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3章 記憶深處(10)
【這就是你的弟弟啊。】
在這宛如災難一般的場景之中,系統的聲音是那麼的清晰。
【這就是你的弟弟……已經被你親手拋棄的弟弟。】
【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我想問一下你。】
【你說……把他變成這樣子的,讓他徹底墮落的人,究竟是那些教徒,還是你呢?】
【不自知地誘惑了他,被他愛上了的你,到底是不是有罪的呢?】
系統的聲音一遍一遍的響起,就像是拷問著江以霖的心靈。
黑髮青年看著那面前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就像是那波瀾不驚的水面。
「我不相信。」
【嗯?】
系統那機械的聲音似乎是帶了些許疑惑。
江以霖冷靜的回答道,「我不覺得我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即使這是一個副本,但無論我之前和我的弟弟有發生過什麼矛盾,無論我的弟弟在學校裡對我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就這樣拋棄他,一個人獨自逃跑!」
「我絕對不會讓他一個人,落在教堂之中——我不相信。」
系統沉默了許久。
它顯然是沒有想到江以霖會如此回答。
過了一會兒,系統冷冷的笑了一聲,說道,【信不信,可不由你。】
在這句話說完之後,系統的聲音就這樣消失了。
同時,江以霖卻感覺到,那面前層層的黑霧仿佛是扭曲著,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這是巧合嗎……?
蜿蜒的,
曲折的,
扭曲的……
明明是另一個時間線上的事物,江以霖卻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仿佛打消了那一層隔膜。
那些黑霧下令人心驚的邪惡力量,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威懾力,像是徹底出現在他的面前一般,籠罩在江以霖的心頭之上。
黑髮青年搖了搖頭,似乎是要把那些負面的情緒從自己的身體中排出。
他知道這些東西不可能是發生在眼前的,所以也許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才讓他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過了十幾秒之後,隨著那一聲一聲的哀嚎,那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終於是結束了。
那些被串在鐵絲之上,懸掛在天花板上的人,已經徹徹底底的死透了。
鮮血不斷的滴落落,將那地上空蕩蕩的座椅,染上了一層詭秘的色澤。
江以霖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前扭曲的景象似乎在慢慢的復原。
——這就像是預示著江以霖,馬上就要脫離裡世界的邊界。
而就在這個時候,黑髮青年卻聽到自己身後的位置,突然傳來了一個陰冷的聲音。
「哥哥……哥哥……哥哥……」
江以霖沒有回頭,而他的手卻不由自主的緊緊的握住了。
明明知道不是處於一個時間線的,但是聽到江旭雲的聲音,他的內心還是會有些許波動。
然而……黑髮青年卻感覺到,有一股比較黏膩的濕滑,在自己的耳畔處籠罩著。
那就像是有一個人,輕輕地用自己的舌頭,舔弄著自己的耳垂,並且用牙齒,在上面留下了屬於自己的痕跡……
——怎麼回事……不是錯覺?
這種分外壓抑的黏膩感,卻讓江以霖產生了一種窒息般的錯覺。
在這個時候,江以霖避開了身後,不斷逼近著自己的身影,微微的側過身,向後方看去。
黑髮青年看見自己的弟弟雙眼紅紅的,就像是能夠滴出血一般,對自己露出了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
他那張原本乾淨清秀的臉上,帶著烈火般灼燒的痕跡,就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猙獰的惡鬼,卻在一瞬間又模糊了那樣醜陋的疤痕。
弟弟眨了眨眼,說道……
「哥哥,我找到你了。」
「你果然還是沒有完全拋棄我啊……還是來了,哥哥,真好。」
緊接著,面前的畫面猛然崩塌……
系統的聲音,也在他的腦海內響起。
【叮——叮——】
【檢測——檢測——】
【世界觀探索度:60%】
江以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就像是從高空中墜落了一般。
黑髮青年聽到有一個聲音,在他的耳畔邊不斷呼喚著他。
「江……江……你怎麼了?你沒事兒吧?!」
他睜開眼睛,便看到的是文森特有些擔憂的神情。
金髮警官攙扶著自己,輕聲說道,「剛剛天花板上出現了些異常——雖然沒過多久又安靜了下來……然後我再回頭看你的時候,卻發現你就這樣呆在了那裡,完全聽不到我的聲音……」
江以霖看著文森特的神情不像是在說假話,他在內心思索著。
——難道說……所謂的裡世界,也只有他一個人能進去?
黑髮青年抬頭看著教堂的天花板。
在記憶裡似乎活了過來的骷髏骨架重新復位了,絲毫看不出有什麼詭異的地方。
「江……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這裡?」
江以霖沒有回答他身邊的警官。
黑髮青年推開了文森特,猛然回頭看著那十字架下方的棺材。
那口棺材是暗色的,並且棺木之上沒有任何的縫隙,就像是完完整整的一座工藝品,沒有被任何人動過的痕跡。
黑髮青年凝視著那口棺材,腦海內卻在思考著。
當時弟弟江旭雲綁在十字架上的時候,在危難的關頭,是這口棺材裡湧現出來的黑霧,進入到了弟弟的身體中。
——你在裡面嗎?旭雲,你會在裡面麼?
江以霖又慢慢的把手輕輕的放在了那棺木之上。
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一聲聲責問。
——「在那個時候你拋棄了他,你要接受懲罰。」
——「承認吧,你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會讓你對他動容——即使那個人是你的弟弟。」
——「你的殘忍,冷漠和危險的外貌,卻像是一層裹著糖漿的砒霜,讓那麼多人因你而死。」
——「在現實世界中也是這樣的,你和其他人的接近,忽略了你的弟弟,他再也不會成為你世界之中唯一的被寵愛的男孩。於是,你的弟弟殺死了所有的人,殺死了你所有身邊對你好的人,無論是艾倫教授,喬伊,還是那個敬慕著你,被你從賭場內帶走的的joker……他們都死于你弟弟的手上。」
——「難道現在你還是不願意相信嗎?到最後,你的弟弟的失蹤,其實就是他不願意被你猜到真相之後,對他露出失望的神情,所以他才會決絕的離開。」
……………………
江以霖沒有回憶那腦海內不斷湧出來的聲音。
棺木的表層,沒有一絲的溫度,冷冰冰的,就仿佛是已經被人棄置了千年般。
「我還是不相信,我不會拋棄你的,因為你是我的弟弟。」
江以霖突然低下頭,輕輕地用嘴唇碰了碰那冰冷的棺木,語氣非常的輕柔,仿佛是混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
「副本是副本,這個副本中的你,我相信和現實生活中的你是不一樣的。」
「在現實生活中,你絕對不是那個殺了這麼多人的兇手——因為你是我的弟弟。」
「我相信你,因為,你永遠都是那個舉著木槍,會用一種稚嫩卻又堅定的語氣,叉著腰跟我說道,‘哥哥,我會保護你!’的小男孩。」
「我相信你。」
江以霖篤定的聲音在這個空蕩蕩的教堂之中響起,就仿佛是掩蓋了所有尖銳的質疑。
黑髮青年能夠感覺到隨著自己發出的聲音,手指下棺木的表層,突然帶了些許的熱度,甚至有些灼燒自己的手掌。
然而,江以霖卻仍然用力的把手放在那棺木之上,沒有絲毫要移開的打算。
就在這個時候,他也聽到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在自己的身邊響起。
「你果然非常在意你的弟弟呀……在所有的記憶裡面,只有他是不一樣的。」
江以霖頓住了。
他轉過頭,看見文森特鬆開了扶著自己的手,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種刻板機械化的感情。
而他嘴裡吐出來的聲音,卻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讓江以霖永遠都不會忘記。
——那是自己的聲音。
「你就這麼相信嗎?你就這麼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做說,讓你的弟弟傷心的事情,你也就這麼相信他,相信他不會成為一個滿手鮮血的人嗎?」
文森特歪著腦袋看著江以霖,而慢慢的,那件筆挺的警服上面的臉龐扭曲著,變成了另外一張臉。
他那在黑暗中仿佛也能顯出光澤的金髮,變成了濃墨般的黑髮,原本屬於白人的面容,變得柔和了些許。
他看著江以霖,臉上帶著一種類似於好奇一般的感情。
但是,顯然他並沒有過太多的屬於人類的感情,所以,這樣的表情,只是他綜合著之前所看見的那些人類表情的副本,揉捏出來的。
——事實上,這只是他的一種模仿,一種學習。
「你是我的第二人格?」
江以霖冷冷地看著他。
「對啊,我們不是在這個副本之前,就交流過嗎?那個時候你也聽到了我的聲音啊……」
「我的聲音,不就是你的聲音嗎?你不是應該早就已經猜到了嗎?」
在他面前擁有著一模一樣面容的黑髮青年,露出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他開始不斷的活動著自己身上的關節,發出了一聲聲「哢噠——哢噠——」的聲音。
緊接著,屬於文森特的身骨,也產生了些許變化,慢慢的縮短了些許,屬於員警的制服顯得鬆散了幾分。
直到面前的男人和江以霖的視線平行,他才停止了變動。
男人的語氣無比的輕柔,臉上露出來的一種躍躍欲試到近乎扭曲的表情,是江以霖做不出來的樣子。
「——我就是你啊,我最親愛的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