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的是你

　　二十分鐘後， 戰況消停。

　　派下的三百名天兵，此時無一不是趴在地上， 連站都站不起來， 他們帶來的「樂器」全部脫手。

　　魁青獰笑兩聲，撒下無數劍氣，沒取他們的性命， 但「樂器」就集體遭殃，管類的直接切斷， 弦類直接抽絲，保管他們再鬥法， 彈出來的是鬼哭狼嚎。

　　仙君們：「……」

　　好、好歹毒的劍！

　　要知道那些樂器都是凝聚他們無數心血的寶物，每一根弦甚至耗費上百年修為才煉化而成，結果就被這把殺千刀的妖劍毀了……仙容何存！

　　「本座今天心情好， 不殺生，」魁青冷冷道， 「若有下次， 絕不姑息。」

　　有幾個仙君氣得臉都歪了：「妖劍！休要囂張， 當心驚動上神， 再把你封印回去……」

　　魁青嗤笑，「別忘了， 封不封印， 是本座說了算，你們算什麼東西，就算那幾個老傢伙來也無濟於事。」

　　「你、你！」仙君們平時眼高於頂， 而且現場大多數資歷不過幾百年，沒有跟青奎劍打過交道，十分看不慣他的行徑，偏偏又打不過，只能憋屈到幾乎吐血。

　　不過這次的天兵裡倒也有幾個資歷相對老點的，被他這麼一激，忍不住口不擇言道：「妖劍！你也別忘了，你是以什麼為代價留存於世——」

　　魁青目光一寒，一道劍氣打向那個說話的老仙者，對方避閃不及，正中胸膛。

　　那仙君吐了一大口血，無數靈氣從那碗口大的傷口溢出，旁邊的人大驚失色，連忙用法術給他止住傷口。

　　幸好仙人的命門不在肉身，這傷口看起來嚴重，實則不致命，不過這一擊下去，千年修為就沒了。那仙人本來年輕的樣貌一下子如同燈枯油盡，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

　　魁青身上冒起一股濃厚的黑霧，那是煞氣實體化的象徵，他表情冷淡而傲慢，暗紅色的薄唇輕啟：「若非思量到他，本座還會對你們手下留情？……滾！」

　　簡短的一個單字，擲地有聲，彷彿透過厚重的內力擴散而出，震懾在所有仙者們的鼓膜上，激起他們一陣戰慄。

　　這劍，是真的要發怒了。

　　李杭之還是頭一次見他這麼生氣，氣得堪稱「七竅生煙」都不為過。

　　千靈一看主子這狀態，暗道不好，老虎要發威了，便對那群被震懾到發呆的仙君喊道：「傻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跑？真想被砍啊！」

　　仙人們如夢初醒，在魁青發作前，慌不擇路地拿起法器逃了。連同那隻摔在地上的人參娃娃也被他師父一把抱起來，那師傅臨走前還瞄了李杭之一眼，帶著點不甘。

　　整個上空一片片光彩劃過，那是他們用盡最後的力量遁走。此番下凡，損失慘重，法寶被損，身上還遺留無數大大小小來自青奎劍的劍傷，短期內，他們肯定不敢組織人馬過來了。

　　因為逃得狼狽，還遺留下一些金光閃閃的箏和琴，那等品相，哪怕不具備法力，拿去拍賣也能引來極大的關注。

　　李杭之的視線剛移到上面停留沒幾秒，魁青就冷哼著，揮揮手，那些價值連城的仙箏仙琴就四分五裂，再一揮手，直接碎成大片大片的金粉。

　　「看什麼看？沒見過垃圾嗎？」魁青挑了挑眉，渾身的黑霧在李杭之向他走過來時，全力壓制回去，然後就踉蹌了一下。

　　別看他威風，其實還是過敏中。剛才畢竟是以一己之力對抗幾百名仙人，其中艱難外人當然看不出，他又不能大開殺戒，只能打殘他們，難上加難。

　　李杭之看他的鎧甲和皮膚都掛著血，有些心疼：「你還好嗎？」

　　魁青意義不明地哼一聲，沒回話，徑直回到客棧裡，他步伐有點不穩，像喝醉了。所以剛才看著霸氣，實際上人家根本還沒盡全力，連打架都是迷迷糊糊的！

　　但李杭之看到他瑩綠色的眼光，分明十分清明，跳躍著說不出的戾氣。

　　果然，魁青這一次是真的動了大怒。

　　他正打算去安撫兩句，千靈攔住他：「老闆，你先別進去，大人的氣息太雜了，對凡人不好，我來伺候大人。」

　　「他好像受傷了，有血……」

　　「不是他的血，是那些神仙的。」千靈不屑道，「大人怎麼可能受傷？」

　　李杭之只好停住腳步，看到客棧內外因為這場鬥法有些淩亂，先挑起掃帚打掃起來。

　　房間內。

　　魁青一進去，臉上就繃不住，噗刷刷掉粉。咖啡.因造成的難受勁重新翻湧而上，他揉了揉眉心，正要化回原形重臥回去，故意支開老闆的千靈就一臉嚴肅地走進來。

　　「大人，千靈有重大發現！」

　　魁青沒什麼精神地瞅著他。

　　「李杭之能治癒傷口！您的劍傷！」

　　魁青一頓，目光如炬。

　　千靈：「我看得一清二楚，剛才他往那小仙童的傷口上塗了點唾沫，傷口就癒合了——三界六道能克您劍氣的，不就只有……他嗎？」

　　魁青垂下眼眸：「知道了。」

　　千靈：你知道啥啊？！

　　「是不是他還活著？」

　　魁青搖頭，冷冷道：「無需多言。」

　　他一旋身，似乎是嫌棄千靈嘮叨，乾脆俐落地把他轟出去。

　　千靈摔得七暈八素，站起來後，他細細琢磨著剛才前主子的表情，怎麼覺得他似乎不怎麼意外，好像已經有所察覺？

　　「千靈哥，你做什麼躺走廊？」李杭之的聲音傳來。

　　千靈聞聲看過去，老闆正在那邊打掃。

　　「老、老闆，你來一下！」

　　「？？？」

　　李杭之走過來，千靈湊上來，吸了吸鼻子，試探性地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胸口。

　　李杭之一巴掌拍掉：「搞什麼鬼？」

　　千靈打開天眼，看透他的魂體。

　　……誒，不像，就是個凡人麼。

　　「既然你得空了就來打掃一下。」李杭之不客氣地把工具遞到他手上。

　　「哦。」千靈一臉呆逼，感覺如果現在化成實體，他的絲線估計在打結。

　　這老闆，到底為什麼能治療劍傷啊！

　　「老闆，問你件事。」千靈吞吞吐吐，「你剛才塗得那小仙童的真是唾液嗎？」

　　「是啊，唾液是好東西，能夠殺菌消毒，這是經過科學驗證的。」李杭之笑笑，其實他也不知道口水居然對人參精有效。

　　千靈：信、信你的邪喲！這一點都不科學！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李杭之一看，是崔銘。

　　「崔大人？出事了嗎？」

　　「沒有，本官聽說有天兵天將去你們那裡了？沒事吧？」

　　李杭之乾笑：「全被打跑，不用擔心。」

　　崔銘鬆一口氣：「老闆沒事就好。」

　　倆人聊了幾句，直到判官大人要坐上鬼生第一趟飛機才掛斷，千靈已經神速地把所有殘局都收拾乾淨，還在用那種探究的眼神，略帶鬼祟地偷偷觀察李杭之。

　　掛完電話才想起崔銘似乎遺留了一份禮物，李杭之便上他住過的房間看了看，發現電視櫃上擺著一個黃銅臉盆。

　　剛開始還以為是金制的，畢竟這麼鄭重其事送他，應該是比較貴重的東西，誰知拿起來才發現真是普通的黃銅臉盆，制式看起來很華麗，就是特別舊。

　　他用手敲了敲，除了特別清脆，似乎沒有什麼不同尋常嘛！

　　不過很快，不尋常的一幕出現了，臉盤底部竟然緩緩溢出水，水是透明無色無味，可探手進去，凍得他一哆嗦。

　　李杭之輕輕嘶叫一聲，就見那剛才冰冷刺骨的水轉眼間冒起騰騰熱氣，再伸手一探，竟然是暖暖的。

　　他一頭霧水地端著下樓。

　　「千靈，你看看這是什麼寶物嗎？」

　　千靈收住鬼祟的眼神，掂起一點水嗅了嗅：「這盆子不值錢，水是好水。」

　　「什麼水？」

　　農夫山泉嗎！

　　「天河聽過吧？這是天河之水，跟乾坤抹布一樣，傳說可洗掉一切罪惡。」千靈聳聳肩，「當然沒那麼神奇，不過若是生病的凡人以它洗臉，可美容護膚，甚至能治療一些皮膚病……」

　　「皮膚病？」

　　千靈想了想：「比如燒傷？我也不知道，我們妖族沒有此種困擾。這個臉盆被鬼氣加持過，連通天神之水，也並非凡物，你從哪裡來的？」

　　「崔判官說這是付我們的小費。」李杭之嘀咕道，「跟乾坤抹布一樣……那豈不是對魁青很有用？」

　　千靈點點頭，又猶豫道：「雖然能加快洗去封印的速度，但大人不會想用天界的水。」

　　「沒關係，我會讓他用的，你別告訴他這是天河水就行。

　　在李杭之看來，魁青就是鬧脾氣、諱疾忌醫的小孩，哄哄小孩吃苦苦的中藥，肯定利大於弊。

　　千靈既感到無語又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大人的封印太顯眼，還是儘早除去的好。

　　於是李杭之端著臉盆進了屋。

　　本以為魁青會在供奉桌上享受香火，結果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化成人形，正躺在他的床上休息。也許是剛戰鬥過的緣故，青白色的鏽掉得很厲害，滿床都是。而他的鎧甲上還有很多鮮紅色的血。

　　這不正好有理由給他洗澡了嘛。

　　李杭之笑吟吟地走過去。魁青一直假寐著，就感到旁邊的床墊凹陷了一下，然後一隻溫熱的手戳了戳自己冰涼的皮膚。

　　「魁青大人，您過敏好點了嗎？」

　　「……」

　　「您身上有點髒。」

　　魁青冷哼：「還不快點用乾坤布為本座淨身？」

　　「這麼多血漬，擦擦怎麼行？我幫您洗個澡吧。」

　　魁青翻身而起，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洗澡？」

　　「對啊，你看，我每天都洗的。」

　　魁青當然知道李杭之每天晚上都洗澡，洗完後身上香香的，他很喜歡同睡時聞到那種舒服的氣息。可是，他就是一把劍，劍是不用洗澡的，擦擦就好。

　　魁青皺著眉：「不洗。」

　　李杭之：「為什麼？」

　　魁青認真地告訴他：「本座會生銹。」

　　李杭之：「……」噗。

　　金屬怕水，沒毛病，這理由可以打一百分！

　　魁青視線移到一旁的黃銅臉盆，半晌後眯起眼：「天河水。」

　　「啊？！你、你知道啊？」這還怎麼坑蒙拐騙！

　　魁青重重哼一聲。

　　李杭之心裡瞭然，也對，畢竟千靈能認出，沒理由老劍認不出。

　　他撓撓頭，解釋道：「我聽說這個對你特別好，就想讓你洗洗。」

　　魁青看到他眼裡的擔心，本來不爽的臉色，竟然平和了些，出乎意料地點頭：「那就洗吧。」

　　「誒？千靈說你不會用……」

　　「呵，跟本座有仇的是那些傢伙，天河又沒冒犯本座。」

　　魁青意外地清醒呢。李杭之大感意外，喜滋滋道：「來吧，給你洗澡！」

　　黃銅臉盆可以源源不斷地產出天河水，所以李杭之就把魁青拉到衛生間裡，從頭到尾給他潑一頭一臉。

　　魁青洗澡的時候也是穿著鎧甲的，當然對他來說這是他的果體。

　　頭一次濕身濕得這麼徹底，魁青渾身上下都不適應，嘟囔道：「喂！夠了，再洗下去就真的生銹了！」

　　李杭之費勁地按著他，幸好他掙扎得不算激烈，便滿頭大汗地哄道：「乖乖，一會我一定給你吹乾，你這頭髮得洗一洗。」

　　半小時後，威猛的魁青大人因為洗了一次澡，虛弱地癱在床上，李杭之在笑吟吟地用吹風機給他吹乾。

　　「嘿嘿，保證您不會生銹的。」

　　「沒想到洗澡這麼有用，您看看，您的皮膚都光滑細膩了！這樣子出去肯定沒問題。」

　　魁青此刻臉上幾乎沒什麼粉底，說膚如凝脂都不為過，還泛著一層銀色的光暈。

　　雖然吹乾他長長的頭髮後，那些青白色的鏽又一點點的長回來，不過已經可以預見有天河水的加持，他肯定能很快復原。

　　魁青沒精打采的狀態持續到晚上，過敏終於全部代謝完。

　　半夜時分，他神采奕奕地在暗中觀察者一旁的李杭之，用眼神描摹他的輪廓，想到白天千靈告訴他的話，眼神有些肅穆。

　　他抬起手，用指腹輕輕壓了壓李杭之柔軟的嘴唇。

　　李杭之唔了一聲，微微張開一點，魁青趁機把指尖插.進半許，勾出一點晶瑩的液體。

　　指腹有些微的發熱，那感覺如此久違熟悉。

　　「真的是你……」

　　——

　　第二天，李杭之收到來自崔銘的微信，看到上面關於黃銅臉盆的解釋時，嘴角直抽搐。

　　【是崔銘不是催命：老闆，看到本官的小費了嗎？那是本官剛出生時的洗澡盆，我們崔家的傳家寶，傳男不傳女，本官早就沒有後代，現在贈與你，要是你以後有兒子了可以繼續傳承下去】

　　【是崔銘不是催命：對嬰兒黃疸特別有效！加入天河水後，可以延緩衰老，祛斑消痘……】

　　另一邊瘋狂打字的崔銘想：老闆那麼帥，這個禮物送得應該很穩。

　　閱讀完黃銅臉盆的功效說明，李杭之很想拿出去賣給化妝品研發公司，說不定就此他就成了美容教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