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靜醫的崛起很突然,可以說打了眾人個措手不及。連陸家都沒法查到完整的訊息,恐怕其他人對靜醫的瞭解更是有限的。但陸景還是覺得,靜醫的背後必然有大家族支持。他很重視靜醫這條線,既是要截斷陸夕宴的退路,也是因為陸氏集團需要跟靜醫的合作,靜醫研發的那批藥物,對陸氏集團的發展跟地位能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陸景想到這點,陸夕宴又哪能想不到。他趕到靜醫公司的時候,陸夕宴已經搶先一步到了。
據資料說,目前靜醫是由一位叫弗列德的人主管。這人學識淵博,還曾給政府做過事,之後被傅家高薪聘請,又不知怎的輾轉到了靜醫。
而陸景此次要拜訪的,也正是這位弗列德。先拜訪他,再通過他見到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幕後老闆。
靜醫公司坐落於稍微偏僻的城外,各個辦公區域都是單獨分開的,規模看起來並不是很大,但秩序卻很井然,可以說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陸景推開車門,認真打量著這座看著毫不起眼的公司。大概很難想像吧,就是這樣的公司,卻成了幾大藥業家族紛紛想要拉攏的存在。就像雨後的春筍,破土而出勢不可擋。
“陸總,我聯繫了弗列德先生的秘書,他說弗列德先生正在見客,請您先到候客室坐會。”張瑾走近陸景說道。
陸景微微頷首,側頭瞥到陸夕宴那輛熟悉的汽車,了然勾唇笑道:“是陸夕宴先到了?”
“恐怕是。”張瑾道。
陸景“嗯”了聲,率先走進靜醫公司:“那就等等吧。這事重在誠意,也不是先到就有優勢的。”
陸景說的也沒錯,因為陸夕宴跟弗列德的交談的確不是很順利,他已經投其所好給弗列德提供了足夠誘惑的條件,偏偏弗列德毫無上鉤的跡象,全程跟他打著太極,說來說去,還是那句現在沒到時候,還上升不到合作層面。
陸夕宴表面說著笑著,暗地牙都快咬碎了,他篤定弗列德不願鬆口,就是貪得無厭,嫌自己報的條件低了。
“弗列德先生,你應該看到我的誠意了,我是真心想跟貴公司合作。如果你對我提的有意見,我們可以談,你總這麼不留半點餘地,我真的很苦惱。”陸夕宴苦笑著說。
弗列德是感受到陸夕宴的誠意的,但老闆吩咐的事他也不敢怠慢,只能繼續跟陸夕宴兜圈子:“你這是哪的話,我當然能感覺到貴公司的誠意。不是我不留餘地,是現在這些事項公司的確還顧不及。藥品還沒上市,很多情況都還說不定。這些事情,不如等到時候我們再具體詳談?”
陸夕宴又變著法說了幾句,奈何弗列德軟硬不吃,就像座攻不進的城堡。最終也只能頹然放棄,不過臨走前,陸夕宴又做了些爭取,希望等靜醫正式談合作的時候,能率先考慮到他。
弗列德哪敢做主,自然還是打太極,把話說的模棱兩可,總算是把人給送走了。
陸夕宴起身告辭離開的時候,這邊會客室裏,陸景也見到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龍羿?”陸景錯愕盯著推門走進會客室的人,不解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景總覺得龍羿看他的眼神透著幾分心虛,好像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般。
龍羿頓了頓,不答反問道:“阿景,你怎麼在這裏?”
陸景微眯眼看著龍羿,還是解釋道:“我之前跟你說過靜醫的事,底下的人辦事不利,我只能親自過來了。”
“哦……”龍羿看看張瑾,又看看陸景,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從寬:“這件事情,我其實早就想跟你說的,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不知道從哪說起……”
更重要的是,龍羿想給陸景一個驚喜。靜醫剛開始各方面都沒發展成熟,他也沒準備說,現在情況發展良好,卻又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
偏偏龍羿話剛開了個頭,這邊會議室的門就突然被叩響。
陸景原以為是弗列德過來了,抬頭望過去的時候,才發現站那的赫然是陸夕宴。
陸夕宴敲門不過是為提醒裏面的人。
如果說,之前的陸夕宴當著陸景還會虛情假意番,那現在就是徹底撕破了臉。陸景做的這些咄咄逼人的行為,讓陸夕宴連裝都懶得再裝,見了陸景便諷刺笑道:“哥速度可真快,我前腳到,你後腳也過來了。我還以為像哥這樣,壓根就看不上靜醫呢。”
他的話明裏暗裏都藏著利箭,諷刺陸景也不過如此。
陸景覷著陸夕宴,忽而冷笑了聲:“先到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徹頭徹尾的拒絕了。”
“你——”陸夕宴噎了下,指著陸景憤怒道:“別以為就你了不起,我辦不到,你難道能辦到?少自以為是了。”
陸景冷靜道:“可我不急著辦到,你做過的事自己心裏清楚。”他邊說邊走近,聲音低不可聞偏又異常清晰地傳進陸夕宴耳朵裏:“我的事,辰皓的事,就算十個你也還不起。陸夕宴,我真是太小看你了,你覺得,這些事被捅出來之後,你還會有好日子過?”
這段話說完,陸景又稍稍退了退,恢復正常的音量:“對你,靜醫是救命稻草,是必須拉攏的物件。但對我來說卻不是,有則錦上添花,沒有也無傷大雅。再說,我這人向來自信得很,只有我不想要的,還沒有我得不到的。”
陸夕宴被陸景這番大話說得嗤笑起來:“你未免自信過頭了,靜醫可不是你想的那麼……”
他奚落的話還沒說完,之前始終沉默的龍羿突然沉聲道:“阿景說的對,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陸夕宴視線轉向龍羿,眼底的輕蔑依然清晰:“就憑你嗎?”
“嗯,就憑我。”龍羿說的斬釘截鐵。
“你算老幾。”陸夕宴被龍羿的話噎住了,絲毫沒留情面地諷刺道:“我其實真想不通,陸景怎麼會跟你結婚,他那麼聰明的人,唯獨這個決定錯的離譜。”
龍羿剛想說話,卻被陸景拽了拽衣角。陸景表情輕描淡寫地道:“你想不通嗎?這就是為什麼我會贏,而你註定輸的原因。”
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陸景這番話裏對龍羿毫不掩飾的維護。龍羿更聽出來了,因此心情忽然就變得極好。他笑看著陸景,只覺得眼前這人全身發著光,亮得讓他感到刺眼。
“阿景……”龍羿殷切地走進陸景,自然而然地去牽他的手。
陸景卻避開了沒讓龍羿牽著,手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繼而給了龍羿一個等回去再算賬的眼神。順著陸景的動作,龍羿也注意到他脖頸位置。
昨晚的事頓時浮現到腦海,想起自己好像是做的過分了點,似乎還留下了明顯的痕跡,這麼一想,忽然又十分的心虛。
“阿景,別等了,我陪你過去休息休息,順便還有事跟你說。”龍羿也是擔心陸景的身體,所以聽說這事才趕緊過來的。
龍羿的系列反常表現,其實也讓陸景察覺到了端倪:“你想說的事,是跟靜醫有關?”
“嗯。”龍羿一臉坦白從寬表情地點頭:“跟我走,你想要的都能實現。”
陸景認真凝視著龍羿幾秒,微點了點頭,選擇了信任龍羿。既然龍羿這麼做,那就必然有這麼做的理由。再聯合龍羿這段時間的反常跟他特殊的身份,陸景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剩下的則是需要跟龍羿求證。
龍羿領著陸景準備走,又恰好碰到過來見陸景的弗列德。弗列德看到龍羿愣了下,又朝他恭恭敬敬地喊了聲“龍總”。
龍羿緊了緊牽著陸景的手,微側頭瞥見臉色陡然難看起來的陸夕宴,朝弗列德吩咐道:“阿景交給我了。你留下來,跟這位先生好好談談,他好像對現在的狀況還不是很瞭解。”
龍羿這完全是自爆身份的話,聽得陸景跟陸夕宴都很是心驚。當然,陸景是詫異加疑惑,陸夕宴則是絕望跟頹喪,好像刹那被抽空了精神,既震驚難以置信又後悔剛剛為了洩憤而胡亂說的話。
只是話都說了出去,現在似乎也沒有收回的空間。
他只是萬萬沒想到,靜醫居然是由龍羿一手掌控的。但怎麼可能,據他調查,龍羿明明就沒什麼背景,一個無權無勢沒有背景的普通人,怎麼可能忽然就一躍而起。
這根本不現實。
然而陸夕宴再不願承認,這偏就是現實,殘酷且糟糕的現實。
他註定鬥不過陸景,以前是,現在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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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牽著龍羿走向辦公室的時候,陸景腦內已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重新梳理了遍。他之前早就察覺龍羿不對勁,只是忙著公司的事沒來的上顧及,現在想想,這些事倒也不是無跡可尋,甚至龍羿其實早就露出了很大的破綻。
見陸景沉默不語,龍羿心頭忐忑:“阿景,我不是有意……”
陸景突然道:“你計畫多久了?”
龍羿沒準備隱瞞:“你還記得傅家晚宴那次嗎?”
陸景點頭,這事他顯然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傅老對你的態度明顯不同。我一直奇怪,但沒找到機會問。”重要的是,陸景也沒想太多,慢慢地就給忘了。
“那之前,我跟傅老還見過一面,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就是圖書館那次。我見他人還不錯,又快死了,就隨手救了他。之後晚宴上見到,他跟我提起制藥的事,我覺得不錯就答應了,只是剛開始很多事我都沒把握,也不確定究竟能不能成功,就沒急著告訴你。阿景,我真不是有意瞞你的,這幾天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只是沒想好要怎麼開口。”
龍羿殷切望著陸景,就怕阿景因為這事生自己的氣。
陸景剛開始的確是氣的,龍羿都做到這種程度了,甚至公司都送到自己眼前了,他竟還對此一無所知。
但短暫的氣憤之後,陸景就忍不住開始反省。
龍羿制藥跟成立公司的事,他之前不是沒有發現端倪,只是發現了也沒有當回事,覺得龍羿想做什麼就去做,並沒有投入太多的關注。
說到底,事情演變到今天的局面,也是他對龍羿的關心不夠。他若是足夠關心龍羿,也不至於真一點都不知道。
“我知道了。”這麼想著,陸景先前的憤怒也就沒發洩出來,接著淡淡地說了句。
龍羿卻摸不清陸景的態度:“阿景,你沒生我氣吧?”
“沒有。”
“……”龍羿狐疑望著陸景,總感覺他的話哪不對勁。
陸景看透了龍羿眼神所包含的意思,忍不住笑道:“我真沒生氣,這件事我也有錯。是我對你的關心不夠,所以才沒發現。我早點問你,你也不會隱瞞。既然這樣,就沒必要再追究對錯了。我們還是來談談合作的事,現在是我有求於你了。”
陸景含笑看著龍羿,說話的時候微挑起眉梢,漂亮的眼眸透著晶瑩明亮的光,像清泉般水汪汪的,讓龍羿壓根沒辦法抵抗住這樣赤裸裸的誘惑。陸景一笑,語氣放軟,他整個人都跟著酥了。
“我本來就沒準備跟陸夕宴合作。阿景畢竟是自己人,我的就是你的。”龍羿說著還想了想:“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陸景想想暗歎這樣也好,不然他還真沒想好該怎麼說服靜醫跟自己合作,過來的時候,他心裏是沒有十全把握的。但現在跟靜醫的合作沒有問題了,那剩下的,便是對陸夕宴的徹底收網。
“阿景想好怎麼做了?”龍羿聽陸景說完計畫便問道。
陸景道:“之前還沒想好,但現在想好了。陸夕宴急著跟靜醫合作,也是走投無路了。拿不到靜醫的合作,他在股東大會就沒有半點優勢,我完全可以憑藉強勢將他發出公司。還有,我那次的事雖然找不到證據,但辰皓的事卻證據確鑿。我要做場戲,讓陸夕宴對自己的罪行徹底供認不諱。”
龍羿攜著淡淡的笑意看著陸景,對方自信滿滿的模樣讓他心癢難耐,忍不住走近捏了捏陸景的手,而對陸景說的話,龍羿自然不會反對。
“有什麼要我幫忙的?”龍羿道。
陸景沒推開龍羿,認真想了想說:“這件事情,還真有你能幫得上忙的。”
陸景謀劃的,是要逼陸夕宴狗急跳牆,別說陸夕宴原來就沒那麼強的謀略,就算是有,這段時間也被陸景逼出了很多的破綻,起碼再不能維持兄友弟恭的表像。
陸夕宴著急了,被逼到絕境,總難免會露出更多的破綻。陸景想看到的便是那一刻。
這事說起來複雜,實際卻很簡單。陸景這段時間把陸夕宴逼成那樣,陸夕宴打心底恐怕恨不得陸景早點死,這從陸夕宴屢次想弄死陸景或陸辰皓都能看出來。所以如果這時候,陸景給陸夕宴提供了這樣的機會呢?
他給陸夕宴提供對方夢寐以求的殺死自己的機會,那陸夕宴必然會牢牢地抓住這次機會吧。
涉及到辰皓,陸景的理智基本處於半報廢狀態,陸夕宴這次做的可以說是觸碰到了他的逆鱗。所以陸景說做就做,也沒耽擱太久的時間。
到具體實施計畫那天,陸景首先給陸夕宴提供了機會,他從前身邊總跟著些保鏢或是秘書,那天卻罕見地沒帶一個人。
為了滴水不漏,陸景甚至做出了跟龍羿吵架的假像,故意裝得精神恍惚情緒低落。他能從陸夕宴的表現看出,對方是定然會抓住這次機會的。
當天下午,陸景突然被一輛套牌的汽車擄走,消息緊接著就傳進了陸老爺子耳朵裏。陸老爺子震怒,給警局不斷施壓,要求必須儘快找到陸景的行蹤。
警局高度重視,調取了附近的所有監控,進行認真篩查。結果沒想到,還真給找出了點端倪。在某個偏僻的攝像頭裏,調查人員捕捉到了陸夕宴的側影。那側影很模糊,但依據五官特徵還是能很好的辨認。
到這裏,事情就有些陷入僵局了。而另一邊,陸景跟陸夕宴的對峙局面儼然進入如火如荼的局面。這麼說也不是很準確,應該說是陸夕宴單方面的壓迫。
陸夕宴命人將陸景擄走帶到一處懸崖峭壁,那峭壁旁是瘋狂翻滾拍打著石壁的海浪,海水很深,除懸崖外一眼望不到邊際,很顯然,從這種地方跳下去,別說活命,基本是屍骨無存了。
陸景身後是波濤洶湧的海浪,身前是領著綁匪攔住退路的陸夕宴,偏偏表情卻看不出多大的起伏,仍然鎮定自若,好像自己是到這裏來旅遊的一般。
“你覺得我死了,你就能拿到一切?”陸景淡淡道。
陸夕宴咬牙切齒,表情攜著癲瘋的狠戾跟亢奮:“這些本來就是我的,你不該再出現,你不出現,我也沒必要再讓你死一次。上次是你命大,但這次不會了,你不是要讓我一無所有嗎,那我們就看看,這場對局最後的贏家到底是誰。”
“你還真像你媽,夠狠。我雖然挺討厭你的,卻也沒想過要殺了你。你這麼想我死,我都懷疑自己是有多討人厭了。”
“是,我想你死!”陸夕宴怒瞪著陸景:“你是陸定遠的兒子,我也是,憑什麼這一切就該是你的,我哪里比你差,哪里不如你,還有爺爺,他從來就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媽,在他眼裏,只有你陸景才是陸家的孫子,就連陸珂那廢物也比我強,憑什麼!我這麼努力,拼命給公司謀求利益,他們眼裏看到的始終還是你。陸景,只要有你在一天,我就註定出不了頭,既然這樣,那你不如就消失吧。”
陸景扭頭看了眼波濤翻滾的海浪:“你想我從這裏跳下去?”
“不是想,是必須。”陸夕宴道:“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那我好像沒別的選擇了。”陸景聳聳肩,忽然轉過身面朝著大海,他微抬起頭看了眼遠處,又對著陸夕宴微勾起唇像笑了笑,接著義無反顧沒有絲毫猶豫地縱身跳下了懸崖。
懸崖很高,陸夕宴走過去的時候,就見陸景噗通一聲墜入了海裏,海面波濤洶湧,因此這裏的動靜極其輕微,很快這人就完全消失,在海面再找不到半點蹤跡。
陸夕宴盯著海面看了好一會,內心湧起狂喜。
陸景死了!
陸景總算死了!
這之後,就再沒人能攔著他了,陸家的一切都是他的,沒了陸景,區區一個陸老爺子又能怎麼樣。他還不信,陸家的財產能不給他,而去交給其他沒血緣關係的人。
畢竟現在,他是陸家唯一的子孫了。
陸夕宴緊盯著崖邊看了許久,仍覺得這驚喜來的太突然,就像從天而降的大餡餅般。但他也沒愣太久,很快就起身重新調整好心情。
現在,他必須想想該怎樣善後,首先,陸景的死必須以某種方式被公諸於眾,這樣他才能名正言順取而代之,其次,無論如何陸景的死都不能跟他扯上關係,他必須完全擺脫關聯。
陸夕宴跟著雇傭的保鏢走了。而一行人剛走沒多久,懸崖下方,那深不見底的海水裏,兩道人影就突然浮現出來,正是陸景跟將其穩穩接住的龍羿。
也是因為知道有龍羿在,陸景才能這麼放心地直接往下跳。他畢竟還是很惜命的。
掉進海水裏,陸景跟龍羿全身都是濕漉漉的。龍羿攬著陸景腰,將人穩穩地托住,就那麼淩空踩在水面上,還好這地方遠近都空曠無人,否則被看見還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轟動。
“阿景,他走了。”龍羿提醒道。
陸景“嗯”了聲,接著又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猜,他會怎麼編故事?”
龍羿並不愛做這些揣測人心的事,想也沒想地搖頭:“不想猜。”
“懶死你吧。”陸景瞥龍羿一眼,眼神卻沒有責怪:“但我覺得,他編出來的故事肯定特別精彩,我都迫不及待想聽聽了。”
陸夕宴剛回老宅,就收到老爺子的召喚,同樣等在客廳的還有他爸陸定遠。客廳裏靜悄悄的鴉雀無聲,湧動著冰冷危險讓人不安的氣息。陸夕宴腳下頓了頓,心頭有了某種猜測,這才穩步走進去。
他進去前還皺著眉表情漠然,等走到老爺子跟他爸面前又變了張臉,神色悲傷沉痛,微低著頭一副想說又不知該怎麼說的表情。若是旁觀者,見了他此刻的這幅表情,必然會覺得陸夕宴很純粹簡單,有什麼想法都完全寫在了臉上。
沒等老爺子說話,陸夕宴便率先說道:“爺爺,爸,我……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哥!”他說著說著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因為悲痛渾身都微微顫抖著。
陸老爺子拍著桌子震怒:“你承認了。你居然還有臉說,陸家沒你這麼不擇手段的人!快說,陸景到底被你弄哪去了?他現在怎麼樣了?”
“爺爺,我是有錯,是對不起哥,但你想哪去了,我再混賬也不可能害自己親哥啊!”陸景信誓旦旦地反駁,語氣還大有被冤枉的諸多委屈,說著又難過地陳述道:“哥他……我今天看到哥的時候,就發現他被人劫走了,我連忙開車跟過去,最後跟到了海邊。我想救哥的,但我過去的時候,那些人已經把哥……把哥推了下去……”
他越說神情越悲愴:“是我的錯,我眼看著那些人害了哥,卻沒辦法救哥。爺爺,爸,我想好了,陸家的公司也好,家產也好,都沒有哥重要。哥想要這些,我早讓給他就好了。如果哥還活著,我就什麼都不要了。你們懲罰我吧!是我的錯,我心裏是真難受啊!”
陸老爺子臉色灰敗,沉著臉一聲也沒吭。倒是陸定遠問了句:“陸景他……真遇害了?”
陸夕宴沉痛點頭:“嗯,我親眼所見。懸崖那麼高,底下的海又深不可測,雖然很希望哥能平安無事,但實際情況恐怕……”後面的話陸夕宴沒接著說下去,但內容卻是顯而易見的。
陸老爺子緊盯著陸夕宴,眼底閃爍著尖銳的寒光,像要將陸夕宴整個人從中劈開:“阿景之前差點出車禍,接著辰皓遇到劫匪,再是阿景被人開車擄走,你還說親眼看到他跳進海裏。陸夕宴,你敢說這些事跟你沒關係?”
老爺子震怒至極:“你個小兔崽子少跟我胡扯!說,阿景是不是被你推下去的。陸家供你吃供你住你還不知足,我還就把話撂這了。不管怎麼樣,陸家都會由阿景繼承。”
陸夕宴微低著頭,眼底閃過隱晦的暗色,又很快掩飾了起來:“爺爺,我知道您疼哥,但沒有證據的事,您也不能冤枉我吧。我尊重哥,敬佩哥,把哥當成榜樣,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陸老爺子臉色難看:“既然說的這麼好聽,那我把陸家交給阿景你也沒意見吧?”
“當然沒意見。”陸夕宴接著又話鋒一轉:“但哥人已經不在了,爺爺您還是節哀順變吧,雖然我也不想接受,但這就是事實。”
偏偏陸夕宴話剛說完,那頭就傳來陸景熟悉的充滿諷刺的聲音:“是嗎?我不在人世了?這事我怎麼都不知道啊。”
“阿景。”陸老爺子震驚又驚喜地看著陸景。隨即視線轉向陸夕宴,臉色一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語氣儼然充斥著洶湧的殺氣了。
陸夕宴也一臉見鬼表情地看著陸景,恐怕絞盡腦汁也想不通,明明已經被他親自逼下懸崖的陸景,怎麼可能會活著出現。這完全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懸崖那麼高,海浪那麼急,陸景難道還能飛不成。
“不可能……”陸夕宴慌亂之下,話語沒經大腦就說了出來:“你怎麼可能還活著!”他說完就預感到要糟,這話暴露的破綻簡直太多。
“阿景活著,你不高興嗎?”龍羿淡淡反問。
他是跟陸景一起到的陸家,始終都站在陸景身邊,話雖說不多,存在感卻極其強烈,讓人沒辦法忽視。而且龍羿身上自有一種蔑視眾生的氣勢,對陸景來說,旁邊的龍羿也象徵著安全感。
陸夕宴仍處於震撼中,對龍羿說的話慢了半拍才回應:“哥還活著,我當然……當然高興。”
他話是這樣說,表情卻難看到了極致。
陸老爺子的臉色則是更難看的:“阿景,你來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他盯著陸夕宴:“你說親眼看到阿景遇難,這件事必須說清楚。”
陸景睨視著陸夕宴,從後者眼底看到了恐懼驚慌,於是滿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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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霄乾接到熊茂電話的時候,正坐在帝皇ktv包廂裏,無聊地聽某投資商及製作人跟過來應酬的演員吹噓閒聊。說白了,這些沒什麼名氣的演員就是請來陪投資商的,陪的好了,就是次飛上枝頭的好機會。
當然,傅霄乾是例外。
他是這次電視劇當之無愧的主演,可畢竟身份在那,這些導演投資商討好還來不及,哪敢對他不敬。傅霄乾過來就是走個過場,想聊的時候聊幾句,不想聊就自己喝自己的酒。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難得起身避到了稍微安靜點的地方接通。
剛接通,熊茂熟悉的聲音就隔著話筒傳了過來:“你什麼時候回家?”
“怎麼?”傅霄乾勾起唇,笑著調侃道:“孤枕難眠,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你在哪?”熊茂難得沒有否認。
傅霄乾心情愉悅,報上地址道:“帝皇2008號,你過來接我啊。”
“……你不能直接開車回來?我都睡下了。”
“我想你接我啊,你接還是不接?不接我就不回去了。”
“你講不講理?”
“不講。”傅霄乾把話說得理直氣壯:“我什麼時候跟你講過理了。快過來,我等著你。你不來我就一直在這兒等。”
或許是意識到傅霄乾話語的認真程度,加上對這人也實在沒轍,熊茂最終還是妥協了。讓傅霄乾等著,他馬上就開車趕過去,開的還是那輛特別拉風的跑車。
傅霄乾掛斷電話,盯著螢幕熊茂的名字笑了笑。剛開始不過是覺得熊茂好玩,想逗逗對方,看他臉紅慌亂著急的模樣,可漸漸地相處久了,他越發現熊茂的可愛之處,這讓傅霄乾不得不重視,並且無法反駁地發現,他可能是喜歡上熊茂了。
畢竟有無數次,他是真的想過跟熊茂過一輩子的。
傅霄乾接完電話走進ktv,坐旁邊的製作人便笑了句:“傅哥,媳婦的查崗電話啊?還特意跑外邊接。”
出人意料的是,傅霄乾竟也沒反駁:“是啊,問我怎麼還沒回家,還說要過來接我。所以待會你們盡情玩,他人到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說真的?”製作人愣了下,傅霄乾身邊這些年來來往往也不少人,卻還從沒人能讓他這樣表態的,看似輕飄飄很隨意的一句話,實則分量卻極重。
傅霄乾笑道:“是啊,我騙你不成。男人還是要顧家的,媳婦都找過來了,我再不走,今晚就得睡沙發了。”
“哈哈,還有人敢讓傅哥睡沙發?”
“那可不,別看你嫂子呆萌呆萌的,其實凶著呢。我都惹不起。”
製作人懵懂點頭,心裏卻對這位嫂子充滿了好奇。能把傅霄乾征服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奇人啊。
熊茂抵達帝皇ktv,接著直奔傅霄乾報的包廂號。敲了門就有人過來開門,熊茂跟那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幾秒,見那人轉頭看了眼包廂內,又笑道:“這位就是嫂子吧?”
“啊?”熊茂表情愣愣地:“我找傅霄乾。”
“這麼軟,哪里凶了。”那人嘀咕著,點頭道:“知道,他早等著你了。”
沒等那人多說什麼,傅霄乾就已經走了出來,勾著熊茂脖子朝那人笑道:“媳婦來了,你們玩,我先走一步。”
熊茂當人面被說成媳婦兒,表情頗有些憤憤然:“你瞎說……”
“乖,別鬧。”傅霄乾摸摸熊茂腦袋,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你過來查崗,我不是都跟你走了,給點面子吧。”
熊茂轉頭朝那好奇盯著他看的人笑了笑,看在傅霄乾說好話的份上,總算是沒再拆穿對方。
傅霄乾勾著熊茂肩膀的手改成了攬著他肩膀,熊茂被他的動作弄得很不自在,頻頻轉頭看身旁經過的人,總覺得那些人全都在用獵奇的眼神盯著他看。
“你能不能注意點。”熊茂壓低了聲音:“哪有女人像你這樣的。”
傅霄乾表情平靜,對熊茂的審美及觀察能力已經徹底失望,他沒辯解,也懶得辯解,隨著熊茂繼續誤會,而且傅霄乾也有點摸不准,熊茂到底能不能接受男人。
他剛開始一心追求自己,是因為以為自己是女人,現在他突然變成男人,會不會把熊茂給嚇壞?
熊茂開車,傅霄乾手托著下頜看他,眼底攏著層朦朦朧朧的醉意,看不真切,又透著勾人的氣息。
車停進停車場,傅霄乾跟熊茂直接乘車抵達社區九樓。
夜色深沉,樓道裏靜悄悄的,遠處居民樓的燈光也大多熄滅。空氣有些微涼,隨著風涼悠悠地吹過來。
熊茂取了鑰匙開門,冷不防身後傅霄乾突然猛地抱過來。傅霄乾頭枕著熊茂肩膀,落下細細碎碎的吻。熊茂手慌了下,好歹是用鑰匙把門給打開了。
他跟傅霄乾雖然同居了挺長段時間,但彼此關係還真就停留在摟摟親親抱抱的階段,更深的階段還沒有涉及。這麼近距離接觸,熊茂能嗅到傅霄乾身上傳過來的酒味,他心底突然有點慌,又有點說不清的熱。
“你喝醉了?”被傅霄乾摟著腰抵在門板上親吻的時候,熊茂總算抽空問了句。
“有點。”傅霄乾絲毫沒有要放過熊茂的意思:“酒壯人膽。你又這麼誘人,我真是忍不住……”
他不想放過熊茂了。能忍這麼久已經是極限,至於其他的,都等做完再說吧。而且傅霄乾也強烈懷疑,熊茂之前不過是自欺欺人加不願相信事實,畢竟他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沒道理熊茂還覺得他是女人。
也許是時候,該讓熊茂清楚這段關係的真相,面對現實了。
傅霄乾吻著熊茂,一路糾纏一路滾到床上的過程中,熊茂都是極其配合的。他既然選擇了傅霄乾做配偶,也就做好了準備接受這樣的事,而且沒准傅霄乾還能儘快給他生頭大熊貓幼崽,就像陸景也給龍羿生了頭龍崽子一樣。
總而言之,熊茂對大熊貓幼崽的期待值是非常高的。
臥室裏沒有開燈,窗外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射進來,窗簾隨著風擺動,將氣氛營造得溫馨而曖昧。
傅霄乾壓著熊茂,笑著問身下人:“怕嗎?”
“該說怕的是你吧。”熊茂道。說著還想顯擺威嚴地翻身將傅霄乾壓住,可惜傅霄乾太重了而且力道還不輕,他掀了下沒能把人掀開,也就索性無奈放棄了。
傅霄乾沒反駁熊茂,湊過去親了親他唇角,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給扒乾淨了。熊茂不甘心,也跟著扒傅霄乾的衣服,傅霄乾表現的很配合,熊茂邊扒,他邊俯身親吻對方,儼然有要將熊茂拆吃入腹的架勢。
熊茂先脫了傅霄乾的上衣,在對方肌膚上肆意撫摸著,摸夠了,這才接著往下摸索,他這時候心頭的火燒的很旺,想起即將發生的事,既臊得慌又充滿了期待。
他手緩緩往下,劃過傅霄乾結實的腹肌,繼續往下。偏偏就在這時候,熊茂突然猛地愣住了,手也跟著僵硬地停了下來。
“你……”熊茂心頭霎時感覺像被一盆涼水澆下,以防摸錯了,他還特意又認真地重新確定了遍。
但沒錯,他沒摸錯,那東西是長在傅霄乾身上的,更跟他的沒有任何區別。不管怎樣,那種東西女人都絕不可能有。
“阿乾,你……”熊茂呐呐地不知該說什麼,本能地就想往後退,卻退無可退,整個人完全被傅霄乾納入了領地範圍。
傅霄乾嘴角擒著笑,看熊茂傻愣愣的表情,忍不住又低頭親了下:“茂茂,你真可愛。”
熊茂總算把噎在喉嚨的話說了出來:“你是男的?!”
傅霄乾沒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給了熊茂答案。他抬起熊茂的腿,手就準備往某個隱秘的地方探去。
熊茂都傻了,手抓著被單就往後撤,想迅速撤離挨著傅霄乾的危險區域。只是傅霄乾又怎會讓熊茂得逞,不管熊茂怎麼掙扎,他都緊抓著人不放鬆絲毫。
熊茂急了,嗓音都帶著隱忍的哭腔:“你……你放開我。”
“不放。”傅霄乾用力道壓著熊茂,態度強硬地笑說:“你都送到我床上了,我放手還算男人嗎。再說你這麼愛我,捨得讓我放手嗎。”
“你騙我!”
“騙你?你捫心自問,自己就真的一點沒察覺到?還是說明明察覺到了,卻偏要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別自欺欺人了,你明明很愛我的,跟愛的人做這種事,感覺會很舒服的。”
熊茂哪信,這種事想想都覺得痛,因此更賣力地想反抗:“我不做,你想找誰就找誰去,反正我不做!”
“我想找誰就找誰?”傅霄乾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熊茂冷不防打了個冷顫,總感覺現在形式似乎很不妙。
傅霄乾接著咬牙切齒道:“茂茂,我就想找你啊,都到現在了,你還沒有這種覺悟嗎?”
他說完也不再管熊茂願不願意,反正願意也得願意,不願意那就做到他願意為止。
傅霄乾力道很大,鉗著熊茂讓他沒辦法反抗。兩人你退我進翻來覆去,傅霄乾已經蓄勢待發,抵著熊茂準備正式衝刺。熊茂霎時都被嚇傻了,抓著床單使勁往外爬,腰卻被傅霄乾緊攬著,壓根逃不出對方的五指山。
熊茂臉色煞白,牙根發顫,恐懼一路攀升到腦海深處。就在傅霄乾即將進入的前一秒,他終於是忍無可忍,被極致的懼意折磨得現出了原型。那是他的本能,或者說,他已經基本失控了。
熊茂腦袋是懵的,直到化為原型,才發現此刻大事不妙。
傅霄乾則更震驚了,眼看身下抓著的人突然變成頭大熊貓,圓滾滾的身體,黑白相間的毛髮,還有圓溜溜的閃爍透著心虛的眼睛,整件事徹底挑戰著他的世界觀。
他再聰明也完全想不通,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會突然變成頭大熊貓。即使傅霄乾本身對大熊貓這種生物是極其偏愛的。
“你……”傅霄乾盯著那大熊貓,頃刻傻眼了。
熊茂更慌,滿腦袋都是我被人看到原型了怎麼辦他會不會吃了我的念頭,霎時間也沒餘力去理智地思考問題,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不管怎麼樣,必須先離開這個對他來說很危險的地方。
於是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傅霄乾,就眼睜睜看著那頭大熊貓跌跌撞撞地跳下床,期間還撞到了旁邊的衣櫥,接著前腿直立打開了原本關著的臥室門,又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迅速往外逃離。
他反應過來追出去的時候,遠遠還能聽到樓道裏傳上來的劇烈跑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