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到世界盡頭（三）

　　三

　　見面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來。選在了某個星期五，城南一個離聽琴家不算遠的餐廳裡。

　　蘇意澤特定訂了一個包廂，早早就等在了那兒，心情那是既期待又矛盾，既忐忑又興奮。

　　最早出現的是聽琴，剛成年的小姑娘還帶著一絲稚嫩，卻很有氣質，蘇意澤想那大概就是所謂的音樂家氣質吧。

　　之後比翼和雙飛是一起來的，兩個姑娘衣著相近，一個長發，一個梳了馬尾，也許因為常在一起，看起來居然有點像親姐妹。

　　再之後……就沒有了。

　　約的是十二點，可四人喝著飲料閒扯著，一直等到快一點，都沒有見到一朵小花的身影。

　　「難道是有事要忙？」

　　「那也該給個電話吧。」

　　「總不會是迷路吧……哈哈。」比翼忍不住開了個玩笑，卻發現包廂裡的其他三人同時沈默了。「哈、哈哈……」

　　實話說，那真是太有可能了。

　　「我覺得……花花平時看起來有點酷，但其實挺迷糊的。」聽琴艱難地說。

　　雙飛接著道：「對對，上次語音，他把麥克風插錯了，要不是翼翼提醒，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蘇意澤聽著三個姑娘的討論，無力地阻止她們繼續猜測下去：「別猜了， 我給他打個電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拿出手機撥通了一朵小花的手機號。

　　那邊傳來的第一聲，居然是客戶已關機的提醒，蘇意澤愣住了。

　　「怎麼了？」

　　蘇意澤拿著手機很是無措：「關機了。」

　　比翼把自己的手機也拿了出來：「不會吧，你不會是撥錯了吧？」

　　怎麼可能……蘇意澤在心裡默默反駁，卻發現比翼一直拿著手機沒有放下。

　　「明明能打通，你一定是撥錯號碼了……啊，喂喂，花花嗎？我是比翼。」

　　蘇意澤愕然地看著比翼，而後反射性地看向自己的手機。怎麼可能撥錯呢？雖然沒有通過話，但發過短信呀。他忍不住翻出跟那個人往來的短信，雖然不多，但確實是那個人沒有錯。還有帳號密碼呢！

　　不管蘇意澤怎麼疑惑，比翼的通話很快就結束了。

　　事實證明，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比翼一語中的，某人迷路了。

　　作為在場唯一的男士和唯一的有車族，蘇意澤自然責無旁貸地擔當起接人的任務。

　　開了近半個小時的車到了與約定餐廳完全相反的城北某廣場，蘇意澤完全無法理解那個人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

　　如果不是住在這邊，說不定是故意跟三個姑娘私下約好要惡整自己吧？正常人怎麼可能約在城南卻跑到城北去！

　　站在廣場正門的石牌旁，蘇意澤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嚇得他整個人跳了起來。

　　「啊……嚇到你了嗎？」

　　熟悉的聲音，聽在耳裡就像是一隻手撓在心上，蘇意澤的心跳速度一下子就暴擊了。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轉過身，他就看到自己身後站著一個男子。

　　穿著靛藍色休閒襯衣，洗白牛仔褲，比自己略矮一點，眉目清秀，抿著唇有點羞澀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請問你是時光嗎？」雖然看起來羞澀，那人說起話來卻很鎮定，聲音溫潤悅耳，一如他記憶中的那一個。

　　「是、是的，我、我是……」蘇意澤慌亂地應著，看到對方微微勾了唇角笑起來，就越發地手足無措了。

　　那個人伸出右手，笑著說：「你好，我是一朵小花，我叫唐一。」

　　我叫唐一。

　　這四個字連同那個淺笑在接下來的十分鍾一直迴蕩在蘇意澤的腦海裡，以至於兩人是怎麼走到車上的他都想不起來，甚至連車開出去時都是飄的。

　　簡直比中學生面對心上人的表現還要糟糕。

　　蘇意澤想著，又忍不住吐槽起自己來了。這個人一定把自己當成笨蛋了吧？對了，連名字都忘記報了……

　　「我、我叫蘇意澤。」

　　「你還好嗎？」就在蘇意澤大叫一聲報上名字的同時，唐一也開口了。

　　兩個人怔怔地對視了一秒，蘇意澤才猛地反應過來，迅速回過頭去穩住了方向盤，而後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好像個笨蛋啊。」

　　「還好吧。」唐一居然很認真地思考起他的話，「不過，跟遊戲裡相比，確實……」

　　「不要說了……」

　　連遊戲裡苦心經營的睿智隊長形象都要毀掉了！

　　「不過會在遊戲裡迷路的，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吧？」

　　「在現實裡也會迷路的人沒資格說這話！」蘇意澤忍不住反駁，話說完了才發現自己說得太直接了，一時間又有些不好意思。

　　唐一倒是老實地挨了批，一邊道歉：「我有調查好路線的，不過上錯車了……後來想給年你們打個電話，結果發現手機沒電了，就只好去找充電點，結果就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好奇怪啊……」

　　蘇意澤終於聽明白了，難怪自己打電話的時候是關機狀態，敢情那時還沒充好電呢……迷路就已經很誇張了，居然還能這麼若無其事地說好奇怪！

　　「對啊好奇怪，一定是哪裡放了個地圖切換點對吧！」

　　「嗯！」更讓蘇意澤無力地是，唐一居然很用力地點了頭，「地圖邊緣上放了個切換點，一靠近就切到另一個地圖去了。」

　　「不要說了！」蘇意澤無力地打斷他，卻發現兩個人初見時的陌生感，就這麼消失了。

　　好不容易到了餐廳，三個姑娘迅速將唐一包圍，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除了極個別的語句，蘇意澤完全聽不懂，只能頭痛地站在一旁，看著唐一滿臉被嚇壞了似的倉皇，卻無能為力。

　　「好了，先坐下來看要點什麼吃的吧，都快兩點了，不餓麼？」千辛萬苦地找出一個理由英雄救花，蘇意澤看到唐一分明地鬆了口氣，主動坐到自己身旁，心情忍不住就加倍地好了起來。

　　等點了餐，比翼又鬧了起來：「真沒想到花花是長這樣的，我還以為會是個大叔呢。」

　　「對啊，看起來就跟我們差不多嘛，花花你成年了嗎？」

　　「我已經二十七了。」

　　「誒！？」三個姑娘同時叫了起來，蘇意澤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發痛了，卻也有些詫異地看著唐一。

　　雙飛首先發表了意見：「怎麼可能，完全不像啊！看起來最多就是跟時光一樣吧！」

　　「要查身份證嗎？」唐一很認真地問。

　　「不、不用了，謝謝！」

　　聽琴也隨即轉移了目標。

　　「說起來，時光你還沒報名字呢。」

　　蘇意澤呆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道：「我叫蘇意澤。」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悉。」

　　聽琴卻笑了起來：「果然。剛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有點熟悉，沒想到還真的是。」

　　比翼和雙飛都有些好奇了，比翼問：「什麼？你們原本就認識的？」

　　蘇意澤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唐一，見他也是一臉好奇地看著自己，表情卻有些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讓他很有衝動想去掐一掐他的臉。

　　聽琴看看蘇意澤，又看看唐一，而後才正色問：「能說麼？」

　　蘇意澤聳肩一笑：「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看我平時都是就這麼出門的。」

　　「好吧。」聽琴吸了口氣，才公佈了答案，「時光其實是個明星。」

　　「啊？」比翼雙飛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不會吧？」唐一居然也加了一句，語氣裡的懷疑讓蘇意澤很受傷。

　　聽琴卻笑得越發燦爛了，就好像看到了一齣好戲似的：「本來看到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了，只是覺得如果是明星的話，沒理由會這麼大方來跟我們見面啊，何況見面還是時光提出來的。」

　　雙飛忍不住說：「可是，我們好像都沒聽說過……啊，時光對不起，我不是說你不像明星啦，其實你滿帥的，不過，哎我的意思是說……」

　　蘇意澤笑著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

　　聽琴也幫他解釋道：「因為還算是新人吧？半年前才拿了獎，只出過一張單曲，好像最近宣傳活動才多了起來，新唱片是要下個月才上市？」

　　蘇意澤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難為你知道得這麼清楚，確實是下個月才發唱片，也還是單曲而已。」

　　聽琴笑得越發地燦爛：「因為我是你的粉絲呀。」

　　這一次輪到蘇意澤吃驚了。

　　「比賽我有看，當時就覺得你的表現很棒，所以後來就稍微留意了一下你的消息。第一張單曲也有買，你一定能紅的。」

　　那是來自最初的歌迷毫無雜質的祝福。蘇意澤笑了：「謝謝。」

　　聽琴卻迅速地抽過桌子上點餐用的紙和筆：「那麼，未來的大明星，能賞臉給我簽個名麼？」

　　「我也要！」比翼雙飛又一次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蘇意澤好笑地看著三個姑娘，認認真真地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不帶花式的，一筆一劃都帶著發自心底的感謝的名字。

　　「我也要。」最後有人伸過來一隻手，掌心攤開，「賞臉簽一個吧。」

　　蘇意澤猛地抬起頭，就看到唐一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並不是嘲笑，而是那種親密好友之間善意的玩笑。

　　他拚命地掩飾住自己的緊張，笑著道：「好呀，你是要我簽在哪呢？手心，還是手背？臉上身上也都可以哦。」

　　唐一似乎笑得更開心了：「掌心就好了。」

　　蘇意澤應了，這才大著膽子去抓他的手。唐一也沒退縮，就那麼大大方方地任他抓著，始終微笑著看他，好像是在等他行動。

　　蘇意澤咬了咬牙，就拿著筆在他掌心上涂畫了起來，仔仔細細地先簽上自己的名字，末了還在名字旁邊畫了一朵小花。

　　「哎呀！時光畫了一朵花花！」吵鬧完的姑娘們終於察覺到了這邊的異樣，比翼首先撲了過來大叫。

　　蘇意澤故作鎮定地坐著，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看向唐一。

　　唐一卻是神態極自然，盯著掌心看了一會，便握起了拳頭，最後還像是宣告勝利似的揮了揮：「嗯，掌握在手！」

　　蘇意澤刷地紅了，身體的某個地方就像是嫌他不夠窘迫似的，也跟著迅速地揭竿而起。

　　他整個身體都僵硬了起來，也不知道該伸手去擋還是馬上逃跑，滿眼驚慌地看著唐一，腦袋裡完全是一片空白。

　　唐一和三個姑娘卻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異樣，只是在那兒笑成了一團，蘇意澤也無法集中精神去聽他們說了什麼，只能怔怔地看著唐一的笑臉，好一會才刷地站了起來，在四人轉過頭來看自己的剎那落荒而逃。

　　「他怎麼了？」唐一茫然。

　　「……有事？」

　　「也許是什麼急事吧？」

　　「說不定是生理問題。」

　　某種程度而言，比翼又真相了。

　　「我是禽獸，我是禽獸，我是禽獸……」躲在餐廳的陰暗小廁所中，蘇意澤不住地用頭撞門。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除了變態，誰會對一個只見過一面，甚至連面都沒見過、第一次聽到聲音的人有反應啊！

　　蘇意澤不停地摩挲著自己的分身，只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手不斷地加速卻好像怎麼都不無法滿足賁張的慾望。他拚命地壓抑著要脫口而出的呻吟聲，從心底湧起了深深地悲哀。

　　雖然從意識到自己在意那個人，發現那個人對自己而言跟別的遊戲裡的朋友不一樣時，他就有了危機感。

　　這之後隨著這種在意加深，隨著自己越來越無法控制地偷窺著這個人洩露出來的信息，他也曾經為自己的性向擔憂。

　　可是他絕對沒想過自己居然已經這麼喜歡那個人。

　　是的，只能是喜歡。也許理智還沒有意識到，但身體已經迅速地作出了反應。

　　都已經喜歡到只是一個聲音，一句無意的話語，就能衝動起來的地步了，除了喜歡還能是什麼呢？

　　到目前為止才初見，除了名字住址和電話什麼都不知道……哦，還有該死的性別。只是這樣，就已經這麼喜歡了，只能說是孽緣吧。

　　蘇意澤又一次為自己終於得到證實卻又前程未卜的暗戀深深地憂傷了。

　　等他回到包廂裡，四個人都投來了關心的目光，最後是唐一開口問：「你還好吧？」

　　「沒事，剛才肚子有點不舒服。」蘇意澤低下頭，有點不敢去看唐一。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看到唐一靠近，蘇意澤下意識退了一步：「真的沒事，已經好了。」

　　唐一狐疑地看了他一陣：「好吧。」

　　蘇意澤這才松了口氣，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回到唐一身旁坐下。

　　聽琴左右看了看，終於率先拿起了一杯汽水：「不會喝酒，就用汽水好了。這一杯我敬大家的，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照顧。」

　　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比翼和雙飛對望了一眼，最後比翼開口：「我和雙飛也想謝謝大家，能夠認識大家真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就算以後不玩遊戲了，也絕對不會忘記跟大家一起遊戲的日子的。還有……祝聽琴順利申請到夢想的學校，以後順順利利……」

　　「討厭，不要突然就這麼煽情啊……」聽琴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

　　雙飛笑罵道：「明明是你自己帶頭的。」

　　「我是真心的……」聽琴小聲反駁，哽咽的聲音格外地有說服力。

　　雙飛也笑不下去了，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聽琴你要加油啊，我們都在這裡支持著你的。」

　　眼淚再也止不住地落下來，聽琴終於還是伸手擦了擦臉，才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們也是……不管做什麼都好。還有時光，你一定要成為紅起來啊，我好不容易才認識一個明星呢。」

　　蘇意澤微微地笑了，也像她那樣用力地點了點頭：「好，你申請上夢想的學校，我當上大明星。」

　　「一言為定！」聽琴伸出手指勾了勾蘇意澤的，而後破涕為笑。

　　唐一在旁邊看著，這時也用手中杯子碰了碰聽琴的：「加油。」

　　「一定！」聽琴的眼中是滿滿的堅定。

　　「我們來拍照吧！」雙飛拿出了拍立得。

　　就像是為了掩蓋憂傷，兩個姑娘也迅速地笑著響應，五個人擠成了一團，哢嚓一聲，相片就定格了。

　　「我要跟聽琴合照一張！」

　　「我也要！還要和時光合照，以後等時光紅了，就拿出去炫耀……」

　　「我也要，花花也來一張！」

　　……

　　好不容易合照完，離別的悲傷也已經被徹底地洗個乾淨。

　　唐一看起來也是興致高昂，舉起裝著汽水的杯子就叫：「接下去，目標就是在聽琴離開前，把觀音殿通關了！」

　　「好！」其他四人也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杯子，如同宣誓一般，發出了豪邁的誓言。

　　總有一天，大家都會分離，但在一起的時刻，永遠都不會忘記。

　　而眼下，我們都還在。

　　五個人一直鬧到了晚上，才由蘇意澤開車送回各家。

　　先是聽琴，然後是雙飛，接著是比翼，之後，就只剩下唐一了。

　　狹小的車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蘇意澤忍不住副駕駛座上看，莫名地生出了點微妙的滿足。就好像一直追尋著的目標，終於一點點，一點點地靠近，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步。

　　「今天真開心。」唐一突然開口。

　　「啊……嗯！」蘇意澤愣了愣才點頭。

　　確實很開心。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卻能夠這麼毫無嫌猜，毫無隔閡地笑鬧，就好像已經認識了多年的摯友。

　　「那天的外賣，是你幫我叫的吧？」安靜了一會，唐一才突然接下去。

　　蘇意澤嚇了一跳，一腳踩在剎車上，車子帶著尖銳的剎車聲滑出老遠才停了下來，也幸虧這路夠偏僻，不然非出意外不可。

　　「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唐一有點不確定地問。

　　蘇意澤滿臉驚惶地看著他，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怎麼知道的。」

　　唐一老實地回答：「本來是不知道的，不過第二天回公司，跟組裡的人說起，他們告訴我說外賣單子上也許會有訂餐的電話，所以晚上回家我就把單子撿回來看了一下。然後就看到了你的電話。」

　　「你、你記得我的號碼？」

　　「短信發過來的時候，都會顯示號碼呀。」

　　蘇意澤默默地摀住了臉，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人了。

　　「東西很好吃，後來我還叫過幾次外賣呢，想起來跟你確認一下，順便說聲謝謝。」

　　「不用謝……」

　　只要不把我當成奇怪的人就好了。

　　「你怎麼了？」唐一似乎這才發現蘇意澤的異樣。

　　蘇意澤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最後重新啟動了車子：「沒什麼，你家是在C.S公司附近吧？」

　　「嗯。」

　　「這麼靠近遊戲公司，是不是能收到些內幕消息呀？」

　　唐一笑了：「怎麼可能，遊戲開發組的人都是很有操守的。」

　　「也對，好可惜啊……」蘇意澤感嘆。

　　車內又安靜了下來，蘇意澤按開了音響，悠揚的女聲緩聲唱著讚美愛情的歌。

　　好像就這麼一路開下去，也挺好。

　　蘇意澤模糊地想著，也不知道開了多久，直到看到C.S公司的招牌高高地懸在了前方，才停了車。

　　「如果……遊戲能大家一起一直玩下去就好了。」下車前，唐一突然說了一句。

　　等蘇意澤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揮揮手消失在路旁的小區大門內了。

　　如果能夠一直在一起……

　　無法言語的情緒一直縈繞在心頭，蘇意澤回到家洗了澡上床，也還不斷地回想著唐一的那句話。

　　就好像生了心魔，不停在念叨著相同的話。如果能夠一直在一起。

　　蘇意澤將臉埋進枕頭，覺得自己沒救了。

　　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入睡，他又忍不住坐了起來，目光落在今天聚會時穿的外套上。猶豫了一下，他從床上爬下去，從外套的口袋裡摸出了一疊照片。

　　照片的色彩並不如正常相機拍的那麼逼真，卻自有一股記憶的味道，上面每一張臉都笑得那麼燦爛，讓人看著就覺得心動。

　　蘇意澤一張一張地看下去，最後停在了一張兩人的合照上。

　　他和唐一。

　　那個人羞澀地笑著，有點呆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怎麼看都是一副清純大學生的模樣。坐在旁邊的自己跟他相比簡直就是衣冠禽獸。

　　蘇意澤反反覆覆地摩挲著照片，最後終於下了決心似的拿起了手機。

　　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但他還是忍不住撥通了唐一的電話。

　　而那邊唐一似乎也還沒睡，很快就接了。

　　「時光？」

　　「……有打擾到你嗎？」

　　唐一似乎笑了：「反正你都已經打過來了。」

　　「對不起。」蘇意澤的內心迅速被愧疚充滿。

　　「沒關係，我還沒睡。」唐一的聲音很溫和，「有事嗎？」

　　「嗯……」蘇意澤應了，一時間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唐一也不催促，就這麼安靜地聽著，平和的呼吸聲自電話那頭傳來，竟讓人莫名地覺得安心。

　　「我想……邀請你參加我的歌友會。」

　　「哦？」唐一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答應了，「好啊，是見面會嗎？」

　　蘇意澤卻反而慌了起來：「算不上，就是小範圍的……一兩百人的樣子。只是唱唱歌，說說話。」

　　「什麼時候？」

　　「下週六下午，在安樂影院的小型放映廳。」

　　「好，一定到。」

　　「我……我來接你！」聽到唐一確定地答應，蘇意澤興奮得脫口而出。

　　唐一猶豫了一下才道：「安樂影院離我這挺近的，我認得路。」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我……」

　　唐一撲哧地笑了起來：「沒關係，我自己去就好了。一定會去的。」

　　聽他這麼保證，蘇意澤也無法再說什麼了， 最後只能重複地強調著「你一定要去哦」，然後不捨地說了一句晚安。

　　「晚安。」

　　電話掛上，心情好像就越發地複雜了。蘇意澤嘆了口氣，又重新將那張自己跟唐一的合照拿了起來。

　　想著下週六的小型演唱會，就莫名地雀躍了起來。

　　簡直就是期待著約會的少女心情啊。

　　他忍不住吐槽自己，看著照片上的笑臉，又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最後他猶豫了一下，終於小心翼翼地湊到照片上，輕輕地吻了照片上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