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到世界盡頭（四）

　　四

　　可容兩百人的小型放映廳裡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

　　大多是十來歲的少女，三三兩兩地巨在一起很熟稔的樣子，或拿著螢光棒，或舉著鑲著蘇意澤名字的燈牌，正主還沒出場，現場氣氛就相當地激烈了。

　　唐一坐立不安地坐在第一排，左右兩邊的女生都不時得往他的方向看，還有個穿著粉色蕾絲蓬蓬裙的小女生，飛快地從座位上跑過來，塞給他兩根螢光棒後又捂著臉飛快地跑開了。

　　唐一無奈地把拿著螢光棒把玩了，就聽到放映廳的一角傳來了異樣的騷動。

　　之後是穿透耳膜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唐一也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張望，在那邊又掀起新一波更強烈的尖叫聲時，他看到了一個人。那人自入口沿著過道往前走，一邊揮著手，一邊熟練地躲閃著瘋狂的人潮。

　　與此同時，輕快的伴奏聲響起，那人也終於走到了舞台邊，他並沒有走樓梯，而是伸手撐著舞台邊沿，以極乾淨利索的動作跳了上去。

　　尖叫的人群都瘋掉了，而那個人卻只是穩穩地踩著節奏走到舞台中央，抄起早已準備好的吉他，緩慢地撥動了琴弦。

　　燈光隨著那帶著顫抖的琴音亮起，舞台迅速被光芒充盈，就好像點燃了什麼，將尖叫聲又一次推向了高潮。

　　唐一怔怔地看著台上的人，好久才意識到那就是蘇意澤。

　　跟初見時完全不一樣。

　　此時站在台上的蘇意澤就像是會發光，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的目光忍不住隨之而動，一顰一笑一低頭，都帶著不一樣的風采。

　　終於琴聲微歇，低回的歌聲起，整個放映廳徹底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著台上，這一刻，台上的人就是全場的核心，是所有人心的主宰。

　　真是了不起啊。

　　唐一看著蘇意澤，終於明白為什麼聽琴會那麼肯定地說，這個人一定會紅。

　　不過是彈琴唱歌而已，一曲未盡，左右兩邊的小女生都激動得滿臉通紅了，就連他……都隱隱覺得心動。

　　終於一曲唱完，蘇意澤居然自己帶頭尖叫了起來，台下愣了片刻，就回以更加激烈的尖叫和掌聲，氣氛迅速盼升。

　　唐一沒好意思跟著叫，卻也跟著兩旁拍了手，台上的人一直掃視著台下，最後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唐一咧嘴一笑，舉起雙手更用力地拍了起來。

　　「我──」蘇意澤張口，第一個字卻居然破音了。

　　台下一滯，台上的人也沈默了，片刻之後，台下突然有人大聲喊出了蘇意澤的名字，之後就迅速蔓延，化作滿場的呼喚。

　　蘇意澤低下了頭，他抱著琴，在呼喚中撥動了琴弦，順著那個奇怪的音調唱了起來。

　　「我曾在夜裡聽見過你的聲音，

　　我曾在夢裡看見過你的身影，

　　你明明不存在，

　　我卻一直追尋著你的腳印……」

　　婉轉輕靈的調子，似帶著羞澀，又充滿激情，唐一隨著歌聲微微搖擺，不經意間卻聽到旁邊的小女生小聲地驚嘆著：「啊，是新歌嗎？」

　　「好好聽，是新歌吧，是吧？」

　　「剛才他是要說話吧？那個字是失誤吧？阿澤好厲害，居然就這樣即場創作成一首歌……」

　　唐一又仔細聽了一會，才確定，蘇意澤在唱的歌，是即興發揮。這個人剛才不知道什麼原因，開口說話時居然破音了，最後只能用一首即場創作的歌來補救。

　　不過感覺上也很棒呢。

　　唐一用力地朝台上揮了揮螢光棒，蘇意澤馬上就看了過來，似乎朝他笑了笑，卻引起唐一身旁女生的又一輪花痴和尖叫。

　　唐一忍不住偏了偏頭。

　　粉絲真是一種超可怕的生物啊！

　　這場歌友會持續的時間並不長，曲終人散，片刻前還氣氛高漲的放映廳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

　　唐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直等到清場。

　　有工作人員好奇地看著他，他就笑了笑，主動走過去說：「我是蘇意澤的朋友，我能到後台跟他說兩句嗎？」

　　大概是因為一個大男人在一群小女生裡確實很特殊，說是粉絲還不如說朋友更靠譜。又或者是因為蘇意澤終究不是什麼大明星，那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居然就放行了，還給他指了方向。

　　唐一照著工作人員的指示繞到後台，比銀幕前方舞台更加寬闊的地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冒險區，唐一抬頭看了看比尋常室內屋頂要高的天花和上面不知名的儀器，又左右觀察了一下，才順著後台一角的狹窄樓梯走了下去。

　　後台與前台相差很大，前台形狀規則，一般也不會堆放雜物，但後台就沒有這些講究，完全是哪裡有空位就往哪裡造，不同場次的道具雜亂地堆在不同的角落，地面上還有各色看不懂的標記，加上那些為了方便演出人員去往其他房間連通而開闢出來的室內通道，看起來就像是個迷宮。

　　唐一一邊走一邊看，沒多久就完全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了。

　　「喂，你是干什麼的？」突然一個聲音大喝。

　　唐一被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轉過去看到是個大叔，這才說：「我想找蘇意澤，剛才工作人員告訴我說他在化妝間，但是我找不到路。」

　　那大叔狐疑地看著他，好半晌才道：「不是這邊，反方向走，那邊通道一路走到底就是了。」

　　「謝謝。」唐一道了謝，老老實實地回身往另一邊走，從只容一個人通過的通道走到最後，終於找到了傳說中的化妝間。

　　那其實不算是房間，只是一塊比較開闊的地，有牆周圍間隔開。

　　唐一左拐右拐地繞進去，卻發現裡面一個人都沒有。

　　唐一為自己的理解能力深深地疑惑了，不是說在化妝間麼？他忍不住往後退了回去，看了看掛在通道口上寫著「化妝間」三個字的牌子，更茫然了。

　　「砰！」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悶響從裡頭傳了出來。唐一愣了愣，又小心翼翼地往裡走，這一次他終於見到人了。

　　半顆腦袋在一排化妝桌後面晃了晃，然後一隻手舉起，摸了摸。

　　「時光？」

　　「砰！」回應他的又是一聲悶響，比之前要響亮得多，蘇意澤從化妝桌後面爬起來，手足無措地看著唐一，臉上的沮喪盡顯無遺。

　　「你躲在那兒幹什麼？」

　　「沒、沒幹什麼……」蘇意澤否認，聲音到最後就變小了，臉上的沮喪更明顯了，最後乾脆重新蹲了下去。

　　唐一走過去，就看到他蹲在地上低著頭。

　　「你怎麼了？」

　　一聽到他的聲音，蘇意澤就乾脆抱住了頭。

　　唐一不得已只能跟著蹲下去，推了推他：「都多大的人了，還裝小孩。」

　　「完蛋了。」

　　「啊？」唐一茫然。

　　蘇意澤沒吭聲，過了好久，唐一才反應過來：「你是說開場的那個嗎？」

　　蘇意澤悶聲道：「大家都能聽出來吧。」

　　「那也沒什麼。」

　　「一個歌手，連說話都會破音……」

　　「那也沒關係吧？」

　　蘇意澤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已經不只是在這個人面前丟臉的問題了。雖然一直告訴自己沒關係，可是失誤就是失誤，再小的失誤，都是瑕疵。

　　唐一看著他，半晌才站了起來，認真地道：「我不知道你在意什麼，可是我看到的是一場很了不起的演出，雖然有個小小的失誤，但是有很多人用他們的熱情表達了對你的寬容和支持，而你也用你的才華去彌補了。與其說是失誤，不如說是一個漂亮的閃光點。」

　　蘇意澤抬起頭，看著唐一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是在稱讚他麼？

　　「剛才坐在我旁邊的女孩，都在誇你，說你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創作出一首歌圓場很了不起。」唐一看著他，雙眼難得地露出了銳利的光芒。

　　蘇意澤覺得自己被震懾住了。明明是個看起來很迷糊，迷路了還抱怨一定是哪裡被放置了地圖切換點的笨蛋，這時卻居然散發著無人匹敵的氣場。

　　「我……從小就想當歌星。也不是說熱愛音樂，就是單純地喜歡那種站在舞台上萬眾矚目的感覺。很傻吧？」蘇意澤低著頭，一邊說著自己的事，一邊又覺得格外地不好意思。「可是站在舞台上的，一定是最優秀的人吧？總覺得失誤的話，就好像要失去機會一樣。」

　　「那也沒什麼，再接再厲好了。」唐一伸出了手。

　　蘇意澤看著唐一，那實在是輕巧得過分的話。可是正因為說得輕巧，才會發現之前在意的事情其實微不足道。

　　他終於伸手借了唐一的力站起，臉上的沮喪淡了一分，顯得有生氣得多：「說起來，小時候來這裡看演出的時候就想過，終有一日我要站在那個舞台上，今天也算是心願達成吧！」

　　「我該說，恭喜？」

　　蘇意澤咧了咧嘴：「不過我現在嚮往的是更大的舞台。」他頓了頓，突然轉過頭看唐一，「花花，那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唐一看起來有些意外，像是完全沒想過他會問這樣的問題。

　　蘇意澤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都說跟一個工作多年的人談夢想就跟說笑話一樣麼？只是打心底地，他又偷偷地希望這個人是不一樣的。

　　「我的夢想，是創造一個世界。」

　　噗。

　　蘇意澤忍了一下，終究沒忍住，笑了出來。而後就止都止不住了。

　　「這個笑話很好笑啦，創造一個新世界嗎？」

　　唐一盯著他，目光如刀。

　　蘇意澤這才意識到自己笑得有些過份了，慌忙收斂起來：「對不起。」

　　「有什麼好笑！我是認真的。」這麼說完，唐一的臉上似乎微微地泛了紅，看得蘇意澤心神一蕩。

　　他甚至沒意識到唐一說了什麼，只覺得這個人在一瞬間就變成了相當可口的東西，讓人生出強烈的、想要撲上去咬一口的衝動。

　　「時光？」唐一的聲音聽起來好像變得近了。

　　蘇意澤看著那一張一合的唇，完全分不出理智去想為什麼。

　　周圍似乎安靜了下來，氣氛也微妙地變得曖昧，合上雙眼，那就是接吻的氣氛了……

　　「阿澤你好了沒……」就在蘇意澤準備豁出去的剎那，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蘇意澤猛地回過神，迅速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狠狠地撞在了化妝台上。

　　莊含的聲音又提了八度：「阿澤，你好了沒！」

　　「好、好了！」蘇意澤驚慌地應著，一邊又看向唐一。

　　莊含這時也走了進來，看到唐一，臉上露出了錯愕。

　　「我、我朋友……」蘇意澤硬著頭皮介紹。

　　唐一點頭為禮：「你好。」

　　「你好。」莊含氣勢逼人地走過去，主動跟唐一握了握手，而後就開始催促蘇意澤，「趕緊，下午還有個宣傳通告呢。」

　　「我可以走了。」蘇意澤連忙應聲，一邊又小聲地對唐一說，「晚上遊戲見！」

　　莊含的動作就利索得多了，推了推蘇意澤的肩膀就往外走。直到走到門口，他才回過頭朝唐一打了個招呼，離開前還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好不容易回到家，登陸遊戲時蘇意澤其實是有些擔憂的。

　　在後台時究竟是個什麼情景他其實根本沒搞清楚，但他肯定，那時候的自己，是一心一意想要吻唐一的。

　　……根本就是變態嘛。

　　他努力地回憶著當時唐一的表情語氣，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任何異樣來，最後只能格外忐忑地進了遊戲。然後他發現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因為他一上線，就收到了一朵小花發來的組隊邀請。

　　接受了加入隊伍，聊天頻道也一如既往地瞬間熱鬧了起來。

　　比翼：「就等你了大明星！今天晚上爭取幹掉第二個BOSS，快開語音。」

　　蘇意澤無奈地看著那個屬於自己的新稱呼，有預感這要成為自己的固定暱稱了。

　　終於五個人組好了隊，開好了語音聊天，熱情滿滿地向著新副本出發，卻發現現實也一如既往地殘酷。

　　比翼成為了第一個犧牲者：「第二個BOSS是怎麼回事？秒殺？」

　　蘇意澤看了一眼官方公佈的介紹：「說是會反擊。」

　　「啊啊啊反擊什麼的最討厭了！」比翼哭了。

　　雙飛安慰她：「翼翼不要怕，我也會反擊的！」

　　唐一開口：「你的金剛不壞一次只能反擊幾百血量，對面BOSS的反擊量起碼是你的十倍……」

　　「不要說出來啊討厭！」雙飛也哭了。

　　聽琴問：「那這個怎麼辦？我們攻擊高，被反擊的量也高，雙飛一個人加不過來啊。」

　　蘇意澤想了想：「你不是有治療系的裝備麼？要不你重置一下技能，不要物理輸出，換成治療分支，兩個奶媽應該就好了。」

　　「說起來，剛才時光用群體法術的時候，血好像掉得不是很多？但是我用單體法術就直接被反擊死了。」比翼說。

　　「要不試試看？把群體攻擊技能的等級都加滿了。」

　　五人說做就做，各自調整了技能，又一次向BOSS發起挑戰。

　　「……為什麼還是不行？」

　　「這個BOSS難度是不是有點太高了？」唐一突然說，「職業技能系統更改後，好像攻擊輸出率有點太低，跟不上血量的減少的速度……」

　　「聽不懂，花花說人話！」

　　唐一卻沒有說下去了，倒是比翼吐槽完，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笑了起來，笑聲隔著網絡都讓人覺得有些猥瑣。

　　「比翼，女孩子矜持點……」

　　「我說，要不去結婚吧！夫妻組隊不是有加成麼？現在輸出不夠的話，算上加成也許就夠了。」

　　唐一第一個贊成：「有道理。」

　　蘇意澤反而忐忑不定：「誰跟誰結啊？」

　　「當然是我跟雙飛，你跟花花呀。」

　　「說什麼胡話呢！」蘇意澤脫口而出，即使對著的只是電腦，也還是瞬間紅了臉。

　　比翼卻理直氣壯地說：「別想我把雙飛讓給你！你倒是問問聽琴，要不要娶花花呀？」

　　「我不要！」聽琴想也沒想就說。

　　「你看，所以只能你們兩個結一對啦。為了我們隊，為了聽琴，為了擊敗BOSS，結婚吧！」

　　「你們怎麼不問問我的意見……」唐一小聲道。

　　「花花你沒有選擇了！」

　　「……」

　　雙飛也插了一腳：「我跟翼翼去成親啦，你們也趕緊！」

　　蘇意澤無語：「為什麼非要結婚……」

　　「因為結婚有加成。」

　　「只不過是遊戲裡的虛擬婚姻，又沒有法律效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有什麼糾結呀。」

　　「比翼為什麼我覺得你說這話時在偷笑呢……」

　　「我沒有！」

　　「結吧！」就在蘇意澤和比翼笑鬧著越扯越遠之際，唐一突然開口。

　　蘇意澤一驚，半晌才顫著聲音問：「你說什麼？」

　　「我們去結婚吧。我來買鴦盟箋，你想要簡單隆重的婚禮，熱鬧奢華的婚禮，還是萬眾矚目的婚禮？」

　　蘇意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明明唐一的語氣正直得不得了，明明說的不過是遊戲裡的婚禮……

　　可是為什麼，他居然會覺得莫名地興奮？

　　「時光？」

　　「時光掉線中。」比翼的聲音相當歡快。

　　「那就萬眾矚目的婚禮好了，獎勵比較多。」

　　聽著唐一漫不經心地說著，比翼都忍不住感嘆：「花花你真是有錢人啊……」

　　雙飛也深有同感：「萬眾矚目的婚禮，要好多鴦盟箋，算下來差不多上千塊吧？現實領證也才九塊九……」

　　「花花對時光……其實是真心的吧？」

　　蘇意澤才剛回過神，正好聽到了聽琴的話，剛平復的心又瞬間激烈地跳動了起來。

　　而那邊唐一已經推出了隊伍，一邊說：「時光退隊，要兩人單獨組隊去找月老才能結婚。

　　蘇意澤麻木地退出了隊伍又重新跟唐一組了隊，唐一干脆利落地直接傳送至長安，找月老去了。

　　片刻之後，系統發出了公告：恭喜一朵小花與沈睡在時光中締結連理，共諧白首，一對新人將在五分鍾後進行萬眾矚目的喜轎遊街，歡迎各位親朋好友一起為他們獻上祝福。

　　公告一出，各個聊天頻道都炸開了。

　　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紛紛發言祝賀，知道唐一的號其實是人妖號的人更是各種打趣。

　　「不容易啊時光你終於對花花下手了嗎？」

　　「亂講，你看公告，明明是花花娶時光，你應該說是花花終於對時光下手了！」

　　「我又相信愛情了！」

　　「萬眾矚目，花花是土豪啊！」

　　「在一起！在一起！」

　　……

　　蘇意澤被這滿屏的打趣搞得心中蕩漾，看到屏幕上一暗一亮，兩人已經從月老身旁換到了長安城的大街上，心情就更是微妙地緊張了起來。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在玩家往來的朱雀大街上格外地引人注目。他身穿禮服，胸帶紅花，騎在白馬之上；而那個人的羅剎那穿著大紅嫁衣，坐在轎子之中，似乎格外地安靜。

　　花童蹦蹦跳跳地撒著花，系統還不停地在當前頻道里發佈著祝福的話，間或夾雜上附近玩家的祝福，看起來就好像真的婚禮一樣。

　　蘇意澤忍不住按下了截圖的快截鍵，將這一刻定格。

　　「花花，遊街和拜堂結束後，我們找個場景截圖留念吧？」偷偷用私聊發出這個消息時，蘇意澤心虛地關掉了麥克風。

　　過了一會，唐一就回覆了：「這算是蜜月旅行？」末了還帶上了一個目光爍爍的兔子表情。

　　蘇意澤的心跳又一次被操控，老半天才找準了鍵位：「娘子賞臉嗎？」

　　唐一居然也頗有心情地陪他玩：「相公相邀，豈敢不從？」

　　蘇意澤手一抖，又摁下了截圖的鍵。

　　喜轎遊街以相當緩慢的速度足足游了二十分鍾，這萬眾矚目的婚禮也徹底地成為了真正的萬眾矚目。等兩人回到禮堂，禮堂中已經擠滿了人，有認識的朋友，也有單純來湊熱鬧的，各種各樣系統出售的喜慶效果在禮堂各處綻放，閃得人眼花繚亂。

　　比翼甚至被這些閃爍的喜慶效果給卡下線了。

　　「真是太誇張了……不就是人妖的婚禮麼！」比翼悲憤不已。

　　聽琴淡淡地說：「不，是土豪的婚禮。」

　　「花花，你們紅包備好了麼？」

　　蘇意澤愣了愣，完全不理解雙飛說的紅包究竟是什麼。將自己的包裹反覆翻了幾遍，實在找不到任何跟紅包有關的東西，只能私下求助唐一。

　　沈睡的時光裡：「花花，雙飛說的紅包是什麼？」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唐一的笑聲，在那笑得他心都軟了的笑聲中，遊戲中用置頂的方式刷出了一句話。

　　一朵小花：「觀禮的朋友們直接跟我交易拿紅包啦，五到一百萬遊戲幣和各色幻獸技能書隨機派送，拿到什麼看運氣，紅包人人有份，大家不要傷害我相公哦。」

　　「花花威武！」比翼首先大叫了起來。

　　遊戲中自然也是一樣的熱鬧，蘇意澤這才明白過來，所謂的紅包不過是大家約定俗成的東西，結婚的新人要給觀禮的人送一份小禮物。

　　而那邊聽琴已經嘲笑他了：「時光不行啊，居然要娘子保護，我們怎麼能放心把花花交給你！」

　　「我會對他很好的！」蘇意澤脫口而出，說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頓時就慌成了一團。

　　「我也會對相公好的。」唐一似乎心情相當的好，居然笑著極順溜地跟著說了一句。

　　語音頻道里頓時鬧成了一團，三個姑娘同時起鬨，蘇意澤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默默地摀住雙眼，臉又刷地紅了。

　　雖然拚命地告訴自己那不過是玩笑，他卻還是忍不住妄想，如果是真的多好啊。

　　即使只是下意識的話，但他知道，說出那句「我會對他很好的」時，自己是真心的。

　　蘇意澤這麼想著，只覺得自己的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那邊的比翼卻完全不體諒他的少男情懷，突然就大叫了起來：「花花你們去哪了？」

　　蘇意澤愣了愣，連忙回過神來鬆開了手，才發現屏幕上顯示的已經不是喜慶的禮堂，而是李花紛飛的月夜之下。

　　「人太多了，電腦卡。」唐一給出一個相當不浪漫的回答。

　　蘇意澤看著滿天白如雪的李花，卻忍不住笑了。

　　蜜月旅行呢……

　　他忍不住選擇了暫時離隊，走到那身穿嫁衣的新娘面前，做了一個行禮的動作。

　　半晌之後，新娘回了一禮，而後翩然起舞。

　　盛世唐歌ONLINE裡不同性別不同職業流派的角色都有各自的舞蹈，或翩然若仙，或矯健如龍。而此時此地，花前月下，紅衣漫舞，蘇意澤想，自己一輩子都會記得這一夜。

　　突然從心底湧起的衝動讓他一手抓過了手機，翻到唐一的電話號碼時卻又遲遲不敢按下去。

　　而耳邊還迴蕩著隊裡三個姑娘的笑鬧聲。

　　「花花你們去度蜜月了麼？好羨慕……」

　　「在一起吧！必須在一起！」

　　「時光快向花花表白！」

　　蘇意澤指尖一顫，幾乎就要按通那一個電話了。

　　唐一的聲音卻在此時響起：「別鬧了，開玩笑就算了，別害了時光。同性戀……很討厭吧。」

　　一切就像是在一瞬間冷卻，蘇意澤手一鬆，手機就掉在了地上，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理清楚自己正處在怎樣的境地。

　　「我明天要早起，先下了。」

　　最後一句話究竟是怎麼輸入的他都想不起來了，只記得自己顫著手按了發送，連回覆都沒有看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