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蟠桃的手段以及太后的籌謀
儘管薛蟠非常捨不得這位剛剛回京的二叔,可是已然和四位王爺約好了吃酒的他也不得不在晚飯之前出了忠信侯府。對於此事,薛之文自然是表示理解的。凡事都要分個輕重緩急,他雖然剛剛回京,但是這一路上對於薛家的現狀也沒少打聽。自然,對於童家的種種手段也有所耳聞。何況在養心殿內薛蟠有意無意的還透露出約了四位王爺吃酒商談之事……
因此見時辰差不多了,薛之文便也主動的催促了起來。
薛蟠見狀,也只得不好意思的告辭一番,這才帶著進寶出了家門。
彼時已到了華燈初上的時辰。接近年節,家家戶戶張燈結綵,碩大的燈籠在漆黑的夜色中發出五彩的光芒,炫彩輝煌。薛蟠一路打馬走到了福源館,直接從後院兒進了雅間兒。發現徒藉等四位王爺已經都到了。
薛蟠立刻走上前去,拱手笑道:「瞧我,主人家居然還來遲了。別的不說,我先罰酒三杯。」
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到了一杯飲進,又到了一杯的功夫,卻被徒藉笑著攔了下來。
一旁的徒煌也笑著說道:「這原也不能怪你。招標會中間的時候你就被人叫到宮中去了,我們還以為你得吃完晚膳才能出來呢!」
薛蟠立刻堆笑道:「哪能呢?我特特地和聖上說過了,今兒晚上定了一桌席面請四位王爺吃酒。又怎麼在宮中留飯呢?」
徒煌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帶點兒試探意味的說道:「我聽宮裡頭傳聞……你今兒出宮的時候帶了一個人回去?」
薛蟠點了點頭,也有點兒漫不經心的說道:「那是我的二叔。剛剛從海上回來的。」
四位王爺相視一眼,還是由徒煌開口問道:「一個海商,怎麼還被聖上特特招到了宮中奏對呢?」
薛蟠想了想,覺得這件事兒也瞞不了多久。便笑著說道:「真真叫你們好耳福,我且說個新鮮事兒給你們聽……」
說著,便將薛家二叔發現了大洋洲幾個島嶼以及群島的事情說給幾位王爺聽。期間還著重描述了那大洋洲上豐富的各種礦產和資源。
四位王爺安安靜靜的聽了半晌,反倒是忠裕親王率先開口問道:「聽小侯爺的意思……過幾日那新島上的百姓便會跟著商隊一起上京進獻國土並向我大雍宣誓效忠?」
「那新島上當真如小侯爺所說的……遍地是黃金?」
「如此一來,我大雍朝兵不血刃便得到了偌大的領土,聖上豐功偉績,功比堯舜啊!」
「既然那新島成了我大雍朝的疆土,我大雍朝自然會派官員去新島上駐紮。這不遠萬里的,若那只是個荒蕪偏僻的海島也就罷了。可真如小侯爺形容的那般富庶豐裕……此事倒也該從長計議啊!」
薛蟠看著四位王爺若有所思的沉吟模樣,笑眯眯的勾了勾嘴角。持起筷箸夾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半晌笑道:「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想必明兒上朝的時候聖上自然會和眾位說明白。且那商隊也不過三五日的功夫,就到了京城了。那些個新島上的金銀珠寶等物自然也是隨著一起過來的。你們大家親眼見見不就知道了?」
四位王爺面面相覷。雖然大家未曾明言,但是此番酒宴原是要商討童家的事宜。豈料薛蟠不過在宮裡頭轉了一圈兒,便又橫生枝節了。那可是一片比大雍朝的國土還要廣袤的土地啊,聽說還有豐富的金銀礦藏和名貴的香料等物……若是操控得當的話,自己也能分得一杯羹。
徒煌心中算計一番,不由得開口笑道:「蟠兒說他們進京還要三五日的功夫……那不正趕上年夜宴了,今兒個這年過的可真是熱鬧。」
「不過是過年熱鬧,恐怕過了年後更加熱鬧。」薛蟠說著,隨意夾了一口菜放入口中,笑道:「你們想想,那遠在萬里的海島上,有數不勝數的金銀銅礦和名貴香料。更難得的是那裡的百姓未得教化,但卻是十分質樸的。這要是誰去了那邊兒當個一州知府,封疆大吏的。只等著每年將朝廷要求的東西送過來了,剩下的還不都是……」
薛蟠嘿嘿笑了兩聲,搖頭不語。
幾位王爺眼珠子一轉,遂也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開始和薛蟠推杯問盞起來。只是時不時的,狀若無意的問了幾句新島的事情,都叫薛蟠含含糊糊的混過去了。只是隱隱約約的強調著自家發現了那些島嶼,自然最是明白哪個島上有什麼好東西,哪個島上什麼東西最希貴。還吞吞吐吐的提點著聖上曾說徒家男兒征戰天下,自然不能整日拘在京城裡頭混吃等死。正所謂上陣親兄弟……
正口沫懸飛的說著,只聽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薛蟠愣了片刻,挑眉問道:「什麼人?」
一聲嬌嬌軟軟糯糯切切的聲音自外頭傳來,「回爺的話,奴家幾個是過來唱曲兒的。」
薛蟠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不由得愈發傻愣了。
倒是徒煌先反應過來,立刻揚聲問道:「外面說話的,莫不是雲大家?」
一陣輕笑自外頭傳來,房門被輕輕推開,身著紅色軟紗宮裝,梳著時下最流行的桃仙髻的嬌媚女子身姿裊娜的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容色清秀的小丫頭,雲兒走到徒煌身邊,笑著說道:「六爺好耳力,隔著一扇門也能聽出來是我。」
徒煌眯著眼睛打量一番,歪著腦袋輕笑道:「只要是美人兒,爺哪怕見了一面,也是不會忘的。」
說著,還衝著雲兒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惹得雲兒掩口輕笑。
又給另三位王爺見禮過後,雲兒湊到薛蟠跟前笑道:「聽田掌櫃的說大爺和幾位貴客在此飲酒。我想著說是光喝酒,多沒意思。所以自告奮勇,過來跟您幾位唱曲兒了。」
薛蟠苦笑著搖了搖頭,開口笑道:「隨你便是。」
雲兒勾了勾嘴角,走到前面坐下,抱起一隻琵琶彈唱起來。
霎時間絲竹聲響,輕歌曼舞,氣氛倒也漸漸的濃烈起來。
酒過三巡之後,眾人便漸漸的放開了。藉著酒意,徒煌摟住了薛蟠的脖子,兩顆頭顱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便將話題引到了童家頭上。
「……薛大呆子,你二叔此番回京,如若所言屬實的話,可是建了大功勞的。別的且不說,封個侯爵得個實缺是絕沒問題的。那童家還想和你爭個高下,恐怕就此不能了吧?」徒煌說著,竟然親手給薛蟠倒了一杯酒,輕聲問道:「只是我就不明白了,你這人可不是個好心性的。能容得了旁人踩在你頭上作威作福?當年南安郡王府門口的那一幕盛況,可叫我們至今不忘呢!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區區外戚,我就不信,你就真的被他們嚇住了?」
薛蟠聞言,笑眯眯的看了徒煌一眼,又淡淡的看了一眼房內的其他人。這才嘆息著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呢?若是旁人的話,我興許還有些手段。可那是皇太后的母家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就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也得忍了。」
頓了頓,又明晃晃的挑撥道:「不過我只是一介臣子,忍了也就罷了。最讓我氣不過的是童家人實在眼皮子淺,沒那個能力又非得盯著碗裡看著鍋裡的,真真不想給旁人一條活路啊!」
徒煌下意識看了忠裕親王和忠禮親王兩個一眼,繼續說道:「可不是嘛!自古以來外戚不掌權,童家現如今真是有些不著調了。你說薛家這麼多年的功勞辛苦我們也都是看在眼裡的,如今卻被這麼一個外戚擠兌,從我這裡就過不去。」
說著有些義憤填膺的將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摟著薛蟠的肩膀輕笑道:「更別說你薛蟠可是我徒煌認真認下的好兄弟,旁人欺負了你,便是欺負了我。只要你有心思的話……一句話的事兒。能幫什麼,我絕不推脫。」
薛蟠看著徒煌的模樣,笑眯眯的飲了一口葡萄酒,酸酸甜甜的,實在開胃。
他和徒煌相交最早,並且利益糾結也是最深的。因此有些話徒煌能和他說,其他人卻是沒辦法說出口的。不過薛蟠猜想,徒煌今日這話恐怕也不光代表了他自己的態度吧?
這麼一想,薛蟠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酒桌上醉意正酣搖頭晃腦聽著曲兒彷彿沒注意這邊情形的兩個老王爺,輕聲說道:「大家都這麼熟了,我也不和你廢話。你這話的意思……究竟是你自己這麼說,還是大家都這麼說?」
徒煌滿不在乎的勾了勾嘴角,低聲笑道:「若是一帆風順,那自然是大家說的。若是折戟沉沙,也就是我自己說的了。」
薛蟠聞言,定定的看了徒煌一眼。
徒煌回了他一個十分燦爛的傻笑。豔若桃李,燦若夏花。薛蟠看在眼中,好心情的眯了眯眼睛。
他倆在這幫嘰嘰咕咕的說閒話,另一旁徒藉也坐過來插嘴笑道:「說什麼呢,給我聽聽?」
薛蟠立刻笑道:「兩句閒話罷了,想必五爺也心中有數的。」
徒藉勾了勾嘴角,淡然笑道:「自然,我和六弟共同進退,這可是朝野盡知的事情。」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遞到薛蟠面前。
薛蟠拿過來翻了兩頁,發現上面竟然都是這四五年來童家人仰仗童太后和童皇后兩人的名義壓榨百姓,魚肉鄉里的證據。言之鑿鑿,鐵證如山,不由詫異的看了徒藉兩眼。
徒藉淡然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徒藉雖然被上皇廢了晉身之路,但並不代表我徒藉成了廢人。童家欺人太甚,我只不過是小小的回報一番而已。」
薛蟠隨手將冊子放入懷中,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些不是王爺栽贓陷害吧?」
徒藉勾了勾嘴角,淡然笑道:「放心吧,絕對是人證物證俱全的。」
薛蟠點了點頭。
一旁沉默許久的忠裕親王也突然嘆息道:「其實……太后娘娘之前倒也堪稱是賢良淑德,才貌雙全的國之典範。就是這兩年被母家的名聲給帶壞了。」
薛蟠聞言,默然不語的眨了眨眼睛。
忠裕親王乃是皇室宗正,他親口說出這句話來,當真是份量不小啊!
眾人只是沉默了一會子,便有觥籌交錯的熱鬧起來。
這一頓酒宴吃的十分盡興,直到了月上中天眾人才算是意猶未盡的散了。薛蟠吩咐小廝安排車馬將四位王爺完完整整的送回了各自的王府。轉過身來又十分頭疼的看著面前笑嘻嘻的雲兒,開口嘆道:「什麼風兒把你給吹來了。聖上不是叫你最近別待在京城嗎?」
這也是替雲兒的安全著想。畢竟當初雲兒幹的也是掉腦袋的大罪,徒臻安排她去南方,自然也是好意。
「我從六歲起便一直在京城晃蕩,我的朋友我的姐妹我的家人我的敵人甚至我的愛人都在京城。你叫我去外邊,我又能去哪裡呢?」雲兒也嘆了一口氣,轉而說道:「何況那件事情我不說,你不說,只當從沒發生過,誰又能知道什麼呢?」
薛蟠見狀,也無法了。從某種角度上講,雲兒是個十分固執的人。他她膽大包天,性格放誕。即便是坑害上皇這樣的大事在她眼中也不過是給一個不行的恩客下藥罷了。她不會隨便說出去,卻也不至於被這件事影響到自己的正常生活。薛蟠不知該怎麼評價這樣的雲兒。
他只得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那你今日怎麼會想起過來福源館了?」
「我聽說你要對付童家,我覺得手上有些消息是你感興趣的。便想著說給你聽。」雲兒說著,有些抱怨的嘟了嘟嘴,「我一個浪蕩之人,總不好登你的家門敗壞了你的門風。給你家下人傳個口信叫你來找我,估計他們也沒放在眼中。我實在沒有辦法,只得親自過來找你了。」
薛蟠聞言,不由得有些尷尬的抿了抿嘴。
雲兒雖然說得輕鬆,可是薛蟠也能想到,雲兒定是傳話好幾次卻發現自己沒有收到,這才逼不得已親自找上門來。畢竟……以雲兒目前的尷尬身份,忠信侯府的人不希望她同自己有什麼瓜葛也是可以肯定的。薛蟠甚至能想像,興許這個命令便是薛夫人親口下的。
只是這種事情,薛蟠也不好開口解釋,只得訕訕說道:「可能是我這段時間太忙了,他們也沒抓到我的影兒吧!」
「行了,我又沒埋怨你,你心虛個什麼勁兒。」雲兒搖了搖頭,輕笑道:「我自然知道,我這樣的人,是不受大家婦人待見的。我也未必就將他們放在眼裡了。我自快活我的,她自芥蒂她的。如若不是此事幹係重大,我也不會來找你了。」
薛蟠見狀,只得搖頭笑道:「那你說說,你有童家什麼把柄?」
雲兒神神秘秘的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四下看了看,薛蟠見狀,不由得輕笑道:「你這是幹什麼?這裡是我薛家的地盤,自然是最安全的,你放心講便是。」
雲兒見狀,只得回過來,湊到薛蟠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薛蟠心下一驚,下意識問道:「這怎麼可能?」
「此事乃我親眼所見,你若是不信的話,那就算了。」
「我不是不信,只是……」薛蟠皺了皺眉頭,其實還是不太相信的。「這麼大的事情,若是真的,聖上不會不知道。」
「聖上手中暗衛雖然厲害,可是暗衛也是人,是人就難免有疏漏的地方。何況這種事情有非同於男女之情私相授受,本就是不被人注意的。若不是我機緣巧合親眼見到了,我也不曾懷疑過啊?」
薛蟠瞠目結舌的看著雲兒,連連說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你別管這個。我只問你,到底想不想報仇。若是你想的話,只要我們籌謀得當……皇宮年夜會,便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可是這種事情乃是皇宮醜聞,我恐怕真的鬧僵出來,會對聖上的清名有礙。」
「你笨啊!你不會親自和聖上說說,看他是什麼意思嗎?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若是你在這件事情上做好了文章,別說是童太后、童皇后了,即便是國丈童家,也徹底沒有了立世的根本。屆時候所謂的童家貴女,就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大笑話。你當初詛咒的童家女子一日之內全部被夫家休棄的……真成箴言也未可知。」
薛蟠陰晴不定的看了雲兒半晌,最終重重的點了點頭。
雲兒說得對,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現如今他薛家已經和童家成了死敵。如若再放縱童家繼續的話,恐怕他薛家最後也沒什麼好果子吃。既如此,莫不如趁此機會將這件醜聞抖摟出來,屆時童家名譽掃地,恐怕也就沒臉在朝廷鬧騰了。
與此同時,金碧輝煌的壽康宮內,童太后看著雲鬢繚亂,衣衫不整的親侄女,有些憐愛的將她摟入懷中,輕輕說道:「蔓兒放心,本宮已經籌謀妥當。薛家,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童蔓兒委委屈屈的環住了童太后的脖頸,一臉嬌怯的說道:「姑媽,你要幫我報仇。我要薛家滿門,不得好死。」
童太后安慰的拍了拍童蔓兒的胳膊,輕笑道:「放心吧!薛家滿門,一個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