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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兒》第11章
終章

  儘管朝中上下無人不知高氏之害,可這個從蕭琰登基以來就一直延續到現在的隱患,竟然一夕之間就被徹底根除,仍是讓整個大昭朝廷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蕭琰是個強勢的君王,近來又有意扭轉自己在臣下心目中「英明理智」、「為顧全大局不惜妥協忍讓」的形象,動起手來自是格外雷厲風行。連同高氏兄妹在內,當夜被直接處決的高氏一系全都被擺到了城門前曝屍三日,與高如松有過聯繫的朝臣家中也被奉旨前來的禁軍大肆抄檢,一旦搜到相關的證據就直接下獄,委實讓整個京城陷入了好一陣的風聲鶴唳當中。

  說來也讓人無奈,雖然高如松在許多朝臣眼裡早就是秋後的蚱蜢、再蹦達也蹦達不了幾日,可中宮虛懸、儲位未定的事實,卻仍讓不少人生出了從龍擁立的投機心思。而結果,就是高氏一倒,朝中竟也大大小小地牽連了將近五分之一的官員。就算其中有不少是存著「只收錢、不辦事」的心思,此案波及之廣,仍教負責調查的大理寺辦得心驚膽戰。

  在樓輝等一眾熟知帝王脾性的朝臣看來,案子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以蕭琰一貫「大局為重」的作風,少不得會落個「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收場,只重懲首惡、而將那些只是稍帶著沾了點邊的小魚小蝦稍作申斥罰俸了事。畢竟,若真按「謀逆」、「從逆」等罪逐一論處,前朝一下少去五分之一的官員,運作起來少不得會有些狀況。可蕭琰雖也對這個結果感到心驚,卻更多是一種「終於讓朕等到了」的感慨,遂直接駁回了閣老們奏請帝王從輕發落的折子,下詔讓大理寺「按律查辦」。

  蕭琰即位至今雖已十一年餘,可最開始的兩年忙著對抗北雁、康平亂弭後又得花上不少心思收拾善後,故整個朝廷的發展,還是直到近兩三年才慢慢進入相對穩定的狀態之中……在此情況下,朝臣的脾性和胃口還沒被帝王的妥協忍讓養大、彼此間的關係也還沒因長年的安逸發展到盤根錯節的地步,就算帝王雷霆萬鈞的手段確實嚇著了不少人,朝中也未因此生出多少反對的聲浪來。

  剷除了這十多年來的心腹大患、收拾了一批見風使舵的朝中蠹蟲,還在群臣裡成功立威、就此解決了往日作風留下的隱患……按說這足稱一石三鳥的收穫,本該讓帝王高興上好一陣才是。可因著收網當夜心中做下的決斷,儘管朝中近日來好事頻傳,蕭琰的臉色始終不怎麼好得起來。

  ──而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了天天待在紫宸殿裡的蕭宸身上。

  早從小樓氏不曾入宮、而是嫁給了那位新科狀元之後,蕭宸便已深切體會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確實是能夠改變、扭轉自身命運的。而此次的高氏一案,更讓他意識到了自身對父皇有所助益、從而使未來得以往更好的方向發展的可能。

  上一世,高氏兄妹不只多活了三年,還因為父皇不得不用上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將兩人剷除,使得朝中無法正大光明地徹查二人涉及的種種違法亂紀之事,自也沒能名正言順地除去那些與高氏有牽連的蠹蟲……與這一世的結果相較,二者孰優孰劣,無疑再明顯不過。

  可更讓蕭宸為之震撼的,卻是父皇令大理寺徹查並按律嚴懲時、朝中上下對此事的反應。

  即使重生至今已有三年餘,前生身死後以魂靈之姿陪伴在父皇身邊經歷的一切,也始終不曾在蕭宸腦中淡去。

  所以,他才會明知不妥,卻還是放縱著自己在看到父皇露出「病態」時淚流成河、才會在每一次被夢魘驚醒時不管不顧地非得尋著父皇不可……都說執念成魔,他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生情況,可每一次偎在父皇懷中撒嬌哭泣之時,蕭宸都能感覺到心底壓得極深的沉鬱一點一點地被釋放消磨;而每每被某些景象勾起的恐懼,也日復一日地逐漸轉弱。

  只是隨之而起的情緒漸漸淡了,記憶本身卻不曾褪色。就算一切早已過去──或者說根本還沒發生──蕭宸也從不曾忘記上一輩子、父皇因他的死而大肆懲處朝中官員時,整個朝廷因此掀起的反彈……和其後徹底惡化成君臣對立的態勢。

  若沒了這一折,即使父皇的身體在他死後便已大不如前,撐上個十年八年還是沒問題的,又怎會那麼早便因心力交瘁、精疲力竭而早早崩殂?也因此,即使高如松一案所牽涉到的範圍並沒有他記憶中的那一案那樣深、那樣廣,可知曉父皇決議按律懲處之時,蕭宸還是為此擔心了好幾天,生怕朝中會因此出現什麼異動、甚至重演他上一世經歷過的那些事兒來。

  可出乎蕭宸意料的是:對於父皇的決定,朝中沒有什麼反彈、也沒有什麼暗流潛湧的不滿情緒。那些從逆附逆之人全都該抓的抓、該流的流、該殺的殺;就連只是收錢而沒有辦事的奸滑之人,也受到了足夠讓其懊悔半輩子的處罰。如此一番處置下來,整個大昭朝廷的氣象可說徹底為之一新,顯見帝王殺雞儆猴的舉動確實起到了預期的作用。

  而這樣的結果,讓從父皇口中聽到一切的蕭宸既開心又不解,忍不住拐著彎將心底的疑惑問出了口。

  蕭琰雖不知愛子口中的「可能情況」就是十年後的大昭「曾經」真實上演過的一切,卻還是將所有可能的影響因素逐條分析給了愛子,並在強調「時機」如何重要的同時又一次生出了「宸兒果真不凡」的感歎。

  雖然愛子只是出於好奇而提問,但以蕭琰的敏感,聽到宸兒的描述,自然很快就意識到了那種情況存在的可能性──如果他沒有及時察覺到自己作法上的失當,長此以往,只怕還真有可能把臣下慣到敢於正面和他作對的地步。

  蕭琰是個強勢的帝王,也確實有著強勢的能耐。他不介意朝臣為對的事與他據理力爭,卻不能容許臣下為私利而與他作對。好在經過高如松一案的警示,底下人的小動作已經收斂了許多;只要他多加留心一些,想來整個朝堂的風氣定不至於落到宸兒提及的那種境況。

  只是又一次體會到愛子的出色後,有些事情,蕭琰自然也不能再放縱自己逃避下去了。

  也就是在那一天,解答了蕭宸的疑惑後,帝王躊躇良久,終還是將心底籌謀了數月的事兒同愛子直言說出了口。

  ──他想讓蕭宸以養病為名暫離宮中,到民間好生歷練一番。

  蕭琰會有這麼個決定,其實也是出於無奈。

  以他將蕭宸視若珍寶,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德性,又怎會捨得長時間讓愛子離開自己的視線?可若讓宸兒繼續留在宮中,就算以「獨立」為名讓愛子搬出紫宸殿,蕭琰也不認為自個兒有足夠的自制力,能看著宸兒在眼前跌跌撞撞、吃虧受挫而不出手。

  如果他對宸兒沒有太多的期許、也不期望這個嫡子擔起什麼重任,這麼繼續將人寵著自然沒什麼問題。可宸兒卻是他心底唯一有資格承繼大位的人,要想肩負起如此厚望,不只要有出色的政治天分,更得要有足夠的韌性和歷練才行。

  韌性和歷練,都是在成長中一點一點累積出來的;但以現在的情況,若讓宸兒繼續待在宮裡、留在他身邊,蕭琰只怕自己不僅不能夠對愛子的成長有所助益,反倒還會限制甚至壓抑了宸兒的發展。

  ──畢竟,他是那麼渴望宸兒的眼目之中僅有自己……因為那是如今身為帝王的他,唯一擁有的純粹和真摯。

  可作為一國的儲君,宸兒的眼裡,卻絕對不能只有自己。

  身為帝王,便該心懷天下。

  蕭琰不知道一個合適的太子該如何培養,卻很清楚自己能夠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原因。

  他雖少有聰慧之名,但康平亂前,這聰慧也就是書讀得好一些、絆子使得順一些、學起武來快一些的程度而已,卻是遠遠沒到能讓人生出「此子日後必有大造化」等感慨的程度。可康平亂起、盛京城破後,他懷著滿腔不甘私作主張前往投靠舅父,就算身邊有著幾個忠心的沐氏家將隨行,中間也著實吃了不少苦頭,更別說是進到衛平軍之後了。

  他能得到衛平軍上下的支持,是殺出來的、卻也是苦出來的。那段日子讓他的心智手段在極短的時間內有了極大的提升,這才得以在日後親領衛平軍東征西討、連戰皆捷,更在知曉端仁太子病故後迅速把握良機,靠著與樓輝聯合取得了多數朝臣的支持。

  他能名正言順地登上大位,那些年經歷、見識過的一切就算不是主因,也絕對是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當然,且不說如今的大昭正是承平時候;就是真有什麼亂事,蕭琰也是斷不捨得讓愛子像自個兒當年那樣拿命去吃苦冒險的……他讓蕭宸離宮,一方面是想藉此減少愛子對自己的依賴,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宸兒出去看看外面廣闊的天地。他不求愛子通曉民生庶務,但宸兒的眼目,卻絕對不能只局限於紫宸殿這小小的「井」裡。

  ──更不能……只局限在自己身上。

  儘管內心深處,他一直是這麼渴盼著的。

  所以幾個月的反覆思量之後,蕭琰終究還是作出了讓愛子以養病之名出外歷練的決定。

  帝王並非不清楚這樣的決定會給愛子帶來多麼大的衝擊,卻仍只能逼著自己狠下心來,同時搜索枯腸、硬是從記憶裡找出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那就是岐山翁──蕭宸被代父收徒時、夢中的那位「大哥哥」的父親,蕭宸如今這一身功法的真正來源。

  蕭宸體內的毒性能夠化解,說到底還是承了岐山翁的情──儘管岐山翁本人並不知曉──所以蕭琰以此為由讓愛子去拜謝「師父」、同時確定一下功法的修習狀況,也是相當合乎情理的要求。

  事實上,為了增加說服力,他還讓打算告老的孫元清與愛子同行,說是為了讓孫元清有和岐山翁「切磋」的機會──孫醫令對蕭宸的功法有興趣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並進一步確認蕭宸是否已康復周全。

  而這樣要求,自然讓知曉某些「內情」的蕭宸怎麼也沒法拒絕。

  ──雖然這事兒,其實也沒有他拒絕的餘地。

  以蕭宸對帝王脾性的瞭解,又怎會看不出父皇是早已拿定了主意的?會好言好語地哄著他答應,不過是不想他難過而已。

  至於讓他離宮的真正目的……確認愛子接受了此事後,蕭琰也沒有多做隱瞞,直接將自己心底的顧慮和期許明明白白地攤在了愛子面前。

  即使蕭宸早已再切身不過地體會過了自己重生之後帶來的種種改變,也早已接受了自己必須與父皇分開的事實……可那一刻,面對明顯是由自己的重生所導致的離別,蕭宸的心境,仍是難以言說的複雜。

  常言道「牽一髮而動全身」……人世間的事,多半也是如此吧?

  他改變了自己纏綿病榻的命運,卻也因此必須承擔起更多責任,而不能再像以往那樣……只單單看著父皇、守著父皇便好。

  前生,他病癒後千求萬求才得了離宮的機會,結果卻一頭栽進了旁人布好的陷阱裡,不只就此丟了性命、還害得父皇落得君臣離心、英年早逝的下場;卻不想這一世,他從未想過離開,卻是父皇主動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而不論蕭宸再怎麼信任父皇的安排和判斷,都很難不為將要到來的離別生出鬱鬱和感傷。

  在這一點上,蕭琰自然也是一樣的。所以他雖明知自己最好從現在開始讓宸兒慢慢適應沒有自己陪著的日子,卻終究沒能捨得讓愛子從正殿裡搬出去、又或在安寢時另給愛子安張小床分榻而眠。

  面對即將到來的離別,父子倆就在這樣「一如既往」的親密中消磨過了為數不多的相聚時光……直到時序推移、天候漸趨涼爽,預定好的啟程之日,也於焉到來。

  蕭琰是在休沐日的清晨將愛子送出京城的。

  蕭宸畢竟是皇子之身、更是他所看重的未來儲君,此行出外,除了孫醫令和平日侍候的幾名宮女,也特別安排了一隊潛龍衛專職隨行護衛……不過離別之際,這些人自然不好在旁礙事,全都自動自發地退到了數丈之外,讓紆尊降貴地待在二殿下馬車裡的帝王可以好好和愛子敘一敘別情。

  「……宸兒怪父皇麼?」

  聽著外頭的人聲足音漸遠,望著愛子從出了紫宸殿後就一直死命憋著淚的紅眼圈,蕭琰躊躇半晌,終還是將這些日子來在心底掛了多時的問題問出了口。

  正竭力忍著哽咽的蕭宸搖了搖頭。

  「父皇是為宸兒好……宸兒……知道的。」

  「……嗯。」

  「宸兒會天天寫信。」

  「好,父皇一定天天回。」

  「……父皇真忙的時候,還是國事為重的好。」

  「都依宸兒的。」

  雖然到時候的事誰也說不準,但對著愛子淚眼朦朧的模樣,蕭琰光心疼都來不及了,哪有餘裕去思考那些?好在他此前早有準備,如今也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遂由懷中掏出了一個略有些陳舊的錦囊,將之遞到了愛子手中。

  「這個錦囊是母妃當年留給朕的,裡頭的東西則是朕親自挑了料子打磨的……宸兒拿出來看看吧。」

  「……好。」

  蕭宸雖不知此間有何玄虛,但聽父皇說得鄭重,便也乖巧地依言接過錦囊、將裡頭的東西取了出來。

  ──那是一方繫著紅繩的白玉璧,玉質色若羊脂、通透水潤,儘管上方並沒有任何華美的紋飾雕刻、整體亦不過孩童掌心大小,可通體打磨得十分光滑,瞧來自有一種瑩潤精緻的美感。

  「父皇還在衛平軍的時候,曾聽一個軍士說過,這種形式的玉璧在他家鄉又稱為『平安扣』,有祝願受贈者平安的意思在……父皇的手藝也做不出太精美的東西,就以此……略表父皇的一點心思和願望吧。」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可迎著蕭宸那雙薄霧迷離的丹鳳眼,蕭琰脫口的話語不知怎地就變得有些坑坑巴巴,最終只得草草收尾,同時有些自暴自棄地將那枚平安扣從孩童掌中拿起,親手將之繫在了愛子頸上。

  「平安扣戴著,錦囊也帶著……若思念父皇,就拿出來看看吧?」

  「好……」

  蕭宸輕輕頷首應過;明明胸口泛開的是實實在在的暖意,可湧到鼻頭時,卻俱成了難以抑制的酸意。

  他不想再像個愛哭包似的掉下淚來,卻怎麼也控制不住發熱的眼眶。所以片刻掙扎過後,他終究還是整個人猛地向前一把撲進了父皇懷裡,在離別前再一次感受那讓他依戀不已的氣息與溫暖。

  蕭琰也毫不吝惜地緊緊回抱住了愛子。

  ──如此這般,卻到天色漸明,蕭宸才在深吸口氣後強迫自己鬆開了手、將嬌小的身軀由父皇懷中「拔」了出來。

  「孩兒就此拜別父皇,父皇珍重。」

  伴隨著這麼句頗為鄭重的別語,蕭宸俯身稽首一拜而下。

  可這一回,蕭琰沒有再中途攔阻。

  他只是輕輕道了聲「吾兒亦同」,隨即長身而起、就此掀開車簾下了馬車揚長而去;再不曾回首、亦不曾有分毫遲疑。

  而被單獨留在車中的蕭宸,就這麼維持著五體投地的稽首之姿,直到帝王鑾駕回宮的呼聲傳來,才終於直起了身子、在安座妥當後向外頭隨行的宮人發出了命令──

  「……啟程吧。」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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