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謝謝你不怪我

　　春草眸光微微泛紅後，很快用隨身攜帶的素帕擦了擦眼角，心裏的忐忑和憂慮都因為葉柯那句“春草媽媽”而消散了許多，對葉柯招手道：“快過來給媽媽好好看看，我的小寶貝都長這麼大了。”

　　葉柯也是情不自禁地有些想哭，連忙撲向春草所在的方向，給了春草一個大大的擁抱，哽咽著又叫了一聲：“媽媽。”

　　林紅萍悄悄退出了院子，把空間留給這對久別重逢的母子。

　　她不怕春草搶走她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只為葉柯以後可以多收穫一份愛感到高興。

　　初見時那個自己都照顧不好的春草，如今也長成了一個很合格的媽媽。

　　春草是屬於身量嬌小的美人，身高160，因為多年癌症纏身，在山村裏吃食也很清淡養生，臉上氣色雖然不錯，身材卻很清瘦……

　　葉柯把毛茸茸的腦袋埋在美人頸窩裏撒嬌似地蹭了蹭，心疼道：“春草媽媽你真好看，就是太瘦了，以後我要把你養胖點。”

　　春草有些不好意思，又捨不得推開這麼可愛的寶貝兒子，她又濕了眼眶：“我都沒盡到做媽媽的責任，以前一直沒有照顧過你，小柯對不起……”

　　葉柯道：“謝謝你願意生下我，還幫我找到了很好的紅萍媽媽照顧我。春草媽媽不要哭，以後有我保護你和照顧你！”

　　在這十九年裏，秦秋瑩從當初嬌蠻任性衝動中二的少女，慢慢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成了長壽村很有名氣的美女中醫師春草，還蛻變成歲月靜好恬淡安然的動人模樣，人美氣質佳，很有幾分古典美人的韻味。

　　時光似乎格外偏愛她，今年已經三十八歲了，但純素顏看起來也就三十歲左右。

　　如果再稍加妝扮一下，修飾掉明澈的桃花眼眼尾處那並不算明顯的淺淺細紋，和葉柯站在一起，說是姐弟倆也有人信。

　　整個長壽村，不知道多少青壯年小夥子喜歡中醫師春草，想求娶她的也不少。

　　生活教她學會了淡淡微笑，讓所有人都覺得舒服，而不再是發脾氣、哭鬧，讓大家都不喜歡。

　　可是，春草從未再打開過自己的心扉。

　　如今被親生兒子用力擁抱，還說要保護她、照顧她，這讓現在早就已經學會自己保護和照顧自己的春草，一下子又眼淚洶湧起來。

　　已經年近四十的她，彷彿又變回了當年那個雖然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但還是渴望親人無條件寬容與寵愛的小女孩。

　　“嗚嗚，小柯……謝謝你，沒有怪我，也沒有討厭我。”

　　葉柯看著抱著他哭成淚人的春草媽媽，心裏很無措，在抱頭哭和哄媽媽之間……他還是選擇了後者，他雖然也很想哭，但是春草媽媽身體還沒完全好全，不能過度傷心，再說了，他們母子相認，是應該值得高興的事情才對。

　　葉柯拿出誘哄妹妹的經驗，安撫地輕輕拍了拍春草的背：“不哭不哭，春草媽媽這麼漂亮，哭起來眼睛腫了就不好看啦……”

　　春草哭笑不得，開始覺得自己在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的兒子面前哭得稀裏嘩啦很沒面子，明明之前和高大冷酷的侄子見面時，她也能保持冷靜淡定的。

　　不過和兒子相處的方式，卻意外的讓春草覺得很舒服很開心——她居然有一種被兒子寵著的感覺。

　　這比預想中兒子可能會怪責她，或是對她冷漠相對的情況，都好太多了。

　　春草住的院子不算小，很有些年頭了，是當年林紅萍外婆家的老院子，之前林紅萍回來長壽村休養就是住這裏。

　　林紅萍外婆被兒子接出去住了，偶爾回老家一趟，林紅萍舅舅也有後來建的院子。

　　這個老院子翻新和裝修了一遍後，就給春草住了，不過還是留了葉長升和林紅萍的房間。

　　而教春草中醫術的古婆婆，就住在隔壁小院，還是林紅萍外婆的嫂子，有幾分親戚關係，今年已經一百零五歲了。

　　相鄰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有點親戚關係，平時也頗為照顧林紅萍和她老公一起認的妹妹春草。

　　等春草收拾好情緒，葉家夫婦和葉果推著兩個行李箱，還有拎著兩大袋吃食進了門。

　　至於帶來的兩大箱水果和十幾盒月餅，已經分了一部分給相鄰的親戚，當然也少不了留了一份自家吃用。

　　雖然長壽村以前不通車，想搬運東西進來只能靠人力和牛車，但春草住的院子裏，電視機、電腦、空調、冰櫃、洗衣機、洗碗機、掃地和拖地機器人，各種家電一應俱全。

　　這些都是葉長升和林紅萍添置的，因為山村電力不穩定，甚至還給春草備了個小型發電機以防萬一！

　　吃食方面卻比較講究，只會給春草送一些山村裏不常見的時令有機水果。

　　當然，葉長升和林紅萍剛創業時缺錢，前一兩年只是親自給春草幾個月送一趟日用，一次給她添置一兩樣小家電。

　　到了後來，葉家經濟條件變好了，哪怕葉長升和林紅萍沒空過來，也會每個月讓人送一趟東西上門，生活用品，衣服，書刊，雜誌，吃食等等。

　　可以說，葉長升和林紅萍對春草，簡直比親哥親姐還好了。

　　所以春草在山村的日子，並不算多麼艱難清苦，還可以算得上是很不錯，除了上網信號不好之外，和外面沒很大差別。

　　春草帶葉柯去看了她的藥房兼書房，房子中間有一個很高大的中藥櫃，比起專業的中藥店肯定是不及的，但常用的中藥這裏都有。

　　藥櫃旁側留了一道門，裏側則是春草不出診時，看書和休閒的地方，三個書櫃和藥櫃背對背。

　　書房一邊擺放了辦公桌和電腦。

　　另外一邊是沙發和茶几，上面有一套看起來經常使用的古樸茶具。

　　書房的盡頭，則是一扇可以推拉開的木質側拉門，通向後院，後院裏有棵老樹，有一叢葡萄架，還有十來種花花草草，甚至還有幾盆常用的調味料，蔥姜蒜香葉什麼的，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除了臥室和前後兩個院子，書房便是春草最經常待的地方，沒有人來就在書房裏看書喝茶，有求醫的村民上門就出去外面藥房坐診。

　　葉柯進了書房，陡然愣住了，因為在書房的三個書櫃中，最中間的那個，擺放了很多他以前用過的物品，還有他親手製作送給春草的禮物……

　　而在辦公桌後面的牆壁上，則是掛了很多相框，滿滿的都是他的照片，從小到大，有男裝有女裝……

　　這是春草媽媽生活了十九年的地方。

　　卻也一樣有著他的痕跡。

　　葉柯突然回想起來，十歲那年，他其實跟著林紅萍來過一次長壽村，當時這個屋子好像也有個藥櫃和書櫃了，但都小很多，牆壁上也沒有照片……

　　葉柯問道：“春草媽媽，我十歲那年過來長壽村，你真的去采藥草了嗎，為什麼不見我？”

　　春草道：“那次我見到你了，只是你沒看到我，當時我……很愧疚，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還怕太過接近你，就捨不得讓你跟紅萍姐走了。”

　　葉柯見到春草之前，他其實是感激她給他找了現在的爸媽的，但見了春草之後，他卻無比遺憾，為什麼沒能和這個其實也很愛他的媽媽早點相認。

　　好在，現在也不算晚，葉柯感覺自己又想哭了，他軟聲道：“那這次我留下來陪你，不走了。”

　　春草好笑地捏了捏兒子的臉：“說什麼傻話呢，以後把這裏也當成你的一個家，多回來看我幾次就好了。天天見，被你發現我其實很多缺點，和你以為的溫柔好媽媽完全不一樣……你就會嫌棄我了。”

　　葉柯又抱住春草，撒嬌地蹭啊蹭：“我也很多缺點，難道媽媽知道了就會嫌棄我，不想見我了？”

　　春草立刻道：“當然不會了！”

　　葉柯：“我也是一樣的，我也永遠都不會嫌棄您，我只會越來越喜歡您。”

　　春草這麼多年一個人生活，也不是沒有後悔過把孩子送走，不然好歹有個伴兒，可是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沒有後悔，因為，葉長升和林紅萍真的是把孩子教得太好了，比她想的還要好一萬倍。

　　如果當初把孩子留在身邊，她肯定給不了孩子這麼好的一切。

　　就在母子倆又開始哽咽想哭時，葉果跑進來，清脆地蘿莉音口齒清晰地傳話道：“可可哥哥，村口又有三輛車車來啦！媽媽說，是什麼，秦家的人……對了還有個，姓衛的帥叔叔！爸爸和媽媽在攔著不讓他們進來。”

　　春草渾身僵住，想起侄子秦予深上次說的，下次等村子路開通了，就和他父親還有老爺子一起過來看她……

　　這個春草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

　　而姓衛的……關係深到會來這山村找她的……還能有誰？

　　春草緊緊抓著葉柯的手，看似冷靜，聲音其實都在發顫道：“小柯，見爸爸和哥哥可以……我不想見他，我不要見他。”

　　如果沒有看春草以前的資料，葉柯可能理解不了春草口中的“他”是誰。

　　可是因為看過，葉柯自然知道，春草不想見的人，是衛雁歸。

　　他怎麼也來了？秦予深居然完全沒提這茬！

　　葉柯皺了皺眉，卻是安撫地又抱了抱春草，軟聲道：“好，不見他，我去幫你傳話……”

　　春草卻是猛地拉著葉柯：“不不，你也不能去見他！”

　　她以前傻還瞎，追著那個人跑了六年，也做了很多傻事和錯事。

　　但她現在已經不傻了也不瞎了，做過的錯事也付出了沉痛的代價，獨自在他鄉飄零近二十年，有家也不敢回。

　　她和小柯，以後都不想再和那個人有任何牽扯，像他曾經對她說過的那般，以後當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