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報考（五）

　　歐陽倩身份造假曝光以後， 更多記者申請採訪夏九嘉。夏九嘉也應了幾個， 其中包括「城市速報」。

　　城市速報記者舉著一個麥克：「理科狀元……有想過嗎？」

　　夏九嘉說：「嗯。」

　　「可以分享下經驗嗎？」

　　夏九嘉卻特立獨行：「個人認為， 學習是挺主觀的事。我自己平時喜歡讀書、喜歡學習，做出難題有成就感。」

　　「對於未來有打算嗎？」

　　「北大新聞。」

　　「新聞？」記者奇道，「你的分數是數學150理綜296， 而語文138……為什麼會想學新聞？」

　　「語文失手。」夏九嘉答，「因為抱有新聞理想，探尋真相， 展示事實， 讓人眼不盲耳不塞。」

　　沒有想到對方記者當場勸阻：「同學，三思！我也曾有新聞理想， 以筆為劍，伸遍難伸之冤， 平盡不平之事，可是呀， 嗨……都是扯淡……一邊和權鬥，一邊和錢鬥，還有各種報復、亂七八糟， 叫人怎麼扛？你不接受威逼利誘， 別人接受也夠戧啊。有人無法無天，有人無動於衷，而你無計可施。同學，你有733分，別想不開！聽哥句勸， 別學新聞，絕逼後悔！」

　　夏九嘉：「……」

　　他說：「謝謝，然而總要有人試試。」

　　對方記者長長歎氣：「好吧。Welcome，新·新聞人，祝一路平安。」

　　「謝謝。」

　　那些記者接著採訪老楊太太——楊樹果，楊樹果十分開心，卻明顯言不由衷，說夏九嘉還有沈曦平時非常懂事聽話。

　　而在知道理科第一理科第二同校同班並且同桌的事以後，記者感到很有得寫，又想約聊沈曦看看。沈曦合併邀約，叫他們一起採訪，宛如國際巨星。

　　R中叫沈曦穿校服出鏡，沈曦卻不聽，又是一件黑色襯衣，幾顆銀色扣子帶著圈碎鑽，騷到沒眼看。

　　記者們問：「對於理科第二這個排名還滿意嗎？」

　　「滿意啊。」沈曦回答，「我對像兒學習特好，比我好，正常發揮甩一大截，失常時也高兩三分，這回高考卻差不離。」

　　「？？？」記者開始回想：沈曦732，R中理科第三717，第四男的，並列第四男的，第六699……哪個也沒「差不離」啊？

　　記者又問：「可以分享下經驗嗎？」

　　沈曦說：「別瞎談戀愛。要真想戀愛，必須得有同層次的、同水平的、志存高遠、志同道合的對象兒，一起努力一起奮鬥，就能進步了。」

　　記者：「……」

　　他們掙扎著問：「對於未來有打算嗎？」

　　「哦，清華工科試驗班，括號，機械航空與動力，括號完畢。」

　　「好的，謝謝沈曦同學。」

　　「艾瑪，忒客氣了。」

　　記者：「……」

　　「狀元」報道附上照片也是傳統。於是，新浪等等門戶網站紛紛發表報道文章：

　　【同桌分摘LL省理科狀元榜眼！】

　　【一班一桌兩個學神！733！732！目前為止2020全國卷最高得分！】

　　裡面都是夏九嘉、楊樹果、沈曦的話，最後附上採訪時記者們拍攝的照片，不過刪了沈曦關於「對像兒」的言論。

　　大家一看，長得好帥，控制不住點擊轉發。

　　接著便有一些營銷號在跟風發博：

　　【驚聞今年連出學神，LL省狀元榜眼733、732，全國卷歷史第一第二，還同桌！還有××省，狀元榜眼729、728！全國卷歷史第三第四！】其實真相是列歷史第一第三第四第五，因為2018年還有一個考到733的，而且那個考I卷而不是II卷，按理說要更加學神，可營銷號並不在意。

　　【LL省狀元榜眼733、732，而且同桌，找到一張坐一起的，來吸學霸！】

　　評論轉發非常火爆，當然不僅因為分數。

　　下面無數人說：

　　【勸分社社長：好牛……好帥……覺得自己像一坨翔……】

　　【哼唧哼唧哼唧：生活又對我們下手了。】

　　【吃土少女：別慌！學得再好又怎麼樣，長得再帥又怎麼樣，還不只是兩個得不到俺的人。】

　　【濁酒一杯：733好像偏科……】

　　【沉迷CP牙齒掉光：回復 @濁酒一杯：偏科更萌了呀……】

　　【並肩當王子：壯哉我大R中！】

　　【風水大師認為易燃必有一出：衡水已經flop了嗎……】

　　【橘貓式笑容：沾點喜氣……明天陝西才出成績。】

　　此外還有一些LL省人的留言：

　　【浪浪今天抽風了嗎：我去！頭天考完採訪到732，說題目特別簡單！我還以為是裝逼犯！沒想到真的簡單……[跪了][跪了][跪了]】

　　【海外代購各種大牌V：我也記得……[跪了][跪了][跪了]】

　　最後，「同桌分別狀元榜眼」還登上了一陣熱搜。

　　沈曦當時合併採訪，這會兒看各家新聞，拿著根筆一一點評，跟批材料作文似的：「搜狐LL都寫錯了，是機械航空與動力，不是機械汽車與動力，60分。」「新浪LL還行，基本保留原話，90。」「中國教育網是怎麼回事？把跟對像兒有關的話全刪掉了，30。」

　　…………

　　與北大清華簽完協議，兩人便開始處理出櫃的事。

　　夏九嘉在淘寶買了兩本《attitude》，封面火爆，沈曦拿走藏到自己床墊下面。而後，沈曦非常具有犧牲精神地到城外的荒草地靜立幾個小時，被大跳蚤吭吭咬了好幾個包，一直淌水，兩天不止。

　　沈士毅顏家芝問：「在哪兒咬的？」

　　「不知道啊……」沈曦裝傻，「睡醒起來就這樣了。」

　　「難道床墊裡有bed bug等等蟲子？」

　　沈曦說：「不能吧？」

　　「還是看看。」

　　「不用吧……」

　　沈曦爸媽自然要將床墊掀開，結果看到雜誌，均是明顯一愣。

　　「？？？」沈曦瞬間影帝附身，表情從震驚到大悟到慌亂，「騰」地一聲撲到床上，將那雜誌壓在身下，「有蟲子嗎有蟲子嗎？我找找……爸媽你們先出去吧。」

　　顏家芝沒有表情，伸手扯住沈曦腰帶後沿：「起來！」

　　沈曦動作明顯、不管不顧，把雜誌塞進衣服，背對二老起身，貓腰就想溜走。

　　顏家芝從沈曦身後抱住兒子，手伸進去，抓住一角，「唰」一下從襯衣裡邊拽了出來，垂眼：「……」

　　她一頁頁翻，看著那些猛男牽手、擁抱、親吻……

　　再看看日期——2017年6月，泰國發行。

　　三年以前。

　　兒子15歲時，上高中前。

　　沈曦囁嚅：「媽……」

　　「沈曦，你……」顏家芝的眼裡全是難以置信。

　　沈曦也不忍心，可他沒有辦法：「說過一直是同性戀，您倆不信……」

　　沈士毅顏家芝均是長長歎氣，翻到最後一頁，看到一張名片從夾縫中滑落。

　　彎腰撿起名片，顏家芝識別上面的字：【天堂酒吧。】下面是英語名字「Heaven」，接著是一行小字【酒水、駐場歌手、專業DJ、活動。PS：每週六晚同志表演。】名片上面燈光曖昧，有邊緣、神秘的氣息。

　　顏家芝的怒意簡直肉眼可見：「沈曦，你去過？」

　　「沒呢，」沈曦裝作十分老實，「喜歡上了九嘉以後，沒有想過。有對象兒還看什麼……九嘉正經，不會喜歡。」

　　「……」

　　「爸媽，」沈曦趁機開始央求，「以前琢磨過……不能光看外國雜誌啊，就想認識幾個同類。有了九嘉才不想了，跟普通人一般戀愛。您倆看看他，看看唄。我叫九嘉哪天過來吃飯。」「天堂酒吧」當然也是正經地方，不過這種時刻只能對不起了。

　　沈士毅顏家芝沉默許久許久，最後開口：「出去吃吧。」

　　…………

　　於是當個週六，幾人一起吃飯。

　　夏九嘉與沈曦完全沒有想到沈士毅顏家芝花了六千多塊，吃了LL省「最貴餐廳」，完全是副打算接納的態度了。

　　整個席間，對沈士毅顏家芝二人提的問題，比如平時興趣、發展目標、未來規劃，夏九嘉軟軟地一一回答出來。

　　他時不時與沈曦對望，沈曦父母能看得到二人眼睛裡的情意。

　　其實他們也很明白：不答應能怎麼樣呢？一個北大一個清華，門對門兒，天高皇帝遠，還能阻止嗎？

　　而且沈曦一向叛逆——越不讓幹什麼越是要幹什麼。不讓當gay，那他肯定非得當gay，如果不管、隨便，可能哪天就正常了。

　　最後吃完，沈士毅顏家芝把九嘉送回家，微微歎氣：「是個乖孩子。」

　　沈曦挑眉：「嗯？」

　　「好學生、乖孩子，沒有太多心機。也好，你總一堆主意。他能讓你別看那種雜誌、別去那種酒吧，確實是有正面作用。」

　　沈曦：「…………」

　　他想：九嘉心機比誰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