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下學期與它上學期沒有太大差別。
那年暑假, 夏九嘉與沈曦先逛了趟四川，玩兒了十幾天。吃兔頭時, 夏九嘉無從下手，捧著人家腦袋啃了兩三口便放在一邊盤裡，沈曦見了, 研究半天, 把兔頭給掰得碎碎的，用筷子一點一點把裡裡外外可以吃的都剔下來, 餵到對方嘴裡，叫旁邊人看呆。

他們幾乎去了所有著名景點。在某山上，兩人轉到一處古時候的烽火台。沈曦指著一個金屬製的鐵桶, 問夏九嘉：「凍兒，凍兒, 那是什麼？點狼煙的罩子嗎？是了, 一定是點狼煙的罩子了。」夏九嘉凝神一望, 淡淡道：「是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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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下學期與它上學期沒有太大差別。
那年暑假，夏九嘉與沈曦先逛了趟四川，玩兒了十幾天。吃兔頭時，夏九嘉無從下手，捧著人家腦袋啃了兩三口便放在一邊盤裡，沈曦見了，研究半天，把兔頭給掰得碎碎的，用筷子一點點把裡裡外可以吃的都剔下來，餵到對方嘴裡，叫旁邊人看呆。

他們幾乎去了所有著名景點。在某山上，兩人轉到一處古時候的烽火台，沈曦指著一個金屬製的鐵桶，問夏九嘉：「凍兒，凍兒，那是什麼？點狼煙的罩子嗎？是了，一定是點狼煙的罩子了。」夏九嘉凝神一望，淡淡地道：「是垃圾桶。」8月
回CC市，還是天天黏在一塊兒。夏九嘉的交際圈與沈曦的交際圈基本重疊，見安眾、錢厚等老同學時兩人總是一齊現身。安眾依舊又胖又傻，第一次見面時，一邊聽著北京的事一邊抱著瓶子猛嘬，人中那裡又紅又腫，弄出三瓣嘴，足足三天才好。錢厚還是瘦又精，活力不比高中時差。

隔三差五見到微信朋友圈中小學中學大學同學因為放假見不著對象兒而哭成一片的淒慘景象，沈曦七夕那天終於沒有忍住，手指一動，發： 【啊，跟對象兒家在一起真
幾把好。】
理所當然惹了眾怒。
沈曦知道，大學戀愛的兩個人恰巧同鄉的幾率不高。可他和皮凍不同。他們高中談對象兒，而後每一步都考慮到了對方。
…………

大二再回學校，系裡某個最喜歡年輕帥哥的老教授同意沈曦加入團隊參與項目，給博士生和碩士生打打下手，同時學理論和實踐上的知識。沈曦非常聰明，各個部分一教就會一點就透，到下學期，甚至可以拿到一點程式設計的工作做。
至於夏九嘉，也開始實習。他有課堂時做一個實習，寒暑假做兩個，一個在傳統媒體，一個在各行各業。
也是在這一年，沈曦為到美國讀博開始準備托福、GRE。夏九嘉思考許久，最後覺得也想出去，體會體會西方的工作狀態和生活環境，於是答應沈曦申請一個碩士。
沈曦GRE單字背到魔障。

有一天，他在清華裡面看到一群老外，都穿著文化衫，臉上突然一變，指著問夏九嘉：「GRE at Wall？什麼意思？GRE在牆上？？？」夏九嘉一
默，好半天後才說：“那是Great Wall……長城……一個詞，字母E、A中間的空有點兒大而已。”
沈曦：“哦……”

又上課，又工作，又備考，兩人忙到腳不沾地。
幸好，大二暑假結束的時候，他們都把英文考試給通過了。
…………

8月，夏九嘉在與男友正式交往1314天的紀念日前夕，無意當中發現，沈曦還是常戴著自己送的破鑰匙圈。冬天塞在毛衣下邊，夏天發浪，直接露出黑色皮繩。
夏九嘉嘆口氣，伸出細白的手在沈曦的鎖骨中間一劃一挑，將那東西勾了出來：「別戴了，我去買個真的戒指。」沈曦傻了：「
真的真的戒指？”

“真的真的戒指。”
“我等著哦。”
“嗯。”

夏九嘉打算在正式交往1314天的那天送戒指，還有三個星期，因此也沒著急，沈曦卻是上躥下跳，終日翹首以盼，十分煎熬。
到1307天時，在飯店裡酣暢淋漓大戰過後，夏九嘉無意中在沈曦那邊床頭櫃上看到一張白色名片，上面「姓名」那裡寫著幾個深黑大字：【專業討債。】

下面幾行小字：

【困難債務，全國追收。
死纏爛打，老賴剋星。
律師帶隊，高效合法。】

還有：
【清債專線：1358435……關經理。】

「……」夏九嘉想：老賴？我是老賴？？？不就欠訂婚戒指？？？
他將名片放回桌上，裝沒看到，雖然對方很明顯是故意擺的。
1314天的紀念日，兩人是在上海度過。

沈曦向某國內會議投了論文，沒有想到竟然中了，被安排在第二天第四個演講，正好是紀念日。會議等級不高不低，最優秀的教授講師、博士碩士多不屑投稿過去，然而沈曦只有大三，科研能力顯然很強。
會議官方給安排了交通、住宿。夏九嘉決定陪沈曦去上海時意外發現那家飯店已經滿房，便在對面漢庭訂了標間，說自己住。

沈曦自然不干。他把行李全都扔在自己房間，告別會議官方給安排的“室友”，穿著酒店拖鞋走到對面漢庭，與夏九嘉混了兩晚，直到演講當天早上才回酒店，打算換上西裝皮鞋再搭計程車去指定地點。
沒想到，他的「室友」古怪，趕早不趕晚，比正常時間早一個小時便出發了！
房間是用沈曦「室友」名字訂的，當時告訴沈曦直接上樓就好，有兩張卡，他也沒想到要到前台加上。
這下進不去了。

夏九嘉的目光在沈曦的臉上和腳上的拖鞋之間走了一遭，問：「怎麼辦？」
「算了算了。」沈曦回答，「剛查了下，那附近有一家商場，買雙鞋吧。”
“行。稿子呢？”

「差不多記住了。」
結果出乎意料，那家商場是上海的頂級商場，沈曦轉悠一圈，沒有看到有哪雙鞋在5000以下，最後仰天吐出口氣，把黑襯衣從褲子裡扯了出來，撲棱兩下：“沒事，我穿拖鞋上台講吧。”
“……”

雖說這個會議等級不高不低，卻也邀請到了一些知名學者甚至泰山北斗。
當演講流程終於進行到他們都有點好奇的才大三的「沈曦」時，好幾個人沒有忍住，回頭，而後便看見了……一個英俊男生穿著酒店拖鞋，白的，寫著「漢庭」二字，沒有正裝，沒有稿子，趿拉趿拉走上講台，正正麥克，說：“大家好，我是沈曦，今天論文的題目是……”大家：“……
”

可能天才都很特別…？
眼前這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下午的會沈曦沒有再去參加，而是帶著他凍結到蘇州玩耍。
他們吃了面，遊了河。船在護城河上繞著蘇州城走，兩邊建築青瓦白牆，古色古香，船上有人身著古裝，表演蘇州評彈，聲音嬌嬌柔柔、飄飄裊裊，兩人看著，聽著，時不時地討論幾句歷史傳說，像是夫差、西施、幹將莫邪……這座城市好像每步都有歷史。很奇怪地，兩個城市距離只有100公里，可從上海到蘇州，整個感覺都不一樣，似乎從緊張當中一下子穿了出來。
上岸還有一點時間，可以去個近的園林，夏九嘉便輕輕地問：“獅子林？”

沈曦說：「好啊。」
進獅子林，一路走過長廊、假山、人工湖，兩人到了「真趣亭」。
夏九嘉將兩手搭在欄桿上面，看著下方碧綠的水、圍繞的山、小橋，還有湖心亭，吸上一口南方八月裡的空氣，覺得炙熱友好卻又帶點滄桑。

他回頭看看牌匾，又重新望向下面，問沈曦：「沈曦，你記得嗎？高二，約定「你能第一咱就試試」後的第一次月考前，在文具店你曾講過真趣亭的名字由來？ ”
“嗯，還要走了兩個字兒。”

當時夏九嘉在櫃檯前面試筆，寫了「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有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惟君圖之」一句，沈曦硬說有兩個字寫的不好，還說乾隆逛到獅子林時，一時興起，寫下「真有趣」三個字，寫完卻感後悔，覺得庸俗不堪，狀元黃喜就在一旁陪駕，揣摩到了乾隆想法，便稱自己一貧如洗，請皇上把中間「有」字賞給他用。那時，沈曦非讓夏九嘉把寫疵了的兩個字兒賜給自己，夏九嘉沒反應過來，被摳掉了「夫」以及「君」。

夏九嘉的眼睛漆黑：“你硬當那兩個字兒是寫給你的。”
“嗯。”

“那，真給你吧。”
“……什麼？”

夏九嘉從屁股兜裡掏出一個小布口袋，打開，右手拇指食指捏著一個東西，遞到沈曦面前，左手捏著口袋，手腕搭在欄桿上，沒看沈曦，還是盯著湖水，說：「給。」
這個戒指，是高二元旦那天，他在漫天桃花瓣中愛上他的同桌沈曦、並且看到用黑皮繩穿著的鑰匙環後就想買的。
那天他在床上搜了許久，最後被它吸引住了目光。

伯爵「時來運轉」。
雙環，可以360度旋轉，下面的環寬些，純金屬製作而成，上面的環窄些，有鑽石嵌在裡面。而且，作為兩個男人一起戴的對戒，可以非常相似又不完全一樣。
寓意也好，「時來運轉」──對方的出現讓人生變得不同。

前幾天，在店裡看過實物以後，夏九嘉給沈曦選了7鑽玫瑰金的，他自己則是單鑽玫瑰金，沈曦的2200美元，他的1600，把這一年實習攢的錢都花了。
沈曦看到戒指，呼吸明顯一謙，說：“凍寶——”
他剛要拿，夏九嘉便輕輕一撤，說：“伸手。”

「……」沈曦立刻把手一豎。
夏九嘉換個方向捏那戒指，眼睛輕掃，給人戴上。沈曦撈過夏九嘉用五指緊握住的布袋，掏出另外一枚戒指，往屁兜里一揣口袋，掰起對方扶在木頭欄桿上的無名指，套進環，而後握住對方手指，久久不動。
直到夏風漸涼。

晚上吃大閘蟹，十點才回飯店。
一進房間，沈曦便摟住夏九嘉親吻。

夏九嘉被摟得太緊，推對方肩，沒推開，覺得好硬，便改推為攬，抱脖子。
沈曦眼睛沒有閉死，微微露出淡色眸子。

夏九嘉想起前一陣，沈曦準備論文，眼疲，時常戴著藍光眼鏡，他自己便也跟著學，有回接吻撞到，他把沈曦那副眼鏡刮下鼻樑，還嘻嘻笑，說：「我連眼鏡都比你的厲害。」他
自己舌尖與沈曦啜吮，手摸對方頸子，那枚戒指劃過年輕、光滑的皮膚，冰涼的金屬被血熱奔流的動脈焐熱。
一吻結束，他們互相握著對方無名指根，輕輕說話。
「凍寶，」沈曦啞著嗓子，「你一主動真要人命。」

「怎麼了？」
沈曦摘下對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臟蹦得……心率120了。」
「……」夏九嘉卻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沈曦，你幹什麼這樣岔兩條腿站？」靠著櫃子，岔兩腿，非常奇怪。
“？？？”沈曦理所當然地道，“說話時候蹲矮一點，要不媳婦抬頭多累啊。” “
你蹲著就不累嗎。”

「不累啊。」
沈曦牛逼哄哄二十餘年，只對九嘉溫柔體貼無微不至。
“沈曦，對了。”夏九嘉問，“上午收來的名片呢？都在吧？沒丟吧？” “
回去換衣服時放在箱子裡了。”

“好。”
“又是一堆科技公司，沒有幾家有意思的。”
“知道知道，你想從事航空航天，到外太空。”

沈曦趁機甜言蜜語：「不過最後，總歸還是在你身邊。」
「……」
「真的。」沈曦一句甜言蜜語忽然之間帶上認真，「等到老了，總有一天，曾經那些夢想、理念，全都會被拋到後頭……到那時，生命當中重要的事只剩彼此。」 「
老說這些有的沒的，」夏九嘉的臉皮挺薄，「真當自己是情聖啊。 」

「差不多吧，」沈曦憂傷，「我覺醒早、起點高、進步快，無可避免攀上山巔。」夏九嘉存心想給沈曦出難題，問，「如果只能實現一個願望，
你要愛情，還是事業？」
沈曦想想，說：“我要自己永遠值得你的愛情。”

「……」夏九嘉沒指出耍賴，而是又吻對方的唇。

他們糾纏、翻滾，沒摘戒指，有點不知羞恥。
…………

收到戒指，再回北京，本來毛病就很多的沈曦又添一新毛病。
就是，在上課、考試、程式設計、實驗、實習時，每逢遇到難題、困難點，他都不自覺地轉轉左手戒指上層那個圓環。
他說，他對象兒可以讓他平靜、放鬆，還能帶去好運。最氣的是，事實證明，他還真的轉著轉著就有思路。

全班還是只有沈曦在談戀愛，他轉來轉去，倒是能想出來，然而同學、室友、學長學姐等等單身男女，本來不會做就已經非常鬧心，看他那樣更加鬧心，雙重打擊，老想自戳雙眼。
番外（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