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秋瑩的情傷

　　秦予深給過來的資料比較簡略，但該有的都寫了。

　　葉柯看完之後，眼眶泛紅，久久無言。

　　春草當年還是秦秋瑩的時候，因為母親早逝，秦老爺子對和愛妻長得很像的女兒非常寵愛，幾乎是百依百順，平時要什麼給什麼，秦秋哲也很疼這個比他小了足足十歲的妹妹。

　　簡單來說，秦秋瑩是個有點被寵壞了的大小姐。

　　偏偏她從初中時代就喜歡上的比她大兩歲的鄰家哥哥衛雁歸，一直只把她當妹妹看。

　　秦秋瑩性格任性霸道，她想要什麼東西一定要得到，可是衛家是和紅-色背景沾邊的書香世家，一家子超高知識份子，錢雖然沒有秦家多，但也絕不差錢，並且影響力頗廣。

　　衛家二少衛雁歸可以說是衛家小輩裏最聰明出色的一個，二十一歲就跳級讀到了博士，跟著他舅舅做物理研究，以後註定是個要經常拿獎的頂尖級別科學家。

　　秦家再有錢，也不可能強迫如此優秀的衛雁歸喜歡自家女兒。

　　秦秋瑩只得把衛雁歸身邊所有能接觸的女生都威脅了一遍，各種宣誓衛雁歸是她的男朋友。

　　這給衛雁歸的學習生活帶來很大困擾，他沉迷學業，本來也沒什麼時間考慮情情愛愛的事，被秦秋瑩隔三差五這麼糾纏，他都恨不得趕緊找個女朋友，好斷了秦秋瑩的念想了。

　　衛家家裏知道了這事，對秦秋瑩的做法也挺不喜歡，甚至可以說，完全不想要秦秋瑩這種兒媳婦，覺得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和他們書香世家的畫風不符。

　　有天，衛雁歸爺爺的老戰友帶著孫女甯舒雅上衛家拜訪，兩家長輩都有意撮合兩個小的，讓衛雁歸帶著甯舒雅去社區裏散散步，衛雁歸想起自己之前交個女朋友或許能讓秦秋瑩斷了念想的想法，便和甯舒雅出去散步去了。

　　倆人散步被秦秋瑩看到了，那可不得了，秦秋瑩當場就上去要找那個敢接近她雁歸哥哥的女人的麻煩。

　　結果卻很打臉，衛雁歸站在了那個才第一次見面的女人那邊，正式嚴肅聲明他並不喜歡秦秋瑩，只把她當妹妹，並表示如果她總是這樣干擾他的生活，那妹妹也不必做了，以後只做陌生人。

　　心上人如此重的話，讓秦秋瑩深受打擊。

　　秦家知道了此事，秦老爺子開始反省，他對女兒是不是寵得太過了。

　　好巧不巧，在秦秋瑩鬧事的時候，秦秋哲的第一任妻子剛因為難產去世了，秦秋哲工作之余還要看顧六七歲的兒子秦予深和剛出生就心臟不好的小女兒，也沒什麼好脾氣和耐心管教妹妹。

　　在辦完秦秋哲妻子的身後事後，秦家父子直接把秦秋瑩給強制送出了國。

　　此時秦秋瑩剛高考完不久，一向不愛學習的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努力學習，才勉強考上衛雁歸所在頂級學府Q大，想著好方便以後追人。

　　心上人的拒絕，溫柔大嫂的去世，父兄的斥責，好不容易考上卻無緣去讀的Q大，完全陌生的國度……

　　這讓秦秋瑩整個人都抑鬱了，她沒有按部就班去上學，而是過得無比頹廢，學會了抽煙、喝酒、濃妝豔抹、轟趴、飲食錯亂、作息顛倒，好在秦老爺子給她貼身派了兩個保鏢，總算不至於讓秦秋瑩墮落到和人亂搞。

　　秦秋瑩身體一直是被嬌養著的，這樣的生活方式讓她患上了胃病，但每次都是胡亂吃點藥，絕不肯上醫院。

　　半年後，臨近過年，身體越來越不舒服，加上對喜歡了五六年的衛雁歸的思念，使得秦秋瑩妥協了，她在電話裏哭著求著父兄讓她回家，她以後會改過自新，她不會再去打擾衛雁歸的生活。

　　秦老爺子就這麼個女兒，對秦秋瑩一直是當做心肝寶貝一樣疼的。

　　其實就算秦秋瑩不低頭認錯，他也想著把人接回來身邊管教了，Q大的學籍也一直為秦秋瑩保留著，只要她回來就可以繼續上學，不過當然，要留一級了，下半年開學才能上學。

　　秦老爺子把秦秋瑩接了回來。

　　這次秦秋瑩回來後，發現衛雁歸是真的有女朋友了，正是那個導致衛雁歸當場和她翻臉的甯舒雅。

　　甯舒雅長得不如秦秋瑩漂亮，只能算是溫婉秀麗，家世普普通通，但也算得上是低配版的書香世家，她爺爺年輕時在一次出任務中還救過衛雁歸的爺爺。

　　甯舒雅自己也很優秀，是名校B大文學系的才女，性子溫柔嫺靜，看起來似乎的確和清俊斯文的衛雁歸很般配。

　　最重要的是性格好，有了秦秋瑩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小姐作為對比，整個衛家都更喜歡甯舒雅。

　　秦秋瑩吸取之前的教訓，這次沒有再當面上去鬧，半年的國外單獨生活，使得嬌蠻任性的秦大小姐性子變得成熟了很多，也學會了耍心機和玩迂回。

　　秦秋瑩一起玩的圈子裏有很多富二代，秦秋瑩算是頂級的那批，下面有不少巴結她的次級富二代。

　　秦秋瑩找了個撩妹很有一手的發小，可惜他家裏管得嚴，他喜歡撩妹裝逼但是零花錢不多，秦秋瑩開價兩百萬，讓他去把甯舒雅撬到手。

　　這個發小屁顛屁顛地去了，能追求美人還有錢拿，不幹白不幹啊，雖然甯舒雅這種性子寡淡無聊學霸女的類型他平時不是很喜歡，但為了錢還是可以追一追的。

　　衛雁歸和甯舒雅是在一起了半年了，可兩人約會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每次約會總是不怎麼愉快。

　　約會過程中，衛雁歸只要接到研究所的消息，就會立刻撇下女友回去沉迷知識的海洋。

　　好不容易有次約會順利看電影看到散場，衛雁歸還挑了好幾個不符合物理科學的BUG。

　　有次甯舒雅要求他陪她逛街，理由是要給她爺爺買生日禮物……結果在甯舒雅上洗手間時，衛雁歸突然想到他最近在思考的課題的可行方案，當場去咖啡廳點了咖啡借了紙筆，演算起來……完全把陪女朋友逛街的事忘了，電話打過去也不接，怕打斷他的解題思路，還直接關機。

　　在甯舒雅生日時，約好的一起吃飯，他因為沉迷研究課題忘記了時間，遲到半個小時，並且準備的禮物……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盆仙人球！這還是因為甯舒雅各種暗示說期待生日禮物，才有了這盆據說是在研究所裏陪了衛雁歸一年的仙人球——說白了就是衛雁歸忘了準備禮物隨手拿這個來充數。

　　牽手擁抱是甯舒雅主動的，親吻甯舒雅想主動時，衛雁歸卻推開她，問她有沒有蛀牙？平時用什麼牌子的牙膏漱口水？要求她先去做個口腔清潔……甯舒雅簡直尷尬癌都要犯了。

　　總之，這是個完全沒有任何情趣可言的男朋友。

　　要不是沖著衛雁歸那張帥臉，還有他不凡的家世，甯舒雅早就受不了了。

　　所以甯舒雅在遇上長得也算得上挺帥，追求花式層出不窮，經常給她製造小驚喜，還很捨得為她花錢的富二代追求者時，甯舒雅堅持不到一個月……就主動和衛雁歸提了分手。

　　讓秦秋瑩意外的是，對待感情一向浪蕩沒定性的發小竟是真的喜歡上了甯舒雅，不肯要她給的錢了，要和甯舒雅以結婚為前提認真談戀愛。

　　衛雁歸這時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撬牆角了，還覺得鬆了口氣，沒有了女朋友的打擾，以後就可以專心好好學習和研究課題了！

　　然而，秦秋瑩把甯舒雅和他分手前，就和她那發小KISS的照片，還有甯舒雅對衛雁歸抱怨的錄音寄給了衛雁歸，並且明言她發小會追甯舒雅，是她花了錢雇的。

　　衛雁歸在闊別秦秋瑩的糾纏半年多後，終於第一次找上這個昔日他也很疼愛的鄰家妹妹，但他主要目的卻不是算賬自己被戴綠帽了，而是給秦秋瑩說教……說她這樣做得不對。

　　秦秋瑩收斂起她所有的鋒芒，乖乖認錯，求衛雁歸原諒她以前的不懂事，並給她一個機會，如果是她做他女朋友的話，她肯定不會打擾他學習，也絕不會背叛……

　　衛雁歸想到戀愛的麻煩，還是那句“我只把你當妹妹”。

　　秦秋瑩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給衛雁歸喝下加了春藥的飲料，又裝醉讓衛雁歸送她回公寓……在藥力促使之下，倆人發生了關係。

　　秦秋瑩知道以衛雁歸的性格，哪怕不喜歡她，也會出於責任，對她負責……

　　事情也的確如她意料的那般，第二天醒來，衛雁歸雖然滿臉陰沉，但還是說，他會負責，等她滿二十歲就結婚，但這是她自己強求來的，他不會很多時間陪她，更不會愛她。

　　秦秋瑩渾身酸痛，聽到的卻是心上人冷冰冰的話語，沒有一絲柔情和關愛，感覺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強求得來的婚姻，得到他的人卻得不到他的心，真的會快樂和幸福嗎？

　　秦秋瑩一向是驕傲的，這次為了衛雁歸把自己作踐到了塵埃裏，也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應，他和不算很上心的前女友甯舒雅在一起時，態度都更溫柔許多。

　　秦秋瑩冷靜地從包包裏拿出一遝現金甩到衛雁歸臉上：“結婚？結什麼婚？我就當叫了個鴨。滾吧，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了。哼，技術那麼爛！”

　　衛雁歸萬萬沒想到……昨晚還死賴著求他給她一次機會，永遠不離開他的秦秋瑩，把他睡到手，就完全變了副姿態！

　　不過想到下午他還有個很重要的行程，要和導師前往A國進行學術交流學習會，為期三個月，他是絕不能放導師兼親舅舅鴿子的，他所研究的課題也到了最關鍵的階段。

　　衛雁歸只得臭著臉走了，走之前丟下一句：“你還長本事了，等我回來再和你算賬。”

　　後來，秦老爺子和秦秋哲知道秦秋瑩做的糊塗事後，要不是一手嬌養大的女兒和妹妹，揍一頓的心都有了，雖然沒有動手，各種訓斥責駡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生米已成熟飯，既然衛雁歸那邊也願意負責，秦老爺子對秦秋瑩的要求是讓她這段時間修心養性，以後好好和衛雁歸在一起，別再整什麼么蛾子。

　　至於秦秋瑩嚷嚷的她不要衛雁歸負責，秦老爺子反而不同意了，衛家小子便宜都占了，憑什麼不負責。

　　衛家也知道了這事，儘管自家兒子堅持負責，但他們對秦秋瑩這個主動纏上來的兒媳婦人選非常不滿意，以前衛家長輩看到秦秋瑩還會維持表面客套，這事之後，對秦秋瑩完全沒有好臉色。

　　秦秋瑩開始後悔，她好像真的做錯了……但她根本沒把事情告訴家裏的，衛雁歸為什麼要把事情告訴了家裏？或許僅僅是因為他的處事原則，要對她負責吧。

　　秦秋瑩這時才漸漸意識到，如果不是相愛的倆人在一起，日子會更難捱。

　　一個月後，秦秋瑩檢測出了懷孕……以及在全面體檢時，檢查出了乳腺癌晚期。

　　她母親在她才幾歲的時候，就是這個病去世的。

　　秦秋瑩又檢查了好幾次，不捨得打掉心愛的人的孩子，也不想去接受治療。

　　癌症要化療，可醜了，一向愛美的秦秋瑩完全不能接受自己變成醜陋的模樣。

　　她好像快要死了……可是昔日疼寵她的父兄，近來每次見了她都是一臉失望、不耐煩的樣子，張口就是斥責。

　　秦秋瑩自己糾結了一個月後，覺得要在她還最美的時候死去，讓他們永遠記得她。

　　這時的秦秋瑩，也不過是才十九歲的小姑娘罷了，遇到如此可怕的死亡威脅，不能向親人、喜歡的人求助，自己做出的決定肯定是負氣的、不成熟的。

　　她這時已經搬出去單獨住了，一般一周才回家一次，平時因為不喜歡聽父兄說教，電話聯繫的也不多，所以秦家父子在秦秋瑩離家出走五天后，週末該回家時沒回來，打電話聯繫不到人，去她公寓發現了一封“遺書”，才發現秦秋瑩的失蹤。

　　還有放抽屜裏的秦秋瑩的病歷。

　　這時的秦秋瑩，還是有點中二的，滿心都是想著自己淒美地死去，讓這段時間對她變得無比嚴苛的至親們後悔、痛徹心扉。

　　但是又害怕自己萬一不敢死，畢竟所有死亡的方式都伴隨著痛苦，死後的姿態都挺恐怖嚇人……所以秦秋瑩還是帶了一筆錢傍身，想著實在不敢自殺，就找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安靜地等死。

　　至於後來被葉長升勸住了沒死成，到了長壽村後病症意外被穩住，秦秋瑩一開始也完全不想聯繫家裏，一開始是賭氣和負氣，後來則是習慣了長壽村寧靜的生活，在時間與世事的洗滌下，秦秋瑩已經告別了過去任性、嬌蠻、幼稚、衝動的自己，獲得了新生。

　　她活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而在這十九年裏，秦家、衛家卻是無比後悔，的確如秦秋瑩當初想要尋死時希望的那般，她成了他們心中不可磨滅的痛。

　　雖然認定秦秋瑩很可能已經去世了，但兩家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秦秋瑩。

　　當然，資料上沒那麼多的心路歷程，而是嚴格按照事情起因、過程、結果來寫的，但葉柯卻彷彿真的看到了秦秋瑩年輕時經歷過的那段情傷。

　　山路坎坷崎嶇顛簸，兩個小時後，葉家一家人到達了長壽村。

　　好一段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後，葉柯和林紅萍一起，推開了一座山村小院虛掩著的古樸木門。

　　一個用木簪挽著一頭烏黑秀髮、穿著淡青色麻布衣裙，卻難掩絕美風姿的美人正在院子裏翻曬中藥，聽到聲音，她抬頭看向門口，清淺一笑：“紅萍姐，小柯，你們來了。”

　　美人看著三十歲出頭的樣子，氣質恬淡悠然……最重要的是，精緻漂亮的五官和葉柯有六七分相似。

　　葉柯不確定地叫了一聲：“春草……媽媽？”

　　美人笑容更絢爛了幾分，眼睛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泛起幾許淚花，應了一聲：“小柯，是我，我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