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只見那惡鬼已無人形， 其頭上長著一隻角，眼睛突出，裡邊全是渾濁的眼白。嘴巴大裂， 一口利齒突出在外。皮膚青白， 上面隱隱還有青黑色、不魚不蛇的鱗片。

　　肥崽雖曾是兇猛的小鬼，但這幾年被沐子易寵得溫順了許多，平時也極少遇到敵手。加之對方， 那個惡鬼瞧著實力也不低，肥崽一時半會竟奈何不得它， 還顯出一分不敵之態。

　　沐子易神情嚴肅， 手中凝聚出紅色長刀，衝上去狠狠朝那纏住肥崽的惡鬼砍去。

　　惡鬼趕緊往旁邊一閃，可閃過了長刀， 身後又驚現鞭子。這一鞭夾雜著極大的靈力，它躲之一及， 硬生生挨上一鞭。頓時， 那惡鬼一聲慘叫， 聲音極盡淒厲。

　　看肥崽機靈地趁機起來，沐子易於是放開手腳， 刀刀狠戾直擊惡鬼。

　　那惡鬼也不知是什麼來頭， 週身陰氣極甚也就罷了，手腳還有如猴子， 頗為敏捷。沐子易身體未好利索， 動作一大胸腔就悶疼， 竟一時半會拿不下那鬼物。

　　正當他與那惡鬼膠著之際，一柄長劍憑空出現，直直穿透那惡鬼，將其釘在地上。

　　沐子易趁機持刀狠狠砍向惡鬼，直接讓它當場哀嚎著魂飛魄散。

　　沐子易微微喘著看，低頭看向不遠處的肥崽，朝它伸出手。

　　肥崽立馬跳進他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哭道：「它要吃我……我打不過它……」

　　沐子易輕輕拍撫著它的背，低聲哄它。哄了一會，就見顧境走了過來。

　　看到他，沐子易這才想起自己先前在直播。他趕緊看向用手機支架架在石桌邊上的手機。隨即他頭疼的發現以那個方向來看，網友們肯定多少看到他與惡鬼纏鬥的模樣了……

　　顧境一邊將他的長劍收起，一邊低聲道：「直播我剛剛幫你關了，但……」

　　關晚了，沐子易知道。他苦笑，搖搖頭：「算了，先不管這些破事。我先哄著肥崽，你幫我找找它的貓殼吧。」

　　顧境輕輕搖頭：「有人送上門來了。」

　　話音剛落，院中大門便被敲響。

　　沐子易下意識想到方纔的惡鬼，頓時皺起眉頭，目光警惕。

　　顧境卻說：「自己人，別擔心。」

　　說罷，他看一眼木門，就見那木自行開了。

　　門外，站著好幾「人」。其中最前方的，是一位西裝革履、長得五大三粗之壯漢。

　　那人甚至長得比沐子易家的木門還高那麼一點，微微低頭才順利從門內進來。

　　那人手中捧著的，正是肥崽的貓殼。而他的身後，有序排著兩隊人，各六位。沐子易甚至還在那些人裡邊看到他的陰差朋友——楊城！

　　只見他帶頭走到顧境與沐子易二人身前，恭恭敬敬一鞠躬，聲音哄亮道：「徒兒見過師傅、師娘！」

　　他身後的那十二隻鬼物也大聲道：「見過大人、夫人！」

　　沐子易：「……」

　　顧境：「……」

　　肥崽：「……嗝！」

　　沐子易輕輕拍拍它的背，見小傢伙已經慢慢冷靜下來，只是仍會時不時抽噎。他頗為心疼地抱著它再次輕聲哄起來，不再看那些個沒眼色勁之人。

　　顧境的徒弟，不就是閻王。可就算是閻王又如何，衝他一男的喊什麼師娘、夫人！腦子有坑！

　　顧境頗為尷尬地給那幾人使了個眼色，那幾人不明所以。還是楊誠瞭解沐子易，他高聲喊：「見過二位大人！」

　　其他人見狀，趕緊有樣學樣，跟著喊了一聲。閻王也再次恭敬道：「見過師傅，師……夫？」他試探地稍稍抬眸看向眼前這對夫夫。

　　沐子易神情微緩，師夫就師夫，總比師娘好些。

　　見他還算滿意，顧境自然不敢說什麼。他輕咳一聲，接過閻王手中小肥貓的殼子，稍稍檢查一下。

　　閻王湊過來，討好道：「徒兒檢查過了，此軀殼未曾受損。」

　　顧境仍是不敢大意，還放出鬼力探了探，見確實沒什麼傷，這才捧到沐子易面前。

　　沐子易摸摸懷中小傢伙，輕聲道：「乖，回貓殼去？」

　　小傢伙在他脖頸上蹭了蹭，想起它家主人傷未好透，怕自身的陰氣會影響到主人，這才委委屈屈回到貓殼。

　　顧境這次沒吃醋，小傢伙剛剛哭得那麼淒慘，他也是會心疼的。

　　魂體回了貓殼之後，小傢伙跳到沐子易懷中，可憐巴巴「喵嗚」一聲。

　　沐子易輕輕擼著它背上的毛毛，一下一下。小傢伙在他懷裡動了動，尋了個舒服的角度蹭蹭，之後便安靜地享受著它家主人的安撫。

　　說來也怪，以前它活著的時候，什麼苦沒吃過！除了最初的時候會哭，後來它哭都不哭了。乃至被至親拋到河中，它也不曾哭過。被煉化成小鬼後更不必提，心中只有惡與恨，又何曾懂得委屈。

　　可現在，僅僅是被惡鬼威脅，甚至連傷都沒受到。它卻在見到主人的瞬間，委屈得不行，直接哭嚎出來。

　　它想，它可能是被主人寵壞了，變成嬌氣喵了。不過還好，主人還是願意接著寵它的。

　　沐子易看小傢伙徹底安穩下來，這才有心思搭理其他人。他對著那些人輕輕頷首，道：「坐吧。」

　　閻王一聽，趕緊答應，然後席地而坐。他一坐，他身後那兩隊鬼物也全都坐下。只剩下楊城茫然地站在原地，特別突出地與沐子易面面相覷。

　　沐子易給他使眼色：你們閻王莫不是傻子？

　　楊城輕輕一聳肩：不熟，不知道哇！

　　沐子易又看向顧境：你徒弟是制杖？

　　顧境輕咳一聲，只覺得頗為丟人。他恨鐵不成鋼地對地上的閻王道：「起來，去店裡、椅子上坐著。」院中的石椅不夠這些「人」坐的。

　　閻王頓時知道自己會錯意了，特別不好意思地站起來，傻傻笑了笑，帶頭往店裡走去。

　　顧境在他們身後，低聲對沐子易道：「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嗯？」沐子易頗為懷疑。

　　「他往常挺穩重，辦事也頗為靠譜。只是，我當初培養他的時候興許是太過嚴厲了些，致使他從此每每在我面前，便總是緊張過度……」

　　沐子易恍然大悟：「懂了。我小的時候對教導主任也是怵得慌。」

　　走在前面的閻王：「……」師傅可比人界的什麼主任嚴厲多了！

　　店裡，十幾個穿著同款西裝的鬼物硬生生擠著坐一張桌子上，場面還是挺有意思的。

　　顧境及閻王也都坐一張桌子上，沐子易見他們似乎有話要談，不願意摻和，便找了個借口抱著肥崽去主屋。走之前，還不忘將楊誠提溜出來。

　　一人一鬼邊往主屋走，邊聊著天。

　　楊城沒個正型地攬著沐子易肩膀，頗為苦惱道：「你也太會找對象了吧，直接找了我老大的老大的老大。這大腿抱著，陰陽兩界獨一份，牛到飛起啊簡直！」

　　「你還說呢，早之前讓你幫忙查一下顧境，結果呢？你早發現，結果一直不告訴我，還兄弟呢！」沐子易捅他一胳膊肘。

　　「我也不是故意不說的啊，還不是大人的下屬找我，說讓我懂事點。我就猜大概意思是讓我安靜如雞，啥也別說。你說，大人物都發話了，我哪裡敢得罪啊！再說人家對你好像也不賴……」楊城辟哩叭啦說了一頓，有理的沒理的都扯出來。

　　沐子易聽到一半就打斷他了：「行吧，知道你不容易。那你今天又怎麼跟著閻王出來了？難道升職加薪了？」

　　楊城苦著臉：「別提了，還不都是因為你！」

　　「我？跟我什麼關係？」

　　楊城歎道：「現在全地府的公務員們都知道你是大人的對象了，而我作為跟你稱兄道弟的哥們，你說什麼關係？」

　　「閻王大人聽說我是他師……夫的兄弟，這不特地關照我了嘛。這次出門，本來我不是閻王近衛，可因為咱倆的關係，我還是被塞進來了。」

　　「哦……原來是裙帶關係啊……」沐子易說罷，頓了頓，「啊呸呸，應該是褲腰帶關係！」

　　「哎哎哎，話可別亂說！褲腰帶那是能說的嗎？你家那位萬一醋性大，聽到了非扒我皮不可！」楊城急著跟沐子易撇清關係。

　　「他能吃什麼醋！不過，你們這次上來到底幹嘛來著，總不會純粹就是來拜見顧境的吧？」

　　「拜見你啊大佬！」楊城搖搖頭，「大人幾千年來從未有過對象，這次突然有了，整個地府公務員都十分好奇。閻王大人更是，接到消息就急沖沖趕過來了。」

　　一提到閻王，沐子易便忍不住搖搖頭：「你們這位閻王……我還真不信他能一統地府，還改革得那麼厲害。」

　　「一統地府的不是他，是你對象啊！」

　　沐子易驚訝：「不是說是閻王鎮壓並廢除了其他九殿閻羅的嗎？」

　　「是閻王沒錯，但是前任閻王，也就是你男人了！」楊城頭疼道，「大人當年一統地府之後，當了幾千年的閻王。大約幾百年前，才由他徒弟繼任，成為新一任閻王，而他則坐鎮後方，非大事不輕易現身。」

　　「只是，當初閻王繼任的時候，正值陰陽兩界略有動盪，因此並未辦隆重儀式。如今除了地府一些老鬼及公務員，好些鬼都不知道現任閻王不過繼任小幾百年光景。」

　　沐子易恍然大悟，與懷中瞪大了貓眼，一幅震驚模樣的肥貓面面相覷。

　　半響，他道：「崽，你後爸好像很牛批啊！」

　　「喵……」小肥貓低低叫一聲，它一直以為顧境只是個高級陰差……

　　楊城看小傢伙似乎十分驚詫，頓時笑道：「它的神情讓我想起你們人界最近流行的一句話——我以為他是個青銅，誰知竟是個王者！」

　　小肥貓默默用爪子摸住臉，突然覺得自己魂魄至今仍齊整，命也是真硬……

　　不，全是托了主人的福！

　　小傢伙往它家主人懷裡鑽了鑽，心想以後一定要更愛主人，死死抱緊主人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