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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見江心秋月白》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霄兒不是他的對手……咳……」秋月白嚥下一口血,摸索著拽緊阮靈奚的袖口,道:「我聽不清了……」傷勢太重讓他耳中滿是嗡鳴聲,他本就是聞聲辨位,如今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阮靈奚知道此時再想退已然來不及,江行之的勢力遍佈江湖,若今日讓他活著,來日他們便沒了生路。他從袖中取出九根金針,行針陽白、上星、睛明、聽宮幾處大穴。

   「護住心脈。」阮靈奚不再說話,專心行針,梅花針在他指間封穴迅疾,一時間竟叫人只能看清指上殘影。

   秋月白依言護住心脈,針落眼間初時有些泛麻,片刻後,周身血脈逆勢,劇痛從眼中起,頭腦霎時空白一片,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阮靈奚緊緊抓住他的手腕,口中輕聲道:「忍著,忍著,一會兒就好。」

   「嗯……」秋月白咬破了唇,渾身痛的痙攣,他感覺有什麼從眼角流出,滑落到脖子裡,喉間泛起腥甜。

   凌霄聽見動靜,忍不住後頭去看,手中刀鋒微斜被逐雪劍挑開,劍鋒沿著脖子滑下,一道血痕從下巴劃到胸口,若再進三分,神仙也救不得。他翻身避開,足尖點在槐樹上,借力回轉刀式。

   阮靈奚顧不上別的,只盼著這小美人能再拖一會兒,九根金針行遍穴道,不斷有污血從秋月白眼角流下。這套激進的針法他從來沒有試過,本想著有的是時間,用些溫吞的法子給秋月白治眼疾便可。熟料遇到眼下這種境況也不得不搏一搏了,只是太受罪了。虧得秋月白能忍,不然阮靈奚只怕不等行完這套針,自己個兒就先崩潰了。

   秋月白咬緊了牙,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痛呼出聲,這個時候若是叫凌霄分了心,才是糟糕。他聽到自己上下牙齒磕在一起的聲響,手指攥死指骨咯吱的動靜,還有心跳震動著雙耳如擂,然後就是疼,渾身上下無一不疼。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從頭頂碾到了腳趾,碎的七零八落。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卻像是過了百年般難熬。

   終於,他聽見阮靈奚說:「睜眼。」穴道上的針已經起了,他試著睜開,但眼前又濕又粘,他舉著袖子擦了好幾遍才擦乾淨。先是看到一片暗紅,然後是斑駁的人影。

   「看我,看我。」阮靈奚捧著秋月白的臉,使勁兒念叨。

   秋月白大口喘著氣,撐著阮靈奚的肩頭站起來:「別念了,看得見,能撐多久?」

   阮靈奚手還在顫抖:「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情況。」不破不立,若是運氣好,對治療眼疾將大有進益。若是運氣不好,可能從此再也沒了復明的可能。

   「足夠了。」秋月白在臂彎處將劍上血擦乾淨,沒人能體會到他此時的感受,近十年的黑暗,在此時得以窺見半分夜月,目光所及每一寸都被重新賦予了定義。旁人道他雖瞎卻不妨礙行動自如,這話說來不過是聊以自慰罷了,看得見與看不見到底是不一樣的。

   劍影似雪花飛墮,凌霄身形如風,拄刀滑開兩丈有餘,他半膝及地,緩緩抬頭,夜色映得他眉目愈發凌厲,一道血線從唇角滑落,他用舌尖將唇上腥甜捲入喉間,負在背後的刀交疊身前,脊背繃做弧線像是山坳裡初長成的豹子,帶著近似乎執拗的野性。

   「霄兒。」

   凌霄愣住,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隔著槐蔭月影疏漏,他看見秋月白劍鋒點地,步步走來。他看見秋月白袖口腰間沾染斑駁血紅,露出一截持劍的手腕也顯得青白伶仃,但他挪不開目光。因為他看到他的師父在看他。

   那素來泛灰的眸子似乎揉了細碎的星子進去,眼角暈開的血珠平白添上幾多艷色。凌霄腦子嗡鳴一聲,倘若此時有人一劍洞穿他胸口,他也不懼,此生此世,有這一眼便已值了。只一眼,便勝卻萬千景致。將來黃泉路上走一遭,也是無怨無悔。人素來將極度迷戀稱作為「癡」,便是如此罷。

   「師父?」凌霄低喚一聲,目光已挪不開。

   秋月白稍一頷首,雖不合時宜,卻也忍不住柔軟了幾分目光。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徒兒啊,世無其二。

   「寒霜劍名不虛傳,只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閣下本是光風霽月之人,何必行助紂為虐之事。」秋月白並指撫上薄倖,抬眼看向蕭洄。

   江行之冷笑道:「師弟真會說笑,莫不是忘了當年誰坐在斷天門的主位上。真當自己改名換姓就一清二白了?從斷魂谷到爬上那個位子,你手上的人命何曾比我少了?」

   秋月白不說話,只是眼梢似乎結了一層冰霜。

   「怎麼?戳到痛處了?」江行之生得一副溫文爾雅的好相貌,越是得意時眼神越是溫柔,滴出水般盯著秋月白,道:「師弟好手段,當年能讓喻老賊把你一手捧上位,阮家這個沒用的到現在還護著你,連收了個小徒弟都被你勾的五迷三道。」

   「你住口!」凌霄握刀的手指骨作響,眼中怒火難熄。

   江行之看著凌霄,含笑道:「到底年輕,真當身後這位是你恩師了?把你身上的玄機策和寒玉盒交給我,作為交換我告訴你當年你全家滅門的真相,如何?」

   阮靈奚心裡頭咯登一下,下意識拽住秋月白。秋月白並不做聲,只是對他輕輕搖頭。

   凌霄沉默許久,從袖中取出兩物拋給江行之。

   江行之接住兩物,眸中迸出光彩,笑地開懷道:「吳家啊,你何不問問你師父呢?當年滅門令可是他下的。」

   凌霄愣住,驀地回頭看向秋月白。

   「是我。」秋月白看向凌霄,道:「本不欲瞞你,江湖有三物早不必存於世,以血祭刀之術,以引續命之法,以藥開穴之道。或是傷人或是傷己,留它何用?有了它們便有了貪慾,江湖人人妄想得之,為此起多少腥風血雨。我滅他一門,既是報當年母親早逝之仇,亦是要毀了這有違天道的祭刀術。」

   「師父……」凌霄目光閃爍。

   秋月白知道遲早有這一日,只是到了這樣的關頭,五味雜陳齊上心頭。當年狂妄,怎不多思量稚子無辜。倘若沒有自己一意孤行,凌霄是不是就不用年少漂泊吃盡苦頭。一手造就他,何嘗不是一手毀過他。

   「事實如此,霄兒。若你是吳家後人,我便是你滅門仇人。」秋月白攏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掐緊,強撐著平靜道:「江行之與我仇怨幾多,我誓要取他性命。至於你我間的恩怨,待此事了結之後,要殺要剮皆由你。」

   「秋月白。」凌霄眼神驟冷,道:「你當初收留我,亦是因為我是吳家後人?這麼多年,你只是為了彌補良心上的愧疚?」

   秋月白猛地抬頭,卻是無言。於他心中,凌霄就是凌霄,是徒弟是孩子,亦是孤寂歲月裡的陪伴與溫暖。簡單的「愧疚」二字如何能道盡十年光陰,這樣的詰問太過傷人。

   「凌霄少俠,敵我已明。你莫不是當真聽他的?我這師弟絕處逢生的本事可是一流,你若是錯過機會,將來再想殺他怕是不易。滅門之仇還容得了一拖再拖?今日你手刃仇敵,方才一切我都不與你計較,出了大洪山,你依然是我穹武盟的座上賓。」江行之心裡暢快,他江昕脫胎換骨重活一回又能怎樣,還不是再受上一回眾叛親離的苦。

   凌霄負刀於身後,頭也不回,步步走向江行之。

   江行之看著凌霄走近,心頭一跳,下意識抬劍抵於身前。饒是如此仍是抵不住鷓鴣天來勢迅疾,血光四濺,從江行之腰腹到右肩猙獰一線。

   「你!」江行之身形如魚滑開,冷汗從額角落下,倘若方才再慢上一步,此時他已被鷓鴣天開膛破肚。

   「多謝江盟主提點。」凌霄抖落刀鋒上的血,道:「若非如此,我倒不知當年救我於水火之人竟是我師父。」

   「你說什麼?」

   凌霄冷笑一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中刀:「我何時說過自己是吳家人,我不過是吳家的祭刀奴罷了。當年吳家滅門時,是我親手殺了自己的那位小主子換了一條生路。我本非良善之輩,師父行事如何,我何來資格評判一二。你也休拿往事來噁心他,你欠他的拿命償,我欠他的,自有餘生償。」

   「江盟主。」凌霄刀鋒做一線,掌心撫刀背,「我實在不想你這張嘴裡,再說出關於我師父的任何一個字了,所以……」刀挑血光如冰雪拂胭脂,只見殘影折枝,刀刀入骨誓要奪命,已近瘋魔。

   蕭洄挑劍要阻,卻被秋月白攔住。聽聞凌霄一番話,沉積心底多年的磐石似隨風煙消雲散,叫人一時間百感交集。昔年往事走馬燈般在腦中翻得急,最後落下的滿心的熨帖與動容。

   雪淨鮫綃落刀尺,大珠小珠飄隨風。這一次蕭洄明顯感到不同,方才交手雖覺秋月白劍法卓然,但並非不可破。只是眼下秋月白的速度提升一倍有餘,似擺脫了某種霧障,對劍招預判精準的可怕。而蕭洄修出世劍法,這些多年幾乎心無旁騖,劍法更加純粹,兩人一時間不分伯仲。

   江行之這邊卻扛得辛苦,他雖劍術造詣比不上秋月白,但憑著對江家劍法的熟悉和對同門師弟的瞭解,仍有幾分回轉餘地。可對上凌霄就不一樣了,雙刀流本是狠辣的打法,大開大合的招式端是兇猛。凌霄一顆心裡裝滿了秋月白,那點往事已從蛛絲馬跡裡品出個苦楚來,便是不細想,亦猜了個八九不離。叫他如何不恨?

   凌霄足下步伐一搖,整個人已繞至江行之身後,鷓鴣天刀鋒一點,力達刀尖直挑江行之脖頸。右手浪淘沙截刀阻住他上手中劍,雙刀配合緊密,幾乎尋不到半點破綻。江行之運足輕功避開致命傷,饒是如此也落得全身傷口遍佈。

   「蕭洄!你莫忘了答應過我什麼!」江行之眼底掠過幾分驚慌,高聲呵道。

   逐雪劍劍鋒一轉,拼著重傷殺回,及時挑開鷓鴣天刺入心口的一刀。蕭洄反手一掌將江行之拍開數尺,道:「還不快滾。」

   江行之有些喘息的機會,非但沒有抽身而去,反而從袖中取出寒玉盒將裡面的丹藥吞入腹中。那丹藥呈黑紫色,吃下去的瞬間江行之神色癲狂,縱聲大笑道:「昕兒,這就是你要毀去的以藥開穴之道,服用罷可衝十八武穴,也就是你所謂的根骨天賦!你有的,旁人為何不能有?」

   秋月白眸色沉沉,眼看著江行之面色浮現不正常的酡紅,隨後全身骨骼卡嚓作響,持劍的手痙攣不已。江行之眼神愈發瘋癲,他一生所求為何?不過是求居於人上,他是孤兒被江家主撿回收養門中,偏是個敏感多疑的性子,稍落人後便覺難捱。習武資質平平便成了他的心病,眼看著同門師兄弟皆比他強,心裡便像是扎了根刺。如今他地位權勢樣樣不缺,可武學上的平庸卻騙不得人。他怎能甘心?

   凌霄刀鋒翻出繚亂的刀花,絲毫不懼地迎上江行之的劍鋒。江行之嗑罷藥只覺得一股燥熱傳遍經脈,反手抵上刀鋒。刀鋒五轉,震如大浪怒號!只聽一聲脆響,江行之手中劍竟從半腰裂出一道縫隙,隨著凌霄一聲高喝,斷裂成兩半。血色噴薄如霧,江行之瞪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斷裂的長劍。

   「這不可能……」血從江行之口中湧出,方纔那一刀挾了凌霄全部內力。江行之未能避開,五臟遭受重創,身上刀傷見骨,傷及心脈,回天乏術,已是大限將至之象。

   凌霄收刀,從袖中摸出一顆丹藥,道:「你是說這顆藥嗎?可惜,我從未給過你。」纖細蒼白的兩指一捻,丹藥化作齏粉,隨著一口氣吹散在夜幕裡。

   「你竟騙我!」江行之大怒,一口血從喉中噴出,身形踉蹌幾下跪倒在地。

   「那又如何,不過是隨手捏來的丸藥,你不一樣嗑得開心?」凌霄敲落刀背血珠,冷冷道。

   蕭洄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江行之,方才給過他脫身的機會,是他偏要回來送死。一個一心作死的人,他又如何救得了?

   江行之眸中神采散去,半晌忽然撐著站起來,邊咳血邊朝秋月白走去。「昕兒……昕兒……滅靈引……救我……」

   秋月白看著江行之,開口道:「師兄,當年你窺得江家秘典,只道滅靈引能重塑經脈,起死回生。為了滅靈引,你逼我至何等地步。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根本沒辦法修煉滅靈引。」

   「你胡說……」江行之不斷嗆咳出血,斷斷續續道:「你不願給我罷了……咳,咳咳……你從未真心待過我,若非如此,你為何不給我滅靈引。倘若當年你嫁給我時,將它給我,我又何必把你逼上死路,你自找的,你活該……」

   「這輩子,我何曾騙過你。」秋月白垂眸看著江行之,忽覺竟悲喜全無:「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滅靈引需是江家嫡脈方能修習,你要來何用?況且,你知道的……從此再也沒有滅靈引了。」

   時至今日,以血祭刀之術,以引續命之法,以藥開穴之道,盡數湮滅於江湖之中。

   「我不信,我不信……」江行之喃喃自語道:「你是要看著我死,我對你來說算什麼?不過是你江家撿來的一條狗而已……你們誰拿我當人看過……」

   阮靈奚聽不下去,怒而道:「江行之你說的是人話嗎?伯父伯母帶你如親子,甚至把自己唯一兒子都嫁給了你,你如何對他的?你竟有臉說這樣的話。」

   江行之眼神已經渙散,聞言竟瘋笑起來:「待我如親子……如親子……師父師母偏心,同門兄弟背後嘲笑我,昕兒……不過是,不過是貪圖我縱容與你,你習慣了,才覺得那是愛……你根本就沒有真正的愛過我……沒有……」

   秋月白劍尖抵住江行之心口,道:「師兄,你入障了。師徒之情,同門之誼,皆是真的,只不過你從不肯相信罷了。」

   「咳,咳咳咳……」江行之嘔出喉中血,緩緩閉上眼睛:「我不信。」

   秋月白冷冷看著他:「所以你可憐。」亦可恨,薄倖入心口,血沿著劍鋒滑落,滴滴墜於泥土,如綻出的詭艷殘花。

   「昕兒……」江行之忽然伸手握住劍鋒,蒼白的唇動了動:「上來……師兄背你回家……」

   那年月夜裡,少年趴在他背上,小手緊緊揪住他的衣領,有那麼一瞬間,江行之不是沒有動過心。可動心又如何,他那顆心終究是跟旁人不一樣的,那是腐枝爛葉污泥裡長出的,蒙著世間最大的惡意。一片淨土也無,又如何存放這份動情?既然無處安放,不如毀了也罷。

   「師兄。」秋月白看著搭在薄倖上的手指一根根鬆開、滑落。薄倖猛地抽出,血終於綻開,濺滿秋月白的衣擺。江行之的身子落在泥土中,再沒了丁點氣息。

   「沒家了啊。」

   薄倖甩落一串血珠,秋月白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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