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隻客人07

　　青奎一刺即中，隨即撤出，女鬼跟漏氣似的，體內鬼魂噗嗤噗嗤湧出，她驚恐地想摀住額頭，卻發現額頭上的口子無法癒合。

　　不僅如此，口子越裂越大，女鬼渾身鮮亮的綠色一下子黯淡下來，大量流失的鬼氣使得她虛弱到無法維持人形，變成一隻光球，最後再被青奎乾脆俐落地一擊炸裂，魂飛魄散。

　　易忒島驚訝地合不攏嘴，傳說中兇猛無比的懾青鬼……就這麼被制服了！？

　　頓時看向那舊劍的眼神充滿懼意。

　　青奎浮在半空，劍身緩緩轉動，似乎在觀察什麼。易忒島戰戰兢兢地，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握住它的劍柄帶它回來。

　　誰知下一秒青奎劍倏地飛到易忒島面前，擋住他去路。

　　寒光閃爍的劍冷冷地「看」著少年鬼差，發出一陣翁鳴。

　　易忒島吞吞口水，他能感受到它如同山一樣強大的氣魄和逼人的煞氣。

　　「劍、劍神大人？」

　　「嗡——」青奎發出的翁鳴越來越急促，並逼近幾分，易忒島快嚇破膽了都，大叫著：「我不是厲鬼啊！！！」

　　——閉嘴，吵死了。

　　一道冷冰冰、低沉的聲音突然傳入易忒島的腦海中，那冷冽的氣息，分明是與它一脈相承。

　　易忒島：「劍神大人？」

　　——怎只有你，本座的鏟鏽官呢？

　　易忒島：「？？？」什麼，什麼官？

　　——說！他在哪！

　　易忒島被這尊煞神吼得一抖，福至心靈地明白了這個「他」是誰。

　　李杭之剛才被一道鬼氣帶走，他還來不及算他的方位，聽到催促連忙屏息凝神，蔔算他的去處。

　　「他在……鬼打牆和鬼遮眼雙重陣法中……糟糕！」易忒島大驚失色：「他，他不小心被帶進三界的空間裂縫了！」

　　青奎劍的翁鳴聲頓止。

　　所謂空間裂縫，其實是各界能量的交融處。日月旅社本就處於三界六道中轉點附近，那女鬼不知深淺，隨手拋出來的陣法好死不死就進了幾乎可以稱為死地的裂縫——裡頭充斥著亂七八糟的能量場，基本上沒有生靈敢隨意進入，因為一不小心就會被撕裂。

　　只有各族的大佬能平安無事地通過裂縫，但李杭之何德何能請得動那些大佬帶他出去？

　　青奎劍彷彿怒極，高高楊起身，想一劍刺死易忒島，嚇得可憐的鬼差大叫：「別別別，老闆還活著，他被困在女鬼的陣法所造出來的空間裡，暫時還能撐一會……我，我現在馬上回地府，請求我師父出馬，看能不能救老闆出來……」

　　等他往返，黃花菜都涼了。

　　「嗡——嗡！」說，消失的地方在哪？

　　易忒島不知它打的什麼主意，但不敢違抗它，指尖冒起微弱的光點出座標。

　　青奎劍飛到那看起來空無一物的空氣，劍身泛起青白色的光芒，隨即消失。

　　易忒島才感到渾身的被壓迫感消失，不可思議地想：莫非這闢邪劍想把老闆帶回來？不是吧，它有那麼大能耐？

　　他不放心，一道符發回地府請求支援。

　　底下的師父掐算出上面的動靜，發動陰陽傳音大罵：「小兔崽子，你整的什麼事？那麼多陰魂遊蕩，趕緊給我馬上勾回來！」

　　「可是，空間裂縫的事……」

　　「不用擔心，那闢邪劍救不出來的話你師傅我更救不出來。你趕緊把現場收拾一下，這漫天遍野的估計得有八.九十隻鬼了。」

　　易忒島被他提醒，也不敢耽擱，畢竟這些從女鬼體內飄出來鬼魂一不留神就會消散。

　　師父長嘆：「現在的公務員小年輕真是一屆不如一屆，地府吃棗藥丸。」

　　易忒島：「……」

　　無法反駁，他確實菜。

　　——

　　李杭之從原地消失後，驀地發現自己來到一輛不知名的、不知道目的地的火車，車窗外的景色一片漆黑。

　　身後有一股刺骨的寒涼追逐，只有陰物出現時才有這樣的陰冷，李杭之嚇得一直往前跑，生怕身後的髒東西追上。他也不敢回頭看，據說人肩上有兩盞明火，貿然回頭可能會吹滅，那麼也就離髒東西附身不遠了。

　　他一刻不停的跑，想跑出車廂，但很快他發現這輛火車太詭異了，每當他以為到達終點時，他又回到了起點……無限迴圈！

　　鬼遮眼？還是鬼打牆？還是兩種都被他給撞上了？

　　李杭之簡直急得想罵人，可這空間也沒人給他罵，總不能讓他回頭跟後面那東西吵架吧？

　　不知跑了多久，他實在實在沒力氣了，他的腳跟灌了鉛一樣沉重，速度越來越慢，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東西漸漸追上來，空氣的溫度正在下降，還隱隱約約可以聽到詭異的笑聲。

　　李杭之氣喘吁吁，情急之下一口咬住自己的中指，想效仿之前易忒島做的，用手指懟那東西。

　　但沒等他轉身，整節車廂突然像地震一樣晃動，下一秒，身後爆發出驚恐的尖叫，如同跗骨之蛆的寒意頓消。

　　金屬的嗡鳴聲自身後傳入耳。

　　指尖的血還在口中瀰漫，李杭之下意識地抽出手指，回身一懟，誰知入手是熟悉的、冰涼冷硬的觸感。

　　定睛一看，竟然是青奎劍。

　　李杭之驚喜道：「怎麼是你？！」

　　青奎的劍身閃了閃，似在回應。

　　「你怎麼來了？誒，不是，你居然能動？」

　　青奎：「嗡~~~~~！」

　　李杭之從未覺得金屬嗡鳴聲是那樣動聽。雖然他不知它底細，也不知它怎麼進來的，但它是自己伺候過幾天的闢邪寶物，在陌生的環境裡見到熟悉的事務，說不安心是假的。

　　李杭之忍不住緊緊握住它的劍柄：「你來找我的嗎？」

　　青奎在他手裡像心跳般動了動，就抬起劍身，指引他前進。

　　李杭之試探性地走了兩步，身後他每每走過的地方就劈里啪啦碎成一片片，彷彿踏破虛空，整個人浮沉著，只有青奎劍作為支點，腳下是一團團深不見底漩渦，一隻只蠕動著的、企圖拉他下去的鬼手，一雙雙密密麻麻的、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這景象變幻莫千，但無論怎麼看怎麼變，都能讓人頭皮發麻、後背發涼。

　　青奎察覺握住它的人在微微發抖。

　　……到底是個小小凡人，初次見到三界六道裂縫的厄咒奇觀能不害怕麼？

　　青奎停下來。

　　「怎、怎麼不走了？」李杭之問。

　　腦海中傳來一個清冷低沉的嗓音：「怕就閉上眼。」

　　李杭之：？？？哪裡來的聲音？

　　「……是你嗎？」

　　「閉上眼吧。」

　　那聲音如同嘆息一般。

　　李杭之就感覺似乎有什麼涼絲絲的霧氣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即使他睜著眼也看不到前面的事物。

　　手中青奎劍重新動起來，速度非常快，牽著他疾走。

　　他聽到巨大的爆裂聲、更加瘋狂的旋風在身側環繞，帶著彷彿想要把人撕碎的力度，還有鬼哭狼嚎不絕於耳。

　　青奎的嗡鳴持續作響，現在它已經帶著握劍之人離開鬼遮眼製造出來的火車車廂，完全置身在空間裂縫中。這裡的能量太強，刮得李杭之的衣服都破了，皮膚被幾道射線般的能量波擊中，崩裂出血，他整個人跟風中樹葉一樣，若不是手中劍穩住他，早就被吸入漩渦般的能量中。

　　「這樣無法護你，」依舊是嘆息的聲音，「人族的力量太弱了。」

　　李杭之察覺到手中的劍似乎要掙扎，頓時嚇得死死握住它：「這、這樣就行！大不了毀容，嗚嗚嗚，就是別扔下我QAQ！」

　　……握得它有點疼。

　　「嗚嗚……你別走啊！」李杭之睜著眼睛，也顧不上老臉地懇求它。

　　「不走。」

　　「真的？」李杭之可憐巴巴道，「你扔下我的話，就沒人給你去角質、敷面膜了。你要是帶我出去，我以後一定天天西湖龍井進口水果伺候你。」

　　青奎：……小小人族，還敢提用劣質油糟蹋我的舊事？不過後面那句似乎十分美妙。

　　「好。」

　　它不再傳音，李杭之心頓時提起來。但緊接著，他感到手中冷硬的劍柄發生了小小的變化，它變得更柔軟，更厚實，還帶了那麼點溫度。它越變越不像金屬質地，反倒是柔中帶剛，最後，在李杭之驚訝不已中，用力地反扣了自己的手。

　　李杭之毫不懷疑，此刻扣住自己的，是另一雙手！

　　更讓他驚訝的是，下一秒，自己全身就被另一個人從正面擁入懷中，對方身形應該十分高大，幾乎能把自己套娃一樣套起來。他吐納在自己脖子上的氣息也很冰冷，身上有著濃烈的鐵銹味、以及淡淡的木頭霉味，並不好聞。

　　但怎麼聞怎麼覺得安心，因為這確確實實是青奎劍的氣息。

　　李杭之努力睜眼想看清這一幕，眼前黑霧卻依舊未消。

　　對方沒有很用力擁住他，倆人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但李杭之莫名有種歸屬感。

　　「謝謝你啊。」李杭之輕聲感激。

　　那人也不說話，就這樣悶不做聲地帶他逃離獵獵作響的混沌裂縫。

　　衝出空間裂縫瞬間，李杭之胸口一陣強烈的激痛，那是凡人強行衝破混沌的反應，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抱著自己的人長什麼樣就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他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記得你的承諾。」

　　李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