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生無常

　　「猴子！」李杭之用力拍他的臉， 「醒醒！」

　　徐長風眯起眼，看清印後瞭然道：「……他又丟魂了。」

　　李杭之驚詫地看向徐長風：「才剛打完官司， 誰這麼大膽敢非法勾魂？我們馬上召回來！」

　　「不用， 他是被合法召走的。」徐長風手一揮，那道黑印便模模糊糊顯現出來，跟豬肉戳一樣， 戳在猴子光潔的額頭上。

　　「這是……？」

　　「陰間的傳票，當下面的鬼官需要召喚陽間的魂體時， 就會申請證書，證書下來後就能直接把人帶下去， 不過說是合法，其實也是強制性的，但有這個印就表明不會有生命危險， 你朋友一會就能回來。」

　　李杭之扶穩昏迷的猴子，再次感嘆這傢伙倒楣， 接連離魂。

　　「也不知道下去是想幹嘛， 該不會是因為上次的官司， 那些混蛋給他穿小鞋？」

　　徐長風笑而不語。

　　•

　　陰間， 某間辦公室。

　　牛頭！馬面！中間還有一個大爺相、看起來官范兒十足的青年鬼，他蓄著須， 頭戴一頂烏紗帽， 正在威嚴地看著驚慌的猴子。

　　幸好猴子已經經歷過一次離魂，現在看到這些鬼卒以及烏紗帽男鬼還算鎮定，猜測他是判官之類的人物。

　　他眼珠子一轉， 靈醒地馬上給鬼官老爺作揖：「大人好，不知您找我有什麼事？」

　　「嘿，你這個娃娃機靈啊！本官果然是沒看錯！」鬼官老爺哈哈大笑，道，「侯群是吧，本官聽說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你與鬼很有緣吶！」

　　猴子一聽暗道不妙，這該不會是來拆散他和小芙蓉的吧？

　　猴子撓撓頭，果斷出擊：「大人有什麼指示，請直說。」

　　鬼官老爺樂呵呵道：「本官中意你，特招你為生無常，協助我司一些人間事務。」

　　猴子：「……哈？」

　　見他一臉懵逼，旁邊的牛頭鬼吼吼著給他解釋道：「生無常，也叫走陰人，即以活人身份，偶爾離魂充當鬼差，凡人，這是你的榮幸。」

　　當然這份榮幸，他不承也得承，『令攝鬼卒，承碟行事』，陰司授職，擬的是霸王條約，活人無充分理由不得違抗。

　　鬼官老爺不由分說地，讓手下呈上筆墨紙硯，按著他畫了押，然後施法把他的押印摳出來，嵌入一本新的《拘魂許可證》上，這才交到猴子手中，宣佈：「從即刻起，你便是本官的活無常了，你的合約為五十年，在陽世期間你將是編外人員。若工作出色，五十年後即可轉正。」

　　猴子稀里糊塗，還沒回過神，他的新同事牛頭馬面就握住他的手，粗聲粗氣道：「歡迎加入我們！有什麼不懂的，哥倆罩你！」

　　「……」猴子怔忪半天，才忐忑道，「請，請多多指教……」

　　老天爺，他不過是來看看杭杭罷了，就接二連三發生了一串靈異事件，還掉落女朋友小芙X1，並謀得走無常一職……

　　太酷炫了！

　　兩個時辰後，猴子重返長風觀，他手中分明多了一套灰色的紙糊制服，以及紙糊的迷你勾魂鏈。

　　「猴子，你可算醒了！」李杭之看他表情鎮定，不像有什麼意外才放心下來，「剛才去哪裡了？」

　　「桀桀桀桀，你們肯定不相信我到底經歷了什麼！」猴子晃了晃手中的紙品，那雖然是紙做的，但特別柔韌。

　　「我被下麵的崔判官選中，特聘為活無常！雖然是臨時工，但五十年後可以轉正！」

　　……

　　聽完侯群的講述，就算是跟鬼打過不少交道的李杭之，也是頭一次被科普什麼叫「活無常」。他一邊歎為觀止，一邊開玩笑道：「猴子，你可是半個地府公務員了也！」

　　「哈哈，」猴子伸出自己大長腿懟了懟他，「未來的大腿，趕緊抱！說不定以後你的魂都是我勾的！」

　　「去去去！」李杭之用力踹回去。

　　徐長風見怪不怪，似乎早就料到。

　　李杭之：「那你什麼時候上崗？你要留在灃都嗎？」

　　猴子撓撓頭：「我也不清楚，這兼職沒有崗前培訓，據說到時候需要我的話直接就把我魂抽走。」

　　「那是自然，鬼司喊你，無論你在哪裡、在做什麼，都必須即刻離魂。不過一般情況下，給活無常的任務都遵循就近原則，不會讓你的魂跨越大半個華夏的。」徐長風道。

　　猴子見觀主似乎很瞭解，就問：「在下面太匆忙也沒問清楚，走無常具體到底是什麼職責？鬼差人手不夠的時候協助勾魂嗎？」

　　徐長風道，「人手不夠只是其中之一，還有一些特殊情況需要到生無常上手，比如有些人死時陽氣重，死無常不好近身時就會讓生無常幫忙。或者有些鬼差比較保守，男女有別的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一些舊時候的女鬼差會不好意思勾其他男人，也會找當地熟悉的生無常幫忙。」

　　受教良多的猴子由衷拜服：「觀主懂得真多！莫非您也是兼職鬼差？」

　　徐長風高深莫測：「非也，我只是跟鬼打交道比較多。」

　　生無常就好比人間的臨時公務員，在鬼界社會地位還是跟高的。

　　猴子拿到這個身份後又上了一次香，居然沒斷，他底氣便更足了，成為活無常就意味著他跟小芙原本遙不可及的距離拉近不少，以後說不定能夠一起出任務呢！

　　看誰還敢說他們門不當戶不對！

　　離開長風觀時，他還多買一件小巧的祭品，是枚紙糊戒指。

　　「杭杭，我過兩天就回函城上班。」

　　李杭之：「嗯。」

　　「現在小芙蓉還在你家客棧住著，哥哥我把她託付給你啦！」

　　李杭之：「沒問題，我給嫂子打五折。」

　　這聲「嫂子」叫的猴子十分飄飄然。

　　「離開前我打算向她求個小婚，你覺得怎麼樣？」猴子問，沒等回答便又憐憫地看著杭杭，搖搖頭道，「算了，你這種單身狗的意見，不聽也罷。」

　　李杭之：「……」

　　他錯過了什麼？這進展太快就像龍捲風！刮得他半天沒回過神。

　　回到客棧時，小芙蓉剛好從地府回來，還穿著猴子燒給她的新裙子。

　　聽到他成為生無常，小芙蓉由衷地為他高興，也羞澀地表示自己即將被提拔為常駐人間的外緣記者，接下來要長期頻繁往返灃都和陰間，蒐集更多的關於鬼差私自拘役魂魄的新聞事件。

　　李杭之心思一動，問：「長期頻繁往返……那嫂子可以幫我們代購些特產嗎？」

　　小芙蓉奇怪道：「什麼特產？」

　　「忘川水。」

　　相比於再物色其他的鬼，嫂子簡直是最好的的代購。

　　小芙蓉也覺得這就是舉手之勞，毫無意外地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有足夠的忘川水千靈就能做出無數藥湯，李杭之打算以此藥為噱頭，只要給好評，便免費贈送一份。

　　當天晚上，猴子向小芙蓉送出了那枚戒指。

　　告白現場有點蠢囧，主要囧在送戒指上。因為猴子沒法給小芙蓉親手套上，最後這戒指是被手忙腳亂燒過去的。更囧裡個囧的是，他還不能像徐長風一樣用掌心火，他還得用打火機！逼格一下子就low得不要不要的。

　　那紙糊戒指也不知道什麼材質，燒過去還燒不盡，戴在小芙蓉手上時，鑽都沒了。

　　雖然是這麼囧，甜蜜卻一點都沒打折扣。

　　一人一鬼艱難完成求婚儀式後，激動難耐地相擁在一起。

　　當天見證這場求婚的日月客棧員工們，紛紛吃下一噸狗糧。

　　千靈一隻手絞著自己火紅色的頭髮，幽怨嘆氣：「看得我都想找另一條劍穗配對了。」

　　李杭之：「……」

　　李杭之認真道：「要不，我給你編一條？你喜歡什麼色？什麼材質？紅配綠嗎？」

　　千靈：「……老闆，不帶這麼擠兌我的。」

　　他可是千年冰蠶絲所製成的高貴穗子好嗎！

　　魁青默默圍觀著，冷不丁問了一句：「他們就是傳說中的伴侶？」

　　李杭之點點頭：「交換戒指就差不多算了，可惜沒法辦喜酒。」

　　千靈在一旁聳聳肩：「真是奇怪的風俗，戒指有什麼講究嗎？」

　　李杭之想了想，解釋道：「戒指戒指，『戒與他人染指』，對於人類來說是挺重要的信物。」

　　戒與他人染指……

　　魁青不吭聲了，眼神閃過一絲困擾。怎麼辦？他沒有戒指啊！人類的伴侶怎麼這麼多規矩！

　　後來魁青悄悄讓千靈幫忙查戒指的相關資訊，得知戒指大部分是貴重金屬所制時，有些迷茫地盯著自己的身體，認真地思考著——貴重金屬，天底下還有比它更貴重的嗎？上天入地，也只有它這麼一小段！

　　它該不該把自己一截取下來，熔煉成那個小小的環……

　　嗡！人類果然很麻煩！伴侶就伴侶，還得送環環？

　　魁青瞬間氣悶，但他無法阻止自己在意這件事情，晚上他趁著李杭之熟睡，偷偷地撩起他垂在一旁的無名指，用自己冰涼的兩根手指圈住，度量它的粗細。

　　李杭之的手指很漂亮，雖然有些蒼白，但皮膚細膩通透，像白玉一樣。

　　……原來那人的手指這麼細長，給這樣的手指做一截指環，一定很好看吧。

　　魁青如是想，最終還是沒下定決心。

　　——把自己送出去什麼的，它可不是那麼隨便的劍！

　　然而第二天醒來時，李杭之發現自己的無名指上多了一個詭異的環。

　　環為青白色，材質看起來很特殊，還帶點熟悉的鐵銹味。李杭之越看越眼熟——這指環分明就是青奎劍的劍鏽收集起來，被什麼外力融合後所制的嘛！

　　果然，魁青看他在盯著自己的手指，咳嗽一聲，道：「送你的，這樣你也有戒指了。」

　　李杭之瞪大眼睛，這劍是不是鏽逗腦袋了，送他戒指是什麼意思？

　　魁青哼道：「知道你羨慕那隻女鬼有，本座看你可憐，賞你一個小環。」

　　他口吻驕傲無比，就差把「不用太感激本座」貼在臉上了。

　　李杭之愣住，大腦無數想法飄過，隨即才意識到這真的是專門送他的，便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你用、用那什麼……做戒指送我……哈哈哈哈哈哈！」

　　它是不是以為自己也想要？他真沒想啊！他就是有點兒羨慕猴子脫單而已，誰知道一聲不吭的老劍，居然以這種方式來安慰他！

　　用的還是劍鏽，太滑稽了！

　　魁青卻誤會了，以為他嫌棄這劍鏽鑄成的戒指不好看，頓時氣急敗壞道：「你笑什麼？雖然並非我本體所鑄，但帶著本座的氣息，驅邪攝鬼，比那破紙糊的中用多了！」

　　李杭之趕緊正回身子，知道它是好意，便又雷又囧又感動，恨不得親親抱抱舉高高，太可愛了！

　　「好好，我不笑，我就是高興過度而已，」李杭之拍拍胸脯，正直誠懇地保證，」我很喜歡！」

　　魁青狐疑道：「真的？」

　　「那當然，能闢邪的戒指呢。」

　　魁青的神色這才平和了些，狂妄道，「廢話，上天入地只此一枚。你要一直帶著，沒有本座的命令不得脫下。」

　　李杭之點點頭，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有東西要送給他，便笑道：「對了，你化回原形，我給你量一量。」

　　魁青不明所以，但李杭之很堅持，便乖乖化回本體。只見鏟鏽的拿出一把小捲尺，開始在自己身上量了起來。

　　老劍：……？

　　「嗡！」

　　「乖乖，不要動不要動，馬上就好了。」

　　李杭之把它按住，一絲不苟地比對著它的尺寸。他已經決定自己動手做它的鞘，到時候給它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