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種話， 也就是蔣少明這種小混蛋敢說了。

　　他說完就順手從旁邊侍者手中端了杯酒， 自己抿了一口，跟個沒事人似的， 彷彿說的是今天天氣特別好這種話。可旁邊的卓睿， 臉色倒還穩得住， 心裡卻咯登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趙家輝那邊。

　　張浩原本是想讓蔣少明幫幫他，搞點事把這事兒攪黃了的。哪裡想到，趙家輝這麼配合， 直接就看上了蔣少明，這還有什麼好談的？蔣少明一離開，他就直接把話挑明了， 衝著趙家輝說， 「我瞧著您也對我沒意思，不如就這樣吧。」

　　趙家輝是個痛快人，還挺不好意思的，沖張浩說， 「這事兒真對不住，是我的問題，你回去後就直說就是了。」

　　都是場面人， 就這點事也不值得的鬧得不好看，所以張浩剛剛才跟趙家輝普及蔣少明的緋聞男友， 所以就點了頭。不過他想了想， 終究還是不看好趙家輝， 你想卓睿多優秀啊， 蔣少明都跟沒看見一樣，何況趙家輝還比卓睿差一層。

　　不過他還是挺紳士的，衝著人家說了句，「那祝你好運。」

　　趙家輝謝了，就站起來離開了座位，往他們這裡瞥了一眼，顯然是還想跟蔣少明套近乎的，結果卻跟卓睿的目光撞上了。卓睿是隻老狐狸，可趙家輝也不是養在籠子裡的貓，兩個人話都沒說幾句，都太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趙家輝也沒有靠近，只是端起了杯子，衝著卓睿舉了舉。卓睿也毫不示弱，舉了舉杯子。他倆面兒上的意思太明白不過，各憑本事。

　　只是各自想的卻不一樣，趙家輝想的是：緋聞又怎樣？不過是沒頭沒尾的事兒，要是真好，還能只是緋聞啊。

　　卓睿想的是：就這東西，長得不如自己，家業全靠祖蔭，還敢跟自己搶人？小混蛋除非眼瞎了，肯定不會看上他。

　　不過雖然這樣想，卓睿其實心裡有點打鼓，覺得自己是不是早早挑明了這事兒算了，他可沒想到，小混蛋還這麼熱門呢。畢竟，小混蛋將親爸爸趕出了家門，雖然表面上大家都說周昌榮辦的著實不地道，純屬活該。可同樣，還有不少人也說，蔣少明實在是不近人情，連親爸爸都不饒，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明明蔣少明長得好又聰明，有本事也算伶俐，可圈子裡喜歡他的，真沒幾個。他一直以為，沒人跟他競爭呢，哪裡想到，一出來就是個有本事的，就算他心裡看不上趙家輝，也不得不承認，這人也不差。

　　他順便瞧了蔣少明一眼，這傢伙已然湊在人群中去聽那些高談闊論了，這會兒他就算想挑明，也不合時宜，只能硬憋住了。一晚上，就若有若無的跟在蔣少明中間，確保自己能看著他。

　　倒是趙家輝，趁著他不方便，也湊了過去，還跟蔣少明聊了一會兒。只是蔣少明顯然對他的行為心知肚明的，他這人可不是那種拱火的，再說，他心裡明白的很，對卓睿，就那一句就夠了，再多了，八成就要適得其反，所以一晚上正經的應答是有的，可再多就沒有了，分寸特別好，讓擔心的卓睿都放下了心來。

　　等著時間差不多了，蔣少明覺得這地方實在是沒什麼讓他長精神了，就跟卓睿一起，跟主人張家榮告辭了。等著坐上了車，依舊是卓睿開車，蔣少明坐在副駕駛，只是回的時候與來的時候不同。

　　來的時候，兩個人還餓著，一路上蔣少明裝傻充愣的將卓睿餵了個飽。回去的時候，卓睿想了又想，可是不想放過他了，開到一半的地兒，就想問問蔣少明怎麼想的，他倒不是想表白，只是心裡也總要有個底比較好。

　　於是，半路上，他就咳嗽了一聲，問了句，「你覺得趙家輝這人怎麼樣？」

　　蔣少明一晚上喝了不少紅酒，這會兒頭都有點暈了，靠在座椅上正無聊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聽了後，倒是沒立時答話，反而在心裡忍不住偷笑了一下。他還以為卓睿果不然不是尋常人，這種事都能忍在心頭不問呢，沒想到還在這兒等著他。

　　蔣少明一晚上對趙家輝又沒有逾矩的地方，所以沒有任何負擔，回答的也隨隨便便，「還成吧。」

　　一共給了三個字，卓睿不由瞥了他一眼。在他眼裡，就瞧見小混蛋大概是看出他不滿了，只能又打起了精神解說了一二，「長得還成，智商還成，家世也還成。就是中規中矩一個人。」

　　卓睿心裡就不爽了，你不是不熟嗎？怎麼就把人家從頭到尾從裡到外給摸清楚了？你這是還想過合適不合適嗎？

　　只是這話他卻沒法直說，不過卓睿是什麼人啊，他可以歪著說啊，聽了就點了頭，「也是，他跟你喜歡的，不太一樣。」

　　七夕的時候，蔣少明可說過，他喜歡柔弱少年呢。這也是卓睿遲遲沒開口的原因，小混蛋心思細密，雖然跟他親近可又沒過分，他仔細分析著，覺得好似自己這兩頭擔子一頭熱，人家那邊沒反應呢。再說，他又不喜歡自己這個類型的，他就不敢早說了，哪裡會用循序漸進的法子。

　　只是如今，他也顧不得自己不合適這個事實了，先拿著這個條件，把趙家輝給卡了出去。

　　果不其然，蔣少明一聽就點了頭，一本正經的打了個呵欠說，「就是啊，他長得五大三粗的，一瞧就是經常健身的，捏著肯定硬邦邦的，不符合我的喜好呢。」

　　這話說完，卓睿一張嚴肅的臉這會都黑了。趙家輝是踢出去了，可他自己呢。藉著外面照進來的燈光隨意看了看，卓睿都覺得，自己好像渾身硬邦邦的，比趙家輝還不合適呢。

　　他這會兒可算是知道自己給自己挖坑跳是什麼感覺了，他卓睿這輩子沒辦過這事兒，偶爾辦一次，雖然坑了別人，可滋味也不好受。

　　這要是別人，他肯定不受這個罪，可這不是……他看了一眼就差團在副駕駛上的蔣少明，心裡暗暗歎：早知道，當初就對他好一點，當初嫌棄的那麼徹底，如今卻是太難辦了。

　　蔣少明已然摸清楚了卓睿的心思，怎麼會不知道這番話下去有什麼樣的效果呢。卓睿看著他，他也偷偷看了卓睿一眼，瞧見了卓睿那張黑臉。

　　雖然報了當初卓睿狠心拒絕他的仇，可他不知道為什麼，又有點患得患失的，心裡又怕把卓睿弄惱了，終究想了想，還是鬆了話風，懶洋洋地在那兒說道，「條件這種事，其實就卡不喜歡的人的，要是真順眼，什麼條件都顧不了了。」

　　卓睿的臉色終於好看了點。

　　只是還想再跟著議論點什麼，蔣少明已然困了，衝他說，「不行，我堅持不住了，睿哥我先睡會兒，到我家叫我一聲。」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卓睿歎口氣看著那傢伙，心裡不由就想到了一個詞：冤家。終究放慢了車速，穩穩當當的認真開起車來。

　　用卓睿的想法，他大概是想和蔣少明多接觸，跟蔣少明潛移默化之後，然後表白心思的。原本他不著急，畢竟談戀愛這事兒，曖昧的過程也很值得回味的，尤其是小混蛋的反應總是與眾不同，讓他挺有盼頭的。可有了趙家輝，他就忍不住想加快速度了，只是，事情總不是隨人願，他想談，可偏偏就沒了時機。

　　第二天，他約蔣少明見面，蔣少明就拒絕了，「姑奶奶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周昌榮已經將東西都帶去香港了，讓我立時去趟香港，把東西拿回來。」

　　卓睿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問他，「這事兒不是正進行著嗎？怎麼這麼快。」

　　其實蔣少明心裡也暗暗生疑，那幾天才說道周昌榮將手中其他幾件翡翠的視頻發了過來，按著周益生的性子，肯定是要拖一拖方才顯得鄭重的，不知道怎的，不過寥寥幾天，卻突然說這事兒辦好了。

　　姑奶奶可是蔣少明的親人，他也沒客氣，直接問了，姑奶奶回答的倒是簡單，「哪裡有一直拖的道理，原先拖是想讓他把其他的東西都帶過來，表示不滿意才拖。如今既然看中了，就不能拖，否則，你滿意了幹嘛還磨磨蹭蹭的？你呀，不懂這道理。」

　　蔣少明哪裡不懂，他從小生活在商賈之家，就算沒有到一線櫃檯賣貨，可耳濡目染對這些買賣交易再瞭解不過了。他覺得奇怪的是，定了讓周昌榮去香港這事兒，姑奶奶沒跟他提前說。他們可是一直有聯繫的。

　　如今，卓睿也問，蔣少明跟他又不生分，再說這事兒卓睿一直插手，就乾脆把自己的疑問也說了，「我也正奇怪呢，不過總要過去看看才好。反正姑奶奶總不會害我。」

　　這倒是真的，可卓睿終究不放心，壓根不用蔣少明邀請，附和道，「成啊，我今天加個班，明天跟你一起去吧。」他大概是怕蔣少明懷疑，還加了句，「原本這事兒就是我跟你辦的，陪著你辦完，也算圓滿。」

　　蔣少明剛剛還愁著這事兒呢，這會兒只顧得肚子裡笑了。原來戀愛的男人這麼可愛啊，連睿哥這樣一臉嚴肅的人，也有這樣的時候。他一面高興，就一面點了頭，「好啊。」

　　卻沒想到，戀愛的卓睿是一門心思往他跟前湊，可是戀愛的他卻是一門心思逗別人。

　　有差別嗎？

　　蔣少明讓秘書定了飛機票，第二天一大早，卓睿就讓司機開著車，從家裡接了他，一路去了機場。這次有了準備，一上車連毯子和早飯都給蔣少明準備好了，一路上蔣少明吃了早飯，打了個盹，還毫不客氣的靠在了卓睿身上。卓睿半句話沒吭聲，還給人家蓋了蓋毯子。

　　只可惜，這都是睡著後的事兒，他倆如今事情未挑明，等著小混蛋醒了，就當不知道這事兒似的登了機，一路上往香港飛去了。

　　等著到了接機口，卻是姑奶奶來接的。蔣少明人機靈嘴巴也甜，而且是實打實的關心姑奶奶，瞧見了她一邊高興一邊還真抱怨了一下，「您怎麼過來了，讓周叔來不就行了，這麼大歲數了，何必跑這一趟。」

　　姑奶奶一邊笑著上下看他，一邊就說，「他有事忙著呢，我不是想你嗎？我身體好得很，不用擔心。」

　　蔣少明一向討老人家的喜歡，姑奶奶見了他更是歡喜的不得了。在車上就問了他一通最近的事兒，什麼身體好不好，萬福經營的如何，有沒有人搗亂，需不需要姑奶奶幫忙？但凡是能想到，幾乎全都問到了。

　　這種事，往年裡只有蔣少明從國外回來，他媽才幹的。那會兒他年紀輕還嫌棄他媽囉嗦，後來再從國外回來，卻是自己孤零零一個人了，再想想往事，別提多後悔了。如今又有個這麼關心他的親人，蔣少明自然不會不識好歹，反而心裡軟乎乎的，一個勁兒的跟姑奶奶聊天。

　　等著到了住處，蔣少明不過略略梳洗，就又下來跟姑奶奶吃了午餐。這才將離別的事兒訴了個清楚。然後他才瞧見，一直被忽略了的卓睿，就挺不好意思了，還好卓睿如今對他包容的很，沒半點不高興的意思，反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畢竟，有好些事情，小混蛋可沒告訴過他啊。

　　卓睿邊聽邊想。

　　等著都說完了，周益生也回來了，他是姑奶奶的養子，蔣少明連忙站起來叫了聲周叔，周益生就點點頭，然後衝著他說，「正好，東西到了，少明看看，是這些東西嗎？」

　　蔣少明頓時就驚奇了，他以為來這裡是看著跟周昌榮交易的，畢竟姑奶奶說的是，周昌榮帶著東西過來了，哪裡想到，居然已經交易完畢，東西到手了。

　　這些他心裡卻覺得奇怪起來，當時他打的主意是，交易的時候，直接將東西扣下，周昌榮若是鬧，他出面就可以。這事兒挺複雜的，雖然是蔣家的東西，可偏偏周昌榮是蔣家的女婿，他不能報警，只能吃暗虧。可同樣，這東西姓蔣，蔣少明拿了回來就算不給錢，周昌榮也不能報警，難到說他兒子拿了他的東西嗎？

　　他們當時就打的這個主意，料定周昌榮只能啞巴吃暗虧。可如今他都沒出面，東西是怎麼來的？

　　蔣少明沒吭聲，那邊周益生已經拍了手，有人陸續將一個個的盒子送了進來。不是當時蔣少明料定的六件，而是八個盒子。

　　這可是周昌榮手中，所有偷走的蔣家翡翠的總數。

　　他那種性子的人，怎麼可能全部交上來？蔣少明滿心的疑問，可姑奶奶笑的高興，連聲喚他過去瞧瞧，是不是丟了的東西。蔣少明就算再有想法，這會兒也不好直接問了出來，只能走到了跟前。

　　周益生讓其他的保姆都下去了，這才親自一個個打開了盒子。

　　第一個，就是那日在游輪上，周昌榮想要拍賣卻臨時變卦的那塊翡翠原石。隨後又是一件件打開，因為周昌榮能拿的件數有限，外加又怕別人認出來，所以手中的多是他姥爺留下的極品翡翠原石，半點雕琢痕跡也沒有的。沒有成品的精美，但這種樸實的毫無雕琢的原石，這麼多放在一起，將整個屋子照的綠光幽幽，也足夠震撼了。

　　饒是蔣少明自家的東西，都呆了一下，這才一件件辨認起來。隨後，他就放心了，這八件都是他姥爺的東西，也沒有任何一件是假的。

　　姑奶奶瞧著他看完了，就問了聲，「怎麼樣？」

　　蔣少明就點了頭，「都對。」說完，他扭頭就想給姑奶奶行個禮，「這費了您許多功夫吧，謝謝您了。還有中間花費，雖然是親人可也不能讓您幫我還吃虧，我都付給您吧。」

　　姑奶奶一把就扶住了他，一臉的怪罪，「你這孩子，跟自己姑奶奶還客氣呢。這是我哥哥的東西，我幫著追回來應該應分的。再說了，花費了什麼東西啊，連帶原先付出去的現金都要了回來，那周昌榮不過是個紙糊的，再說又理虧，在香港這一畝三分地，難不成還想跟我來硬的？」

　　姑奶奶一錘定音，「這事兒啊，就是花費了點功夫，別的半點沒有。你別多想了。」

　　蔣少明可不覺得周昌榮這麼好對付，忍不住問她，「那現在周昌榮呢？」

　　姑奶奶就毫不在意的說，「我讓他走了，他是你爸爸，又不能報警抓他，只能這樣了。你放心，他日後不敢再針對你了。」說完這個，姑奶奶顯然就不想聊這個話題，又說道，「這些東西還是讓益生去做吧，讓人上個保險，然後咱們包機送回京城怎麼樣？」

　　這當然是最好的，蔣少明頓時就點了頭。

　　又聊了半天，便到了下午，姑奶奶畢竟是歲數大了，中午是必須要午休的，因為他倆來，已經多撐了一會兒，這會兒忍不住了，就去歇著了。蔣少明自然也跟卓睿回了屋子。

　　房間還是上次那麼安排的，兩個人離得遠的不得了，想串門都要經過大客廳，特別不方便。不過這也難不倒蔣少明他一回房間，就給卓睿發了條微信，擔憂的心思寫滿了屏幕，「睿哥，我怎麼覺得這事兒這麼不對勁呢。」

　　卓睿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不過他也知道，姑奶奶的背景原本就深不可測，這次恐怕是用了什麼手段了，雖然這是為了蔣少明，可他並不想讓蔣少明摻和其中。只是，這東西的確是屬於蔣少明的，放棄也不可能，就說，「沒事，有我呢。下午你就勸姑奶奶早點回京城吧。」

　　早離了香港，早就安全了。

　　至於這中間的事兒，只能慢慢調查。姑奶奶雖好，他可不想讓蔣少明涉險。

　　一間黑屋裡，周昌榮費力的扯出了一聲，「都給你們了，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