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隻客人08

　　再次醒來，人已經在日月客棧裡。

　　睜眼就看到易忒島聳拉地坐在一旁，一雙白濛濛的眼睛幽怨盯著自己看，那眼神如泣如訴的，娘到不行的委屈。

　　一見他甦醒，易忒島欣喜道：「老闆你終於醒啦，你再不醒，我就要被貴棧的闢邪劍給砍死了！」

　　天知道，老闆昏迷這段時間，那流氓劍就沒少指使他做看護工。

　　李杭之迷迷糊糊地轉動眼珠子，慢慢想起昏迷前的事情。

　　「我睡了多久？」

　　「兩天！您睡了兩天！」

　　李杭之瞪大眼睛，上下摸著自己的身體：「我也沒受重傷啊，就破點皮。」

　　「肉體沒傷，但魂魄差點被撞離體，還是我幫你把魂穩固的。」少年鬼差心有慼慼焉，「你也是倒楣，被帶進空間裂縫，那是人呆的地方麼！我至今都沒敢去參觀。」

　　易忒島給他解釋了空間裂縫，李杭之頓時才明白自己命有多大，更加感激把自己帶出來的青奎劍。

　　「對了，劍呢？」

　　「在、在那供奉桌上，你魂魄不穩，不能跟它同處一室，所以這兩天都在我房間裡睡著。」

　　李杭之激動地坐起來：「你知道嗎？它能動！還能說話！它甚至能變成大活人！」

　　「……啊？！」

　　易忒島倒吸一口冷氣，本來煞氣這麼重的劍就已經夠可怕了，它還具備化形的能力！這得是沾染多少生靈的鮮血和靈氣才練就的修為……

　　要知道三界六道，能修成人身的器靈少之甚少，他師傅的勾魂爪已經是地府的十大法器之一，至今僅僅能表達不清晰的幾句話，化形遙遙無期。

　　李杭之：「它是劍靈嗎？劍仙？」

　　「這個我不知道，只能肯定劍已成精，」易忒島想了想，又為它說了幾句好話，「空間裂縫曾經是六界監獄，關押各種重犯，孽障虯結，它這次為了救你耗費不少力氣，你得好好愛護它，不然孽障太多會阻礙它顯靈。」

　　李杭之：「又變髒了？！」

　　「噓，別這麼大聲，會被它聽到，它會難過的。」

　　「……我去看看。」

　　李杭之一咕嚕爬起來，不料剛站直就頭重腳輕，畢竟昏迷了兩天。

　　他搖搖晃晃地推開門，結果發現走廊外一大堆人……不，是一大堆鬼！男女老少都有，還有只剩下半隻頭的、缺了一條腿的。

　　其中那半張鬼臉差點就懟上了李杭之的鼻子。

　　「媽呀！」

　　李杭之尖叫一聲，覺得此刻心跳估計起碼180下。

　　那鬼反而被他嚇住，僅剩的半截舌頭誠惶誠恐地「呀呀」叫喚，退縮道一邊，跟其他鬼擠擠挨挨待在一起。

　　易忒島不好意思地解釋道：「這是那天晚上一起勾回來的孤魂野鬼，它們很可憐，被那媚鬼多多少少吞噬了部分魂魄，我就帶它們進來修養了……現在整個旅社裡有一百隻，房間裡呆不下只好呆走廊。老闆，我知道你們客棧的規矩，我會付錢的。」

　　鬼們委屈地瞅著李杭之，幾個膽子大點的，戰戰兢兢道：「老、老闆好！」

　　他們說話伴隨著陰風陣陣，跟恐怖片一模一樣。

　　李杭之：「……知道了，住吧。」

　　幸好他現在的心臟經過一系列恐嚇，已經比從前強韌。

　　李杭之淡定道：「借過。」

　　鬼魂期期艾艾地讓出一條路，李杭之禮貌笑笑，下了樓。一樓過道也全部是缺胳膊少腿的可憐鬼，但宿舍門附近空空如也，大家都在忌憚裡面的東西。

　　青奎劍果然在老地方呆著，安安靜靜、乖乖窩在劍架上，沒什麼光彩。但在此時的李老闆心中它卻彷彿加過美顏特效，光芒萬丈起來！畢竟救命恩劍啊有木有！

　　李杭之朝它認認真真地鞠了個躬：「大恩不言謝，我一定好好對你！」

　　青奎：「……」

　　被他伺候擦拭過好幾次的老劍，原本已經很乾淨，此時一看，它卻比剛見面時更髒了。一層黑黝黝的泥附著在劍柄和劍鞘的花紋縫隙裡，還散發著濃重的鐵銹味。

　　李杭之痛心疾首：「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青奎發出低沉的嗡鳴。

　　李杭之以為它要開口，忙屏息凝神，卻見它從牆上飄下來。李杭之連忙拱手狀，它就順勢飄到手上，不太高興地在他手心裡蹭，蹭落不少鐵屑，似乎也覺得癢和不適。

　　李杭之連忙掏出乾坤抹布，給它擦拭了一遍。

　　一擦下去抹布就黑成炭，劍柄依舊髒汙得不行。

　　「……是因為救我才變這樣的吧？」

　　雖然用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李杭之慚愧道：「說好不讓你蒙塵，結果你反而更髒了，對不住啊！」

　　青奎沒什麼反應，自己又飄回去臥好。

　　李杭之還想給它擦拭，卻發現抹布的清潔功效似乎不起作用了。搞不懂為什麼會失效，乾脆翻開《日月客棧說明手冊》，翻到青奎劍那一頁，它居然又更新了一大堆內容。

　　【隱藏任務：失敗！！！！

　　說好每天早晚擦拭兩遍，可惡的接管人不僅沒有做到！反而又弄髒了聖物！太過分了！！！！！】

　　這兩天他昏迷著，根本沒法做任務，也難怪說明頁會發出一串感嘆號表達不滿。

　　【失敗懲罰：隱藏任務延時升級至高級隱藏任務（高級二字加粗、下劃線）

　　任務要求：1、每日需擦拭三次，並在每次擦拭後用以下手法按摩，使其心情舒暢、怨念消除；2、每日奉上三餐貢品，聊表虧欠之愧！3、任務時長延時一個月，一個月後有驚喜

　　註：如果高級（下劃線、加粗）隱藏任務繼續失敗，接管人將有可能失去本寶寶！！！

　　附：按摩手法.a.vi】

　　李杭之：「……」

　　說明書大爺，咱能不能不皮？它不就是一柄劍嗎？能按摩出什麼花樣？！

　　心裡是這麼吐槽，李杭之還是點開書頁上的視頻——某一程度來說，這本書像一台另類的平板，以後要是還能聯網他估計也不會太吃驚。

　　結果看了那個動圖，他差點要崩潰。

　　所謂「按摩手法」，總結起來就是：握住劍柄，以溫柔的力度，上，下，上，下，上，下……二十下為一組，來回摩.擦至發熱，每次按摩三組。

　　其實這套動作類似於「盤劍」，是一種修復古代兵器的手法，目的是除鏽保養、增加劍身柔韌度，但那動圖實在……實在太像在做某種不太和諧的運動了！只要是個男生都懂！

　　若是以前也罷了，可在空間裂縫裡青奎劍分明是能化形的「劍精」，如此對它，未免太……太唐突、下流了吧？

　　李杭之一想像那動作，就一言難盡地紅了臉。

　　青奎劍在一邊靜靜「端詳」著書頁上的動圖，輕微晃動幾下，發出短促的：「嗡、嗡。」

　　那雀躍的頻率，莫名覺得它似乎在期待。

　　見鏟鏽的看過來，青奎立即從劍架上飛離，落在他前方，並用力地發出：「嗡~~~~~~！」

　　李杭之不太確定地問：「你該不會……現在就想……」

　　青奎：「嗡、嗡、嗡！」

　　——鏟鏽的，快點履行職責了。

　　李杭之：「……」

　　這劍怎麼肥四！？

　　不不不不，或許它根本不知道那些動作是什麼意思，雖然化形後大只了點，萬一心裡年齡其實是只寶寶呢！人家可是天生聖物，怎麼可能有那種邪惡的念頭！

　　李杭之壓下自己天馬行空的汙聯想，鄭重拿起抹布，給它擦了一遍，然後硬著頭皮，照著手法，握住劍柄，上下擼.動。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呼呼，一組完成，繼續，一二三四……

　　為了方便操作，李杭之乾脆把它夾在腿間，等「擼」完他才意識到，這姿勢特麼更像在那啥了……

　　偏偏此時青奎劍細細戰慄著，簌簌褪下一層青鏽和黑泥，並發出稍微綿長點的「嗡~~~」，發現鏟鏽官停止動作時，它還不太高興的扭了扭，催促他繼續。

　　李杭之一把把它放回去，面紅耳赤道：「結束了哈，雖然你可能很舒服，但小擼怡情，大擼傷身，強擼灰飛煙滅啊！」

　　青奎劍：？？？

　　李杭之很心累，這個懲罰實在太羞恥了，以後他一定每次都乖乖完成任務，絕對不要給自己挖坑！

　　青奎劍被他放回劍架，突然又發出一陣響亮的嗡鳴。

　　李杭之歪著腦袋：「又怎麼了，我聽不懂，你能說話嗎？」

　　「嗡嗡。」

　　「說不了？」李杭之想了想，端來一盆水，「那你寫字吧。」

　　青奎聽罷，直接從劍鞘抽出來，以劍尖沾水在地上寫出四個飄逸的字、並點上一顆小蝌蚪。

　　【承諾，貢品】

　　李杭之頓時記起自己昏迷前，聽到的那句「記住自己的承諾」，居然是在討要吃的。

　　當時說的了啥來著，好像是說要給它「西糊龍井」和「進口水果」……

　　不過都大晚上了，哪來的進口水果，再說灃都屬內陸，進口水果貴的要命，他得拿到小費才買得起。

　　李杭之在自己買回的零食儲備裡挑挑揀揀，挑了瓶飲料，往供奉桌上恭恭敬敬一擺，十分抱歉道：

　　「對不住啊，現在太窮，買不起新鮮的西湖龍井和進口水果，只能委屈青奎大人將就一下。這瓶小茗童鞋冷泡茶是青檸味的，同時含有茶和青檸果汁，青檸是進口的……」

　　青奎劍：「…………」

　　李杭之垂著頭，頗為不好意思：「你姑且試試吧。」

　　青奎劍：我不是很想喝。

　　李杭之：「試試嘛，這款口味我最喜歡的，不騙你。」說著說著，他忍不住笑起來，感覺自己在騙小孩吃藥。

　　半晌後，瓶子裡的水位突然動了一下，似乎有人在輕抿、品嚐，接著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直至見底。

　　雖然有些嫌棄，青奎到底是享用了自己的第一頓供奉——之前的統一老壇酸菜和康師傅牛肉麵它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