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鬼戀

　　李杭之深吸一口氣， 沉重地拍拍猴子：「候群同志，請您冷靜點， 小芙蓉雖然挺好的妹子， 但她是鬼啊。」

　　猴子：「不怕，古有倩女幽魂，今有人鬼情未了， 現在還有你這家客棧，我能跟小芙蓉千里來相會， 這是緣分。」

　　李杭之用力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那你們怕是得牛郎織女，千年等一回了！我這客棧是能說住就住的嗎？最關鍵的是， 小芙蓉也不能隨便來人間。」

　　「她能。」猴子打斷道，「要是這一次采風她能做出大新聞，地府就讓她做常駐人間的外援記者。」

　　李杭之熬粥的時候， 小芙蓉已經跟猴子科普過很多地府的事情，得知她有機會常常來往陽間時， 本來只是暗自動心的猴子一個衝動就表白了， 還更加堅定要喜歡她。

　　朋友這脫單脫得猝不及防！

　　遭受暴擊的單身狗李老闆眨眨眼：「所以猴子， 你一直暗戀青梅竹馬多年， 人家生前不表白，現在才開始一往情深？」

　　「哪有， 你看我像那種能暗戀十幾年的情聖嗎？」侯群搖頭， 「那時候我和她都很小，我青春期還特別沉迷網路，現在想來我就是塊榆木疙瘩， 眼瞎耳聾的，都沒發現小芙蓉那麼可愛……」

　　「那你怎麼突然就喜歡上人家了？」

　　「哎，杭杭你是沒丟過魂，不知道回來的那段路多黑多冷，一點兒聲音、一點兒影像都沒有，孤獨得上天入地似乎只有你一個人。」侯群慢慢說著，回想之前的經歷，他現在都有點心底發寒。

　　不過猴子畢竟是猴子，天生樂天派，很快把狀態調整回來，張開雙手，詠歎調吟唱：

　　「然後，她就出現了，像光之女神一樣，照亮我眼前的路！驅散我內心的孤獨！」

　　「噗。」李杭之忍不住輕輕踹他一腳，「你行行好，別戲精上身了。」

　　雖然侯群插科打諢地把那個場景糊弄過去，似乎怕他擔心不願多說，但李杭之還是大略get到了動心的點，那一刻的小芙蓉對當時的猴子而言，就如一泓清泉出現在久渴的沙漠旅人面前，也難怪他自此對小芙蓉「魂牽夢繞」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這條路不好走的。」

　　「先幫她搞定這一次的采風，讓她立大功！」猴子握拳道，「我這次剛好有個現成的素材讓她做文章。」

　　這個素材就是他回魂路上遇到的那兩個混蛋！

　　「其實你們第一次招魂的時候，我已經聽到你的聲音、並且往回趕了，但路上碰到到兩個高高的白帽子——小芙蓉說那是陰差，白無常，他們不僅阻止我返回，居然想拘我的魂回去交差！」

　　李杭之臉色微變，跟鬼打交道多時，他多少也知道一點陰間規矩，陰差不能隨便拘任務名單以外的魂，尤其是像猴子這樣，壽元未盡的生魂更不能輕舉妄動。

　　「他們這是非法辦公。」

　　「可不是麼！幸好我跑得快，逃過一劫，但之後就怎麼都聽不到你的呼喚了。」

　　小芙蓉告訴他，陰差私自勾魂一直是困擾鬼界政.府的大隱患，以往也不是沒有先例。但這就跟人間的QJ案一樣，舉證比較困難。

　　即便東窗事發，往往也沒有特別明確的證據指控犯事陰司，因為鬼差會狡辯自己「失誤」。被「失誤拘走」的魂魄如果幸運，就能夠返回還陽，但大部分受害的魂魄通常稀里糊塗就入了輪迴，少部分能夠還陽的也因為懼怕陰差的報復，一直不願聲張。

　　如果有人願意站出來揭露、舉報那些陰差的話，不僅可以警醒陰差隊伍，還能引起鬼民關注，藉機做大新聞。小芙蓉作為這次事件的第一現場參與者，她可以申請後續跟進事件，做好的話就順理成章升職加薪了。

　　當然猴子會有一點風險，指不定那陰差會趁機對他生死簿作亂。但他沒什麼好怕的，大不了就是早點下去麼，正好跟小芙蓉雙宿雙歸，自然就有恃無恐。

　　李杭之聽完猴子的打算，不放心地諮詢了老妖怪千靈同志的意見。

　　千靈道：「你們想多了，陰差想給生人穿小鞋也沒那麼容易，什麼剋扣壽命，當生死簿是擺設啊！只有領導才能手握判官筆，小鬼差什麼的，尤其是這種需要私自拘役散魂的，沒有那個能耐，他們最多也就是在勾魂的時候粗暴點，黃泉路給你點苦頭吃。」

　　說完千靈又摩拳擦掌，嘿嘿笑道：「小猴子，你報上他們工號，我要是遇到了可以幫你出氣，這種欺軟怕硬的小鬼差，揍一頓就皮實了。」

　　李杭之回想第一次見面時千靈那些絲線，莫名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顫抖。

　　但這確實是好主意，他還能提前跟易忒島打招呼，讓他留心那兩個同事。

　　猴子當然不知道工號，他只記得遇到他們時的大致地點。

　　李杭之和千靈再推算一下時間，就把這些內容發給易忒島。

　　結合時間地點，那邊再核查當天來灃都出差的名單，沒多久就鎖定了幾名鬼差，接下來就是猴子通過易忒島返回來的證件照，正式確定嫌疑鬼。

　　侯群：厲害了！

　　確立目標後，接下來他要把這件事捅到陰間去。

　　人界和鬼界向來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千絲萬縷，普通人族能跟鬼神溝通的正經管道，就是城隍廟了。

　　猴子遵照小芙蓉的指示，去城隍廟燒了一紙「狀告書」，告的是工號為XX和OO的兩名鬼差，在人間出差時企圖強制拘魂，要求吊銷他們的拘魂證。

　　「不夠不夠，」老江湖千靈看著上的字，刷刷補充道，「還得賠償精神損失，比如添加一筆功德、延長十年壽命，最好再惠及我們日月客棧，畢竟也出了力不是？……」

　　妖還是老的辣，太黑了，不知道接收到這份狀告書的陰間法庭會怎麼想。

　　因為這事件涉及到陰陽兩界，屬於跨界大案。小芙蓉所在的新聞社豈能錯過頭條，也是拚命煽風點火，迅速使得鬼民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陰司管理局受到多方矚目和苛責，不得不乾脆壯士扼腕，決定自我清算，還讓侯群參與進來。

　　不久，這樁橫跨陰陽的案件開庭了，開庭地點正是灃都城隍廟，時間為子時。

　　陰間來了不少人馬，包括陰司管理局副局長、十大判官之一的崔判官、還有各路鬼媒體……

　　侯群這邊，一左一右，分別帶著千靈和李杭之出席。魁青大概是覺得無聊，也沒跟著，只是背地叮囑千靈要保護好自己的鏟鏽官。

　　期間那兩隻鬼差還想狡辯，但這次案件的人證太多，包括了人、妖、鬼，還有當時路邊的花花草草，也都是目擊者。

　　開庭期間，千靈還不停地用眼神威脅他們，兩隻鬼差這才知道猴子可不是省油的燈，人家有大妖怪撐腰的！

　　於是只能灰溜溜地承認自己犯下的錯。

　　崔判官再細細審來，發現居然還不止一回，這兩個老無賴早就私自拘役過無數生魂，之所以長時間沒有被揭發，還多虧他們的上司幫著欺上瞞下……後來再經過一番細緻的抽絲剝繭，最後牽扯出五六十隻鬼差，小案件就發展成大案件，當然這是兩個月後的事情了。

　　當天的庭審結果是，猴子獲得一筆厚重的功德獎勵，外加補償他魂魄受驚，特赦壽命延長五年，連同父母都被蔭及，悄悄加上了一年元壽。

　　從城隍廟回來後，猴子的魂魄還是有些不穩，一度昏昏沉沉的，只能繼續留在日月客棧修養生息。

　　他心心唸唸的小芙蓉因為要跟進新聞，這段時間都在陰陽兩界奔波著。但也許是無形中也修到功德的緣故，小芙蓉虛弱的身子反而漸漸凝實起來，已經極少出現情緒激動就會腦袋凹陷的慘狀。

　　但情人眼裡出西施嘛，猴子不僅接受了她的設定，還總擔心她吃不消，每逢見面必定噓寒問暖。

　　這天早上，他覺得自己身體恢復不少、應該可以出門後，決定去給她上上香。

　　他下了樓，準備去找李杭之。

　　李老闆最近也挺折騰的，因為有不少鬼族來住宿，昨晚剛接待幾波人，睡得有點晚，此時還沒醒呢，宿舍的門也僅僅虛掩著。

　　猴子跟李杭之太熟，也沒敲門，就輕輕一推。

　　誰知這一往裡探頭就發現不得了的事情！

　　自己直男好朋友的床上，赫然躺著一個身形十分高挑的男人——應該是男人吧？雖然他化著厚重無比的妝，但那英挺的五官、那分明的輪廓，還有凸出的喉結，絕對不可能是女人……

　　若是普通男人也罷，但那個濃妝的傢伙跟杭杭的睡姿挺曖昧，是環抱在一起的，更確切點來說，是埋首在杭杭懷中。因為姿勢太驚天動地，甚至沒法注意到濃妝男人穿著鎧甲。

　　猴子可是網癮少年，十分洞悉基友文化，瞬間就「明察秋毫」知道了「真相」。

　　杭杭——他的直男好基友，居然……！

　　他踉蹌兩步，不知進退時，男人突然睜開眼，冷冷地看過來，嘴裡道：「出去，別吵。」

　　男人聲音不大，平靜無波沒太多起伏，但莫名讓人心慌慌地湧起臣服感，猴子下意識地就轉身離開。

　　走出房門時他連連深吸好幾口氣，才把魂兒壓下來。

　　——杭杭多年不交女朋友……原來是這個原因！

　　嘖嘖，居然還瞞著自己！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難道他還怕自己歧視嗎？

　　但……那傢伙是誰啊？之前沒見過，杭杭居然偷偷帶他回來過夜……該不會是鴨子吧！

　　三觀不太正、思想不太純潔的侯群，因為剛才魁青濃妝的樣貌，產生了許多不怎麼健康的聯想，並開始擔心起李杭之的身心健康來。

　　•

　　睡到十點鐘，李老闆終於醒了，當看到魁青又再度爬床，並且以人形窩在自己懷裡時，他有一瞬間的崩潰。

　　以前它爬床用的是劍形，李杭之還沒什麼感覺，但化作人形，恕他直言，這就很尷尬了。

　　「……魁青大人，我跟你商量個事。」

　　「不商量，本座餓了。」魁青第一句話就是討吃的。

　　「說完再吃。」李杭之揉著有點抽疼的腦袋，拍拍床，哄道，「你能不能，別別跟我擠著睡了？」

　　魁青乾脆俐落：「不能。」

　　李杭之噎住：「為什麼不能？我沒來之前，你不都是在那桌子上睡的嗎？」

　　呵，那自然是因為以前不知道人體那麼溫暖，不知道抱著你那麼舒服，現在知道了，哪裡捨得放開，他又不是笨劍。

　　魁青理直氣壯道：「冷，你身上暖暖的，舒服。」

　　……這劍，據說草天日地，但是，它怕冷！

　　李杭之快要笑哭了：「你下次跟我睡的時候，能不能化成原形？」

　　魁青挑著眉：「我鞘壞了，化成原形？……呵，凡人，你想本座捅穿你嗎？還是你在懷疑本座的鋒利程度？」

　　凡人，你對本座的力量簡直一無所知！

　　李杭之慌忙搖頭。但他怎麼覺得他這兩段話連起來，特別古怪呢？

　　魁青的話他不敢過分違逆，只好暫時中止這個話題。

　　例行給他做早餐、淨身，見他又化回原形臥在劍架上時，突然想到：自己可以給他打造新的劍鞘。

　　它不是冷麼？那就打造一個保暖的，兔毛！加絨！看它還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