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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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久別重逢，在即將快要離開人世前，林獻對尤里說的第一句話是，「殺了我。」

　　他很痛苦，他想得到解脫，他看著尤里，他在對方那雙泛著翠綠的眸子裡看到了形如枯槁的自己。

　　艱難的撇開頭，他閉上眼，他翕動嘴唇，痛苦的說道：「你之前不是……說下一次見到我……就要把我殺了。」

　　「尤里，我很痛苦，拜託……你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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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紀，醫療發展不全面，簡單的疾病便能奪人性命，與他相識並且認同他身份的神學教授得了一種肺病，尤里跟著教授學習了兩年，覺得他與普通人類是不一樣的，他不想讓教授離開，不願讓他就這樣死去。

　　於是，他嘗試把教授轉化成自己的同類。

　　可惜，嘗試失敗，教授成了一具枯屍。

　　此刻，病房內的窗簾捲起，昏暗間有幾道光線投入，影影倬倬斑駁在尤里臉上，視線落在林獻臉上，手指輕輕擦過他的臉頰，緩慢下移，在頸側的動脈上微頓。

　　比之前更脆弱的脖頸，似乎只要輕輕戳下去，他就會死。

　　尤里想起在列車上一掃而過的化驗單，想到林獻祈求自己活下去時的激動，一切都是暮鼓晨鐘撞擊一般，鑿入他的腦中，把他的猶豫擊碎，把他的忐忑撕裂。

　　他低下頭，半個身體趴伏在林獻身上，捏著林獻的下顎，輕輕撇開，頸側的動脈全然暴露在他的眼前，他湊近，鋒利的齒尖抵在林獻的脖子上。

　　殺了他，把他的鮮血吸乾，讓他再也醒不來，讓他成為和自己一樣的怪物，讓他同自己一般，永生永世不死不滅遭受詛咒歷經孤獨的痛苦。

　　鮮血流淌入嘴，乾涸的味蕾被猩紅覆蓋，尤里發紅著眼，克制著忍耐著把林獻吸成乾屍的衝動。

　　林獻覺得很冷，身體裡有什麼東西似乎在被抽乾，而後，嘴裡似乎有什麼流入，灼熱的像是用烈火在燒製著他，他嗚咽著抗拒著，可身體卻被強壓，猩甜的液體被他食入。

　　一開始的不適應褪去，他只覺得飢渴，他想得到更多，他伸出手，抱住了什麼，抬起頭，狠狠地咬入，牙齒嵌入柔軟裡，貪婪的吸`吮吞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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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獻是被叫醒的，他睜開眼，看到了郭雲。

　　黑色的瞳孔收縮，他的目光從上往下打量著郭雲，郭雲皺著眉，滿臉鬍渣，他驚異道：「林獻你的頭髮？」

　　他伸手想去碰林獻，卻被他迅速躲開。

　　林獻的身體往後仰去，可力氣太大，病床竟然直接翻了個面，轟隆一聲，郭雲嚇了一跳，要去扶他，卻見林獻自己站了起來，他不知所措的看著那張翻了的床，眨了眨眼，「這是怎麼了？」

　　「林獻你……現在看著很健康。」郭雲組織語言，最後卻只乾巴巴的憋出一句話。

　　林獻抬起手，浮腫的手指恢復正常，他又摸向自己的小腹，積水的腹部也都變得平坦，他快步走到衛生間，站在鏡子前，從長方形的鏡面中看到了自己，頭髮不知何時長了出來，瘦到脫相的身體已經恢復正常，他雙手握拳合攏，感受到身體裡流淌而過的力量。

　　郭雲站在門口，看著林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心裡是疑慮驚訝，他想到昨日出現的男人，神情複雜。

　　郭雲對林獻說：「昨天你的那封信我給他了。」

　　林獻一愣，他回過頭，「誰？」

　　「尤里。」郭雲看著林獻，他把自己的心藏了起來，他對林獻說：「尤里來找過你，我把信給他了。」

　　郭雲的話音剛落，便覺得眼前似有風刮拂，他下意識閉上眼，只聽一聲響聲，郭雲睜開眼，眼前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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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獻衝出房間，闖入醫院走廊時，撞翻了護士的推車，可他卻不覺得疼，他的身體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力量，疾病消退，速度加快，還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元素在逐漸增加。

　　可他現在管不了這些，他知道是尤里，是尤里做的，尤里轉化了他，他成了尤里的同類。

　　他要去見他，他要找到他，可他在哪裡？

　　林獻如無頭蒼蠅一般，從醫院裡出來，室外烈日當頭，跨出那片陰影時，他猛地瑟縮了一下，抱著手臂，閉上了眼，靠在牆壁裡，呆呆的看著落在地上的盛光。

　　他伸出手，輕輕探出去，陽光炙烤著他雪白的手背，很燙，像是用熱油在澆淋一般。

　　林獻打了個哆嗦，卻沒有縮回去。

　　他要出去……找尤里。

　　這個想法如烙印一般，他滿腦子都是尤里，他發紅著眼，狠狠地盯著當空的太陽，猛地衝了出去。

　　預料中的炙熱灼傷並未來臨，林獻跌入了一片柔軟裡，尤里的懷抱不在冰冷堅硬，他抬起頭，眼睛卻被掌心覆蓋，尤里一手圈著他的肩膀，把他拉了進來。

　　林獻驚喜的喊著他的名字，初擁之後的強烈的牽絆，讓他瘋狂。

　　停止跳動的心臟沒有多餘的空間去盛放其它，只有尤里，只要尤里。

　　他像是小狗，一遍遍叫著尤里的名字，他問他，「你去哪裡了？」

　　尤里能夠理解他，他當初也是這般度過，初擁之後的依賴感是最為強烈的，他無奈看著林獻，捋著他的頭髮，讓他看向自己手。

　　他買了一整袋的防曬霜，尤里拿出一瓶，擠了些抹在林獻鼻尖，他翹起嘴，「看你還睡著，我就先去買防曬霜了。」

　　「林獻，你現在可是很需要這個東西哦。」他低下頭，嘴唇輕輕蹭過林獻的臉頰，低聲說：「走，回去我幫你全身塗一遍。」

　　尤里計劃中，見到林獻的第一件事是做`愛，第二件才是道歉告白。

　　反正他們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慢慢來，先做個三天兩夜。

　　尤里翹著嘴角，把現在腦袋不利索的林獻牽了回去。

　　「尤里，我愛你。」

　　咦，這明明該是他的台詞，怎麼被林獻搶先了。

　　尤里一愣，低頭看向林獻，就見那只剛剛轉化成的小吸血鬼又變回了傻乎乎的樣子，剛才的那句鄭重的告白好像是他的錯覺，尤里舒展眉頭，湊到林獻耳邊，他說：「我也是。」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