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羽化登仙

　　仙界。

　　落敗歸來的仙子仙兵們叫苦不迭。

　　「本仙的崑崙長生琴啊！就被那妖劍毀了！」

　　「南明星君好歹還能帶屍體回來， 本仙的玉面琵琶都碎成粉了，偏生本仙還不能下去替它收拾， 只能自然降解嗚嗚嗚嗚……」

　　「你們好歹仙體沒事， 我聽說那游奕靈官因為被砍到腳，現在連路都走不了了。」

　　「最慘的是清弦君，胸前有大窟窿， 千年修為都沒了……」

　　好好的任務述職會，變成比慘大會， 不知道哪只老鳥突然一敲石桌，高聲道：「行了， 你們這次下去完全胡來，沒有嚴密的作戰計畫，甚至連出戰都是先斬後奏沒有通知天敵， 能活著回天庭都不錯了，那青奎劍好歹沒捅死諸位已經是你們走狗.屎運， 就不要那麼多廢話， 該寫檢討寫檢討， 該養傷就養傷， 該煉器就煉器。」

　　全場鴉雀無聲，半晌後， 有仙者舉起手：「法器和檢討我們都無異議， 就是養傷……那劍傷無論如何都養不回去，一直流血，無法凝神聚氣啊！」

　　「請求仙醫院儘快研製新的靈藥！！！」

　　……

　　據統計， 一共有兩百名仙君負傷，無論是瑤池溫泉，還是太上老君的靈丹妙藥，都無法使傷口癒合。而眾仙君一籌莫展的時候，長鳴仙君府邸卻傳來好消息，他的小仙童也被劍氣所傷，但有個凡人卻用唾液治好了他的傷口。

　　心急如焚的仙君們一調查，發現正是那日月客棧的老闆李杭之。

　　仙君們集體震驚，連忙查他的背景，發現他真的是個凡人，再查生死簿，並無異樣，只是體質非常特殊，無功無過，無因無果，頗有些世外之人的意味，但又有完整的投胎鏈，並非離奇到跳脫輪迴。

　　「不管是什麼，總之他能治傷，這就足夠了，快快有請！」

　　「……等會，那劍好像對他特別護著，咱要客氣點。」

　　……

　　李杭之這天又送走一批散的鬼客人，目前鬼氣值已經積攢到一千六百多，再來一個月就能攢到兩千，升級電梯已近在咫尺。

　　「鈴~~~」

　　前臺的電話響起，盡職盡責的客服千靈同志很快拿起話筒：「這裡是日月客棧，我是千靈……仙族？滾！」

　　一聲巨響，紅色的話筒被用力摔回去，千靈氣哼哼道：「該死的，不長眼還是缺心眼？敢來我們日月客棧？」

　　李杭之：「你怎麼能掛客人的電話？」

　　「剛才要訂房的是仙族！」

　　該不會還對青奎劍不死心？李杭之嚴肅地點點頭，「是不能讓他們來搗亂。」

　　日月客棧的規矩是定了單，就得住房，同樣的，一旦同意對方入住，日月客棧也得全力接待。所以為了避免衝突的隱患，還不如一開始就拒絕呢。

　　沒想到這天來自仙界的電話不少，雖然聽起來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仙人，不一定是來找茬，但千靈還是大發雷霆，毫不客氣地全體拒絕。

　　他一整天都泡在電話機旁邊，被騷擾得胸悶氣短。

　　•

　　「仙君大人，在、在下實在預定不了他們的客房。」

　　「小仙也不行……」

　　「糟糕，咱的號碼都被遮罩了┭┮﹏┭┮……」

　　「看來正道走不通了，換個旁門左道。」

　　「什麼左道？」

　　「它日月客棧不就是中轉站嘛，咱開仙路，把那個人類請上來！」

　　•

　　李杭之每日早晚都要巡房一次，然後會躲在七樓，悄悄背著魁青做劍鞘。

　　這天他當然也一如既往，從二樓開始，乘坐電梯一層一層巡邏。

　　誰知巡完八樓，正準備下去時，電梯間裡隱約瀰漫起一股淡淡的香味，而樓梯的數位按鈕上，突然多出新的數字，分別為十二至十七層！

　　李杭之遲疑地看著那多出來的六個新按鍵，它們是雲朵狀的，散發著柔和的金光，上面的數字如同活物一般流動著，導致數字不在同一條垂直線上，誘惑著有強迫症的人按下去。但很可惜，李杭之沒有強迫症，他還很有警覺心，下意識就覺得有古怪，準備按緊急呼叫。

　　誰知下一秒，十三層的按鍵就亮起來，電梯咻地往上竄去！

　　速度快得甚至來不及伸手，十三層就到了，叮鈴一聲，電梯門向兩側打開。

　　刺眼的光芒突然射.進來，李杭之眯起眼，待適應後重新睜開，就見眼前景象如同仙境般，淺藍色的天，柔軟的大團大團的雲朵。

　　「這……「李杭之揉揉眼，非常不可思議，這裡明顯不是客棧。

　　遠遠走來一個小童子，大紅肚兜，正是那天被他從土裡扒出來的小人參精。

　　「老闆哥哥，歡迎來到清弦仙府。」小童子朝他勾勾手指，李杭之的身體就飄了出來。

　　腳下是萬丈紅塵，李杭之嚇得臉色青白，但一朵雲拖住他的身體，隨後像飛毯一樣，載著他往一個方向飛去。

　　「天啊！」李杭之忍不住驚叫，「這是仙界？」

　　小人參精搗頭如蒜。

　　「所以日月客棧十三層居然是仙界！？」

　　小人參搖搖頭，奶聲奶氣道，「今天是我們仙君請老闆哥哥來府邸做客哦，平時是不能來的。」

　　「做客？」

　　「一會您就知道啦。」

　　不消片刻，腳下的雲就把他們帶入一座被仙霧��繞的府邸中。

　　府邸上刻著招牌，但李杭之看不懂那種繁複的雲篆。這裡的氣息非常宜人，清新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感覺多在這裡呆一段時間就能看破紅塵。

　　手上的指環微微發起熱，把李杭之一瞬的迷茫拉回來。無論對方有何打算，既然已經被特地請上來，態度也挺恭敬友好的，他就勉為其難做這個客吧。

　　李杭之正了正神色，隨著小仙童進入府邸。

　　只見偌大的仙府大堂中，坐滿了仙君，而且有幾位還很眼熟，正好是那天來日月客棧找過茬的。

　　只是相比那天的趾高氣揚，現在這些仙君們要麼鼻青臉腫打著繃帶，要麼謹慎中帶著一絲討好，齊齊看向孑然一身、似乎手無縛雞之力的李老闆。

　　「李先生，」其中一位老者站了出來，「請恕我們擅自請你來做客，實在是，實在是情非得已！」

　　李杭之微微一蹙：「諸位仙君有何指示？」

　　幾個傷勢嚴重的仙者站了出來：「如您所見，那日我方與青奎交戰，傷痕纍纍，直至今天，被劍氣所攻擊到的傷口不僅沒有癒合，反而一天比一天嚴重，導致我們完全無法修行……」

　　李杭之挑了挑眉，心裡想，活該，誰讓你們來惹魁青大人。

　　李杭之慢吞吞地反問：「雖然如此，但我的劍也是在自衛不是嗎？」

　　仙君們面面相覷，咬牙承認：「是！此事確實乃我方魯莽。」

　　他們沒敢說，本來剛開始下去是打算先勸導那青奎劍一番，讓它答應不會隨意出封印地（客棧），可還沒說哪怕一個字兒，青奎劍就發起攻擊了，雙方這才交戰。

　　李杭之看他們認錯了，心情輕鬆許多，點點頭：「那叫我上來是有什麼事情？」

　　「聽說李先生治好了我徒兒手上的劍傷……」一位年長的仙君把小仙童推出來，「可是真的？」

　　原來是打這個主意。

　　李杭之猶豫一下：「我就是用口水塗了塗，具體沒做什麼，我不是醫生。」

　　現場眾多仙君簡直老淚縱橫，激動道：「那就是了！這就足夠了！」

　　「懇請李先生也如此治療我們的傷勢吧！」

　　「我們答應絕對不再找你們麻煩，請求治療！」

　　李杭之不可思議道：「你們也想我用口水糊你們一身嗎？」

　　「沒錯！！！」

　　震耳欲聾、擲地有聲。

　　李杭之一言難盡地看著這群打著繃帶、仙風道骨的神仙們，突然覺得自己先前的某種認知pia地破滅——神仙似乎也沒那麼了不起，沒那麼無所不能。

　　其實奉獻點口水抹抹傷口什麼的，若是小仙童，李杭之也願意幫忙，可是現場傷患足足有兩百個，有些仙君創口大，還傷在不太雅觀的地方，李杭之就十分猶豫了。

　　把全部人都抹一遍，他怕是得「津盡人亡」。

　　但若幫忙治療的話，他們就會放過魁青了……怎麼看都很划算。

　　李杭之又問：「如果同意幫你們，是否當真不再找青奎劍麻煩？」

　　「只要您答應哪怕治療我們其中一個，我們都不會去討嫌了！」

　　話雖如此，當然是希望李杭之多治幾個。

　　李杭之咬了咬牙：「好吧，我試試。」

　　話音剛落，戒指突然發起熱，狠狠地灼燒了一下他的手指，魁青的聲音驀然在腦海中響起。

　　「不許答應他們！回來！」

　　「魁青大人？」李杭之摩挲著指環，「您怎麼知道我來仙界了？」

　　「廢話，」魁青冷道，「回來。」

　　「可是這交易很划算的……」

　　魁青氣死了：「有本座在，你還去交易什麼？！！」這不是打他的臉嗎？

　　李杭之被他吼得摀住耳朵，卻反而堅定道：「不，你對我夠好的了，我也要為日月客棧做點貢獻，幾滴口水而已，不值錢，但是能夠換來以後的風平浪靜。」

　　「李杭之！！！」魁青已經氣得全名全姓地喊出他的名字了。

　　李杭之充耳不聞，拉起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幾歲的少年仙人，秉承著尊老愛幼的原則，先給他治療。

　　少年仙人受寵若驚，訥訥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他的傷口在虎口，也不大，但剛好就傷在影響修行的位置。

　　李杭之抹了一點口水，那傷口果然以光速癒合了。

　　仙君們霎時雙目發光，自覺地排好隊，準備迎接「甘霖」。

　　誰知李杭之剛走向第二位，偌大的廳堂突然颳起一陣冷冽的風，把廳堂中幾根柱子都颳倒了。

　　「是、是那妖劍的煞氣！」

　　現場大亂，以為青奎劍來了，紛紛執起手中的防衛型法器抵擋這股帶著陰煞的厲風。

　　李杭之被刮得東倒西歪，一個沒站穩，整個人飛起來，一股力牽引著他往門口撞去。

　　仙君們紛紛想衝過去攔住他，反倒被刮得手中法寶分離，整個仙府像龍捲風過境，什麼東西都捲著飛舞。

　　李杭之不幸被其中一柄鋒利的法器刮到手臂，鮮血淋漓，他疼得低聲呻.吟了一聲，淩厲的風突然就停了下來。整個人也隨之跌回地面，手臂傷口有點長，流血不止，他不得不用力壓住傷口。

　　「李先生！」仙君們驚叫，紛紛掏出金創藥想給他止血。他們對自己的傷勢無可奈何，但凡人的還是輕而易舉的。

　　不想旋風再起，卻是柔和許多，而且單把李杭之包裹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咻咻捲走。

　　「被劫走了！」仙君們大怒，「又是那妖劍！當真不想讓我們活了嗎？！」

　　「等、等會……這血……」

　　「說不定也有效果……」

　　「對！先收集起來！」

　　……

　　不消片刻，仙君們隨即發現李杭之的血真的有治療青奎劍劍傷的奇效，而且效果更好，雖然只有那麼一點，但他們很快用特殊的方法將那點點血稀釋成兩百份，竟然也勉強治好了傷。

　　……

　　魁青知道這件事氣得七竅生煙，可他還沒辦法發火，因為他沒控制好力量，李杭之被他的劍風團捲著，一路從天上往下飛，因為速度太快，直接暈了過去。

　　現在還躺在床上，眼睛緊閉，臉色蒼白。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被千靈處理好了，貼著創口貼，但失去的血已經被上面那群混賬用來治傷。

　　千靈在一旁，戰戰兢兢道：「大、大人，我查過了，仙族開啟高速通道，騙老闆上去的……」

　　魁青面色晦暗不明，冷笑：「笨死了。」

　　「老闆現在畢竟是人類，單純，不知仙族那些齷齪勾當。」

　　魁青充滿戾氣地瞪著床上的人，他生氣的點不在於李杭之被騙，或者怎麼樣，而在於——他剛才居然不聽自己的話！明明讓他回來，居然不聽！

　　太打他臉了！

　　當然生氣之餘，也夾雜著另一種情緒，這種情緒在看到他受傷的胳膊越發濃烈，一下一下戳著他心中比較柔軟的部分。

　　「什麼時候醒？」魁青低聲問。

　　千靈感知了一下：「不用很久，老闆身體還是挺好的。」

　　「呵。」魁青冷笑，反正在他眼裡，人類就是弱小的代名詞，一道微弱的劍風都受不住。

　　所以他現在很糾結，究竟該如何懲罰這個不聽話的小小人類。

　　他用生銹的腦袋思考著，直到李杭之醒過來。

　　一眼看到面色不虞的魁青大人正在床邊死死盯著自己的李杭之，腦中一嗡：他架子這麼大，估計在想著怎麼削自己吧？

　　「魁青大人，」李杭之弱弱道，「我解釋一下，其實……」

　　誰知道魁青冷冷地看著他，既沒像平時懟千靈那樣，直接轟出去，也沒有大發雷霆，而是哼一聲，一言不發地走開。

　　訓一頓？呵，有損本座威儀。

　　削一頓？他受得起嗎？

　　——可惡，本座還沒想好怎麼懲罰他，他就醒了！

　　……還是想不到，不想了，本座決定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