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猜測

　　「……爺，你都不知道你失蹤後我們多麼擔心你，找了一天又一天，得知你要回來，盼星星盼月亮地守在門口，簡直肝腸寸斷，茶飯不思，要死不活，活……」話嘮嚶嚶嚶地擦把眼淚，「活不了啦！」

　　淩希窩在落地窗前，木然地向外望。

　　哈士奇輕飄飄地看他們一眼，跑到離他們最遠的角落，趴在地上痛苦地伸爪子捂住頭，聽了話嘮一個多小時的語言攻擊，他整條狗都暴躁了，簡直恨不得咬她兩口。

　　對了，還得加上小孩，咬完再揍一頓，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他沒被灌藥，清醒地目睹了被送進療養院的全過程，這是個什麼地方他還是聽過的，一時只覺前途更加灰暗，投河的心都有了。

　　淩希沒有關注它，而是坐在一堆五顏六色的小內褲裡，靜靜思考以後的打算。

　　事已至此，只能通過鄧文泓聯繫爺爺，不過周圍無時無刻都圍著一群護工，得等鄧文泓值班的時候再找機會。

　　他暗暗做好決定，聽小話嘮提醒散步的時間到了，眼皮都不抬一下，反正他已經有了主意，不想再出去了。

　　話嘮早就被他無視慣了，繼續碎碎念，不知不覺就到了中午。

　　午休時臥室異常熱鬧。

　　作為療養院成立至今第一個成功逃院的人，眾人都忍不住過來扒著門框瞻仰了一下小孩，他們本以為小孩很省心，還偷偷羡慕過他的護工，誰知小孩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主。

　　哪怕是誤打誤撞上的貨車，他也無意中幹成了一件大事！

　　如果不是自閉症就好了，真想去要個簽名啊……眾人默默地想，繼續崇拜地向裡望。

　　鄧文泓笑眯眯地站在旁邊。

　　送淩北回來的人並沒有詳細敘述經過，只說是碰巧發現的，雖然療養院內幾個聰明的人對此持懷疑的態度，認為小孩有問題，但大部分依然覺得是巧合。他自然不會拆穿，饒有興致地在一旁看戲。

　　眾人感慨一陣，忽然有人問：「等等，他是自閉症，所以咱們進去一下下也是沒關係的……吧？」

　　剩餘幾人沉默兩秒，齊齊狂奔進屋。

　　淩希餘光掃見這群人小心地湊過來左看右看，還順便與他合個影，懶得搭理他們，面無表情低頭吃飯，同時耳邊聽著各種對話。

　　「你們看他多乖啊，尊是人不可貌相」、「就是，這件事簡直能載入療養院的史冊」、「嗯……哎我去，這裡有條二哈」、「哪裡？艾瑪，二哈呀！」

　　一群人轟隆轟隆跑過去蹂躪二哈，後者怒吼兩聲，尋找縫隙跑出去，幾分鐘後又跑了回來，並且又拉來一群人。

　　淩希：「……」

　　人聲中夾雜著一兩聲響亮的陌生的狗叫，繼而變成哀嚎，眾人的聲音再次接二連三響起。

　　「臥槽這是王爺的小土狗，它怎麼到這裡來了，快拉住，別讓它們打起來，否則咱們都得死」、「媽蛋晚了，王爺來了」、「尼瑪賤狗，你竟敢欺負本王的狗」、「王爺息怒啊」、「息什麼怒？給本王揍它一頓！」

　　哈士奇：「汪汪汪汪汪——！」

　　小土狗：「嗷嗚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淩希坐在床上端著碗，木然地握著卡通小勺，用餘光目送一群神經病外加兩條瘋狗從這邊跑到那邊，又從那邊跑到這邊，期間還夾雜著小話嘮「你們踩到小內褲了，我要和你們拼了」等嚶嚶嚶的哭聲，不由得閉了閉眼，沉默地吸了一口氣。

　　鄧文泓斜斜靠著門框，瞥見小孩的神色，笑得渾身都在抖。

　　他控制著沒讓自己笑出聲，乾咳兩聲，正準備把這些人請出去，只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便回過頭，目光瞬間一頓。

　　沈玄，沈氏集團的二公子，由於常年住在國外，所以C市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不過鄧文泓以前還是影帝的時候認識不少人，消息自然比較靈通。

　　他知道這位少爺的能力很強，根本沒用家裡幫忙，大學時就自己組建團隊成立了一家遊戲公司，並且經營得非常不錯，現在年輕人玩的幾款很火的遊戲都是他們公司出的。

　　據說這少爺前段時間回國除了準備開分公司進軍古風類大型競技遊戲外，還有意發展影視業，而憑沈家在C市的影響力，公司的前景可想而知。

　　鄧文泓雖然知道是沈玄送小孩回來的，卻沒想到僅僅過去幾個小時，這位少爺又來了，他可不認為沈少爺那麼閑。

　　「你好，」鄧文泓將心裡的種種猜測壓下，笑眯眯地問，「來看我們爺？」

　　沈玄嗯了聲，進屋敲敲門，示意這些人都走。

　　他不笑的時候身上的氣勢很強，眾人立刻嘩啦啦離開。房間變得安靜，地毯上散落著許多小內褲，如大風過境一般，慘不忍睹。

　　沈玄忍著笑，反手關門，看向床上的小孩。

　　淩希早就放下了餐具，正在擦嘴，他看也不看某人，踢踢剛才縮進被子裡的二哈，讓它滾出來。

　　哈士奇憋了一肚子火，特別想咬人，但想想這小孩的變態級別，只得忍了，跳下去找地方窩著，目送沈玄走到了床邊。

　　沈玄垂眼盯著小孩：「有什麼想問的？」

　　淩希充耳不聞，簡單收拾好餐具，端著放在門邊，接著收起床上的小支架，去浴室洗了洗手，回來躺好睡覺。

　　沈玄挑起眉：「怎麼，又不想說話了？我答應過會讓你和你爺爺見面就不會食言，但你爺爺最近太忙，得過兩天。」

　　淩希平靜地閉著眼，完全無視了他。

　　沈玄暗道一聲難伺候，正想耐心地再說兩句，只聽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拿出看了看，發現是淩家大少，按了通話：「嗯，我馬上到。」

　　他最後看一眼小孩，轉身走人，上車後敲了敲方向盤，找到好友給他的醫生的電話，撥過去簡單把小孩的情況說了說。

　　醫生問：「孩子的性格怎麼樣？」

　　「孤僻。」沈玄簡潔地下結論，明明會說話卻誰也不理，眼睛裡只有他哥。

　　「那您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醫生道，「像現在的一些獨生子女如果聽說父母想要二胎，有的也會做出很多極端的事情，那孩子沒朋友，心裡能裝的人也就少，以後他哥要是對別的小孩比對他更親近，他很可能會沒辦法接受。」

　　沈玄沒細說自己的具體猜測，也沒說小孩的性格比他形容得更極端，不過既然醫生都這樣認為，無論小孩對淩希是什麼感情，都說明如果不改，將要是要出問題的。

　　他問：「有什麼辦法？」

　　「他還小，帶他多認識一些朋友，多關心他，讓他明白哪怕他哥對別的小孩好，也會一樣喜歡他。」

　　沈玄嗯了聲，聊了幾句，掛斷電話去和淩大少會合。

　　淩大少一向隨性，壓根沒往深處想，只知道沈玄幫他找到了小孩，所以要請他吃飯。淩大少拍著他的肩：「這次多虧了你，來，我敬你一杯！」

　　沈玄與他碰杯，特別淡定：「應該的。」

　　淩大少一口喝幹：「聽說你要搞影視公司？」

　　「有這個打算，」沈玄看著他，「你有想法？」

　　這位少爺是淩家的一朵奇葩，做事隨性而為，只試圖喜歡，早早就放話說不想繼承淩氏集團，而是開始研究淩家傳說中的法術，後來對影視業產生興趣，大學讀的導演系，在片場打了半年的雜工，忽然迷上演戲，又跑了半年的龍套，旁人只當他是個小角色，根本不清楚他是淩家少爺。

　　淩大少點頭：「我想拍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劇本已經有了。」

　　沈玄對他的能力多少還是認可的，與他談了起來。

　　「其實主角我更看好影帝，可惜啊，」淩大少說著一頓，「對了，網上的帖子看了麼，他搞不好是穿越了。」

　　沈玄知道他很信鬼神，隨口應付：「哦，是麼。」

　　「嗯，我覺得挺靠譜，」淩大少翻出帖子，「你看。」

　　沈玄掃一眼，只見標題寫著幾個大字：冒死科普神愛醫院，我們的男神一定還活著！

　　正文是有關神愛醫院的種種傳聞，大意是患者總說自己是其他人，總是莫名其妙的失憶，然後性情大變，所以很可能是穿越。

　　帖子發表後反響熱烈，一群人跟帖。

　　「好有道理，我有個學長把自己炸進了神愛醫院，醒來後就說是殺手，被拉到精神病院了，還有個學長原本是無神主義者，自從被花盆砸到頭送進神愛醫院，他竟然開始賣符了！」

　　網友們似乎引起了共鳴，瘋狂舉例，什麼「掛科嚴重的忽然變天才」、「失戀的忽然找男朋友」等等等等。

　　另有一些則怒道：「又是這種神愛醫院的帖子，都因為你們瞎猜，我男朋友一年內連續不間斷地跑去那家醫院，壓根什麼都沒發生好麼？！」

　　「就是，這明明是緬懷男神的帖子，你們不要歪樓好麼？」

　　下麵一群人吵得不可開交，沈玄收回目光，下意識想笑，這時卻猛地想起一件事，立刻放下杯子。

　　淩大少一怔：「怎麼了？」

　　「我有點急事，改天再陪你好好聊。」沈玄說著站起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