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怎麼樣，沒想到吧？”

　　陸持到審計四組的時候，這邊正兵荒馬亂一片鬧騰。據說是有幾個專案的清Q環節問題太多，幾位高級審計師正忙著給專案組擦屁股，到處打電話要資料，根本就沒心思歡迎剛剛進組的陸持。所以接待陸持的工作就交給了審計四組的組花顧琳琳。

　　大概是對陸持當日毫不留情的拒絕心存芥蒂，顧琳琳見到陸持的第一句話就有些露了行跡。

　　陸持眉峰一挑，故作狐疑：“什麼沒想到？”

　　顧琳琳聞言一噎，著實沒想到陸持居然給她來了個直塞球。頓時支支吾吾的說道：“當然是沒想到你這個一組組草和我這個四組組花這麼快就有機會合作呀？希望我們兩個能通過這次的合作成為完美搭檔！”

　　說完，顧琳琳又拿出厚厚一遝資料遞給陸持：“你先看一下汽配廠的相關資料。專案組明天上午十點鐘開審計會議。老規矩，我們這邊會做好會議記錄。你上班的時候直接翻看記錄瞭解進度就可以了。”

　　陸持伸手接過資料，彬彬有禮的笑道：“多謝。”

　　“不客氣。我們是搭檔嘛。”顧琳琳笑的意味深長：“老實說，我期待跟你合作已經很久了。”

　　“什麼期待合作很久了？我看他們擺明就是想要整你很久了！”

　　三裏屯某酒吧的二樓包廂內，陸持靠在沙發上，耳邊是震天響的舞曲和黃毛同學歇斯底里的打抱不平。因為舞池內的噪音很大，為了讓陸持聽清他的抱怨，黃毛不得不趴在陸持的肩膀上扯著脖子大聲喊。

　　陸持生無可戀的捂住了耳朵，歎息問道：“不是說好了要給我接風洗塵嗎？你們就是這麼接風洗塵的？”

　　其餘飆車黨們一臉心虛的看著陸持，石嘯杭開口說道：“小寶說這裏比較熱鬧……”

　　陸持視線轉移樓下群魔亂舞的舞池——可不是熱鬧麼！

　　“對了，我讓你們幫忙調查的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

　　石嘯杭拿起自己的書包，從裏面掏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陸持。

　　陸持打開看了看，笑著揚了揚牛皮紙袋：“謝了！”

　　“大哥都是兄弟，幹嘛這麼客氣！”金小寶笑嘻嘻的攬住陸持的肩膀：“不過我爸也說了，這個尚隆集團絕對有問題——他們家委託理財的年息都高到22%了。按照我爸的說法，這天底下哪有上趕著給別人送錢的好事兒。要是尚隆集團的效益真有報紙上吹的那麼好，雷萬鈞也用不著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的找資金。而且我們調查的時候還發現，但凡是尚隆集團旗下的優質資產，必然都在不同省市的銀行進行了重複性的抵押貸款。一產多貸，這不是搞詐騙嗎？”

　　石嘯杭也跟著補充：“還有你說的那個顧琳琳，曾經給尚隆集團旗下好幾個子公司牽線搭橋，在南方幾個城市的地方性銀行申請過抵押貸款。還從中收了幾筆仲介費，數目可不小。”

　　石嘯杭頓了頓，開了一瓶啤酒吹了大半瓶，又問道：“你讓我們查這麼多資料，到底想幹什麼？”

　　陸持微微一笑：“不幹什麼。”就是想寫一個調研文章而已。

　　一眾飆車黨們一臉迷茫的看著陸持。金小寶似懂非懂的問道：“你是想針對尚隆集團，給他們一個教訓嗎？”讓雷萬鈞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不止是尚隆集團。”

　　陸持微微搖頭。他想要寫一篇總結華夏股市的現狀，分析某些不良企業如何利用這些現狀和漏洞在金融市場上圈錢，最後損害了大多數股民和國家利益的調研文章。當然了，寫這種調研文章，首當其衝的案例自然就是已經落網的JK科技，和依然在金融市場風生水起的尚隆集團。

　　為了寫好這篇調研文章，接下來這一段時間內，陸持一邊上學一邊做兼職一邊搜集資料。每天都要忙到後半夜兩三點鐘。不過令陸持覺得意外的是，他一直以為可能會出現么蛾子的汽配廠的審計工作，反而進行的十分順利。

　　顧琳琳似乎並沒有借機為難他的意思。反倒是在專案組的審計工作順順當當的完成以後，雷萬鈞再次打電話把陸持約了出來。

　　“怎麼樣？”環境優雅的茶樓內，雷萬鈞點了一壺碧螺春後，笑著問陸持：“你也見到了那家汽配廠的現狀，有什麼想法？”

　　陸持說道：“我不懂雷總的意思？”

　　“一直以來，我們尚隆集團的理念就是打造出華夏自己的民族企業，與那些國際大財閥大企業競爭。我們尚隆集團想要做大做強，也有進入世界五百強的決心。我們並不是JK科技那種欺騙股民欺騙國家的濫殼公司。”

　　雷萬鈞說到這裏，不免有些激動：“你剛剛審核過XX汽配廠的賬目，應該也知道，這是一家效益平平，業務水準差強人意，跟那些國際龍頭公司相比，根本沒有核心競爭力的小作坊。可是在我們尚隆集團決定進入汽配行業以後，我們可以拿出雄厚的資本，整合很多個像這樣的小作坊，把大家聯合起來擰成一股繩，一起對抗國外大企業的競爭。只有這樣，我們華夏的企業才有可能在國際市場上增加的議價談判能力，才有可能擴大我們在國際市場的利潤佔有率。而不是像前幾年那樣，所有行業都是各自為政一盤散沙，明明華夏製造出來的產品已經佔據全球產量的一半以上，銷售收入卻連十分之一都沒有，利潤佔有率更不必說。憑什麼？憑什麼我們華夏老百姓辛辛苦苦幹活兒，結果錢都被那些外國人賺走了？”

　　“我不服！我們華夏民族有五千年的歷史文化，至少有四千九百年，我們都一直站在世界的最頂端。沒道理改革開放以後，我們的民族企業反而要屈居全球產業鏈的最底端。我不相信我們的華夏企業會一直被人欺負被人壓榨。但是我們總不能坐在家裏等著別人把錢塞進我們兜裏。所以我們只好自己爭取。自己想辦法做大做強。”

　　雷萬鈞直視著陸持：“一直以來，我們尚隆集團都是這麼做的。從這一點上，我雷萬鈞可以說我問心無愧。”

　　陸持看著雷萬鈞揮斥方遒的樣子，卻並不感到激動。因為他從小就知道，判斷一個人的心性品行，不是要看他說什麼，而是要看他做什麼。

　　而從尚隆集團這些年的種種作為來看，不管雷萬鈞如何舌燦生花，尚隆集團在金融市場上的各種違規操作都已經達到了近乎於喪心病狂的地步。

　　雷萬鈞見陸持無動於衷，也不著急，繼續說道：“陸持，我很看好你的天賦和潛力。你還年輕，甚至還沒有正式成年。但是我相信，以你的資質，將來一定會在金融界有自己的作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加入尚隆，我會親自教導你，培養你。其實這一次尚隆集團整合華夏汽配產業，就是一個機會。我會讓你以助理的身份呆在我身邊，親眼看著我每天如何操盤，如何調度資金，如何整合資本，我甚至可以手把手教你。而我想要你做的，其實你也很清楚。怎麼樣，這樁交易不會讓你吃虧吧？”

　　雷萬鈞看著陸持臉上流露出動容之色，不免有些得意。他相信，但凡陸持有一丁點想要在金融界發展的念頭，就不會拒絕他的橄欖枝。

　　這大概也是華夏頂級操盤手的自信。

　　“尚隆集團旗下資產的資質如何，你也清楚。雖然現階段是有一些資金短缺，但只要我們能夠找到一個強有力的投資者，注入一定的資金，維持住尚隆的資本運作，集團的未來其實是大有前景的。只要我們能夠進入世界五百強，就能夠吸引到國際上的雄厚資本，到時候一切危機都能迎刃而解……”

　　然而令雷萬鈞錯愕的是，陸持最終還是堅定的拒絕了他的邀請。

　　道不同不相為謀。陸持雖然很想提升自己的能力，但是他並不覺得跟著一個誤入歧途的人走在錯誤的道路上，能夠看到多少正確的風景。

　　“你認為我的理念是錯誤的？”雷萬鈞怒極而笑：“那我倒要聽聽你的高見了？”

　　“一個合格的操盤手，應該是在律法允許的空間內遊走，在安全的帷幕上穿針引線，賺取自己應得的利益。而不是依仗自己對於律法和行情的熟悉，就肆無忌憚的踐踏規則。我爸爸經常跟我說，破壞容易建設難。即便是置身於棋盤之外的棋手，在下棋的時候也要遵守規則。”

　　“我爸爸還說過，總想著打破規則的人，或許能夠成為勇於創新的企業家。可是總想著打破律法界限的人，最後一定會成為罪犯，”

　　陸持說到這裏，看向雷萬鈞，眼眸清澈明亮，十分堅定：“我不否認，雷總胸有丘壑。但是你手段偏執，尚隆集團在金融市場的所作所為跟JK科技也沒有什麼不同。倆者的區別或許只在於，尚隆集團比JK科技玩的更大，等到崩盤那一天，後果更為嚴重。”

　　“註定要陷入絕境的窮途末路，不管途中有多少風光，也沒有走下去的必要。”

　　陸持沖著雷萬鈞微微欠身：“雷總對我青睞有加，在下十分感激。不過我還是那句話，你我二人道不同。”不相為謀。

　　雷萬鈞看著起身離開的陸持，開口說道：“華夏金融市場的現狀就是這樣。你想要在這一行做下去，早晚也要走這一條路。”因為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陸持聞言，微微一頓，轉身說道：“現狀如此，不代表這樣的做法就是對的。”

　　聽到陸持如此幼稚的言論，雷萬鈞不怒反笑：“那你又想如何？你該不會以為，憑你一個高中剛畢業的學生，就能改變這種現狀吧？”

　　陸持定定看了雷萬鈞一會兒，忽然笑道：“至少我可以努力一下。你不覺得類似尚隆集團這種簡單粗暴的耍賴行為已經太多了，其實挺沒意思的嗎？”

　　雷萬鈞緊緊握住手中的茶杯：“年輕人，心氣兒太盛了，就不怕出門遇見鬼嗎？”

　　“可我更相信太平盛世朗朗乾坤，人總是比鬼多一些。”陸持微微一笑，邁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從那以後，陸持大哥每逢走夜路，都會從兜裏掏出一個墨綠色的小本本：“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

　　以及，很快解決這一段，陸持大哥就要換副本跟小攻匯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