，忽然問：“你們餓了嗎？”

　　“剛泡了面。”室友頭也不回地說。

　　其實葉九月回來寢室就知道了，畢竟大冬天深夜裏開窗透氣也只敢開一小條縫，寢室裏面還有很濃郁的速食麵的味道。

　　但就是想問這麼一句。

　　見大家毫無好奇心，都沒回頭，葉九月也就不說話了，打開桌上的臺燈，從櫃子裏拿出碗和勺，擰開保溫壺，舀了半碗喝起來。

　　保溫壺的效果挺好的，喝起來這白乎乎的魚頭湯都還是熱的，還挺鮮的。

　　“臥槽，吃獨食啊？！”起身準備上廁所的室友A驚呼。

　　葉九月淡定地說：“我問了你們。”

　　“你沒說有湯喝啊！臥槽，好香。”室友湊過來彎著腰聞了聞，情不自禁咽口水，“買的啊？”

　　葉九月否認：“不是。”

　　室友看他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哪兒來的？”

　　直男思維第一反應：臥槽有妹子！

　　第二反應：臥槽葉九月你不是彎的嗎？

　　第三反應：不對啊半夜三更送湯這件事怎麼想都不正常吧。

　　葉九月沉默了一小會兒，朝室友笑了笑，不答反問：“要喝嗎？”

　　其他兩人也已經被吸引過來了，湊著頭紛紛在聞，聞得饑腸轆轆：“喝啊！拿碗！拿碗！給我留點兒！”

　　“臥槽你他媽給九月留點兒。”

　　“哪兒來的啊？九月你還沒說。”

　　葉九月看著他們在盛湯，淡定中隱約透露著一絲可疑的虛榮，說：“我男朋友熬的。”

　　室友A：“……”

　　室友B：“……”

　　室友C：“……”

　　忽然，手中的湯彷如就有千斤辣麼重。

　　無情殺手葉九月一臉真誠地補刀：“他說，上回和你們聊過了，你們人很不錯。什麼時候你們聊過了？聊過什麼了？”

　　室友A：“……”

　　室友B：“……”

　　室友C：“……”

　　什麼時候聊過？唯一一次單方面通話，是葉九月那次發燒，他男朋友用葉九月的微信上寢室群裏面幫忙請假，然後警告他們別再幫隋冬撬他的牆角。

　　聯想一下最近還在幫隋冬時不時挖一鋤頭的行為——如果不是葉九月也正在端著碗喝湯，他們就要懷疑葉九月的男朋友在湯裏下毒了！

　　葉九月淡定地喝湯。

　　沈謂行回去公寓之後自嗨了半天，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準備刷一波朋友圈就睡覺，就看見了葉九月發的最新動態。

　　葉九月：魚頭湯很好喝^^

　　[空掉的保溫壺.jpg]

　　【留言】

　　陸西南：臥槽，哪來的？吃獨食你矮一輩子！

　　葉九月回復陸西南：我跟你一樣高。

　　陸西南回複葉九月：視覺錯覺！

　　陸北回復陸西南：你又胖了？

　　陸西南回復陸北：woc！你閉嘴！

　　上次得到過教訓的沈謂行火速切換就加了一個好友的小號上線留言。

　　【留言】

　　Fly me to the moon：[可愛]

　　葉九月回復 Fly me to the moon：[可愛]

　　Fly me to the moon 回複葉九月：[可愛][可愛]

　　葉九月回復 Fly me to the moon：[可愛][可愛]

　　Fly me to the moon 回複葉九月：[可愛][可愛][可愛]

　　葉九月回復 Fly me to the moon：[晚安]

　　噫！

　　沈謂行不爽地撓了撓臉，下一秒又火速安慰自我：這回疊加兩次回復了！下次就是三次！

　　……

　　很多學生都有考完試之後互相對答案的習慣，但葉九月和陸西南都沒有這種習慣。

　　對於葉九月而言，從初中開始，對答案這件事情本身就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他經常和大多數人答案不一樣，大多數人都各有各的錯誤，葉九月通常都是對的，或者慘烈一點，大家“同歸於盡”了。

　　而對於陸西南來說，他考完就不太記得答案了……

　　“行了，別對答案了，考都考完了，對了你也不能去偷卷子出來改啊！”陸西南嫌棄地朝室友說，“說說別的事行吧？好不容易考完這場，我背書差點背死，急需轉換心情。”

　　室友也很嫌棄他，轉向另一邊諂媚道：“有九月幫忙劃重點，已經少背好多了，老鄧畫的重點是目錄真的是慘絕人寰，是人做得出來的事嗎？”

　　陸西南更嫌棄他：“我以跟你這種學渣上了一個學校為恥。”

　　室友也更嫌棄他：“陸哥你得正視一件事情，考完這場還有下學期，如果中途不發生意外，咱倆還要繼續做三年半室友，如果中途出了意外也是我給你投——”

　　旁邊另外的同學拍他一把，忌諱道：“說點兒好聽的！開玩笑也別開這種。”

　　上回別的寢室投毒那事最後查是查清楚了，被投毒的學生雖然搶救過來但也留了後遺症，投毒的那個還在排期待定，總之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說到這個話題大家都挺難受的，陸西南趕緊岔開道：“哎，下場考試還有三天，這幾天都沒課，昨晚上不還說出去浪浪放鬆一下？我他媽快背書背成神經病了，我不管，我得出去玩，你們去不去？我請客。”

　　“陸哥請客我不去我不是人！”

　　“我就跟他不一樣了，陸哥，我是因為您難得願意放棄電腦出門走走，捨命陪您！”

　　“因為陸哥電腦鎖盒子裏了，他也不知道鑰匙在我們誰手裏哈哈哈哈哈！”

　　網癮晚期但這次期末考試成績關係到過年回家會不會被陸東北呵呵到死所以不得不心一橫自捅的梟雄陸西南非常悲痛，捂著心口說不出話來。

　　一群人吵吵鬧鬧地走著路討論去哪兒玩，最後議定了後天如果天氣好就去爬山，如果冷就去唱歌。

　　葉九月一直默默地聽著他們說，想了想三天后的那場考試是選修課程，基本十拿九穩，便答應一起去。

　　換換心情也好。

　　然後他們就遇到了在山上拍雜誌封面的沈謂行。

　　一起爬山的同學裏有好幾位女生，看到有熱鬧過去湊湊，發現是大明星沈謂行在拍照，腳頓時原地生根！

　　“你們去繼續爬山吧，我累了。”妹紙A淡定地說。

　　“這裏風景獨好，我忽然詩興大發，就留在這裏了。”妹紙B深邃地說。

　　“她倆有異性沒人性，我不是這樣的。”妹紙C真誠地說，“我為同性著想，留下來照顧她倆。”

　　男同胞們：“……”

　　並不是真的出於同學愛才叫你們一起出來爬山的啊！是為了大家聯誼搞物件啊！這時候裝什麼傻！半個小時前你們明明也還很有跟我們相互瞭解彼此發展的意願！沈謂行又不能跟你們搞對象，看再多也不能！

　　沒辦法，真有男同胞是要借此機會發展物件的，肯定不能拋下妹子們自己去爬山，那是注孤生才做得出來的，他們並不想注孤生。

　　於是就一群人都留了下來圍觀。

　　葉九月：“……”

　　略微有一點心情複雜呢，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很複雜。

　　事情忽然就發展成了女孩兒們圍在拍攝組外面熱情洋溢地看明星，一群男孩兒則坐在附近的石頭和椅子上面無表情玩手機。

　　媽的。

　　沈謂行這次合作的攝影師喜歡拍自然外景，特意選了個好天氣把人給薅山上來，本來也是想趁著非節假日又天氣冷，還快過年了，很少有人會來這裏爬山，結果還是撞上了一些散客。

　　還好這年頭不比前些年，大家見到了明星也能保持一定的鎮定，最多站在週邊激動，不會特別激進，因此拍攝工作尚算順利。

　　沈謂行也很配合，他已經換了三套衣服了，都不厚，甚至還有短袖。

　　冰天雪地拍夏裝、烈日炎炎穿棉襖這種事經歷得多了也就習慣了，反正攝影師（or時尚界）的理念一般人很難理解，聽話就好。

　　只是他拍著拍著——

　　臥槽？

　　沈謂行照著攝影師的要求英俊瀟灑遙望遠方，就望到了坐在遠方長椅上面的葉九月，一時之間以為自己因為相思病太重出現了幻覺。

　　但是客觀來講，幻覺裏面沒道理會附贈一個陸西南。

　　“啊——”

　　“呀！”

　　突然圍觀粉絲們激動起來，嚇得男生們齊刷刷抬頭，發現真相是沈謂行休息期間朝圍觀的粉絲群笑了笑，抬手打了個招呼。

　　“……”

　　忍。

　　男生們重新低下頭玩手機，也不知又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一道熱情的聲音：“喝奶茶嗎？”

　　大家再度抬頭，看到一個年輕小夥子提著好一些奶茶在笑眯眯地問自己，身後邊還跟著倆不遠處奶茶店的工作人員，也都提著滿滿當當的奶茶。

　　年輕人微笑著自我介紹：“我是沈謂行的助理，沈哥讓我請大家喝奶茶，都是熱的，天太冷了，暖暖吧。”

　　陸西南認識小唐，並不跟他客氣：“哦，好啊。”

　　葉九月下意識地看向了拍攝組那邊，卻不見了沈謂行。

　　“葉哥，喝嗎？特意買的你喜歡的口味。”小唐叫葉九月，“沈哥可能又換衣服去了。”

　　那公寓是沈謂行讓小唐去租的，之前初識時沈謂行請葉九月吃生日蛋糕是小唐搞定的，因此沈謂行和葉九月搞上了這件事小唐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當然，沈謂行的劇本和小唐的劇本有那麼一點出入。

　　小唐是一個很關心老闆（以加工資）的男孩子，他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自從租下那公寓後，老闆沈謂行下了通告或片場就提著大包小包當地特產或者別的什麼禮物趕著往公寓那飛，不待到有工作就不走。

　　平時看到點啥好玩的都拍下來神神秘秘抓著手機戳，以前都沒這樣的。

　　這種情況不是在處物件小唐能把手機給吃了。

　　所以，小唐一直以為沈謂行和葉九月從第一次搞上就處上了對象並且處到如今，所以他一聲“葉哥”叫得特別嘴甜，完美忽略自己的年紀。

　　出來工作不容易，討好老闆娘也是為了生活。

　　葉九月回過頭來，朝小唐點了點頭，接過奶茶：“謝謝。”

　　只是被小唐叫“葉哥”什麼的，有點兒聽不習慣，看起來小唐年紀比較大啊。葉九月在心裏想著。

　　人多口雜，小唐也沒多說什麼，轉身給其他人發奶茶去了。

　　只是等他一背過去，旁邊的同學就湊過來了，驚訝道：“臥槽？他叫你什麼？葉哥？我葉哥怎麼出來混了？”

　　葉九月：“……”

　　另一個同學自然道：“九月不是沈謂行的粉頭嗎？那人不是沈謂行的助理嗎？”

　　葉九月：“……”不，我不是，我沒有。你根本不清楚“粉頭”是什麼意思就在這裏亂講話。

　　同學恍然大悟：“哦！對哦，是哦，差點忘了，上回我去葉哥寢室臥槽全是那沈謂行的周邊，我女朋友追星都沒這麼瘋狂。”

　　大概因為你女朋友是一個人在追星，而我不是一個人，我是等於多於寢室裏面其他三個人在追。

　　至於你女朋友，她上個月爬牆之後把沈謂行的周邊分給了大家，我還分到了一隻簽名護腕……

　　突然就從白嫖被上升到粉頭高度的葉九月心虛地想。

　　“哦，那我懂了，我妹說粉頭是會和明星身邊的工作人員有黑暗交易。”同學說得斬釘截鐵。

　　你根本沒懂！

　　葉九月放棄接收外界訊息，低頭認真吸奶茶。

　　背著身子站在不遠處的小唐豎著耳朵偷聽半天，此時此刻沒忍住偷偷地回頭看了一眼。

　　——哇。哦。

　　噫！

　　嘖嘖。

　　作者有話要說：　　衛星：小唐再探再報！

　　衛星：葉九月我就知道你都是裝的，其實你愛死我了！

　　九月：……（愛怎麼說怎麼說吧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