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盛世悲涼

　　臥槽！

　　東皇太一！？

　　他怎麼來的這麼快！？

　　葉霧沉看見前方突然闖進來的東皇太一，頓時嗷叫一聲，然後連忙竄開，朝著旁邊床榻上的妖皇帝俊跑去。

　　他跑到妖皇帝俊身邊，繞到他的身後，雙手顫抖的在袖子裏掏啊掏。最終，掏出一把玄黑的匕首。

　　葉霧沉手持著匕首，顫巍巍的抬起手，將匕首擱在了妖皇帝俊的脖子上。

　　然後抬起頭，對著前方的東皇太一說道，“你別過來啊，你要是過來，我就……”

　　“我就……”

　　他臉色一凶，惡狠狠說道：“我就不客氣了！”

　　“……”鳳三。

　　窩草！

　　葉霧沉的腦海裏，頓時傳來鳳三的爆粗聲，“你還真敢幹啊！”

　　他語氣嘆服，充滿敬佩說道，“我真是服氣你了，敢拿匕首抵在帝俊脖子上，威脅東皇太一，你是第一個。”

　　“別傻了！”葉霧沉色厲內荏的對著他糾正道，“這都是假的，這些都是幻境，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就不存在什麼威脅，也不存在拿匕首抵在妖皇帝俊的脖子上。”葉霧沉說道。

　　死不承認，這些事情都是他幹出來的！

　　幻境裏，不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葉霧沉堅信這一點，他是無罪的！

　　聽到他極力的否認聲，鳳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

　　而寢宮內。

　　葉霧沉手上拿著匕首，抵在妖皇帝俊的脖子上。

　　那手抖的啊……

　　直讓人看得心驚。

　　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手抖，那匕首就割破了帝俊的咽喉。

　　被匕首抵著咽喉，作為人質的妖皇帝俊不得不出言提醒道，“你的手拿穩點，別掉了。”

　　“……”葉霧沉。

　　“囉嗦！”他頓時惱羞成怒，沖著他吼道，“不用你說，肯定不會掉的，你當我傻嗎？”

　　哼！

　　他凶起帝俊來真是一點不客氣，反正已經撕破臉皮了，也沒必要做什麼父慈子孝了，凶他！

　　就凶他！

　　葉霧沉心下想到，【超凶】jpg。

　　被他頂撞了的妖皇帝俊也不在意他這個超凶的態度，從今晚這孩子跟吃錯了藥一樣，朝著蛇精病發作的道一路狂奔而去，發起瘋來根本停不下來，他就知道，不能用正常眼光來看他。

　　出於“這孩子傻了”的這種對於傻孩子葉霧沉的憐愛之情（不和傻子計較），妖皇帝俊對於他格外的容忍。

　　反正……

　　不管葉霧沉現在再幹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對於妖皇帝俊而言，都可以歸於這孩子瘋了的行徑之中。

　　提問，孩子傻了怎麼吧？

　　答你，揍一頓就好了！

　　“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妖皇帝俊看著他那握緊了通紅的滿是粘濕水漬的手，聲音淡淡的說道，“也不要心有畏懼，若是害怕了，退縮了，那等待你的必然是敗局。”

　　“……”葉霧沉。

　　這個人怎麼回事啊！

　　被他這一通說教，簡直是像勝券在握，掌控了一切的勝利者才說的出來的話，葉霧沉簡直是氣壞了，惱羞成怒。

　　沒好氣沖他說道，“不必你說，你還有工夫說這些，倒不如好好思考，等會怎麼服輸求饒吧！”

　　依附在葉霧沉手臂上的鳳三，簡直是無力歎氣了。

　　這死孩子……

　　傻了，傻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就不怕回頭，帝俊收拾了你？

　　這麼作！

　　以後有的你哭了。

　　而顯然，葉霧沉已經一路朝著作死（犯蠢）的道路不回頭的狂奔而去了。

　　心下又緊張，幾分忐忑不安，又興奮，簡直刺激的葉霧沉，顯然已經被刺激的昏了頭。

　　基本上，已經可以說是……

　　無所畏懼了。

　　他甚至是抬起頭，沖著前方的東皇太一，挑釁的說道：“你決定好了嗎？太一叔叔？”

　　只見前方——

　　一襲雪白長袍，面容白皙俊美，眸色冰冷的盯著他，面無表情的東皇太一，聲音淡淡開口，如碎冰一般帶著刺骨冰冷的寒意，“決定什麼？”

　　“當然是你願不願意為我父皇去死啊！”葉霧沉語氣帶著幾分天真嬌憨，卻說著十足冷酷可怕的話，“如果不想我的匕首穿過父皇的咽喉，那就只能委屈太一叔叔去死了。”

　　反正，你得死！

　　葉霧沉的臉上毫無笑意，冰冷的殘酷。

　　像是一隻露出了獠牙的兇惡狼崽一樣。

　　東皇太一目光看著他，聲音淡淡說道，“我說過，這個問題不需要懷疑。”

　　“我願意為了兄長，做任何事情。”東皇太一，“包括去死。”

　　他語氣平靜的說出這番話。

　　說出那個字。

　　因為太過平靜，太過理所當然，以至於讓人無法懷疑他的話。

　　他所說就是真實。

　　就彷彿，他自身的性命於他而言，比不上兄長安危的一絲一毫的珍貴。

　　他的這番話，如此態度，讓人動容。

　　就連和葉霧沉一國的鳳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心下腹誹，葉霧沉這小子，做的太過分了。簡直是把自己往最大最壞的反派的方向去塑造了，他怎麼就不敢點好事呢？

　　↑後來當鳳三將自己這個想法告訴葉霧沉，並且語重心長的勸他，下次還是努力做個好人吧，起碼也別這麼壞啊！

　　葉霧沉頓時就不幹了，直罵他叛徒，“我給你說，你這種人要是放在話本裏，那就是專門被敵方（主角）策反的帶入黨！下次要還再有這種事情，我第一個先幹掉你！免得你給我去通風報信，反水給敵方帶路。”

　　太不可靠了！

　　——

　　反倒是，葉霧沉聽了東皇太一那番話，心下驚詫，居然……

　　他居然真的願意啊。

　　葉霧沉對於東皇太一的這個回答，可以說是相當的驚訝了。雖然幹出這種拿妖皇帝俊來威脅東皇太一要他去死，自行了斷的事情，是他。

　　但是，老實說說……

　　他其實不是很理解這種感情，為了一個人去死。

　　為了另一個人，放棄自己的性命。

　　值得嗎？

　　死了，可就是什麼也沒有了啊！

　　哪怕是你重視的，你拼命想要救回來的那個人，都不再屬於你。

　　你將永遠的閉上眼睛，失去一切。

　　哪怕，你的親人，你的朋友，愛人，會短暫的為你傷心，難過，緬懷思念。

　　但是終有一天，時光會沖淡一切，遺忘一切。

　　你所珍視的所有親朋好友、愛人，他們都終將遺忘你，有了新的真愛的重視的人。

　　而你只能永遠的躺在冰冷的墳墓裏，成為一具沒有呼吸、沒有思想，冰冷腐爛的屍體。

　　永不見天日。

　　再無來生。

　　雖然理智上，葉霧沉知道答案，若非如此，他也不會有這個舉動，拿妖皇帝俊來威脅東皇太一。

　　他會這般做，就是默認了，知道了東皇太一的選擇。

　　但是，當東皇太一真的如他所想做出這般的決斷的來的時候，他反而惶恐了，不知所措。

　　為這種情感……

　　理智上他可以知道，但是情感上，他卻無法理解。

　　為何有人，能夠為另一個人付出生命呢？

　　如果是我……

　　如果是我，葉霧沉心下有幾分茫然的想，如果是我，我願意嗎？

　　我願意為父親，為江雪哥，去死嗎？

　　想著這個問題……

　　葉霧沉忽然落淚了，“我想，我是願意的。”

　　他輕聲說道。

　　人固有一死。

　　若是能用我的性命，拯救重要的人的性命，我是願意的。

　　哪怕，死亡是那般可怕。

　　我是那樣的畏懼死亡，害怕死後的冰冷和孤獨，惶恐被人遺忘，但是我依舊願意為我珍視的人，而捨身赴死。

　　哪怕，我是那般的想活著。

　　——

　　葉霧沉想，在這個世界上，每天有那麼多人死亡，又有那麼多嬰兒出生。

　　生與死，構造出一個輪回。

　　花開花敗，生生不息。

　　每一個人死去的時候，是充滿了對人世的眷戀。

　　每一朵花凋落的時候，是那般的不舍和留戀。

　　但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人固有一死。

　　我不想死，我希望你也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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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我不明白……

　　但是，我卻是明白的。

　　葉霧沉泣不成聲，他想，我是不想死的。

　　比任何人都不想死。

　　因為，他害怕死後的冰冷獨孤，害怕被人所遺忘，被這個世界給無情的遺忘。

　　“為何哭泣？”妖皇帝俊的手指輕撫上他的臉頰，輕輕地拭去了他眼角的淚水，溫和寬厚的眸子看著他，問道，“哭的如此傷心。”

　　葉霧沉低著頭，泣不成聲。

　　眼淚自眼角不斷的滑落。

　　他沒有出聲，沒有回答。

　　只是無聲的哭泣著。

　　前方。

　　東皇太一看著這一幕，皺起了眉頭。

　　身上凜冽的氣息撤去，俊美的臉上換上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目光注視著前方的那對父子，小的在哭個不停，大的抱著他，輕聲的安撫哄勸著他。

　　最終——

　　不知過去了多久。

　　哭累了的葉霧沉打了個嗝，覺得有些丟臉的將臉埋在手掌心裏，那把他費勁心思打造的虞淵匕首，被他隨意的丟棄在一邊。

　　他聲音帶著哭腔，說道：“我也不想的，但是，成大業者不拘小節，我也是沒辦法。”

　　“……”帝俊。

　　他抱著懷中的孩子，低頭看了一眼滿臉淚痕哭的慘兮兮的幼崽，覺得這時候，還是沉默的好。

　　幼崽鬧騰起來，還真是讓人頭痛啊！

　　唉。

　　妖皇帝俊心下歎氣說道。

　　“我必須這樣做，因為父皇你們是錯的。”葉霧沉說道。

　　“哦？”妖皇帝俊說道，目光盯著他，“錯的？”

　　“是的。”葉霧沉點頭說道，語氣篤定，毫不懷疑說道，“你們是錯的，你們會將妖族帶入不可挽回的毀滅之地。”

　　“會有很多人因此死去，就連……你和太一叔叔，也會，會死。”葉霧沉語氣有些艱難的說著這些。

　　聞言，一陣長久的沉默。

　　“是嗎？”妖皇帝俊的聲音淡淡響起，“這就是你作亂的原因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說道，“那你就去做吧！”

　　葉霧沉聞言，頓時抬頭，睜著一雙滿是淚痕的眼睛看著他。

　　見狀，看見他這幅哭的和花貓一般的可憐慘兮兮的模樣。

　　妖皇帝俊沒忍住輕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既然我們會失敗，那就由你去做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妖皇帝俊說道，“以後，就都交給你了。”

　　葉霧沉聞言抿了抿唇，然後抬起頭，大聲說道，“對不起！”

　　他低下頭，滿臉羞愧的說道，“我錯了，父皇。”

　　“對不起，太一叔叔，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情，”葉霧沉簡直是羞愧的無地自容，我怎麼就……就這麼喪病呢！

　　做出決定之前，怎麼就不想想以後呢？

　　現在……

　　沒臉見人了吧！

　　東皇太一目光看著前方坐在兄長身邊，低著頭，羞愧的無地自容的少年。

　　走了過去，來到他身邊。

　　葉霧沉察覺到面前東皇太一的氣息，低著頭，不敢抬頭，心下緊張。

　　緊張！

　　忐忑！

　　害怕！

　　東皇太一身上的氣息很好聞，淡淡的冷香，像是初雪之後的紅梅。

　　但是，此刻卻沒法讓葉霧沉冷靜下來。

　　只覺得越發緊張了，簡直快窒息，昏厥過去了。

　　最終——

　　一隻寬厚的手掌落在他頭上。

　　“沒有下次。”東皇太一清越的聲音響起，“放手去做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

　　謀權篡位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嚴肅的開頭，緊張的局勢，卻最終戲劇一般的落幕。

　　最終——

　　妖皇帝俊依舊坐著他的天帝之位，卻不在主事，而是將大權放給了葉霧沉。

　　過上了每天動東皇太一，喝喝茶，養花下棋的養老退休事情。

　　葉霧沉大權在手，終於做上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一改之前妖皇帝俊的對外強勢擴張的手段，而是選擇了與各族合作，互惠互利的安撫政策。

　　同巫族講和，簽下同盟協議。

　　與人族交好，扶持人族建城邦，建立友好的邦交關係。因著女媧聖人的關係，人族同妖族天然親近，葉霧沉又有意交好，迅速的兩族進入蜜月期，發展為親友族。

　　葉霧沉又大力的推行修煉的功法，同太清聖人學習煉丹，推廣煉丹術，煉器，陣法……

　　以此，提高靈氣，和天材地寶的利用率，從而節省修煉的成本。

　　再大力的開發修煉資源的探索，採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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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妖族進入平穩發展期，各族友好，欣欣向榮。

　　如此，一千年。

　　兩千年……

　　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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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間，葉霧沉也知道了曾經東皇太一消失的一百年是去幹什麼了。

　　他去鎮壓黃泉之眼。

　　黃泉之眼每隔千年便需要有人去鎮壓，否則，便會有源源不斷的不詳黑氣從中冒出。

　　這黑氣會奪人心智，方圓萬里的靈植盡數死亡。

　　葉霧沉曾問了妖皇帝俊，“這黑氣是什麼？黃泉之眼是何地方？通往何處？”

　　妖皇帝俊皆答，“不知。”

　　如此——

　　一萬年過去。

　　妖族終如葉霧沉所期盼那般，進入了鼎盛之期。

　　其他各族亦然。

　　而這時候，葉霧沉已經筋疲力盡。

　　他終於知道，問題在哪了。

　　再一次的，他伏在妖皇帝俊的膝蓋上，聲音充滿倦怠和疲憊的說道，“父皇，我錯了。”

　　“是我錯了。”他說道。

　　妖皇帝俊，低下頭，烏黑如鴉羽的發絲垂落，他伸手撫摸著他的頭，一如從前，聲音溫和慈愛說道，“錯的並非是你。”

　　“而是，天道不容。”他說道。

　　一萬年，葉霧沉苦苦支撐的盛世僅僅只維持了一萬年。

　　各族劇增的人口，不斷的膨脹的神仙修士，對於靈氣的渴求越來越大，這方天地的靈植被挖盡，靈脈斷絕，靈氣枯竭……

　　終於迎來了神仙修士的末日。

　　底下的人世，已經動亂不堪。

　　因為爭奪那僅存的靈氣、資源，修士不斷地廝殺，親友反目，信念崩塌……

　　人間，已是一片煉獄。

　　而在九天之上的宮闕上。

　　妖皇帝俊和東皇太一，也因此方天地靈氣的變異，而逐漸的靈力不濟，一日比一日的憔悴。

　　終是在一日，沉眠不醒。

　　天地劇變，靈氣縮減，稀薄。

　　首當其衝，受影響最大的便是那群上古神仙，先天神靈。

　　因為沒有足夠的靈力維持自身，他們終將陷入沉眠之中。

　　同這片末日，一同沉淪。

　　最終——

　　葉霧沉站在天宮上，遠遠地遙望著這片大地。

　　他想，他錯了。

　　他以為的太平盛世，正是一切災難的源頭。

　　這個世界，此方天地，終是容不下他們（妖族）所期盼的太平盛世。

　　“我錯了。”葉霧沉說道。

　　目睹了這一切的鳳三，選擇了沉默。

　　通過葉霧沉的此番經歷，他曾經的心頭的疑惑也得以解開，那些曾經因為鳳凰一族的敗局而產生的怨恨憤懣也消散了大半。

　　錯的並非是他們。

　　而是此世不容。

　　葉霧沉目光遙望著遠方，那是湛藍的天空，純白的雲團。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讓人留戀。

　　但是，終將有人死去。

　　終將選擇捨棄一批人，才能夠迎來更好的明天。

　　可是……

　　你們有想過被捨棄的人的想法嗎？

　　終是，泣不成聲。

　　距離上次，一萬年之後。

　　葉霧沉再一次的泣不成聲。

　　在他的淚眼婆娑之中，世界模糊一片。

　　藍天，白雲，宮殿瓊樓，逐漸消失——

　　最終，只剩下一個白茫茫的無邊世界。

　　一卷畫軸，從天而落。

　　“河圖洛書！”葉霧沉識海裏傳來鳳三的驚呼，“快，接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