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衛爹的心路歷程

　　秦家和衛家成為鄰居，是在衛雁歸八歲，秦秋瑩六歲的時候，那個時候坐落于繁華商業圈周邊的別墅社區剛建成不久，住進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秦家屬于富的，衛家則屬於貴的，衛家一直至少有一兩支走軍政路線，其他分支則是在教育科研醫學藝術等方面也卓有成就。

　　到了衛雁歸這一代，比他大七八歲的大哥衛雲歸是確定了以後是要往做他爺爺接班人的路子發展了，衛雁歸作為么子，可以隨便選擇自己喜歡的方向。

　　要說衛家這年輕一代有什麼不夠圓滿的地方，那就是基本都是男娃，沒有一個女娃子。

　　衛媽一直很想要個女兒，可惜生了衛雁歸之後，身體不是很好，不宜再生了。

　　自小就被譽為神童的衛雁歸在家裏長輩的念叨下，除了熱愛學習，對“妹妹”這種生物，也有那麼一丟丟好奇和感興趣……

　　所以在遇到秦秋瑩這個只隔了兩個小花園、長得超級可愛漂亮、奶聲奶氣地叫他雁歸哥哥的鄰家妹妹時，在家裏一直是老小的衛雁歸，一下子就GET到了那種為人哥哥的爽感……

　　在年幼長成年少的時光裏，秦秋瑩滿足了所有男孩子對軟萌可愛的蘿莉妹妹的想像，就算小丫頭好像是有點脾氣不太好吧……那也怎麼看怎麼可愛，大家都是各種縱容和包容。

　　秦家千金，本來就是小公主一般的存在，有點公主病怎麼了？秦家寵得起，衛雁歸也挺疼這個鄰家妹妹的，可以說除了沉迷學習，唯一娛樂活動就是陪妹妹玩，儘量滿足她各種古靈精怪的要求了。

　　可是沒想到，到了秦秋瑩十二三歲少女情竇初開的年紀，喜歡上衛雁歸了，衛雁歸彼時卻真的只把小丫頭片子當妹妹。

　　衛雁歸只得把更多的時間轉移到學習上，對小丫頭的好也學會了保持距離。

　　小丫頭從小沒什麼定性，今天還很喜歡的布娃娃，過幾天就轉手送人了；想要了很久的鋼琴，搬回家後彈了一兩周覺得手疼就放棄不練了；天天嚷嚷著是她本命男神的明星偶像，過一兩個月又換了個本命；就連一起玩的小姐妹，也經常是隔幾個月就換了一批了……

　　衛雁歸覺得，秦秋瑩對他的喜歡，應該也是這般，過陣子就煙消雲散了。

　　她能纏著他好幾年……衛雁歸雖然很意外，但並沒有當真，也不至於覺得煩厭。

　　小丫頭高三時，纏著他要讀書筆記，說要考Q大，衛雁歸給了，還給她補過不少次她偏薄弱的數學。

　　小丫頭難得的週末和假期時常以補課為由往他待的實驗室跑，背地裏各種和人宣告他是她的男朋友。

　　衛雁歸以前並不介意這種事，後來開始介意了，是因為他有次去秦秋瑩家送自己專門為她整理的復習資料時，偶然撞見她和她最近玩得好的小姐妹在小花園的石桌上一邊寫試卷，一邊聊天。

　　小姐妹：“你雁歸哥是挺帥的，可你這條件也不差啊，從小到大都是校花，家庭條件也這麼好，一大片的森林等著你挑選呢，為什麼要在一棵樹上吊死。聽說高二那個很帥的校草XXX喜歡你哦，要不要考慮一下。”

　　秦秋瑩搖頭：“可能是已經成一種習慣了吧，我從小想要什麼一定能得到手，追了那麼多年了再放棄，總覺得不甘心。”

　　小姐妹：“可是衛雁歸那性格，太木訥沒情趣了，你就算追到手了，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多沒意思？他整天沉迷學習和研究，根本沒什麼空陪你。”

　　秦秋瑩想了一會兒才道：“不合適分手就好啦，只是談個戀愛又不是要結婚……”

　　小姐妹：“啊？那不會很尷尬嗎，分手了豈不是朋友都做不了了？”

　　秦秋瑩自信滿滿道：“不會的，我雁歸哥那麼疼我，就算做不成戀人，也絕不會變成陌生人的。”

　　這丫頭果然就和他想的一樣，嘴裏嚷嚷著喜歡他，但這性子一如既往的沒定性……好在他太瞭解她了，也沒當真。

　　衛雁歸當時站在轉角後，一個拐彎就可以走過去，給秦秋瑩一個腦瓜崩，再罵她一句胡鬧……

　　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轉身進了屋子，把學習資料放在客廳顯眼的地方，離開了。

　　只是此後，衛雁歸對秦秋瑩還是經常來找他還對人說他是她男朋友之事，覺得煩躁起來，開始和人澄清，也開始訓斥秦秋瑩以後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了，他們只是兄妹關係。

　　在秦秋瑩說，只要他還單身，她就都有追求他的權利時，他想到了要不找個女朋友斷絕她的念想。

　　衛雁歸也的確這麼做了……

　　要問為什麼，衛雁歸也仔細想過，不想讓秦秋瑩在他身上繼續浪費時間。

　　至於乾脆答應她，滿足一把小丫頭這些年想對他的執念，做一段時間男女朋友，然後再以不合適為由退回兄妹的位置……

　　衛雁歸下意識很排斥這種設想，覺得這種態度對感情不認真負責。

　　衛雁歸強迫自己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新課題裏，因為這樣，他就不用去思考對他來說很難參透的情情愛愛課題了。

　　甯舒雅的出現是一種巧合，比起任性嬌蠻做事沒定性的秦秋瑩，甯舒雅其實非常符合衛雁歸對未來妻子曾經有過的模糊設想，溫柔嫺靜，知書達理，穩重大方，宜家宜室。

　　為了讓秦秋瑩死心，他頭一次對她說了很重的話。

　　在家人的催促下，他和甯舒雅算是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但衛雁歸卻覺得每次約會對他而言完全是一種痛苦的折磨，還不如給秦秋瑩補課……不，是還沒有研究課題有意思。

　　衛雁歸找不到理由拒絕這樣一個處處都很完美的女朋友。

　　可是也不願意勉強自己對她更好一些……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他總不可能欺騙對方一輩子。

　　甯舒雅主動提出分手時，衛雁歸覺得如釋重負，也顧全了對方的面子。

　　可當知道這是出國半年，最近剛回國的秦秋瑩幹的“好事”時，衛雁歸其實並沒有覺得自己被甯舒雅戴綠帽了，因為他其實第一次約會時，就開始覺得他對甯舒雅“沒感覺”，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也不知道如果連他家裏人人都說好的甯舒雅都不合適，他以後該找什麼樣的物件。

　　衛雁歸去找秦秋瑩，其實並不是多麼真心覺得身為鄰家哥哥自己有責任要教育她……

　　他就是……從小到大頭一回那麼久沒見秦秋瑩了，想見她了，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想知道她是不是還喜歡他？

　　但這些最真實的心情都不能說出口，得找個冠冕堂皇符合身份的理由。

　　在感情方面遲鈍蠢笨的衛雁歸，並不知道這些心情意味著什麼。

　　秦秋瑩在他面前乖乖認錯，求他和她在一起，保證不會打擾他學習，也絕不會背叛他時，衛雁歸差點……沒把持住，就想說好好好都依你，但是猛然間又想起秦秋瑩說和她小姐妹說的“不合適就分手，繼續做兄妹”……

　　這一刻衛雁歸頭一次很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他真和秦秋瑩在一起了，他怕是做不到還和她繼續做兄妹了。

　　只是不等衛雁歸細思出其中緣由，秦秋瑩就給他下藥了。

　　從小看著長大的青澀小丫頭，長成了漂亮動人的模樣，曲線玲瓏有致的身體……直往他懷裏撲，緊緊地抱著他，身體卻不安分地磨蹭扭動，聲音嬌軟地求他不要走，抱抱她，親親她……

　　平時連個小黃片都不看的衛雁歸，哪里受得了這種刺激？

　　衛雁歸之前為了防止秦秋瑩喝醉，本就搶了她大半的酒喝，此時也有了幾分醉意……

　　許是遵從身體上的欲求，也或許是順從他心裏某種自己也沒有理清的渴望……

　　在他吻上她的那一刻，他心裏想的是，去踏馬的做兄妹……他和她又沒有血緣關係。

　　第二天清醒後，衛雁歸有被算計了的生氣，也有對自己完全禁不住誘惑的懊惱，衛雁歸自己都沒能琢磨明白心意，自然不可能會有什麼甜言蜜語。

　　但還是第一時間表明態度——等秦秋瑩滿二十歲就結婚。

　　心裏想的是——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想都不要想了。

　　然而衛雁歸萬萬想不到，秦秋瑩對他的興趣失去得那麼快，睡到手特麼就翻臉不認人了！

　　所以衛雁歸心情鬱鬱地去了國外參加交流會，也不忘打電話告訴家裏，讓家裏先把訂婚的事情準備起來，這樣秦秋瑩想不認都不行了。

　　在交流會過程中，他一直趕課題中自己負責的任務，想著爭取提前回國。

　　兩個月後，他任務臨近結束時，他收到了秦家的質問電話。

　　還有秦秋瑩失蹤、懷孕、癌症晚期的消息。

　　衛雁歸當時感覺整個世界轟然崩塌……

　　伴隨著不斷翻湧的驚慌、心痛、悔恨、焦慮種種複雜情緒……

　　衛雁歸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也喜歡秦秋瑩，甚至完全不比她對他的少，只是藏得更深，渴求的也更多，他想要以後的生命裏都有她，哪怕她任性、驕蠻、胡鬧……甚至可能會變得不愛他，只要她一直在他身邊就好了。

　　他為什麼沒有早點想明白？

　　他為什麼之前沒有答應她？

　　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冷漠？

　　衛雁歸完全沒有辦法原諒自己，他做的每件事從理論上來說好像都沒什麼錯……但卻傷透了她的心。

　　他覺得自己是懦夫，是傻瓜，是罪人。

　　衛雁歸不知道，在沒有秦秋瑩的十九年裏，他是怎麼過來的，大概是因為她只是“失蹤”了，沒有親眼看到她死去，他就一直還心存一份希望。

　　她肯定在某個地方等著他。

　　和他們的孩子一起。

　　只要想到這個可能，衛雁歸就感覺自己還是活著的，活得是有盼頭的。

　　在秦秋瑩追著他跑的時候，他笨鈍得甚至認不清自己的心，可是在她離開後，在日復一日，月複一月，年復一年的思念裏，他對她的感情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和執念。

　　時光越久情越濃，她想到放棄他，只是覺得不甘心，他只要想到要放下她，就覺得痛心。

　　秋瑩和孩子都還活著——這其實只是他為了更加心安理得地苟且偷生，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真的成真了！！！

　　哪怕他的小丫頭和他們的孩子都不願意見他，也沒關係。

　　青春韶華的時光裏，她追著他跑了六年……往後餘生的所有時光，換他追著她跑。

　　總能纏得他的小丫頭心軟，不求她還愛他，只要她一直還在，就很好了。

　　葉果給蹲在村口大樹下哭得像個傻子的衛雁歸遞了張紙巾：“叔叔，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愛哭啊！我媽媽說，我可可哥過了十歲就不怎麼哭了，哭也是偷偷躲被窩裏哭。”

　　林紅萍和丈夫去她舅舅的房子準備晚餐去了，唯一閑著的葉果被任命看著這個衛叔叔，不准他去春草姨家的院子，如果他敢過去，就讓葉果大聲叫人。

　　葉果哼聲道：“就算你哭，我也不會同意你去見春草姨和可可哥的。”

　　衛雁歸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擦了眼淚：“誒，我這是高興的！這叫喜極而泣！小朋友，請問你說的可可哥，是叫葉柯嗎？你怎麼知道他小時候愛哭，你能給我說說嗎？”

　　衛雁歸在來之前，從秦予深那裏知道了一些葉柯的資料，但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孩子的名字，還有孩子被託付給秦秋瑩認的姐姐收養的事。

　　葉果作為一個兄控，對自家哥哥的事情那是瞭若指掌，如數家珍！還是一個標準的兄吹！

　　她拿出自己的兒童專用手機，找出她相冊裏名為可可哥哥的文件夾，炫耀道：“我怎麼不知道？我媽拍了很多我哥小時候的照片，以前每次看我哭鬧，她就拿出來給我看，紮我心窩子——你哭起來不好看也不可愛，哭什麼哭？因為……我可可哥哭起來真的超好看！當然，我可可哥笑起來更好看！然後我就會忘記要哭啦！”

　　衛雁歸在旁貪婪地看著葉果的手機螢幕上的小視頻，那個看起來有五六分像秦秋瑩，還有三四分像他的四五歲小蘿莉，紮著可愛的兩根羊角辮，穿著粉紅色的蕾絲花邊小裙子，一張小臉粉雕玉琢的，抱著一個布娃娃玩得可開心。

　　小蘿莉被旁邊的一隻手搶走布娃娃後，懵了三秒才反應過來，癟著小小的嘴巴哭得傷心欲絕，大大的眼睛淚珠子刷刷滑落……還口齒不清奶聲奶氣地罵人：“壞，壞阿姨！”

　　然後是林女士和保姆阿姨哄葉柯的聲音，把布娃娃還給小蘿莉。

　　林女士給了葉柯一個親親後，小蘿莉立刻就不哭了，還帶著淚珠的精緻小臉羞澀地抿著嘴笑，還在林女士臉上也回親了一口。

　　真是個可愛的小天使！簡直讓人心都萌化了！

　　衛雁歸頓時覺得他過去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和秋瑩的女兒哭起來都這麼好看又可愛！

　　也有深深的遺憾，他錯過了小孩兒最為重要的成長期，還有幾許低落，小孩和媽一樣，不願意見他……

　　不過衛雁歸也能理解，他完全沒有盡過任何為人父的責任，只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彌補。

　　等等，這叫“果果”的小男孩剛才說的是，葉柯是他哥？難道不應該是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