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完結（上）

　　十六年後。

　　中國自主研發的火星探測器成功著陸， 開始工作。它計劃服役五年， 並且， 與前面幾個探測器不同的是，它能深入地下，到達數十米處， 全面探測大氣、土壤，尋找水源，考察那顆星球是否存在任何可供人類居住的地方， 哪怕1%。這探測器高度AI化， 可以模仿人類大腦分析思考，自己搜尋不一樣的區域、地點， 向它認為比較可能滿足條件的位置進發，獨立規劃最佳路徑， 一點點地接近目標，與以往那些只能緩慢地沿預設軌道移動、發回既定種類信息的探測器全然不同。另外， 它還能自主地進行健康管理，發現問題、優化系統。據說，它是中國「2040登上火星」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

　　這個東西一上火星， 便引起了全國關注， 人人都在好奇它會發現什麼，又是否能贏得競爭，比美國NASA、歐洲空間局更早獲得火星探測上的突破。

　　而另一個讓它獲得矚目的點，是它特別騷包——比人還要騷包。

　　那玩意兒，能說世界上所有國家官方語言中的「我愛你」， 是個男聲，而且磁性，還會背幾百首經典情詩、唱幾百首經典情歌，嘴巴超甜，情話不斷，每回出發去打洞前都要告白，說：「早，馬上打洞去了，今天也想在火星上說句愛你~」而後跟個不知哪國的「我愛你」，再比如，看到奧林帕斯山，一邊蹬蹬地走，一邊念首與奧林帕斯山眾神相關的古希臘情詩。

　　許多觀眾十分愛看，它甚至還火到國外。

　　作為當年航空航天最為重要的一件事，它的總設計師也被各個媒體爭相報道。

　　才35歲多，36不到，最年輕的總設計師。雖說科技領域不斷出現「最年輕的總設計師」，34不到當上總設計師也又一次打破紀錄。清華工科試驗班畢業，接著在MIT麻省理工只用四年便拿到了正常需要五年整的博士學位，回國進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也就是中國航天科技的五院，一路晉陞像坐火箭，工作剛過六年便率團隊研究「火星探測」這個項目。據說他是一回國便參與設計三號火星探測器，攻克不少難點，十分突出亮眼，而後作為副總設計師參與到了四號火星探測器的項目，最終，34歲當「總」，也是第一個在探測器領域中非所長、院士的「總」。

　　而在這位總設計師接受某個國家級別媒體視頻採訪以後，他擁有了宛如明星般的待遇……

　　年輕、聰明，履歷輝煌——2017年LL省中考狀元，2020年LL省高考理科榜眼，清華大學工科試驗班連年第一，麻省理工四年讀完PhD，全額獎學金，火星探測器「祝融」的總設計師……

　　最重要的是，非常英俊，有一張不遜於任何大明星的頂級帥比的臉，而且未婚，至今單身。

　　有人八出他18歲當榜眼時的照片對比，發現眉眼一樣、五官未變，可那時稍顯稚嫩，如今身材、氣質、表情、眼神卻變成了成熟強壯而且事業有成的30多歲的男人，魅力只增無減。

　　一些人好像追星一樣崇拜喜歡，另一些人比較冷靜——「祝融」騷成那個德性，那位總設實在不像母胎單身，只能感歎「也不知道哪個神仙可以獨佔那樣的人。」

　　…………

　　7月，北京。

　　沈曦家在北京，沒有行李，走出首都國際機場大樓，攔下一輛無人駕駛的士，前往BTV的新樓，輕車熟路。

　　跟打仗一樣——

　　因為某個搭了把手的小項目，他被迫到甘肅酒泉參與發射，要不是有明天晚上「中國影響力」的頒獎，估計還回不來。那什麼影響力一共20人入圍，最後選出10個得獎，沈曦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會站到台上。「中國影響力」由幾十家電視、報紙、雜誌、廣播、網絡媒體共同舉辦，中宣部等幾十部委鼎力支持，算是這幾年來一個重要活動。

　　而今天呢，他要接受BTV的採訪。BTV要在週一到週五把候選人全採訪一遍，等「中國影響力」頒獎結束以後趁著當時熱度推出相關節目。

　　到了約定時間，沈曦走進直播間。進去前，他到洗手間裡整理了下儀容，比較滿意。他就那麼帥，forever那麼帥，舟車勞頓也不影響一分一毫。

　　直播間內，主持人正翻閱資料，清清冷冷的樣子，稍一抬眸便叫沈曦心臟直跳。

　　這個傢伙在全中國十分有名，男女老少通殺，BTV新聞頻道的。2020年LL省高考理科狀元，北京大學新聞學院新聞系第一，哥倫比亞大學讀的碩士，回國以後在某國家媒體工作，做調查欄目，走的多看的多聽的多，總能注意到別人注意不到的人，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事，同時一直運營個人公眾賬號，7年間有好些個轟動全國的視頻、照片、文章出自他手，引起過學界業界的討論，也引起過政府機構的重視……特別神奇的是，此人懂的極多，總能混進相關企業、行業，年度風雲記者拿了不止一個。不過入職七年以後因為某事被逼離職，領導終於沒能保下，賦閒一年，又被北京電視台招攬，加入BTV，有了更加多的線索也有了幾個好的下屬，這兩三年策劃了些調查節目，比如《調查檔案》，還有些訪談節目，比如《HardTalk》的中文版，而且機緣巧合，管理、策劃的同時也開始出鏡主持，去年還拿了個「年度十佳主持人」。

　　這回，他被拉來採訪「中國影響力」的候選者們，也挺無奈——這並不是他的領域。不過平時負責這塊的主持人臨時請假不在，台裡叫他頂上，照著本問，沒差，反正都是王牌。

　　比起十八歲時，他也有些變化。整個人要更加冷傲，五官長開，脫掉青澀，有種似乎經歷過許多的穩重，皮膚卻細膩如初，是男人裡少數能用「大美人」來形容的。

　　「……」夏九嘉抬頭，起身，露出職業微笑，「沈總。」夏九嘉知道，沈曦單位的人全都叫他「沈總」，「沈總設計師」的簡稱。

　　「客氣客氣。別那麼叫，怪不習慣的。」沈曦話裡有話，「叫我『沈曦』就好。」

　　等工作人員安排妥當，人物專訪正式開始。

　　夏九嘉先問了許多關於「祝融」、火星、項目、人類未來方面的事。

　　第五個問題是：「很多觀眾非常好奇，『祝融』會講100種語言的『我愛你』，還會念情詩、唱情歌……為什麼？」

　　一側屏幕上面播出視頻片段，祝融喋喋不休：「啊，我在火星上了」「我愛你」「I Love you」「Je t'aime」……

　　「有趣而已。也可以說……個人癖好。」沈曦翹著長腿，修長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面輕輕敲了幾下，盯著夏九嘉，「因為……有一個人……會喜歡聽。」嗯，他的恩愛終於秀出六班、秀出R中、秀出CC市、秀出LL省、秀出中國、秀出地球。

　　「……」知道對方在指什麼，夏九嘉強壓下悸動，出於職業操守捕捉關鍵詞語，「有一個人？是指戀人？」

　　沈曦微笑：「嗯。」

　　擔心對方語出驚人，夏九嘉把話題拉回：「個人問題等下會有，咱們不要跑出太遠——據說空研院打算2040年登陸火星表面。目前可有訓練計劃？」研發計劃已經立項，沈曦也在團隊當中，這誰都知道。

　　「沒有聽說，可能快了。」

　　「如果開始訓練計劃，核心內容會是什麼？人類登陸火星的難點是什麼？」

　　沈曦答了：「根據美國訓練項目來看，難點不是技術，而是漫長旅途中的心理狀況……」

　　「您會希望親自上去嗎？」

　　「當然。」沈曦頷首，「誰也不太清楚具體人員構成，肯定有工程師，也許還有記者呢。一起踏上沒有任何前人走過的路，一起看看沒有任何前人看過的風景。即使到宇宙裡也要相隨相伴。」

　　夏九嘉再止住心跳，也調整了一下姿勢，翹著二郎腿，還是顯得冷淡：「可是，人類移居火星，這事兒有可能嗎。」

　　「我們希望，但不肯定。火星大氣稀薄，土壤劇毒，沒有發現飲用水源……然而隨著探測繼續、瞭解加深，也許能用技術解決這些問題。人類對此抱有期待，才前赴後繼研究這顆星球而不是另外幾個。」沈曦的十指交叉，一邊手肘搭著扶手，一邊手肘貼在腰側，黑色襯衣最上一顆扣子開著，聲音低沉，講解常識，在沉穩、成熟當中隱隱透出一絲風騷。

　　一個一個環節過去，最後來到私人部分。

　　夏九嘉問：「您一向是老師眼中的乖學生嗎？」

　　他覺得，都不用問……這一部分「私人問題」，他全都能替沈總答。

　　「不是。」沈曦嘴角勾出一個輕微弧度，「我早戀，還被抓，校長親自拆散，但沒拆開。」

　　「……還好，」知道沈曦心裡有譜，夏九嘉也稍微配合，笑，像在表達了然進而活躍氣氛，「我也早戀，被抓，校長親自拆散也沒拆開。」其實到了16年後，「早戀」一詞已經消失——對於談戀愛來講，什麼是早什麼是晚呢。

　　微頓，他又問：「那時早戀的對象……就是剛才提到過的祝融表白的對象？」

　　「對，沒錯，我們一直都在一起，18年了。」沈曦又道：「那時候還逃學、跳牆，上課講話、睡覺、玩兒，不穿校服不帶校徽，不讓干的全都干了，也喜歡給老師同學亂起外號。」

　　夏九嘉沒忍耐得住，笑意終於到達眼底。

　　「主持人，」沈曦突地反問，「你上學時有過外號嗎？」

　　「有過。」

　　「叫什麼？」

　　「叫『凍兒』，挺奇怪的。最開始是『水晶皮凍』，後來只叫最後那字，加個兒化音。」

　　「水晶皮凍？」沈曦低笑一聲，「還挺像的。」

　　「……」自誇？臉呢。

　　沈曦又問：「那喜歡嗎？」

　　夏九嘉也實話實說：「還行吧。一開始不喜歡，高二開始順耳。」其實不是開始喜歡外號，是開始喜歡叫外號的那個人。

　　兩人一路順下，便從學生時代聊到工作時期，最後夏九嘉問：「34歲不到當上總師，有點突破公眾認知。」

　　「要有想像力嘛。」沈曦回答，「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我不覺得這件事兒非常神奇。事實上，遇到某一個人，才是特別神奇。宇宙這麼大，時間這麼長，卻能遇到彼此。」

　　夏九嘉撩起眼皮看看對方，裝蒜下去：「這不一樣——」

　　整個採訪大約持續了90分鐘。結束以後，攝影師把鏡頭扣好，打聲招呼，先出去了。

　　夏九嘉也疊好材料，站起身來，與沈曦假模假樣地感謝、道別。

　　沒有想到，他剛走到門口，便被身後沈曦一把推到門上！！

　　沈曦捏他的腰：「主持人，主持人……來，親一口……就一口，給親一口。」彷彿一個直男癌！！

　　「你……

　　「小主持人，你真好看……再親一口……」

　　「……」夏九嘉一邊臉頰貼門，另一邊臉頰被親，說，「這屋子裡有攝像頭。」

　　「？？！！」沈曦果然一步跳開，「有攝像頭？？！！」他現在三十五六，有頭有臉，在外面時人模人樣，回到家才原形畢露。

　　「騙你的，並沒有。」夏九嘉手擰開房門，「一樓等著，六點下班。我得看著剪輯那邊。」

　　「好……」沈曦也出門，在走廊裡經過一塊黑色字牌，上面寫著：【探尋事實真相。】

　　晚上六點，夏九嘉到咖啡廳裡帶著沈曦離開大樓。

　　他們先到某新開的高端日料吃了晚飯。如今二人口袋挺鼓——沈曦工資不高，當上總設依舊不高，然而背靠清臣集團的「陽光管家」越做越大，已經上市，他那出售馬桶拿的1.8%的股份每年光靠分紅也有大筆收入。陽光管家這幾年在在AI馬桶獨佔鰲頭，最早創意就是基於那個專利，沈曦也是名副其實的「廁王」了。至於夏九嘉，收入不低，而且平時寫寫小說、寫寫調查，訂閱、銷量沒有超好但還不錯，也有一些版稅回報。

　　高端日料門口姑娘對著客人一一鞠躬，用日語說「」，然而到了沈曦這裡，忽然變成中文：「你好，歡迎光臨」。

　　「……」沈曦站住，十分好奇，攔住人問，「為什麼對他們說日語，對我們講中文？這個標準怎麼定的？」

　　夏九嘉回頭：「沈、哥。」

　　「……哦。」這麼多年，18年，夏九嘉有一個習慣始終沒變——如果忽然叫「沈哥」，意思就是「別丟人，滾過來」。

　　吃了點飯，喝了點酒，沈曦與夏九嘉鑽進自家車子，沈曦竟也可以對它發出指令，一副主人樣子，「國家天文台。」

　　「？？？」夏九嘉問，「不回家嗎？」

　　「先去約會。」

　　「哦。」

　　車子緩緩駛離北京，到達郊外。天文學研究與航空航天其實完全不同，但這裡幾台望遠鏡也承擔「祝融」測控任務，參與聯網，是航天測控網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他能進來。

　　沈曦說他想帶朋友看看星空，一博士生十分熱情，在觀景台架了機器，對準月亮：「沈總，這台機器特好……看，一切細節一清二楚，坑坑包包全看得見。」

　　沈曦摟著夏九嘉看，夏九嘉也發現——的確是不一般，嘴角微微露出笑容。情侶總對月亮、月球情有獨鍾。

　　那博士又給他們看其他行星。沈曦掐著水晶皮凍瘦腰，一點點講：「看到環沒？水冰……石塊……」「瞧見了沒……就是那個……在木衛二有液態水……也說不定能上人呢。」

　　過了會兒出太陽系：「那獵戶座。左手握獅子，右手拿棍棒。在古希臘神話裡呢，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因俄裡翁的狩獵技巧傾心，可她雙胞胎兄弟阿波羅心中嫉恨，下詭計讓阿爾忒彌斯將致命毒箭射入愛人體內。阿爾忒彌斯發現已犯下彌天大錯，便將對方變成天上獵戶星座。」

　　「你啊……」沈曦以前就挺喜歡帶他觀星，在清華時就偷玩兒口徑80cm的TNT。那些星座都有幾個特殊故事，聽著聽著，人便也不再局限於腳下的一方，而是跟著到宇宙的中間，那是一種神奇體驗。

　　那博士又帶著夏九嘉和沈曦參觀了好幾個口徑幾米的、幾十米、還有幾百米的望遠鏡。只能看不能動，話說回來，就算讓動也不知道該怎麼動。

　　博士一離開，他們又回了觀景台。漫天星斗，多得令人不敢相信。它們競相閃耀，忽明忽暗，搖搖欲墜。夜空顯得蒼黑、深沉，四下裡是一片靜謐。天幕之下，遙遠的北京城依舊燈光璀璨，它原本那麼大，此時卻很渺小，夏九嘉用兩手抓著面前欄杆，沈曦站在他的身後，胳膊長，繞過對方身體兩側，同樣按著那根金屬，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雙手一收，摸上夏九嘉的，拿起來交叉著收在對方腰側，把人摟緊了，看著遠處燈光，說：「凍寶，又一個月沒有見面……」

　　「誰讓你得忙活宇宙。」他們一個總去甘肅，一個全國到處調查採訪，一年倒有五個來月異地相處。

　　沈曦說：「你才是我的宇宙。」

　　「扯。」

　　「真的。」

　　夏九嘉回頭，覺得對方眼睛也和星斗一般，被牢牢吻住。

　　在觀景台待了足足兩個小時，先用望遠鏡看月亮，又回去，看星星看北京，親吻、聊天，講各自這一個來月，又往前推，回憶這一年、兩年、十七年、十八年。

　　他們說到R中，說到高考。

　　那年，北大一共增加了六個名額，其中理科四個文科兩個，除了金融這種大系額外招收一理一文，剩下五人專業各不相同。不料北大招生組突發嚴重拖延症，到截止前十五分鐘才辦好了所有手續，差點趕不上，讓除夏九嘉外的另外五個人幾乎心臟病發，幸虧終於報上，簡直生死時速。

　　報完，夏九嘉與沈曦自駕去遼寧玩。對於細節兩人印象已經不深，卻都記得沈曦手機半路沒電，用夏九嘉的繼續導航，夏九嘉則歪著睡覺，誰知屏幕數次熄滅，而夏九嘉使用「單詞鎖屏」學習，每次解屏都要先背五個單詞，於是沈曦為了回去看GPS指路，一邊在高速上開車一邊背了三波GRE單詞！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15個單詞。

　　到北京後，他們住在一起。北京好大，好繁華，他們牽手，走過荒涼貧瘠的古建築、人跡罕至的小寺廟，也走過紙醉金迷的酒吧、夜店，還去過圖書館、美術館、音樂廳、大劇院……好像永遠都逛不完。他們也認識了很多人，從創業者、到大公司CEO，到學者、院士，到政客……北京有與CC不一樣的活力。

　　再然後，沈曦到波士頓攻讀博士學位，夏九嘉則選了同在東部的紐約，可夏九嘉只讀碩士，兩年畢業便回了國，從那以後沈曦發狠，二年讀完三年課程，還寫好了畢業論文，匆匆忙忙回國找凍。

　　這一切的成長過程，他們都在互相陪伴。他們見證了對方成長、成熟的每一步。

　　絮絮叨叨聊了許久，兩人從觀景台下來。天文台的一樓有個模擬各個星球重力的裝置，非常先進，以前沒有，夏九嘉踏上一個，只覺渾身一輕，看看標誌，知道這是火星。

　　沈曦也踏上裝置，低頭看看，忽地伸臂抱起了對面夏九嘉！

　　「喂！」夏九嘉吼，「好好的，幹什麼？！」

　　沈曦笑：「最重要的，當然是試試在3.7的重力加速度下，親你、抱你都是什麼感覺。」

　　「……」看看沒人，夏九嘉便低頭，做賊似的貼了下唇。

　　也許有天，他們真的能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也許不能，誰知道呢，然而重要的是，他們倆始終對「一起見識更廣闊的世界、過更廣闊的人生」心存嚮往。

　　…………

　　到家已經將近一點，夏九嘉困，沾上枕頭直接睡了。

　　第二天，「中國影響力」頒獎晚會。

　　夏九嘉作為幾十個主辦方之一的當家節目策劃節目主持，也得到了前排位置。

　　主題曲、領導講話……夏九嘉都沒太在意。

　　幸好，很快晚會便進行到唱票環節。

　　第一個當選者便是「沈總」沈曦！

　　他邁步上台，接過政府領導遞的鮮花、證書，戴了一副防輻射的藍光眼鏡，聽見「他少年勤學，青年擔綱，是火星探測器『祝融』的總設計師，正活躍在中國航空的第一線……」時，饒是早就被誇慣了，也起一身雞皮疙瘩。

　　「謝謝，謝謝。」沈曦正正麥克，「得到這個榮譽，是整個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謝謝副總設計師××、××、×××、×××，謝謝全體設計師……大家兩年以來每週工作80個小時以上，有人春節都沒回家。還有，謝謝父親母親，謝謝最重要的人。我曾自詡聰明，是從16歲起，為了配得上你才不斷地努力。幸虧我們早早相遇。謝謝，你已經在各種意義上改變了我的一生，不管是生活上還是事業上。感謝你的支持，你的相信，你的愛，還有你的存在本身。我這輩子極端幸運。」

　　夏九嘉：「……」這個男人成熟穩重，但總隱隱透著騷包。

　　第二個獲獎者叫沈懿行，藥廠CEO，曾經製出中國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款創新藥，今年又製出一個，能把某種癌症的平均生存期大幅提高。

　　他溫文爾雅，與沈曦全然不同：「……初衷十分單純——想要降低中國患者治療費用，必須得有本國研製的創新藥。否則，要麼吃落後二三十年的仿製藥，要麼花高價去買美國的創新藥。我自己的天賦有限，注定無法在人類對抗疾病的悲壯歷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但希望能拋磚引玉，為後人在道路上鋪一顆石子，將某種疾病被攻克的時間提前一秒，零點一秒，零點零零一秒……」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夏九嘉發現，記者、主持當了十年，認識人好多——他與其中一多半人打過交道。

　　最後一個是何修懿，演員、影帝，做了一檔公益節目，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請人關注弱勢群體——不是僅僅捐錢了事，而是真正深入進去，呈現某些群體狀態。

　　鬧鬧哄哄，十點多才結束。

　　夏九嘉和沈曦晚飯吃的太早，肚子又餓，隨便走到家附近的一家KFC裡，點了些餐。怕被顧客認出臉來，坐在角落裡邊聊天。

　　兩人吃著吃著，忽然聽到一陣打鬥聲！

　　回頭一看，霍，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櫃檯前幹起來了！原來，KFC十一點關門，只剩一個漢堡，兩人賽跑，同時到達，男人覺得女人在搶，想用武力逼她滾開，「啪」地輪了對方一掌，說：「我先到的，娘們走開！」

　　夏九嘉「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想把那個男人拉開，最好制住、報警，去醫院。

　　沒有想到，那兩個人掙脫KFC拉架的店員，女的立即打了回去，打的對方嗷嗷直叫，在KFC裡面繞著桌椅滿場遊走，上躥下跳，左躲右閃。

　　夏九嘉：「……」他覺得，那女的像LL省人，長得像，行為也像，他家那裡民風彪悍。

　　最後男人一把推開側門狼狽逃竄，女人緊隨其後，打算追上再打，路過一個報攤，一把抄起壓報紙的大鐵棍子，砸前面那人，一邊追一邊削，一溜煙地就不見了！正要收攤的老闆當場石化。

　　夏九嘉：「……」慢慢坐下。

　　沈曦一笑：「凍兒，你還是跟高中一樣。」

　　「？？？」

　　「沒變。」

　　夏九嘉問：「喜歡還是討厭？」

　　「喜歡。」

　　夏九嘉也笑，沒有咬斷正在唇間那根薯條，微微探頭，讓沈曦用牙接過去了。薯條挺長，二人坐的不太遠，也不算近，曖昧、親密轉瞬即逝。夏九嘉瞧了，店家都在討論方纔那個女人，沒人看這邊，沈曦卻是並未回頭，給他叼他就叼。

　　…………

　　到家十一點半。

　　一進家門，沈曦便將夏九嘉給按在牆上，吻他頸子、喉結，含糊不清地道：「凍兒，凍兒，忍不了了，憋好久了——」

　　夏九嘉卻沒有準備，被一下子摜到牆上，嘴唇微張，一條舌頭捲了進來。

　　沈曦一邊親吻一邊剝凍，很快夏九嘉便全身一絲不掛，沈曦抱著，走到客廳，解開皮帶拉下褲鏈便開始蹭。

　　夏九嘉：「唔……」

　　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沈曦他們研究所長發狂一樣撥打視頻，沈曦擔心真有急事，只好起身，拉上褲鏈繫好皮帶，以牆作為背景接通視頻電話。

　　夏九嘉見沈曦立刻衣冠楚楚，而自己卻全身赤裸、皮膚發紅，沒遮擋地在沙發上，有些羞恥。

　　幾分鐘後沈曦打完，打橫抱起水晶皮凍，走上二樓，又進主臥浴室把人放在盆裡，擰開龍頭，替夏九嘉裡裡外外洗了一通。

　　接著他便把夏九嘉擱在主臥的大床上，自己也沖了個涼，穿著浴袍，卻沒繫帶子，撲回熟悉的床，再一次親、抱、蹭。

　　「用心點兒。」夏九嘉說，「我喜歡你，才讓著你，自己當Bottom讓你當Top。」

　　沈曦一直感恩：「嗯。」

　　「……」屢試不爽。每次講了，沈曦便像吃了某藥，能折騰一晚上。

　　沈曦抬起夏九嘉腿。夏九嘉一趕到那熟悉的東西輕輕戳刺某處，便忍不住情動，呻吟：「嗯……啊。」

　　「這就已經不行了嗎？」沈曦說著床上的dirty talk，「凍兒……揀寶……你好騷啊……騷死了。」

　　沒有想到夏九嘉的自尊心強，不喜歡聽，伸出白皙好看的腳丫子，抵住沈曦兩塊胸肌中間位置，一蹬，把沈曦給踹到床的下半截去，「說誰騷呢？滾蛋。這有什麼不行的啊？」

　　沈曦一看不好，急忙爬回，摟著夏九嘉腰道歉：「說我自己呢，說我自己呢……我是天字第一的大騷貨，地球第一的大騷貨，行嗎，千萬別說今晚不做。」都憋一個月了。

　　夏九嘉又覺得好笑：「航空航天專家先生，講話好像還挺嚴謹。那意思是，出地球就沒事兒了唄。」

　　「沒有沒有。」沈曦用唇拱著親吻對方臉頰，「還是宇宙第一的大騷貨，蓋章，誰也別想從我這搶。」

　　「……」夏九嘉本也沒有當真生氣，這會兒更是沒了一點脾氣，重新躺下。

　　沈曦豎起夏九嘉腿，雙唇一分，含住對方慾望中心。

　　「……」夏九嘉摳床單，抓起包，又出於強迫症用手胡亂抹平。

　　感覺九嘉即將釋放，沈曦吐出口中東西，用拇指堵住，讓夏九嘉稍微放鬆，抬起對方兩腿，緩緩地擠進去。

　　廝混16年，兩具身體無比契合。沈曦先是故意繞著最敏感點，待夏九嘉扭動身體、剮蹭床單，才輕輕地，宛如無意，輕輕擦過。

　　「沈曦……沈曦……」夏九嘉叫。

　　沈曦腰部畫圓，卻在撞到敏感點時逐漸加重，一下一下，讓夏九嘉全身感覺不斷攀升，好像是在浪尖上顛簸的小舟。他一邊頂，一邊用左手摸夏九嘉的踝骨，右手則撐在對方腰側。

　　最後，沈曦猛地提起夏九嘉的膝彎，讓對方臀一部離床，向上，同時把數百下盡數狠狠握在對方的那一點，讓夏九嘉聲音高亢，並且逐漸沙啞：「啊……嗯！」

　　他先發洩。

　　而沈曦，在幾百下以後，慾望中心更加堅硬，死死抱著喜歡的人，「揀兒，揀寶，我射進去，行嗎？」

　　「……」他倆不常這樣，自己不很喜歡，因為沈曦那根太長，總是射得又深又多，清不乾淨，每回第二天甚至第三天上洗手間還能發現有殘餘物流淌出來，內褲總是濕乎乎的。不過傳說中的拉肚子之類的，他倒是沒經歷過。

　　然而，在沈曦被全國聚焦，公開說感謝自己的這個晚上，夏九嘉也一時難忍，嗚嗚地叫：「嗯……行……」

　　沈曦一個挺身到底，滾燙液體便到深處。

　　他們在大床上滾了整整一夜，床單又是褶皺又是髒污。

　　到早上，兩人抱著說情話時，沈曦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對了，揀兒。」

　　「嗯?」

　　「R中六班打算7月5號聚會。畢業16年。他們說，是楊過小龍女再重逢的時間。想回CC嗎。」

　　「回。」夏九嘉說，「買機票吧，好久沒有見到安眾那群人了。」

　　「嗯，好。」

　　沈曦撈過手機，在微信群裡道： 【我和夏九嘉也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