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亦真亦假

　　聽到鳳三的話，葉霧沉從迷怔的情緒驚醒過來。

　　他抬起頭，目光看著前方掉落的畫軸，條件反射性的伸手接住。

　　在他的手觸碰到河圖洛書的那一刹那，頓時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葉霧沉眼睛被光照的眯了起來，眼前只有這片純白的世界。

　　“嚇！”

　　現實的世界裏。

　　葉霧沉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目光看著面前四周，頓時一怔。

　　只見——

　　葉霧沉此刻，雙腿盤膝，端坐在熄滅的火塘內，四周是明亮的流光溢彩般的如同紅寶石一般的火晶。

　　見狀，葉霧沉頓時怔住，原來，他還在原地嗎？

　　一直都在火塘內，沒有離開嗎？

　　也沒有……

　　被金烏叼走的經歷？

　　原來，從這裏開始，就已經身陷幻境，而不自知了嗎？

　　葉霧沉心下歎了一口氣，目光掃了四周一眼，見顏越、方遊他們此刻，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眼睛緊閉，像是昏睡了過去一般。

　　“他們也同你一樣被拉入了河圖洛書的幻境內。”伏羲的聲音淡淡響起，“不過，他們沒你幸運。”

　　“河圖洛書的幻境對於他們而言，消耗的元氣過多，所以一時半會難以醒來。”伏羲說道。

　　葉霧沉聞言，沒有說話。

　　他只是低著頭，目光看著手裏的那卷河圖洛書，半響沒說話。

　　滄海桑田，黃粱大夢。

　　幻境內，他度過了足足一萬年。

　　于現世，不過是眨眼刹那。

　　正如他從前所說，幻境是虛假的，但是幻境裏的經歷是真實的。那一萬年的經歷，讓他現在有些緩不過來。

　　但是，很明顯的……

　　葉霧沉察覺到異樣。

　　雖然此刻，他能夠想起幻境裏的經歷，每一個人，每一件事情。但是那種感覺，親身經歷的真實感和情感，都恍若瞬間遠離了他一般。

　　沒有那種真心實意的觸動，情感。

　　就好像是……

　　一個局外人一般。

　　冷眼旁觀，理智的看待著這些事情。

　　這種陌生的冷淡疏遠情感，頓時讓葉霧沉有些惶恐。

　　但是他卻沒有去想，自己為何惶恐？

　　不去想，不願意去想。

　　是因為……害怕嗎？

　　是因為曾經真正的投入過情感，動過真情，所以無法面臨最終時刻的離別嗎？

　　明知那是幻境，那是虛假的人和物，卻已經是無法避免的投入了真心。

　　因為在乎，因為曾經被打動過，因為朝夕相處過，因為愛過……

　　所以才會那般難以接受離別。

　　然而此刻，葉霧沉更加驚慌的發現，他連這種難過的離別之情都不再複有。

　　伏羲看著他臉上的驚慌無措，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是河圖洛書的所為，你在幻境裏經歷過的時間太久，倘若不淡化你此番經歷的五感六覺，於你日後不利。”

　　“你……不必太過在意。”伏羲目光看著他，說道

　　葉霧沉聞言，抿了抿唇。

　　略顯蒼白的臉上，表情有些幾分茫然，像是沒有完全從幻境裏脫身出來。

　　這讓他看上去稚氣而可憐。

　　伏羲見他如此，心下歎氣。

　　眼中忍不住閃過一道悲憫之情。

　　“是誰……”半響之後，葉霧沉沙啞著聲音，說道：“是誰給你的權利，讓你這樣做的？”

　　“不需要！”他說道。

　　“不需要你的好心！”

　　葉霧沉最後幾乎是壓抑著喊出這句話，“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

　　他咬著唇，面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我可以挺過去的，我分得清的現世和虛幻，根本不需要你好心！多此一舉！

　　葉霧沉低著頭，伸手擋住了臉。

　　不讓人看見他臉上的情緒。

　　他從沒像現在這般，情緒壓抑……

　　堆積了無數的讓人沉痛悲傷卻無可奈何的情緒。

　　在心底，發酵。

　　那些咆哮著，叫囂著想要宣洩出來的情緒。

　　卻最終只能被不斷的壓抑回去。

　　克制著。

　　只能，盡力的裝出若無其事，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樣子。

　　葉霧沉緊緊地抓著手中的河圖洛書，低著頭，咬著唇。

　　鴉羽一般烏黑的發絲自耳邊垂落，擋住了臉上的情緒。

　　許久之後。

　　一滴滴的水珠滴落。

　　在他的面前，身影透明虛幻的一襲青衣的伏羲，目光看著他，眼底閃過憐惜和悲憫。

　　他抬起頭，想要給他一個擁抱。

　　卻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無法做到。

　　他現在，連一副身體都沒有。

　　只不過是一道虛幻的影子罷了，無法觸碰，更無法在他悲傷難過的時候，給他一個擁抱。

　　思及這裏，伏羲不免也心情低沉了幾分。

　　他收回了了自己伸出的手，長歎一聲。

　　然後轉身，在葉霧沉面前坐下。

　　他伸手抱起了前方擱在地上的伏羲琴，平放在膝蓋上，雙手撫琴，琴弦撥動。

　　幽幽琴音，聲聲悲泣。

　　如怨如訴，悲從心來。

　　恰好應了此情此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

　　“獨倚欄窗，明月淒清……

　　“思之念之，如癡如狂……”

　　“如夢似幻，終成泡影……”

　　——

　　不知過去了多久。

　　葉霧沉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抬起手，欲用袖子擦擦眼睛，卻——“咕嚕，咕嚕。”

　　什麼東西從袖子裏滾落出來。

　　葉霧沉抬頭看去，見一塊赤金色的不規則的金石，從他袖子裏滾落出來。

　　欸！？

　　葉霧沉目光盯著前方地上滾動幾下然後停下不動的金石，睜了睜眼。

　　這是……

　　他在幻境裏摳下來的太陽赤金！？

　　葉霧沉頓時睜大了眼睛，也顧不上悲傷了，心下驚詫萬分。

　　它怎麼在這裏？

　　難道，它不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