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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兒》第19章
第七章

  ──儘管讓父皇留宿承歡殿的消息逼的不得不直面真相的那一刻,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幾乎要將蕭宸徹底淹沒;可一夜過後、初始的衝擊感不再;他的情緒,也在幾個時辰的安寢後徹底平復了下來。

  所以當他一覺醒來、發現昨夜獨身入眠的自己正讓父皇結結實實地抱在懷裡時,少年不僅未有分毫侷促或不安,反倒還因為那熟悉的胸膛和體溫格外放鬆舒心,情不自禁地又朝對方身上貼緊了幾分。

  只是他不動還好,這一動,原就緊貼著父皇的身子與身旁強健溫熱的軀體再無一絲空隙;男人晨起時格外精神的部位,便也因眼下的姿勢直直抵上了他的腿根。

  男人的身體因而微微震了震;而意識到那處硬挺是什麼的蕭宸,亦不由為此腰身發軟、瞬間紅透了耳根。

  他前生因讓毒性毀了根本,不僅人發育得晚,氣血也遠不如尋常少年人旺盛;記憶裡真正宣洩過的,也只有那嚇得他魂飛魄散、就此逃離京城的初回遺精。而這一世,他的身子雖十分健康,可因長年修練生生訣,一有精血便煉精化氣去了、根本不可能有「精滿則溢」的情況,故慾望方面一向淡薄,只要不刻意想些有的沒的,便不會生出什麼教人尷尬的反應。

  可他生理上雖不躁動,心底卻是真正對父皇懷著妄念的;如今讓父皇這般抱在懷裡,週身儘是父皇的氣息和溫暖,腿根處又牢牢抵著父皇無比精神的那處,要真半點遐想也沒有,那就不是柳下惠,而是完完全全不知人事了。

  更讓他感到不妙的是:因和父皇間從小就不怎麼避忌,眼下雖仍隔著衣衫,可蕭宸就算閉上雙眼,也能想像出那衣料包裹下的龍根、是何等猙獰壯碩的模樣……想起幾年前還未離宮歷練的時、他還曾親手替父皇洗過那處,腦海裡隨之浮現的記憶讓少年身子一熱;平素靜如止水的慾望,亦也就此漸漸掀起了波浪來。

  察覺週身氣血逐漸有了向下匯聚的跡象,蕭宸心下一驚,當下再顧不得心底繾綣纏綿的情緒、扭動著身子便想由父皇的懷抱裡掙脫開來;卻不想猶自熟睡著的父皇不僅未曾放他離開,反倒還加重了力道地一個緊擁、徹底消除了彼此間才剛拉開少許的空隙。

  而這樣緊密無間的接觸,讓承受著的蕭宸既是迷醉、又覺煎熬。

  想著父皇不知何時會清醒過來,避無可避、躲無可躲下,生怕洩漏出心底禁忌情思的少年索性重新闔上雙眼收束心神、就這麼窩在父皇懷裡默默修練起了生生訣。

  ──也在他徹底沉入修練的那一刻,身側的帝王已然睜開了雙眼。苦澀、疼惜、眷戀、自責……太多太多的情緒在那雙凌銳的鳳眸中翻騰交錯,卻獨獨少了一個初醒之人所應有的惺忪和迷茫。

  可就算裝睡,他能夠騙得的,也僅只這片刻的溫存而已。

  回想起愛兒察覺自個兒慾望後亟欲脫離的舉動,蕭琰眸光微暗,卻終還是逼著自己壓下了心頭一瞬間近乎失控的瘋狂慾念,只輕輕吻了吻愛子的髮梢,藉對方修練的機會將這份溫存維持得更久一些。

  如此這般,卻到半個多時辰後,暫時告了個段落的蕭宸才睜開雙眼、故作鎮靜地同不知何時醒來的帝王道了早,並強壓下胸口因憶起昨夜之事而再度翻騰的情緒、試探著問:

  「父皇不曾留宿承歡殿?」

  「放不下你,半夜就回來了。」

  蕭琰雖不確定次子昨夜含淚入睡的原由,可因察覺了心底對愛兒的情思,談起此前駕幸祈昭媛之事,便不免生出了幾分心虛、略帶些辯解意味地交代了自個兒後來的行蹤。

  「也虧得朕回來了,不然還見不著你縮在被子裡、將自個兒裹成了蠶蛹似的偷偷落淚的模樣……怎麼回事,和朕說說?」

  「……只是有些難受而已。」

  聽父皇將自個兒的蠢樣瞧得一清二楚,蕭宸容色微紅,卻因心懷顧忌而只是有些含糊地作了答,「當時有些想不開,如今睡了一覺起來、精神頭好了些,自然便沒事了。」

  「……是因為你那個好舅舅?」

  蕭琰再怎麼想,也不會自戀到認為愛子是因他夜宿承歡殿而哭──雖然這才是事實──故左思右想之下,最終還是將答案落到了樓孟允上頭。

  蕭宸既無可能說出實情,便索性一個頷首,應承了父皇的猜測。

  蕭琰早在昨夜回殿時便已由安遠和潛龍衛處知曉了事情的經過。見愛子真是因那個不識好歹的難過若此,心下怒火飆升之餘、亦不由讓宸兒對那位妻舅的看重激出了幾分酸意來。

  以他對宸兒性情的瞭解,若非真正將對方當成了親人看待,又怎會因此難受到這等地步?可笑樓孟允一心想藉從龍之功賺取權力名位,卻一次又一次將唯一有可能讓其得著這些的人推得更遠……如此自作自受、自取死路,也不能怪他徹底翻臉無情了。

  無視了自己其實從沒將對方當成自己人看待的事實,帝王滿懷憐惜地輕吻了吻愛兒額角,安慰道:

  「就此認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也好,省得宸兒日後因惦念親情、一不小心便讓樓孟允當槍使了……這事兒父皇自會處理,你無須擔心。」

  「……好。」

  見自個兒昨夜哭著入眠之事──一想到自己竟軟弱至此、還讓父皇抓了個正著,蕭宸便臊得滿面通紅──至此算是揭了過,少年暗暗鬆了口氣,這才同父皇雙雙起身、各自分頭洗漱去了。

  兩人都是理智盡責的性子,便是心底仍殘留著昨夜之事的餘波,到了該忙正事的時候,也不會讓私人情緒影響到公務。蕭宸照舊於上午同父皇一道臨朝視事、下午至東宮衙署處理公務;三餐也依舊是跟著父皇一塊兒用的。待到夜裡,父皇提出了同榻而眠的要求,他也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然後一如既往地在沐浴過後主動躺上了床榻內側,將外邊留給了總習慣看顧著他的父皇。

  一連數日,皆是如此。

  蕭宸未再探究帝王駕幸後宮之事;蕭琰也不曾再往後宮尋人消火……一切好似就此恢復了平常;可卻不論蕭宸抑或蕭琰,都清楚眼前的「平常」,不過是粉飾太平之後的假象而已。

  就如那「一如既往」的父子同眠。

  往日蕭琰雖偶有讓愛子先行睡下的時候,可更多的卻是父子倆一道上榻安寢,並在放下床帳後彼此依偎、邊說些體己話邊培養睡意……而如今麼,說是父子同眠,卻總是蕭宸自個兒先上榻睡了,帝王則托辭尚有公務待理,直到確定愛子睡熟了,才會擱下手上的「要事」就寢安歇。

  其實蕭琰如此安排,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畢竟是個身強體壯的成年男人,又是熟知了情慾滋味的,單單看著愛兒更衣都能氣血躁動、慾火焚身,更何況是天天摟著對方僅著了件裡衣的柔韌身子入眠?他能勉強克制著不做出無法挽回的事兒,卻無法壓抑住身體本能的反應。在此情況下,要想不讓宸兒覺出異樣來,除了就此分榻而寢、也就只有錯開就寢時間一途了。

  蕭琰本就對愛子疼愛非常,如今又察覺了自身懷抱的情感,正是心思最熱的時候,便清楚這樣的親近不啻玩火,卻怎麼也捨不得這份好不容易得回的無間親密與溫存……所以縱知不該,他卻還是選擇了將父子同眠習慣延續下去,只生生延後了自個兒歇下的時機、等宸兒徹底睡熟了才上榻安歇。

  而這個時候,也往往是帝王一天當中心情最為滿足、也最為複雜糾結的一刻。

  宸兒對他的依戀可說是刻到骨子裡了的,這些日子又已重新養成了和他同睡的習慣,故往往他一躺下,那個讓他既憐惜又渴望的身子便會尋覓著主動依到他懷裡,且一睡就睡得極熟,就是蕭琰偶爾耐不住心頭竄延的慾火做了些稍稍逾矩的動作,全無防備的少年也不曾生出分毫警覺和排斥。

  事實上,有幾回,一時沒收住手的帝王甚至連舌都探進了愛兒口裡,可後者卻也只是難耐地輕輕呻吟了聲,並不曾做出任何抵抗……蕭琰知道宸兒會如此一無所覺地任人輕薄,不過是因為那個「人」是自己而已,那種全然的信任和敞開讓帝王在心滿意足之餘、亦不由生出了濃濃的罪惡感來,故之後反倒收斂了許多,只將自個兒偷香的範圍限定在淺吻和擁抱而已、再不曾越雷池一步。

  正因著他的克制,蕭宸便偶爾在半夢半醒間感覺到了什麼,也只以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就像前生令他驚駭欲絕的那遭──並不曾疑心父皇是否做了什麼。

  可這種事一回兩回也就罷了,次數一多,本就藏著心思的少年便也不免心驚膽跳了起來,生怕自己「夜有所夢」的時候會不自覺洩漏出什麼,從而讓父皇知曉了自個兒「日有所思」之事。加之他心思素來敏感,對父皇總要到他睡熟了才肯安歇的事兒也有所感覺,便不免為此生出了幾分猜疑和不安。

  實則蕭宸自個兒也清楚,若他明說了不想繼續與父皇同榻而眠,就算只拿「年紀大了不好意思」當借口,父皇也不會太過追究才是……尤其那夜之後,不知是否猜出了他含淚入眠之事與自個兒駕幸承歡殿有關,父皇不僅恢復了不進後宮的日子,就連瀉火都是趁著沐浴時自個兒來的。這種明顯是顧慮著他想法的舉動教有所覺察的蕭宸既開心又自責;卻不論再怎麼告訴自己「不能任性」、「應當獨立了」,每當父皇說出「你先上榻歇著、朕隨後就來」時,婉拒的話語,都沒能如理智所盼著的那般訴之於口。

  於是他只得放任自流、得過且過,既沉浸於這份令他迷醉沉淪的親密、又惶恐於那份見不得光的念想會在不經意間露出什麼端倪來……好在三年一度的省試將近,父皇諸般籌謀之際,也不忘邊指點邊分配了些許工作給他,讓蕭宸戒慎恐懼、時刻擔憂著情思暴露的心能夠在忙碌中暫時放下,這才讓少年能夠在連日的煎熬中得著少許喘息。

  不過他忙歸忙、煩心歸煩心,卻始終沒忘了分出心思留意他那位好大哥的動靜。根據潛龍衛送上的情報,蕭宇一心想將自己塑造出一個禮賢下士、英明睿智的賢王形象,不僅這些日子時常在穎王府舉行詩會文會,還時常微服到那些應試舉子群集的客棧酒樓晃蕩,在那些人高談闊論時來個擊節讚賞,或者玩一出「將某某才子請到包廂」、以賞識為由紆尊相交的把戲。

  大抵來說,一般稍有見識、對時事及朝廷現況有些瞭解的舉子,對蕭宇的招攬不是一笑置之,就是不以為意。托辭婉謝已經算是相對客氣的反應了;若遇到某些性子耿直火爆的,有時甚至會直接罵一句「居心叵測」或「假惺惺」,讓意欲藉此收攬門客的蕭宇心下暗恨,卻為了保全那副賢王面子而只得生生忍下、只在回府後連罵幾聲「不知好歹」。

  好在這世上聰明人不少、自以為聰明的也很多。想著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一些投機之人便另取蹊徑地投效了蕭宇、打算從這位皇長子身上掙一把從龍之功,這才讓穎王殿下斥資無數的「禮賢下士」不至於徹底淪為一場笑話。

  但在蕭宸看來,蕭宇這種拓展心腹勢力的方式根本是自個兒將自個兒往絕路上推。

  大昭延續至今已有七代,許多方面的規矩都考慮得十分周全。比如皇子封王,基礎人事和起居支出都是由皇家直接支付供給,確保這些王爺能夠過上足夠氣派體面的生活,卻不會有太多能拿來做怪的閒錢。蕭宇母家勢微,在財力上能得著的支持本就十分有限,如今又要出錢出力地供著這些門客,只怕還沒得著收穫的一天,就先要讓這些皇長子黨的「中流砥柱」徹底搾乾了。

  ──更別提如此積極搜羅心腹結黨營私,只會更招了父皇厭惡。

  蕭宸對這位長兄的手足之情早在上一世就已消磨殆盡;眼下抱持的態度也不過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自然不會對蕭宇自尋死路的舉動加以攔阻或提點。所以知曉蕭宇的種種作為後,蕭宸也就只是讓人多加留心他的錢財來源和謀劃、防著對方狗急跳牆而已,並沒有在「禮賢下士」方面扳回一城的打算。

  相較蕭宇這些日子來的「努力」,更讓他在意的,是樓孟允近期的種種動靜。

  對於此人半途攔路、口口聲聲要求蕭宸舉薦他做今科主試的舉動,給觸了逆鱗的帝王並未明著懲處,而是在召來樓輝密議後下旨將樓孟允由禮部制舉司調往了集文館做編修,專門負責古籍編葺修繕的工作。

  若說在制舉司,樓孟允還有那麼幾分從今科省試中做手腳得益的可能;那麼調到集文館,就是將他手頭那點值得誇耀的權力徹底奪了去,讓樓孟允便想興風作浪,也沒能力整出太大的事兒來。

  樓孟允雖志大才疏、眼高手低,卻並非一點腦子都沒有的蠢人。前腳才剛尋了外甥說事、後腳便給整了這麼一遭,用膝蓋想也知道是拜誰所賜……他對蕭宸本就沒什麼親情可言,經此一著更是徹底撕破了臉,開始暗地裡四處探聽起了後者當日外出的行蹤。

  得知此事,蕭宸雖不懼樓孟允,卻不得不防著這位好舅舅對敏行出手,不由對自己先前未在敏行身邊留下人手的事生出了幾分懊悔……正巧敏行昨日曾派人遞信,說有要事相商、邀請他過府一會,少年也想暫離宮中稍微散散心,便由行程中排開了半個下午,讓人同父皇交代一聲後徑行出了興和宮。

  寧睿陽入京後並未租住客棧,而是靠著書院先生的介紹直接在城南一處僻靜的巷弄裡賃了個院子。因那地兒鄰近禁軍衛所,治安在平民聚集處裡算是極好的,故蕭宸也未像上回去梅園時那樣一帶就帶近百名衛隊出外,而是挑了二十多人分作明暗隨行護衛、輕車簡從地登了友人的門。

  「抱歉,讓你跑上這麼一趟。」

  因蕭宸是微服過來的,鄰里間又有些住戶聽著動靜探出了頭,寧睿陽便只按尋常士子間打招呼的方式同友人見了禮,然後將少年同幾名近身的隨從一起迎入了賃居的小院當中。

  這個院子雖只一進,但因裡頭收拾得十分乾淨整潔,就是地兒狹小了些,給人的感覺卻仍相當不錯。

  不過讓蕭宸有些意外的是:院子裡除了隨敏行一道上京的茗淞,還有一名瞧來約莫十三、四歲年紀的秀麗少女,正難掩詫異地睜著一雙杏眼直勾勾地盯著幾人。蕭宸這些日子正因心頭無人可訴的禁忌情思而備受煎熬,眼下冷不丁在好友身邊發現了個妙齡女子,便知兩人多半沒有什麼,仍忍不住酸溜溜地打趣道:

  「紅袖添香,敏行這小日子倒是過得不錯。」

  「說什麼呢,渝娘是王嬸的孫女,只是偶爾過來幫忙而已。」

  因寧睿陽上京時只帶了茗淞一道,故落腳後便從附近鄰居裡千挑萬選地請了個婆子──便是他口中的王嬸──過來幫忙煮飯打掃。這事兒蕭宸原也是知道的,可聽好友張口便是一聲「渝娘」喊出,卻仍不由挑了挑眉:

  「介紹得生分,卻連人姑娘家的閨名都喊得如此順口……嘖嘖。」

  「不然還能怎麼著?總不能老是『姑娘』、『姑娘』的喊吧。」

  頓了頓,「倒是你,平素總不談這些的,今日卻難得反過來調侃我……莫不是同你那心上人有關?」

  說著,寧睿陽還不忘指了指少年胸口、暗示自己指的心上人便是那個送了他平安扣的。

  青年的這個小動作並不明顯,可蕭宸日夜受著那份情感的煎熬,正是有些草木皆兵的狀態,見狀立時微微色變,冷聲道:

  「別胡說。」

  「……抱歉。」

  寧睿陽雖不知這話怎麼惹著對方了,可想到友人的身份和自個兒那一番「苦戀」的猜測,便識趣地主動道了歉,並在將少年引到書齋後話題一轉:

  「耀之可知你那位兄長近些日子出的鋒頭?」

  「自然。」

  蕭宸來前也猜過友人口中的「急事」究竟是什麼;如今聽對方提及蕭宇,不由皺了皺眉:

  「他來找過你?可有尋你麻煩?」

  「那倒不是。我自知了你的身份,出席文會詩會的時候便多有避忌,又不住在客棧裡,只有遠遠看過他一眼,並不曾正面碰到過。」

  「那……?」

  「耀之還記得之前在書院帶過你一陣子的光顯師兄麼?師從文溪先生的那位。」

  「自然。」

  「他是隆興十二年中的舉,因丁憂遲了一屆才考,前些日子才剛上京,眼下正住在高昇客棧裡。他因手頭拮据、對今科也不十分有把握,便在一次文會上接受了令兄的招攬,目下正在穎王府裡住著,結果無意間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兒。」

  「喔?」

  「穎王府……似乎與北雁有往來。」

  因茲事體大,寧睿陽說到此處時嗓音壓得極低,像是生怕會有什麼人將話聽去了一般:

  「據他所言,穎王這些日子突然變得大方不少,半個月前還私底下接待了一支從北邊來的商隊,從商隊主人手裡買下了五名身手不凡的護衛。那幾人平時十分沉默,他只有一回蹲茅房時偶然聽得了其中一人開口,卻是操著北雁口音的……他心下覺得不妥,便假借替穎王拉攏人脈私底下將這事兒告訴了我。」

  「北雁……?」

  聞言,蕭宸心下微微一悚。

  他雖不認為蕭宇為人有何原則可言,卻不覺得對方會在還未真正走投無路的時候,就冒險接觸隨時可能令其身敗名裂的北雁勢力。尤其潛龍衛一直關注著穎王府,傳來的情報裡卻從未提起這點……無論好友方才說的消息是真是假,對蕭宸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若敏行所言為真,便意味著負責監視穎王府的潛龍衛有了漏洞,對頗為倚重這支力量的蕭琰和蕭宸自然是極大的禍患;可若敏行所言有誤……那就代表他和敏行的交情已經入了某些人的眼裡,並因此將敏行當成了設計他的突破口。

  因眼下並不能確定情況是哪一種,蕭宸想了想,終究沒將友人可能被利用的事說出口,只是點了點頭,沉聲道:

  「明白了,這事兒我會留心。你應考在即,就不要分心關注這些了。」

  「嗯。我只是怕你一時不備著了穎王的道兒,才急著將此事告訴你。」

  見好友的態度十分鎮靜,寧睿陽這才放下了近些天因此事一直懸著的心,語帶感慨地歎息道:

  「也就是這種時候,才真正體會到了你我之間的差距──你明明比我小了好幾歲,可應對起這些事兒,卻像是司空見慣了一般、半點波瀾不曾驚起……所謂虎父無犬子,大抵不外如是吧。」

  「……你似乎忘了一點:那位穎王可是我的異母兄弟。」

  「呃……」

  青年還真忘了這點,不由尷尬一笑、打了個哈哈轉移了話題:

  「煩心的事兒就先放一邊吧──眼下時候也不早了,不如留下來用個晚膳再走?」

  「敏行不是忘了自己還有半個月就要應考了吧。」

  蕭宸微一挑眉,「我還期待著在御林宴上見到你呢。」

  「嗚,總是緊繃著也不好嘛……今日之後我便要閉門衝刺了。王嬸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請到的,燒的菜可是出了名的好,這兩天還特意用家傳秘方燉了湯,足足在火上煨了一天一夜才成……我舌頭有多挑剔你也是知道的。要不是想著你下午要來,我中午就把湯喝光了!」

  「……那我喝了湯就走。今日本沒打算在外頭用膳,若回去遲了,就怕父皇空著肚子等我。」

  「呃……那好吧。」

  聽好友抬出了「父皇」做理由,一想到那位帝王就發怵的寧睿陽也沒敢再堅持,點了點頭後便自起身出了書齋、到廚房替友人裝湯去了。

  因青年此前說了有「要事」相商,蕭宸進屋商談時並未讓安遠跟著一道,而是讓他守在了門前。可見寧睿陽一進一出、竟匆匆由廚房端了碗湯來要給自家主子喝,身負重任的安遠哪裡還坐得住?當下趕忙攔住了蕭宸拿起勺子準備用湯的動作,取出隨身攜帶的試毒器具當場測試了起來。

  蕭宸雖不會因安遠的盡職而動怒,可當著好友的面整上這麼一出,卻仍不免有那麼幾分尷尬……好在寧睿陽本就是個心大的,對此並不以為忤,反倒還有些自責地一聲歎:

  「是我疏忽了……抱歉。」

  「你也是出於好意,何需介懷?」

  說著,見安遠一番測試後點了點頭表示無虞,少年這才接過湯碗拿起湯勺,當著兩人的面將這碗香氣四溢的湯喝了個底朝天。

  不得不說,王嬸的家傳秘方確實不凡,一碗燉湯集齊了無數食材的精華,喝來卻不僅不覺油膩,更有種齒頰生香、通體舒暢之感,讓他喝完之後還難得咂了咂舌,笑道:

  「這湯確實好……多謝敏行的招待了。」

  「你喜歡就成。」

  寧睿陽笑了笑,「我送你到門口?」

  「好。」

  蕭宸不願耽擱友人溫書,又急著想將寧睿陽告訴他的事轉稟父皇,聞言當即起身同友人做了別,在安遠和一眾侍衛的隨伴下驅車離開了此地。

  當然,半道上,他也不忘讓身邊的潛龍衛分出人手暗中保護寧睿陽,省得友人真成了他那些「親人」用以對付他的籌碼;卻不知他讓友人目送著出了小院時,燉了碗好湯的王嬸也正傻傻地看著他上車離去的背影,露出了懊悔莫及的可惜神色──

* * *

  是夜。

  寧睿陽所言蕭宇與北雁勾結之事,最終證實了不過是子虛烏有、一派虛言。

  蕭宇近日的手筆確實較前些日子闊綽了些,卻不是因為得了北雁人的賄賂示好,而是得了宮裡戚德妃的補貼;他也確實曾經接待過一支來自北方的商隊,但卻是因為對方手裡有著一批品項相當不錯的藍狐毛皮準備脫手,讓有意將其整批吃下的蕭宇為了籌夠錢而傷透了腦筋。

  至於所謂的「北雁護衛」……那些人確實有些問題,卻並非北雁間人,而是昔年曾在高如松嫡系手下待過的鎮北軍士。這些人因層級較低、基本沒什麼機會進入高如松一脈的核心圈子,故並未被定性為「附逆」,只是在帝王清洗高氏一脈時被牽連著罰俸降職了而已,不曾如上級那般因此丟掉了性命。

  只是鎮北軍一夕變了天,他們這些人雖僥倖逃得一命,日子卻也好不到那兒去──罰俸降職還是小事;真正教人難以忍受的,還是來自同僚的排斥、鄙夷和針對。尤其新任鎮北大將軍余青玄乃是蕭琰的心腹將領、對自家老統領劍指北疆的算盤可是門兒清,故接手重任之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爛到根裡去的鎮北軍定下了嚴格的訓練計劃,好為必將來臨的戰爭做好充足的準備。

  當然,對軍士們大加操練的同時,他也沒忘了將此前清洗高如松嫡系時空出的軍職當成香餌吊在前頭、從而更好地激起手下人奮發向上的積極性。余青玄在練兵之上確實頗有一套,利誘的手段亦是簡單高效,便是鎮北軍士們一個個都在訓練前後哭爹喊娘、叫苦連天,卻仍一絲不落地完成了余青玄定下的計劃,從原先的散兵游勇真正蛻變成了一支銳氣四溢的精兵。

  但那些香餌對尋常鎮北軍士有用,對那些曾歸屬在高如松嫡系手下的卻沒用──他們雖沒給牽連著掉了腦袋,可名字也是在上峰處掛了號的,連恢復原職都遙不可及,更遑論再進一步?眼見前頭沒了指望,被余青玄的練兵計劃整得苦不堪言的幾人也沒了繼續在鎮北軍受折騰的心,便設法讓自己除了軍籍,靠著這些年在北疆守邊的資歷混進商隊當起了護衛。

  蕭宇自開府後便一心一意地四處攏絡人心收買人才;可在京裡,有野心的落魄書生好找,實力不凡又懂兵事的護衛卻難尋。所以偶然發現那支商隊手底下竟有如此合心意的人才後,還未籌夠錢買下藍狐皮毛的穎王殿下就不得不先出了一把血,將幾名原來的鎮北軍士招到了自個兒手底下。

  事實真相如此;那麼寧睿陽從「文顯師兄」處得來的「情報」,自然便是蕭宇那方利用二人的交情設下的陷阱了。

  ──而蕭宸便無需花上太多心思,也能由兄長的佈置中猜出對方的意圖。

  以己度人,在蕭宇想來,一旦蕭宸由寧睿陽處知曉了他與北雁勾結之事,便必然會想方設法地利用這個「把柄」將自己扳倒……屆時,不論蕭宸是選擇直接到父皇面前告狀賣好、還是自作主張地遣人搜索徹查,結果都只會讓這位好弟弟自個兒打臉;而因太子的仗勢欺人蒙受了不白之冤的他,也能藉此得著在父皇跟前露臉表心意的機會。

  事實上,按蕭宸推斷,不論是窮到需得戚德妃補貼、還是費盡心思收取藍狐皮毛……蕭宇的種種作為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戲,一場一箭雙鵰的戲。倘若事情真按對方的設想發展,不僅父皇很有可能因此厭棄自己,還會因蕭宇的「苦日子」生出幾分愧疚來。到時,只要蕭宇再「不經意」地透露出收購藍狐毛皮是為了獻給父皇,同白得了父皇一件雪狐裘的蕭宸相比,自然「高下」立見。

  但設想,終歸也只是設想而已。

  且不說帝王會不會相信這種過分刻意的戲碼;單單蕭宸的反應,便已注定了蕭宇的盤算沒有實現的可能。

  因早就遣了人留心自家兄長的動靜、又有調用潛龍衛情報的權力,得知「通敵」之事後,蕭宸不僅未曾見獵心喜,反倒還因兩邊情報的差距本能地生出了重重防備;加之他對帝王的信任和倚賴絕非蕭宇能夠理解、一回宮便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蕭琰,讓蕭宇不僅沒能將「恃寵而驕」的大帽子扣到蕭宸身上,反而還將自己的諸般算計盡數暴露在了父皇眼前。

  ──儘管蕭宇並不清楚這些;更不清楚他的野心和盤算,早在過往的每一次「盡孝」當中被蕭琰看得一清二楚。

  蕭琰非嫡非長,便是時勢造英雄,也是經過好一番競爭和算計才由先帝的幾位皇子中脫穎而出的。蕭宇所做、所想,都是他曾經經歷過、且表現還要好上不只一倍的事,又怎會為這個長子的裝可憐和賣好而動容?

  比起得皮毛和獻皮毛,對帝王而言,真正稱得上「高下立見」的,還是宸兒知曉此事後反應。

  ──宸兒之所以匆匆回宮將此事上稟,不是為了給兄長上眼藥,而是擔心若潛龍衛真出了什麼岔子,會因此危及自個兒的大業和安危。

  一個只想做做樣子討好──蕭宇直到現在都還沒買下那批藍狐皮毛──一個卻是時刻將人放在心上、連自個兒的事都還要靠後的……二者孰高孰低、自然毋須思量。

  也正因著如此,儘管愛子今兒個只讓人轉告一聲就出宮往見寧睿陽的事多少讓帝王有些心底泛酸;可知曉了事情經過後,那種被人放在心上的歡喜和對宸兒心情的擔憂卻仍牢牢佔了上風,讓他今日難得地未等到次子睡熟後才上榻安置,而是在愛兒又驚又喜的目光中早早躺臥了下,強忍著心頭糾結翻騰的情緒和慾望再度拾起了之前的話頭。

  「宸兒。」

  他輕聲喚,「這次的事,便交由你全盤負責。潛龍衛照樣聽你差遣,必要時也可同朕要求相應的協助。朕不會干涉你的調查,也不會主動替你出頭。該如何應對、處置,就全看你的安排了。」

  按蕭琰本心,其實是恨不得將所有的一切都替愛子一肩擔起,讓宸兒無需在意這些個陰謀算計、平平靜靜開開心心地度日的……只是他越疼愛這個孩子,就越明白這樣的想法於宸兒絕對有害無益。故沐浴時幾番思量過後,覺得這兒事並未超出愛子能力範圍的蕭琰便還是狠下了心腸,做出了撂手不管、將此事作為磨刀石交由愛子全權處理的決定。

  當然,理智如何是一回事、感覺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別看帝王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喙,實則目光從開口的那一刻就一直牢牢地凝佇在愛兒面上,就怕蕭宸因不理解他的意圖而感到委屈或憤怒。

  可讓他慶幸、驕傲卻也失落的是:聽完他的話,少年雖微微睜大了那雙承襲自自個兒的丹鳳眼,卻沒有露出分毫震驚憤怒的情緒。黑白分明眸間幾分思量飛閃而過,最終化作了那張清美面龐之上一抹有所決意的堅定色彩:

  「兒臣明白。」

  「……你不怨父皇?」

  雖知愛兒多半是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可帝王還是忍不住試探著問出了口:

  「這次是蕭宇罔顧手足情誼設謀害你,你既有所覺,就是以此為憑讓父皇替你出頭,也是不為過的。」

  「……兒臣當然也想事事仰仗、倚賴父皇,像孩提時那樣天天待在紫宸殿裡、只做父皇無憂無慮的小宸兒。可若兒臣真這麼做了,又如何對得起父皇的殷殷期許和栽培?」

  這些日子以來,蕭宸天天受著那份悖德情思的煎熬,一方面盼著能同父皇更加親密,一方面卻也畏懼著自個兒的心思會因此為父皇所察、從而招致父皇的厭棄鄙夷。每當品嚐著那份沉醇苦澀的情意,他都忍不住要想:如果自己不曾長大,是否就能順從著內心的盼望天天陪在父皇身邊,再無需為那樣的情感和週遭環伺的敵人所苦,只一心一意念著父皇就好?

  可想歸想,有過前生經歷的蕭宸卻也比誰都清楚:任何盼望,都要有足夠的力量才能達成、守護。如若不然,上一世的結局就是最好的驗證;而這,卻是蕭宸這輩子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

  比起為父皇鄙夷厭棄,他更害怕的,是再一次見到父皇心碎欲絕、一夕之間青絲成白的情景,再一次體會到那種無力挽回的無助和絕望。

  所以聽到父皇讓他自個兒應對兄長的陰謀布劃時,蕭宸心底便有一瞬間的酸楚,卻仍逼著自己迅速將之壓抑了下,盡可能理智地接受了此事。

  而這樣的回答聽在蕭琰耳裡,卻讓帝王的心情越發複雜了起來。

  還未察覺到自個兒對愛子抱有的妄念前,蕭琰雖也偶爾起過「不想讓人見著宸兒的好」的陰暗念頭,可盼望愛子頂天立地、成長茁壯的想法還是佔了上風;可明白了自身的感情之後,那種想讓宸兒天天陪在身畔、只想著自己、看著自己的心思便更形強烈,故聽得愛子說想「天天待在紫宸殿裡、只做父皇無憂無慮的小宸兒」時,帝王甚至差點應上一句「自然可以」,卻因愛子後頭接著的內容而只得將話生生嚥回了肚子裡,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你能這樣想,父皇很欣慰。」

  頓了頓,「那你打算如何處置那個好友?」

  「敏行?他終究涉世未深、又是一片好意,兒臣不願讓此事誤了他的前程,便想等省試完再告訴敏行之間的真相。」

  「……你倒是顧著他,就不怕他連累了你?」

  「若真如此,也是兒臣不夠強大、未能考慮周全所致。」

  回想起前生的結局,少年胸中微澀,忍不住往旁挨了挨,難掩依戀地將身子偎入了帝王懷裡。

  因在情慾方面甚為淡薄,蕭宸雖害怕自個兒的心思為父皇所察,卻更多是擔心自個兒會否在言詞態度間洩漏什麼,對單純的擁抱依偎並沒有太多的防備……可也不知怎麼著,明明他前一刻還在為前生累得父皇早早崩逝的事心下黯然,卻不想偎入父皇懷裡後,感受著那份熟悉的氣息和溫暖,緊隨著升起的卻不是同樣熟悉的舒心和放鬆,而是星火燎原般迅速竄延開來的陣陣躁動和熱度。

  那是……慾望。

  察覺體內的氣血轉瞬已然幾近沸騰,下身的陽物更已徹底甦醒,完全沒預料到這種狀況的蕭宸腦袋一懵,一個使力就想脫開父皇的懷抱起身下榻、自個兒到浴間或偏殿裡想辦法處置了;卻不想見他起身欲離,蕭琰本能地便是一個攬臂挽留……猝不及防下,正準備越過父皇身子的少年失了平衡地向下一栽、纖細柔韌的身軀驀然壓上帝王的,讓他亟欲掩飾的身體反應就這麼避無可避地暴露在了對方面前。

  感覺到那直直抵在腰腹間的硬挺,蕭琰渾身一震,灼燙的目光難掩驚詫地投向懷中羞憤欲死的愛兒,幾乎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壓抑下直接探首吻住對方的衝動,只喉嚨發乾、有些艱難地問:

  「宸兒?怎麼……」

  「孩兒……孩兒也不知……」

  蕭宸心裡急了,一時連「兒臣」二字也忘了用、掙扎著就想從男人身上起開:「父皇、且讓孩兒自去──」

  「……宸兒不知這是怎麼回事麼?」

  因愛兒歸京至今,蕭琰還未遇過對方遺精或晨勃的狀況,故眼下見少年驚惶若此、直覺地就以為這是「長大了」的宸兒第一次有所反應的緣故,不由加緊了臂間圈鎖著對方腰身的力道,啞聲安撫道:

  「莫怕──這是正常的,只是宸兒終於長大了而已。」

  「孩兒知曉……可、嗯……」

  兩世為人,蕭宸還是第一次體會到慾火焚身的滋味。平素只要運功就能壓下的躁動此刻完全成了脫韁的野馬,直整得他腰酥腳軟、渾身發燙,連薄薄裡衣包裹下的肌膚都變得敏感非常,只單單讓父皇這般摟著,就情不自禁地逸出了些許哼聲……他知道父皇誤會了什麼,也知道自個兒眼下的狀況多半是中了旁人的算計所致。但此時、此刻,一波接一波洶湧而至的欲浪和那種亟欲得著撫慰的渴切,卻讓僅存一線理智的少年再無餘力分辯其他,只一心想掙開身上的束縛找個地方私底下解決了、再不讓父皇瞧見自個兒淪於情慾之中的種種醜態……

  「父皇且讓孩兒……自去……求您了……父皇……」

  「宸兒……朕的好宸兒……莫怕……」

  蕭琰本已讓愛兒頰上生緋、眼神迷離的模樣勾得週身氣血躁動不已,如今聽得那一聲「求您」,腦中更是瞬間轟然炸響,卻哪還壓抑得下心頭積蘊了多時的慾念?眼見懷裡的愛兒掙扎愈甚、那緊貼著自個兒不住掙動的身子幾乎要將他蹭出了火來,帝王僅存的自製終於告盡,當下一個使勁翻身將人反壓到身下,隨即將手探入彼此身體間,邊安撫地親吻著愛兒髮際面頰、邊隔衣握上了對方下身那已然高高聳立的物事。

  蕭宸此時已經情動得狠了,不光那處脹得發疼,連給小帳棚似的頂起的下衫都已暈濕了一片。這下讓父皇一把包握住,便仍隔著衣衫,緊隨著竄上腦門的強烈快感亦刺得他整個人過電般猛地一顫,纖細的腰身向上弓起、唇間亦再難抑制地瀉出了陣陣交錯著低吟的急喘:

  「嗚……父皇……不、這般……」

  「莫怕……沒事的,松乏松乏就好了……父皇會幫你的……」

  望著身下眼角發紅、眸光帶淚,正因他的觸碰而微張著雙唇喘吟顫慄難休的少年,蕭琰只覺得整個身子熱得像是要燒起來一般,足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以壓抑下腦中恨不得將人扒光了好好疼愛一番的妄念,只單單扯開愛兒早已暈濕的褲頭、再無阻隔地以掌包握上了那迎風吐蕊似的輕輕晃顫著的莖柱。

  ──因父子倆重逢那晚的小小「意外」,蕭琰這些日子雖與愛兒朝夕相對、夜夜同寢,卻也頂多見著少年內衫微亂、自衣領處露出一截白晰脖頸或鎖骨的模樣,並未真個瞧見愛兒總在錦緞包覆下的誘人身軀。如今假幫忙之名行輕薄之實,才終得一覷春光、在安撫地親吻著愛兒面頰的間隙裡瞧清了愛兒的那處。

  蕭宸才將將滿了十五,下身的陽物雖已脹到了筋理賁張、蜜水湧流的地步,卻仍是男人大掌能輕易包裹住的尺寸……那物色澤淺淡、形狀優美,在昏黃燈影下瞧著,竟瑩潤得直似由極品白玉雕琢成一般,卻偏又帶有著迥異於玉石冷硬的溫熱和脈動,讓蕭琰再真切不過地體會到了「玉莖」一稱的由來、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更別提讓他這般再無阻隔地碰著後,身下愛兒那令人血脈賁張的反應了。

  「嗯……哈啊、父皇……父皇……」

  蕭宸平素慾望不顯,真情動起來卻是極其敏感的,兼之又是個徹徹底底的雛兒,如今給父皇這麼一碰,沿腰脊直竄上腦門的陣陣快感瞬間傾覆了理智,讓他殘存的薄弱的抵抗至此徹底潰決,卻是再顧不得什麼父子天倫、道德綱常,只順從著慾念的驅使和內心的渴盼抬臂勾攬上男人肩背,迎合著將自己的身子完全交到了對方手中。

  此情、此景,饒是蕭琰清楚愛兒不過是一時沉淪欲壑才會本能地迎合著自己,卻仍不由因眼前瑰麗靡艷的景色生出了幾分正置身於妄念之中的不真實感。

  ──在那已延續了月餘的妄念裡,他會憐惜地含住那雙喘吟難耐的粉唇,然後將舌侵探入愛兒齒關,邊纏著愛兒香舌恣意舔吮、邊配合著來回把玩著愛兒蜜水橫流的玉莖。他會讓宸兒被他所賜與的歡愉折騰得渾身發軟、會讓宸兒全無防備地敞開身子任由他百般憐愛疼寵。而這一刻,聽著少年情動難耐的喘吟、望著那張眼角含媚、神色迷離的清美容顏,蕭琰竟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是真,終忍不住在愛兒又一次給他刺激得仰頭劇顫的當兒張口含住了那雙越趨紅艷的唇,將舌送入少年口中恣意翻攪撩撥了起來。

  而蕭宸卻無力抗拒、也無意抗拒。

  兩世為人,對情慾的陌生讓少年在面對這樣激烈而兇猛的慾望浪潮時根本毫無抵抗之力;更何況眼下正於他唇齒間恣意肆虐著的,還是他心心唸唸、更懷抱著某些隱密情思的父皇?隨著男人掠奪般不住勾纏、吸吮著少年香舌,些許津液自少年無法閉合的唇角流淌而出,眼角因情動而氾濫的淚水更是難以止息。再襯上週身讓慾火蒸騰出的薄汗,和下身讓男人把玩得汁水四溢的花莖,不多時,少年身上裹覆著的薄薄單衣就已濕成了半透,讓那副暈染著瑰麗色彩的柔韌身軀幾無遮蔽、若隱若現地呈現在了帝王眼前。

  ──那是蕭琰已在腦海中設想過千百回、卻仍遠遠及不上現實的絕景。

  少年的身軀雖仍透著符合年紀的青澀,卻已在情慾的熏染下漸漸透出了一種半熟的醇香;再搭上那張明顯承襲了他血脈的清美面龐,讓蕭琰一方面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身下的乃是自己視若珍寶的愛兒、一方面卻也讓這種逆倫悖德的關係越發刺激了體內翻騰著的慾火……充斥著身心的強烈渴求讓他幾乎想不管不顧地徑直分開愛兒雙腿狠狠搗入對方體內,可腦中仍殘留著的一線理智,卻讓他終究還是收住了手。眼見宸兒已在他上下齊活的撫弄中射了他滿掌、卻不旋踵便又重新硬了起來,蕭琰索性粗喘著掏出了自個兒早已脹得發疼的慾望,同愛兒粉嫩濕滑的玉莖一道包握住、相互摩擦著又一次展開了撫慰。

  ──如此這般,待到帝王積累多時的慾望得著釋放,少年已又洩了兩回,床笫間充斥著父子二人混雜的腥膻氣息,彼此貼靠著的下身更已是一片狼藉。尤其蕭宸體膚嬌嫩、又讓熟於此道的帝王好一番憐愛,不僅雙唇和玉莖都讓對方搓磨得有些紅腫,整個身子更已在連番欲浪的侵襲下軟成了一灘爛泥。那副不勝摧折的模樣,只單單瞧著,都能讓蕭琰再度提槍大戰三百回合。

  只是眼下的他,已再沒有了顧及這些的餘裕。

  他熟知情事,在情慾方面的抵抗能力終究比愛兒強上一些,故一通釋放後便已恢復了理智,也在稍一回顧後察覺了愛兒身子的異常。

  便是宸兒年少、血氣較自己更來得旺盛許多,洩上一回後也該消停一陣子才是,怎麼說也不該像方纔那樣,只一兩個呼吸的工夫便又重新硬起……不論這是否宸兒第一次有反應,這種狀態都絕非正常情況所應有,分明是給人下了什麼烈性的藥所致,讓帝王心下饜足的同時亦不由竄起了陣陣怒火,恨不得馬上揪出背後之人將其千刀萬剮了。

  可比起對「背後之人」的追查和處置,眼下更為緊要的,卻是宸兒的狀況。

  因蕭宸的慾望本就不強,接連洩了三回後,藥力也差不多消耗了盡,便是體內仍隱隱殘留著幾許熱度,亦再無法像先前那樣徹底侵佔、支配他的身心。故帝王回過神來不久,少年也在高潮的餘韻中漸漸恢復了理智,而在意識到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後一時心神俱喪,仍泛著紅暈的眉眼亦隨之籠罩上了一股形若死灰的絕望氣息。

  蕭琰是時刻關注著愛兒的,一見蕭宸神色不對,下意識地便如以往那般安撫地張臂將人緊摟入了懷──週身的粘膩與彼此仍然緊貼的下身讓少年瞬時一僵,卻因心底充斥的絕望不安與刻入骨裡的親近依戀而終未有半分抗拒……察覺這點,帝王暗暗鬆了口氣,卻也自知不妥地稍微調整了下姿勢、讓彼此的慾望不至於再像先前那樣緊密貼著,接著才故作鎮靜地溫聲開了口,半是安撫半是解釋地道:

  「宸兒是著了人的道兒才會如此。父皇一時從權,這才……」

  這樣的說法或能說明他方才替愛兒撫慰的動作,卻完全解釋不了他恣意品嚐愛兒唇舌、又握著愛兒一道紓解的行為……可以蕭琰之能,此時也不知能用什麼理由掩蓋他方才趁人之危輕薄了愛兒的事實,便只乾脆解釋了一半,卻將餘下的部分任憑愛兒猜想處置了。

  蕭宸原正處於自個兒醜態畢露還冒犯了父皇的打擊之中,不意聽著父皇張口,言詞間不僅替他先前的失態加以開脫,還隱隱有幾分將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擔的意思……回想起方才迷亂而銷魂的一幕幕,蕭宸心神微恍,同樣泛著酸軟的指尖想起什麼似的觸上了自個兒微微泛疼的唇,幾乎有些想將事情往他最最寄盼的那個方向猜,卻又生怕自己自作多情、生怕那樣的吻和觸碰,都僅僅是慾望作祟、情慾沖頭所致……

  少年雖因驚疑難定而始終未曾將心底的疑問訴之於口;可那副患得患失、時而欣喜時而失落的表情,卻仍再清晰不過地為帝王盡數收入了眼底。

  蕭琰的見識閱歷遠非愛兒所能比擬,對旁人懷揣思慕的表情更是再瞭解不過;眼見宸兒不僅沒因自己的逾矩生出絲毫厭惡鄙夷,還露出了這樣既驚且喜的神色,卻哪還不明白身下的愛兒對自己抱持的究竟是何種情思?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充滿胸臆,讓帝王幾乎有些控制不住地想俯下頭顱再度吻上愛兒;卻又在真正付諸行動之前,因身下那張與己肖似的青澀面龐止住了動作。

  ──他在想些什麼?

  宸兒如今不過將將十五,又自小被他養在身邊,對情愛之事從未接觸過,卻如何分得清單純的孺慕之情和君子之思──這幾個字讓帝王感覺無比諷刺──的差別?

  他固然可以將錯就錯、順勢而為地勾著宸兒同他行那逆倫悖德的「好事」,也能仗著自個兒在情事上的手段將仍是個雛兒的愛子教得自此再離不開他。可若真這麼做了,他又將宸兒當成了什麼?眼前的這人,是打小就被他放在心尖上嬌寵呵護的寶貝,更是他親旨冊立的太子、他一手栽培出來、日後將要承繼大統的麟兒啊!

  他既如珠似寶地護著宸兒、寵著宸兒,又如何……能像對待寵奴禁臠似的,仗著宸兒年幼便哄騙對方同自己犯下這等父子相奸的醜事?

  一想到這番「順勢而為」可能將愛兒的未來引向如何不堪的境地,蕭琰心頭一痛,便終究還是強逼著自己別開了視線、不再瞧向那雙隨時可能勾得他鑄下大錯的含情鳳眸,微啞著嗓音對自己方纔的輕薄作出了解釋:

  「朕律己不謹,竟一時色迷了眼、失了心神地對宸兒做下那等輕薄之舉……這事兒是朕的錯。朕在這裡向你賠禮了。」

  「……食色性也。此事也是陰差陽錯,父皇……無需自責。」

  聽到父皇直接承認過犯、還用「色迷了眼」作為方才親吻自己的理由,本還懷著幾分期待的蕭宸只覺得瞬間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幾分澀然隨之於心底泛開,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色迷了眼」的根由為何……他想起了已逝的母后、想起了前生的小樓氏,更想起了這輩子的祈昭媛。難以言喻的酸意頃刻由胸臆直衝鼻腔眼眶,讓他幾乎忍到了渾身發顫,才能勉強讓自己不至於當著父皇的面掉下淚來。

  好在他眼角自打情動後就一直泛著緋色,眼下雖控制不住地紅了眼眶,外表瞧來卻不如何明顯。怕自己再這麼待下去真會做出什麼失態之事,便有萬般不捨和依戀,蕭宸卻仍是掙扎著使力推了推仍有大半身子壓在他上方的帝王,低聲道:

  「這般粘膩著著實難受。且讓兒臣沐浴去吧。」

  「……嗯,去吧。」

  蕭琰並非沒察覺出愛兒此刻的異樣,卻仍是逼著自己故作不覺地一個頷首,又道:

  「沐浴罷,你就回偏殿歇著吧。」

  「……兒臣遵旨。」

  雖知這樣的結果本屬必然,可真正聽著父皇說出口時,蕭宸卻仍感覺胸口彷彿被人挖了個洞似的,既空落而又疼痛非常……好在他慣是能忍的,竟也藏住了音聲的震顫穩穩當當地出聲應了下,隨即撐著仍有些乏力的四肢整了整衣襟翻身下了床榻,在值夜宮人隱透著慌亂的目光中往浴間洗漱去了。

  也在少年出了正殿之時,老早讓龍床上的動靜驚醒了的曹允也戰戰兢兢地行至了帝王榻邊,卻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喘,更別說是抬手擦一擦那滿頭的大汗了……知這位心腹內監多半猜出了什麼,蕭琰冷冷睨了他一眼,卻終究沒有下達什麼足以讓紫宸殿前血流成河的旨意,只淡淡開口,道:

  「朕不想聽到任何有礙太子清譽的傳言……你知道該怎麼做。」

  「是。」

  「給你一天的時間,查清楚太子究竟是受了何人算計。最遲後日早上,朕要看到完整的始末。」

  「奴婢遵旨。」

  「好了……備水吧。朕要沐浴。」

  「是。」

  知道帝王暫時沒有將人滅口的心思,鬆了口氣的曹允忙不迭地一聲應,當即招呼著其餘宮人備水收拾去了。

  看著眼前忙活起來、卻無一人敢喘大氣的寢殿,嗅著鼻間殘餘的、他與宸兒彼此交融混雜的腥膻氣息,帝王眸間幾分自嘲與澀意浮現,卻終還是逼著自己收回了心思,再不去想那已然教他生出後悔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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