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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攝政大飯店的吸煙室,他同一位鋼琴推銷員攀談起來,還一道共進晚餐。巴比特心中充滿了友誼與溫馨。他瀏覽欣賞著餐廳的豪華裝潢:燭型吊燈,錦緞窗簾,歷代法皇鑲金橡木框肖像。他欣賞著人群:漂亮的婦人、闊氣的紳士。
他熱切地睃索著。他凝盯著,掉開眼光,又再度凝盯著。隔開三張桌子的座位上,坐個看來曖昧的女人,那種曾一度羞答答而如今枯萎的婦人,而她身邊坐的竟是保羅·李爾斯林;保羅這時想來該在亞克隆,推銷他屋頂建材的生意。那個女人輕拍著他的手,凝看著他,還咯咯笑著。巴比特直覺有什麼事情搞混不妙了。保羅說著話,那副模樣似一個傾訴自己苦悶的男人那般熱切激昂。他凝盯著女人枯萎的眼睛。他一度握住她的手,又一度他無視於其他客人,湊上他的嘴唇似乎準備吻她。巴比特湧上一股衝向保羅的強烈衝動,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軀體即要進出去了,雙手抖顫著,然則他絕望地意識到自己必須冷靜,直到他眼見保羅付帳了,他衝口向那位鋼琴推銷員說,「老天——我一位朋友在那邊——恕我失陪一下——只過去跟他打個招呼。」
他上去拍一下保羅的肩膀,大聲說,「喔,你啥時候來這兒的?」
保羅瞪來一眼,臉繃得緊緊的。「噢,哈囉,喬治。以為你迴天頂市去了。」他並沒有介紹他的女伴。巴比特偷瞥她。她並不漂亮,約四十二三歲略顯輕浮的女人,戴一項粗質花邊帽子。她臉上塗滿了胭脂,卻不均勻,似乎沒有什麼經驗似的。
「你住在哪兒,保羅巴士?」
那女人轉過身去,打個哈欠,檢視著自己的指甲。她似乎已習慣於不被介紹了。
保羅低喃說:「坎貝爾旅館,在南區。」
「一個人囉?」聲音聽來像是巴結似的。
「是的!很不幸!」保羅迅地轉向那個女人,臉上帶著一種痴痴的微笑,這令巴比特覺得頗不舒服。「梅!為你們介紹一下。阿諾德女士,這位是我的老——熟人,喬治·巴比特。」
「很榮幸,」巴比特大吼著。而她嘻嘻笑說:「喔,我很高興見李爾斯林先生的任何朋友,我很喜歡。」
巴比特請求說,「今晚晚一點會回到那兒嗎,保羅?我要過去看你。」
「不,最好——我們最好明天一道吃午餐吧。」
「好吧,不過,我今晚也要見你一下,保羅。我會到你住的旅館,還有,我會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