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類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從眾。

　　直播間的好些粉絲一看有人使勁砸禮物，頓時衝動了——憑什麼他能砸我們就不行了！

　　於是小到一個氣球，大到一輛豪車，禮物不要錢似的紛紛往沐子易的直播間裡砸。當然，這其中最突出的依舊是砸錢砸最狠的「老先生」。

　　沐子易看著直播間裡滿滿噹噹的禮物與彈幕，懵著一張臉。表情有點呆，彷彿對目前的狀況完全不瞭解。

　　片刻之後，他突然舉起一隻手，伸出三根纖長的手指，隨後一根一根壓下去，用不大的聲音對著屏幕道：「三，二，一。」

　　「一」這個字眼剛落下，直播間就整個卡退了。沐子易歎了口氣，哪條……

　　抬頭看看鐘錶，還差好幾分鐘才滿半小時啊……

　　另一邊，顧境傻傻的盯著平板電腦，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刷著禮物，直播說沒就沒了。

　　他等了片刻，才看到沐子易重新開了房間。點進去之後，那個笑容暖暖的人出現在鏡頭裡。

　　只聽他懶洋洋說道：「真不是我關掉的，你們看我手動了嗎？沒有吧。讓你們別刷禮物吧，又卡退了。」

　　新點開的直播間還未屏蔽彈幕，於是顧境便看到漫到的彈幕，還被砸了無數個鍋。

　　[報告主播，是『老先生』先動的手！]

　　[主播主播，是『老先生』先砸的禮物！]

　　[主播主播，我是無辜的，是『老先生』帶動大家砸的]

　　[…………]

　　顧境目瞪口呆，原來是他砸禮物砸多了，把沐子易的直播間砸退的？！

　　這人界的軟件，這麼脆弱的？

　　沐子易「嘖嘖」兩聲，好看的唇微微勾起，梨渦若隱若現：「你們啊，一點也不知道尊老愛幼！老先生，別介意哈！禮物還是可以砸的，不過別砸得太頻繁。謝謝你了……」

　　瞧著那人無奈又帶著點甜甜的笑容，顧境面無表情的面上也不知不覺緩和了許多，唇角也微微上揚了一點點。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屏幕裡沐子易抱住他那黑灰黑灰的蠢貓，輕輕揉揉貓腦袋，用十分寵溺溫柔的聲音對著蠢貓說道：「乖崽，回頭就拿大家打賞的錢給你買小魚仔，啊！」

　　「喵嗚~」小肥貓用它圓滾滾的貓腦袋開心地蹭沐子易的手掌心。

　　顧境微微上揚的唇角，又平了，甚至兩端微微有點下拉。

　　想了想，他還是發了條彈幕。

　　[老先生：錢別大手大腳的花，攢起來買車買房娶媳婦。]

　　看到這條彈幕，沐子易忍不住笑了，眉眼彎彎乖巧道：「好，聽您的！」

　　[啊啊啊主播好乖啊！]

　　[主播大豬蹄子333]

　　[老先生好像是認真的……]

　　[老先生感覺好像真正的一位長輩嗷！]

　　[樓上我摸到老先生的微博去看了一下，還真是一位老人家！！！]

　　[！！！]

　　[老人家都這麼潮的嗎？！]

　　[並不全是，不過這位老人家是真潮，時不時發微博啥的3333]

　　[老人家6666]

　　[主播連老人家都不放過哈哈哈……]

　　沐子易抓起小肥貓的爪子，用貓爪墊摸摸自己的臉頰，挑挑眉毛可愛又得瑟道：「沒辦法，我就是這麼魅力四射。再說，我也沒幹啥，我就是身體力行為你們示範一下，什麼叫做尊老愛幼！」

　　顧境愣愣看著滿屏亂七八糟的彈幕，想想還是沒解釋自己並不是老人家。他的年紀，永遠停留在二十九，永遠不會往前走了的。

　　他看著搭在那張臉上的貓爪子，只覺得礙眼萬分。還是忍不住發彈幕：[你的貓剛吃完東西，爪子沒洗。你還是先別讓它碰你的臉……]

　　沐子易怔了一下，低頭看一眼使勁在他身上蹭的小傢伙。小傢伙的毛毛上面還有些許的食物碎屑，在灰黑色蓬鬆毛毛上面特別顯眼。

　　小肥貓：「喵~」無辜.ＪＰＧ

　　沐子易：「……」嫌棄臉.ＪＰＧ

　　他默默將小傢伙的爪子從臉上挪開，然後放到地板上，輕輕拍拍它厚實的小屁屁：「乖，自己去洗洗爪子。」

　　彈幕裡一片的哈哈哈，連顧境都忍不住唇臉微勾。

　　[主播實力嫌棄哈哈哈……]

　　[主播6666]

　　[主播大概忘了，肥崽的爪子是它抓著按到臉上去的333]

　　[hhh肥崽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

　　[老先生太壞了666]

　　[主播可愛炸了333]

　　[肥崽：他喵的老子咋說失寵就失寵了喵！]

　　[易老師好萌嗷嗷嗷]

　　[承包易老師被『老先生』提醒的時候那一瞬間的呆萌表情333]

　　[已截圖333]

　　[該主播有毒系列hhh]

　　…………

　　屏幕另一端，顧境看著小肥貓一步三回頭的消失在境頭裡，心情很好的再次砸了兩個禮物。這次他學乖了，就砸兩個最貴的，不管是不是房子車子。嗯，砸兩個應當不會卡退直播間的……吧。

　　趁著小傢伙自個去洗爪子的功夫，沐子易認真感謝了一下「老先生」，這位網友前前後後給他砸的禮物折合起來得有十幾萬了。再者……

　　直播間有人說去逛過這位網友的微博，真的是位老人家。面對這種對他抱有善意的老人家，沐子易的態度不由便乖巧了許多。

　　「老先生怎麼會關注到我的，是因為我長得太好看了嗎？」

　　顧境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沐子易是在跟他說話——隔著一個屏幕。

　　這種體驗，對於從未玩過視頻通話的他而言有點新鮮。他慢慢打下一行字：[你笑起來很好看。]

　　沐子易緩緩笑開，眼睛亮亮的，潔白整齊的牙齒在薄唇間若隱若現，臉側甜甜的梨渦若隱若現：「是這種的笑嗎？」

　　[啊啊啊主播犯規！鼻血……]

　　[主播嫁我啊啊啊……]

　　[媽媽就是這個人勾引我的333]

　　[嚶嚶嚶我被迷暈了，要主播親親才能醒]

　　……

　　滿屏的彈幕中，好一會才出現那位老先生的。

　　[老先生：不一樣，但不管是什麼樣的笑容，都很好看。]

　　顧境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撫屏幕，初見時候的笑容是暖暖的，這會的笑容好看中又帶著些許調皮的味道。唇角上揚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些，他再次砸起禮物。

　　接下來的那一點時間裡，沐子易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大家閒聊起來。只是每次，但凡是那位老先生的彈幕，他都能發現並回復一二。對待老人家，沐子易總能比平時多出一些耐心。好在這位老人家也不是話多的，倒也不煩人。

　　「接下來的打算？回去繼承家傳的包子店。」

　　「不需要你們去給我支持，我家包子店是靠廚藝取勝的，可不是靠我這張臉。」

　　「名字？可不能告訴你們，有緣的話你們會知道的。」

　　「繼承我家包子店怎麼了，我家包子店可是世上最大的一間包子店！」

　　「下次直播啊？暫時還不知道，最近為了接手家傳包子店，我可忙了。」

　　「我的貓什麼品種？我不知道啊，可能是英短吧。不是買的，是在外面撿來的……」

　　「名字？它有名字，不過它不喜歡別人叫它的名字，所以我就一直叫它乖崽，肥崽。嗯，它挺皮，也挺能吃的，我都快養不起它了……」

　　大概「說曹操曹操到」這個真理不論擱人還是動物身上，都是管用的吧。沐子易剛跟粉絲聊到他的貓，就見小傢伙濕著一雙前爪，叼著一條毛巾出來。

　　小傢伙一屁股坐到沐子易身邊，拿貓腦袋頂頂它主人的手臂。

　　沐子易無奈又熟練地接過那條毛巾，柔聲道：「抬手。」

　　小傢伙抬起右爪，眼睛盯著手機屏幕。隔得有點遠，它認識的字又不多，因此看著也是半知不解的。只知道屏幕上有好些「啊」「萌」的字眼，卻不知其意。

　　沐子易輕柔細心的給貓擦乾右爪，剛放下，小傢伙的左爪便伸過來了。

　　屏幕前的顧境看著鏡頭裡好看而溫柔的青年，拿著毛巾細心給圓滾滾的小肥貓擦爪子，眼神不由柔起來。

　　雖然那貓看著有點礙眼，還有點蠢。不過這年輕人，卻是意外的溫柔。

　　思及此人說要回家繼續家傳包子店，顧境不由生出些許擔憂。聽說人界近些年生意越發難做了，多的是破產之人。尤其是飲食生意，可比捉鬼師要累得多且賺得少……

　　這人年紀輕輕，此前又是個捉鬼的，也不知是否會做生意……

　　想著想著，他不由多投了幾個禮物。

　　沐子易給小傢伙擦好爪子後，抬頭便看到屏幕裡多出來的幾個大禮物。再一看ＩＤ，又是「老先生」。他無奈道：「老先生，您怎麼又投禮物了。」

　　[老先生：小小禮物，僅以此聊表對你的支持。]

　　想了想，顧境又發了條彈幕：[若是生意難做，你盡可另尋出路。也可以，發私信給我，興許我能幫得上你的忙。]

　　沐子易呆了一會，忍不住低頭輕笑。他沒有解釋什麼，只是笑著說道：「好的，謝謝。直播時間要結束了，老先生以及大家，晚安。」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屏幕都被禮物掩埋了。沐子易甚至完全看不清自己的臉，只看到大大小小的成堆禮物。

　　他無奈苦笑，感情先前都聽話憋著不給他刷禮物，這會他要下線了，她們就不怕再卡退屏了，所以這般兇猛的爭著給他刷禮物嗎……

　　也不管屏幕另一端的網友們能不能看得到，沐子易衝著鏡頭揮揮手，隨後關掉直播間。

　　關掉之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抱起小肥貓躺回沙發上。

　　他當主播也有些時日了，可這還是第一次露臉。

　　以前他的直播，全靠各地美食以及習俗或美景支撐，並不需要做些別的。他只要在吃東西的時候，說一下對食物的心得；在直播美景的時候靜靜地看著景或扯一兩句稍微沾點邊的詩詞；再偶爾與為數不多的粉絲們聊上一兩句。

　　以往他的直播間關注僅小幾萬，大多數粉絲都是很佛系的。看他的直播大多喜歡靜靜看，偶爾靜靜地砸點禮物，或者有一句沒一句的互動。而沐子易以往玩直播，也是很佛系。仗著沒人見過他的臉，高興的時候便胡言亂語；不高興的時候就一言不發。

　　他哪裡見過今晚這般，鋪天蓋地的彈幕以及禮物啊！一夜暴紅的感覺，可差點沒把他給嚇著！

　　一開始他還有點無措，好在後來慢慢緩過來一些了。這玩兒直播，人多還是挺好玩的，什麼樣的彈幕都有人發出來，熱熱鬧鬧。還有那位老先生，似乎總在狀況外，把他的玩笑話當了真。

　　老先生話不多，可那一言一語認認真真的勸導與些許的關心，卻真真切切。沐子易想，這位老先生，現實生活中一定是位特別認真熱心的可愛老人吧。直播的時候有這樣的人存在，也挺好的。

　　只可惜，他馬上要回去繼承家傳包子店，不能像以前那般隨時隨地玩直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