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女王要在中央廣場對殺害王子的兇手公開處刑,這個消息很快在全國上下不脛而走。當天,廣場聚集了不少前來看熱鬧的人。這樣做並非毫無異議,但都被女王強勢鎮壓了下來,她不僅親自到現場觀刑,更要求她的兒女也一同前往。
女王把這場處刑當做帝國的盛事進行直播,她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與她作對的人是什麼下場!
「這種場面,我真的不習慣。」葉赫琳娜公主臉色蒼白,輕咬著唇,似乎被眼前的血腥暴力驚嚇得不輕。
「那就捂起耳朵閉上眼睛別看,沒人強迫你。」伊薩爾瞥了她一眼,眼露鄙夷。他前陣子剛為了二王子葬禮規格的事情與女王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正是看什麼都不順眼的時候,在他看來這個妹妹就是個沒用的小丫頭,一旦離開女王的庇護就什麼也不是了。
當然,更不可能成為他的阻礙。
葉赫琳娜聞言抿了抿唇,不忍地別開眼,用扇子遮住自己的臉,阻擋住殘忍地行刑畫面。
易自恕帶著手鐐、腳鐐跪在廣場中央,背後是無情落下的長鞭。行刑者的手很穩,力道極大,沒幾下他整個後背就被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了。可他似乎感受不到那痛苦,閉著眼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雙唇一直在嚅動,如果離他足夠近,就會發現他是在唱歌。
一首奇怪的童謠。
「哥哥摔了一大跤,手裡的蘋果掉在了地上。
妹妹看到撿起了它,哥哥生氣想要搶。
兩人打了一大架,妹妹砍去了哥哥的頭。
媽媽回家看到很生氣,訓斥了妹妹,再一起將哥哥埋葬……」
他唱的斷斷續續,詭秘而充滿血色,但不難看出他心情其實不錯。
羅鎧坐在德哈爾醫生診所外的等候區內,牆上掛著一台電視,不巧正直播著這一幕。
活該。
他死死盯著畫面上的易自恕,眼裡毫無波瀾,心中卻有種深沉的無力感。苦澀蔓延開來,就像蝕骨的毒素,解氣的同時,又無法對對方坐視不理。
我也是活該。羅鎧惡狠狠地想著。
「羅先生,到您了!」
「羅先生?」
羅鎧看得實在太過專注,直到前臺小姐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
「謝謝。」手臂上掛著外套,他站起身匆匆叩開了掛著「諮詢室」牌子的房門。
德哈爾醫生在他進門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自己病人的不對勁,他看起來非常的焦慮,比上次還要焦慮。
「你好,羅先生。」
「你好,醫生。」
羅鎧坐到診療椅上,注意力有些無法集中,他的腦子現在很亂。
德哈爾醫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率先問道:「你最近睡的好嗎?」
羅鎧點點頭:「還行,我很久沒夢到小時候了。」
醫生的筆刷刷地在病歷上記錄著:「看起來不錯。那Y先生呢?你還有夢見嗎?」
羅鎧露出一副「不想來什麼偏來什麼」的表情,用一隻手支著額,挫敗地道:「是的,我又夢到他了。」
醫生問:「什麼樣的夢?」
雖然羅鎧和德哈爾醫生已經很熟了,但是對方仍然是女性,這讓他有些尷尬。
見他面露難色,女醫生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是……和『性』有關?」
羅鎧悚然一驚,他看著對方,有種被看透心事的無助。
德哈爾醫生安撫他:「這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可以放心的跟我講,讓我來幫你。我是你的心理醫生,記得嗎?」
羅鎧靜了靜,對方說得對,他現在需要醫生的説明。
「事實上,我的這次任務又和他有關,而且我再一次……失敗了。我現在不得不接受停職審查。」
「停職……」德哈爾醫生有些驚訝,繼而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沒什麼特別的。」羅鎧聳聳肩。
他原本也以為自己或許會失望、憤懣或者委屈,但是當這件事真的發生了之後,他發現自己很平靜,也許,一切負面情緒已經在當初知道女王把他交易給青幫的時候就全部消化完了。
德哈爾醫生沒有看出他在隱藏自己的不滿,於是不再糾結於此。
「面對Y先生的時候,你會有挫敗感嗎?」
「一直有。」羅鎧這次非常的誠實:「我現在欠他一隻眼睛。」
「是你差點殺了他的那次……」醫生不確定地說道。
「是的。」每每想起易自恕的眼睛,他都會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你說的沒錯,他是特別的,我對他心存愧疚。」
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易自恕觸碰他的底線。
德哈爾醫生扶了扶眼鏡,對羅鎧的配合感到滿意:「很好。那讓我們說回你的夢,夢裡你們做愛了嗎?」
羅鎧頭痛地看著對方:「你一定要這麼直白嗎?」
女醫生笑了笑:「我知道這樣的程度你還接受得了。」
羅鎧有些自暴自棄,他將夢境的全部複述給了自己的心理醫生聽,沒有絲毫的隱瞞。他從沒覺得自己這樣的透明過,但他的確需要有人告訴他自己是怎麼了。
女醫生安靜地聽他說著,心情複雜。
羅鎧的情感認知障礙有所改善讓她高興,但物件還真是要命。
「你完全知道自己怎麼了是嗎?」德哈爾醫生嘆了口氣:「我們認識好多年了,你一直是個聰明的病人。我不會如你所願告訴你正確的做法是什麼,你不需要別人來引導你,你只需要跟著你的心走。」
羅鎧苦笑:「我在這方面一直很弱,不然也不會看了這麼多年的心理醫生還是這幅樣子了。」
愛是什麼?他從不懷疑他的母親愛他,也非常確信他的父母在婚姻之初是相愛的,可是愛會變質,會彼此傷害,會由愛生惡。它太過複雜,太過多變,吞噬理智剿滅冷靜,讓他望而卻步。
不深入、不探究、保持距離,就無法彼此傷害。這是他從小的處事方法,就算與白靜白鶴之間,他也始終維持著一定的分寸。
現在想來,他的歷任約會物件恐怕也是因為他的太有分寸而忍無可忍提出分手的——因為感覺不到「愛」。
從沒想過要向誰卸下心防,卻在夢裡對著一名同性打開了身心,這或許也來自於現實中易自恕的步步緊逼。
他無法否認自己受到了引誘,他對老鼠……動心了。
羅鎧閉了閉眼,無比地認命:「上帝,他簡直是我的剋星。」
***
蘇獴作為帝國的第一首相,手段和頭腦自然都不會差到哪裡去。女王並非治國之才,她將自己的心思都用到了男人身上,對國家、百姓如何毫不在意。
——如果沒有首相,這個國家恐怕早就一團亂了。
這是不少帝國人的真實感想。
所幸蘇獴沒有改朝換代的野心,相反他非常忠誠。
做好自己的本分,順便再培養一下未來的明君。這就是他畢生的心願了。
可是這一切都被一隻老鼠給毀了!
他一直非常屬意帝國的第二王子,雖然出身並不高貴,但是他有成為好國王的潛質——果決、明智、沒有兒女情長。
和現在的女王何其不似。
但如今,他的王子、他的明君,被一隻該死的老鼠弄沒了,這如何讓他不怒火攻心!
可以說帝國上下,為了王子的死最傷心的是女王的話,那第二傷心的恐怕就是首相大人了。
「閣下,您為何突然來訪?」葉赫琳娜與這位帝國首相並不熟悉,畢竟她十幾年來一直是被當做溫室裡的花朵養大的,對政治並不過問,所以對於蘇獴的到來也格外奇怪。
蘇獴對她彎了彎腰,抬起頭的時候,兩行熱淚就流了下來:「殿下,我們就要大難臨頭了!」
葉赫琳娜被他嚇了一跳:「閣下何出此言?」
蘇獴將一直握在手心的東西呈給對方,情緒有些激動地說:「殿下,有人今天給了我這個,您看過之後就全都明白了。」
葉赫琳娜接過那東西看了眼:「錄影筆?」
她非常自然地認為重要的一定是這裡面的內容,便按下的「開始」鍵,可是接下來出現的男人投影卻讓她大驚失色。那樣瑰麗的容貌,卻比惡鬼還要可怕。她驚叫著退後一步,將錄影筆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扔到了地上。
小巧的儀器在地板上滾了圈,將易自恕的影像投到了房間中央。
蘇獴和葉赫琳娜就這樣在詭異的寂靜中看完了短短不足十分鐘的錄影。
「這、這是什麼?!」葉赫琳娜拔高嗓音質問蘇獴。
「正如您所見殿下,您哥哥的死,恐怕是有人精心設計的,其中另有玄機。有人隱藏於幕後,坐收漁翁之利!」
葉赫琳娜像是被他的話語所打擊到,倒退幾步,然後頹然坐倒在座椅裡。
她眼眶發紅:「那不可能……不可能……」
蘇獴幾步走到她面前:「殿下,這世上誰都知道亞伯和該隱是兄弟,難道這還不夠明顯嗎?!」
葉赫琳娜不斷搖著頭,尤不相信:「兇手狡猾,我們又怎麼能知道這不是他的詭計呢?他在離間我們!」這朵仍稚嫩的帝國之花,對於弑親這樣可怕的事情完全拒絕接受。
蘇獴顧不得君臣之禮,粗暴地掐著對方的胳膊,神色異常嚴肅:「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現在難道還重要嗎?」
葉赫琳娜一愣:「什麼?」
「您難道覺得,在您的哥哥死後,這個國家未來還會有您的容身之處嗎?」葉赫琳娜公主完全不是伊薩爾的對手,王座最後必定會落到那個心狠手辣的男人手中,到時候別說她,恐怕他這個二王子的前幕僚也是在劫難逃。
葉赫琳娜掙開蘇獴的桎梏,執拗道:「媽媽她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女王不可能一直活著!」
葉赫琳娜被他的大逆不道驚到,倒吸一口氣:「你!你太不像話了!」
蘇獴不為所動:「您沒有想過女王如果把王位傳給伊薩爾王子,他會怎麼處置您嗎?」
小公主紅著眼睛,強作鎮定地將頭顱倨傲地一抬,與女王年輕時像了七八分:「難道他還能殺了我嗎?」
蘇獴為這個與女王極相似的神態怔愣了幾秒,但他很快回過神,繼續勸說:「他不會殺了您,但他會讓你生不如死,我確信!就像如果您的哥哥在世,他成為國王也不可能會善待伊薩爾一樣!」
說到這個份上,葉赫琳娜也有了點火氣:「閣下,您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蘇獴深深看了眼她,像是下了什麼天大的決心,最後他膝蓋彎曲,單膝跪在了公主面前。
「您這是做什麼呀?!」葉赫琳娜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蘇獴對她的驚慌視而不見:「殿下,請笑納我的忠心,我必將助您登頂至尊之位。」
「您瘋了嗎?」葉赫琳娜想將他拉起來,卻被對方一把握住了手。
「我沒瘋,殿下。」蘇獴執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從現在這一刻起,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了。」
葉赫琳娜抽回自己的手,臉上滿是惶恐不安。這一切來得太過迅猛,幾乎一瞬間將她從童話般的公主生活拉到了血雨腥風、不死不休的宮廷爭鬥中。
「你怎麼能這樣不顧我的意願?」她含著怒氣不敢置信道。
蘇獴抬眼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名不懂事的小姑娘:「現在不下定決心,明天躺在棺木中的就有可能是殿下您。」
葉赫琳娜聞言一震,怔愣地看著他。
兄長的死狀在她眼前浮現。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顫抖著開口:「那麼,我也要做那樣殘忍的事嗎?」
不得不說公主長得真的非常漂亮,那股清純讓她看起來分外無害,似乎不捨得傷害他人一根毫毛,讓她傷心流淚的人,必定也會心生愧疚,萬分憐惜。
「不,」蘇獴謙卑地道:「我會為您做一切骯髒之事,我的殿下。」
他深深地低下頭,由此也錯過了端坐上位的年輕公主眼中一閃而逝的鋒芒。
「那……如您所願,閣下。」葉赫琳娜嗓音透著怯懦:「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辛安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風雨欲來之勢卻越來越明顯。
帝國內「皇室兄弟鬩牆」的傳聞像燎原之火般燒到了女王的座下,令她勃然大怒,雖然此事有點無中生有,但架不住左右不停在她耳邊煽風點火,很快女王就對伊薩爾王子顯露厭惡之情。
伊薩爾隱忍數十年,沒想到卻被這莫名其妙出現的謠言所影響到,也是氣得不輕。
「可惡!到底是誰散播的謠言!」
自從副相坎特菲斯落馬,伊薩爾身邊就一直缺少能與首相抗衡、出謀劃策的人,這也讓他在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異常被動。就是此時,他的身邊也多是嘰嘰喳喳出著餿主意的幕僚,真正提出有建設性意見的沒有幾人。
「殿下,女王如今以對您產生了猜忌之心,恐怕之後也不會重新信任您,與其她最後將王位傳給那個小孽種,不如我們……」帶著小圓眼鏡的白鬍子中年人目露凶光,卻被伊薩爾一記眼刀瞪了回去,不敢再發聲音。
「現在還不是時候。」伊薩爾說道。
他仍然對女王有所期冀,總覺得她不該這樣無情。身為帝國唯一正統的王子,理應由他來繼承王冠和權杖,他不覺得女王還能有別的選擇。既然遲早是他的,現在又何必花功夫去爭?
又有人說道:「坎特菲斯之前被爆出與青幫有幕後交易,現在青幫的老鼠又殺了二王子,女王要懷疑您也是沒辦法的事,當務之急是讓女王知道您絕對沒有做這種事。」
王子現在雖然最大的勁敵不在了,但突然傳出這樣的流言蜚語,對他的聲譽也是不好的。
「這真是荒唐,女王怎麼可能相信這樣無稽的事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所謂三人成虎啊!」
正當大家在伊薩爾王子的議事廳吵成一團時,大門被從外面粗魯地撞開,跌進來一名滿臉慌張的僕從。
「殿下不好了!」大家認出他是伊薩爾的貼身男僕,使他這樣慌張的,必定是大事,一時都屏息聽他說什麼。
「女王、女王陛下剛剛頒佈旨意,要將您交給皇室審查院,調查和二王子行刺案有關的一切!」
伊薩爾聞言表情有瞬間的空白,之後逐漸扭曲了面容,一把扯住那個男僕的衣領怒吼:「你說什麼?!」
男僕被這樣憤怒的王子殿下嚇得不輕,戰戰兢兢又將剛才的話複述了遍,接著又道:「陛下,陛下說最近流言太多,她一直是很相信您的,但人言可畏,這樣做也是為了還殿下……清白。」
這樣冠冕堂皇的話,簡直連三歲小孩子都騙不過,又怎麼能騙過伊薩爾。
最終,女王還是相信了讒言。
他額頭青筋狂跳,咬牙切齒:「清白?」
一把將男僕丟到地上,他突然狂笑不止。
這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母親大人啊!
這就是養育他長大的帝國女王啊!
他雙目赤紅:「我哪裡還有清白!!」
議事廳眾人皆靜默無言,大氣也不敢喘地注視著這個已經毫無風度、狀似瘋魔的王子殿下。
「她不能這麼對我!」伊薩爾雙拳緊握,指節哢哢作響。
他怒吼著,宣洩心中的不滿:「我是帝國最尊貴的王子,未來的至尊君王,她不能這麼對我!」
「她要為此付出代價!」
這一刻,沒有人質疑他所說的話。
易自恕掏了掏耳朵,趴在床上無聊地翻閱著一本雜誌,嘴上沒閑地哼唱著他最愛的歌謠。
「貓有貓的利爪~老鼠和夜鶯也有他們的本事~而我也有我的……」
他唱到一半,緊閉的牢門開了一個長方形的小口。
「吃飯了!」
獄警的態度惡劣,餐盤被粗暴地扔到地上,湯和飯都糊到了一起,還有些灑出了盤子外。但易自恕毫不在意,他只是掃了一眼,接著闔上自己手中的雜誌,走過去將餐盤端了起來。
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他仍然心情很好的哼著歌。
他用勺子在飯裡戳了幾下,接著在菜裡戳幾下,當在一塊土豆裡戳出一枚膠囊的時候,他的笑容擴大了。
「我沒有利爪沒有毒針~但我有聰明的大腦~」
他微笑著打開膠囊,裡面卷著一小紙條,紙條上是一串無序的數字。
「今晚……」
看完那上面的內容,易自恕聳聳肩又將紙條原樣塞進膠囊中,接著將它整個當做感冒藥一樣毫不遲疑地生生吞了下去。
當羅鎧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發現原本寂靜的街道上已滿是鳴著警笛的警車以及三五成群的軍警。
一定是有什麼發生了。他第一反應就是拿出手機打電話給白靜,但對方的電話卻先他一步打了過來。
電話剛接通,白靜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鎧,易自恕越獄了,現在全城的員警都在搜捕他,你注意安全!」
「什麼?」
「那個駭客天才,又一次破解了我們的系統!」
可以感覺到她那邊十分嘈雜,信號也不怎麼好,因此沒等說兩句她就掛斷了電話。
羅鎧握著手機愣愣站在窗邊,腦子還一下吸收不了這個爆炸性的消息。
而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不尋常的聲響。
羅鎧皺了皺眉,從床底下摸出一支獵槍,接著打開房門小心地走向樓梯。
他謹慎地就像只敏捷的貓那樣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當他的手指碰到客廳光源開關並按下去的下一秒,雖然一瞬間的明亮讓他有些不適應,但也足夠他看清站在冰箱旁邊嘴裡叼著一片麵包正一臉被抓包表情與他對視的易自恕了。
羅鎧表情毫無變化地用槍指著他,冷冷道:「把我的麵包放下。」
他發現見到易自恕的時候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幹嘛這麼小氣?」美麗的男人連眉頭也沒皺一下,絲毫不怕被羅鎧射成篩子,悠閒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這看看那摸摸。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易自恕總是刷新他的認知,先是費戈納,接著又是克比爾克塔,就像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能困住他的所在一樣。
易自恕咧嘴一笑,大言不慚道:「沒什麼特別的,只要隊友靠譜就行。」
他吃完麵包舔了舔唇,一臉的滿足,接著他將視線移到了羅鎧身上。
當黑貓感覺不妙的時候已經晚了,高大的男人一下撲倒了他。手中的獵槍滾了滾,滾進了沙發底下。
像是開始填飽另一種欲望,易自恕不給他絲毫反應的時間,一把吻住了他的唇,將他所有的怒駡封在了喉嚨口。
易自恕的睫毛又密又長,非常漂亮,羅鎧睜著雙眼死死瞪著他,瞪著瞪著,突然就有些看呆了。
我的剋星。
他迷迷糊糊地想著。
我該死的剋星。
他緩緩閉上了眼。
由一開始的反抗,到最後默默地接受,再到之後激烈的回應,兩個人漸漸糾纏成一團,肉體的摩擦聲和粗喘交織在一起,成為最動人的音符。
就在兩人欲火越少越熾烈的時候,刺耳的門鈴聲驟然響起,將羅鎧從情欲的迷霧中拉回現實。
門外的人似乎非常著急,門鈴聲十分急促,沒按兩下就動手拍起了門。
「鎧!羅鎧!我是白靜!」
羅鎧一下將易自恕從自己身上推開,有些狼狽地整理起凌亂的像捲心菜一樣的衣服。
他沙啞著嗓音:「躲起來。」
易自恕瞥了瞥嘴,一動不動,大有「讓門外的小姑娘看到又怎麼樣」的無所謂的態度,不過他無所謂不代表羅鎧會放任他亂來。
見易自恕還是沒動,羅鎧沖著洗手間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進去。」語氣危險。
易自恕輕輕「呿」了聲,不甘不願地將手伸向羅鎧的方向。
「……」
拿他毫無辦法,羅鎧只好沒好氣地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而易自恕趁著這個空擋忽然傾身上前在他唇上啄吻了下。
當白靜看到羅鎧的時候,他穿著睡衣,一副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頭髮還有點亂,讓她著實鬆了口氣。
「你怎麼還過來了?」羅鎧問她。
「你的配槍被沒收了,我怕你遇到危險。」白靜笑著進到屋裡。
羅鎧有些好笑:「我一個大男人會遇到什麼危險?」
白靜但笑不語,說是危險,其實她更怕羅鎧遭遇易自恕。自從那個男人出現,她這個發小就變得越來越陌生了。
「你要喝茶嗎?」羅鎧邊走向廚房邊問她。
白靜看了圈室內,見沒什麼特別的就想離開了,本來她就是恰巧路過,因為擔心羅鎧才想進來看看。
「不……」
但是當她的視線掃到窗臺的時候,突然發現窗臺下的地面上有一隻模糊的鞋印!
她順著那明顯是男人的鞋印一路往客廳,在沙發座下看到一截黑色的東西露在外面。
手心冒汗,白靜看了眼正在廚房為她泡茶的羅鎧,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將那把獵槍抽了出來。
她愣愣地看著那搶,某種可怕的念頭在她心中逐漸形成。她伸出手掩住嘴,似乎一下子有些難以接受。
回過神來,她把搶重新塞進沙發底下,正巧羅鎧也泡好茶回來。
「鎧,我能借用下你的洗手間嗎?」她臉色有些難看,笑容牽強。
正在倒茶的羅鎧聞言手一頓:「一樓的洗手間水管壞了,你用二樓的吧。」
白靜站起身,她看起來和平時沒有兩樣,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卻不停發著顫。
「不用這麼麻煩。」她突然一下子沖到洗手間門口,用著羅鎧都來不及阻止的速度擰開把手推了進去。
當易自恕坐在馬桶蓋上翹著腿支著下巴的形象完全袒露在白靜面前時,除了他本人,另外兩個當事人內心都翻湧著驚濤駭浪般不知如何是好。
白靜更是完全慌了:「他為什麼在這裡?!」
羅鎧緊抿著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質問。
「他強迫你的嗎?」白靜接著問,希望對方給她肯定的答案。
「我從不強迫別人。」易自恕不滿地插嘴。
「閉嘴!」
「閉嘴!」
白靜和羅鎧異口同聲道。
羅鎧嘆了口氣,不知道一個普通的夜晚為何要發生這麼多事:「他沒有強迫我。」
這句話不亞於在白靜心中投下一顆原子彈。
一切可怕的、她害怕的事終於成真,在她哥哥離她而去之後,羅鎧的人生也終是和她出現了分歧。
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有了一個不能被曝光於大眾之下的秘密。
一個名為「易自恕」的秘密。
「你太讓我失望了!」白靜憤怒地看著羅鎧,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昔日摯友的影子,她簡直不能相信羅鎧會做這樣窩藏罪犯的事。
「你怎麼能這麼做?」
就算被這樣問了,羅鎧仍舊無言以對。他也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發了什麼瘋。
易自恕撇嘴:「她和白鶴還真像,生氣的時候很像,一本正經的樣子也很像。」
他的話就像一聲驚雷,炸得白靜和羅鎧措手不及。
白靜沒想到會在易自恕嘴裡聽到自己哥哥的名字,而羅鎧也沒想到易自恕會在這時候突然提白鶴。
連他都在斟酌該怎麼對白靜提起這個事,卻被易自恕以這樣不經意的態度戳穿了。
「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易自恕看了看兩人,笑得又無辜又邪惡。
羅鎧都想將他掐死了。
「他為什麼知道我哥哥?」白靜覺得自己都快瘋了。
羅鎧頭痛萬分,他扶了扶額:「很抱歉瞞了你那麼久,事情是這樣的……白鶴,他還活著,一直在青幫。」
白靜情緒激動:「你在說什麼?他活著?那為什麼他一直不回來,不聯繫我?」
羅鎧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是先用別的話糊弄過去還是實話實說,就聽易自恕毫不修飾地直白道:「因為你不再是他的唯一。他做了我舅舅的情人,還有個兒子,叫沈漣。」
羅鎧簡直要扶額了。
「什麼?」白靜被震驚到不行,她向羅鎧投去求助的目光,只得到了對方的一聲輕嘆。
「事情比較複雜,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就是有這回事了!
白靜一陣窒息,感覺自己都快暈倒了。羅鎧要將她扶到沙發邊坐下,被她一下打開了手。
「我需要冷靜下!」
她搖搖晃晃地奪路而逃,沒多久門外就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音。
羅鎧閉了閉眼,這真是再糟糕不過的夜晚。
「燈泡走了,我們繼續之前的吧!~」易自恕親昵地貼上羅鎧的背,手不規矩地順著脊椎一路往下摸。
羅鎧轉身將他從自己身上扒開,不怒反笑地看著興高采烈的易自恕,簡直有種將對方吊起來暴打一頓的衝動。
「你覺得很有趣?」
易自恕收斂了笑意:「不是。」
「你到底為什麼要回來找我?因為想看我笑話嗎?」羅鎧抹了把臉,聲音裡透著無奈。
「不是。」
羅鎧繼續問:「那是為什麼?」
易自恕重新露出笑容,那笑甜美而誘人,是個近乎可以被稱為「純情」的笑。
「因為我想你,想見你,想讓你和我一起走!」
羅鎧深深地看著他,突然覺得有點累。
如果易自恕只是個普通人該有多好。
可是凡事沒有如果。
羅鎧表情冰冷:「不可能,再問我幾遍也是不可能。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他轉身上樓,易自恕突然從背後沖上來抱住他,在他耳邊黏糊地呵著氣。
「別這樣對我,剛剛我們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們永遠不可能好好的!」
這樣貓與鼠的關係,怎麼可能好好的?怎麼能夠好好的?
這是他的剋星,也是他的……天敵。
「小貓,我喜歡你。不是遊戲,不是較量,我是認真的。」易自恕毫無預警地告白,讓羅鎧整個人都傻了。「我想和你在一起。」這樣深情的告白,恐怕任何人都不能無動於衷。而羅鎧更像是一隻被捏住了尾巴的貓,除了安靜地待在易自恕懷裡外沒有別的辦法。
所以之後易自恕吻他、將他推倒在床上,他也豪無抵抗。
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
「我知道你很聰明、也很狡猾,你被抓住也好,越獄也好,一切必定都在你的掌控之下。」羅鎧氣喘吁吁地看著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但你記住,永遠不要觸到我的底線,不然……唔!」
易自恕不明白怎麼有人在做愛的時候還能說出這樣掃興的話。
「不然就把我抓起來,拷在籠子裡,天天鞭打,好不好?」他低低說著,舔了舔唇,鉗住羅鎧的腰,下身有力地挺動著,將他帶往一重更高過一重的炫目浪潮中。
易自恕覺得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這只倔強的小貓,終於落進了他的纏綿陷進之中,為他所有,真是做夢一樣。
胸口的惡鼠顯得越發猙獰,魔性的雙眼紅的滴血。背脊上的鞭傷早已癒合,此刻只留下淺淡的粉色新肉,縱橫交錯,豔色逼人。
他是那樣的滿足和興奮,像是達成夙願的少年,精力旺盛地幾乎纏著羅鎧所需無度。羅鎧一開始還配合他,但久了也有些吃不消,男人間的性愛畢竟消耗體力,在第三次的時候他已經覺得無法承受了,被易自恕硬逼著射出來後更是連手指都動不了。
他想休息,但老鼠並不滿足。
「小貓,我心愛的小貓~」易自恕用他一貫的甜膩語調吐露愛語,親吻羅鎧,將他的腿掰開到極限,然後再猛地一捅到底。
「唔——!」羅鎧一開始被他吻得渾身發軟,卻在最毫無防備時被突然插入,這下又狠又准,令他雙眼大睜,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呻吟,腰劇烈的抖了兩下,竟就這樣射了出來。
這次高潮太過猛烈,耗光了他最後的一點力氣。最後是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羅鎧完全沒有印象。
易自恕就像擺脫不去的藤蔓,糾纏著他,吸取他的一切精氣,好像要將他完全榨幹。
如果我還能動的話,一定會把這只臭老鼠踹到床下去。羅鎧陷入昏睡之際這樣想到。
一頓活塞運動過後,身心舒暢的易自恕點上一根煙,靠坐在床上溫柔的盯著羅鎧看。
他伸出一隻手指,細細描繪對方俊朗的眉眼,像是要將那樣貌刻進心底。
拿來羅鎧放在床頭的手機撥出一組爛熟於心的號碼,手機很快接通,他甚至沒有聽對面的人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只說了一句話就又重新掛斷了。
「告訴她馬上開始,我等不下去了。」
除了小貓,沒有人能讓他等。易自恕一手夾著煙,低頭在羅鎧額上輕輕印上一吻。
第二天,當羅鎧撐著酸軟的身體從床上起來時,易自恕已經不見蹤影。
就算羅鎧不是少女,沒有什麼初夜之說,被昨天還甜言蜜語的男人上完床之後獨自丟下也絕對不是什麼好體驗,當即臉色有些不好。
不過所幸易自恕的電話來的及時。
「小貓,感覺怎麼樣?」他語調緩慢,宛如調情。
「糟糕透了。」一開口,羅鎧才發現自己嗓子都啞了。
「你聲音真性感。」易自恕輕笑:「沒有在你身邊醒來真是遺憾,但如果我再不走的話恐怕就要走不掉了。」
羅鎧忍著不適走到窗前,撩開窗簾向外看了眼,果然,街上的員警更多了。
他靠在窗邊,淡淡道:「我以為你是要告訴我經過一個晚上的思考,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喜歡我,以後也不會再來煩我了。」
雖然羅鎧的語氣還是那副樣子,但是易自恕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對方的不悅,但他似乎更高興了:「你生氣了嗎?」
「沒有。」羅鎧很快回答。
易自恕又笑了笑,忍住不去揭穿他。
「我親愛的小貓,不久的將來,不會太久,我必將重回你的懷抱,到時候我們再好好『玩』一下吧!」
一個晚上實在不夠他施展拳腳,他可是迫不及待和小貓大戰三天三夜嘗試各種姿勢的。
羅鎧想起昨天的事就覺得渾身燥熱,但他還是強裝鎮定,冷聲道:「好啊,下次換我。」
易自恕愣了愣,小心地問:「你和男人做過嗎?」
「你不是男人嗎?」
「唔……那還是多讓我教教你吧!」
「你的意思是你的經驗很豐富?」
「……」易自恕打了個冷戰,連忙澄清:「怎麼會呢,我可是很保守的人。」
羅鎧冷笑了聲,明顯不相信他的鬼話。易自恕有些著急地說著以示清白的話,就差將從小到大的情史坦白。
「你相信我啊,我真的……」
「青幫背後的那個人,是葉赫琳娜公主嗎?」毫無預兆地,羅鎧突然問道。
有著金色長髮的女人,那個時候他沒有在意這個細節,但是一旦代入公主殿下,一切想不通的、不理解的地方都得到了解答,現在想想簡直再合理不過。
所有人都不會懷疑的人,柔弱的帝國之花……讓人背脊生寒。
對於羅鎧的這個問題,易自恕顯然沒有準備,一下被問住了。羅鎧能通過電話感受到對方徒然加重的呼吸聲,他沒有催促,靜靜等待對方的回答。
「我真希望你永遠不用摻和這些事。」最終易自恕嘆了口氣,帶著些無奈地說道,也算間接承認了羅鎧的猜測。
「是她告訴你她的親哥哥要為你父母妹妹的死負責?」
「是啊,可怕吧。她還給我看了很多她自己搜集的證據。」易自恕語氣難得正經,仔細告誡羅鎧:「她是個很危險的女人,你千萬不能去招惹她。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則,但是有些事根本沒有道理可循,適當的退讓也是必要的。」
接著話題一轉:「最近可能會不太平,你要自己當心,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也不能忘了我,知道嗎?」
羅鎧一挑眉,沒有繼續追究的打算:「看心情。」
「什麼樣的心情?」
「不想說。」
「冷酷!」
羅鎧有些敷衍地應付著他的甜言蜜語,在易自恕看不到的地方眼中卻泛著淺淺的笑意。
「對了,我在你的冰箱裡留了禮物。」結束通話前,易自恕神秘地說道。
羅鎧皺了皺眉,掛斷電話後姿勢彆扭地走下樓打開冰箱,然後他就看到一直心心念念的致命病毒「娜莎」,正乖巧地躺在他的冰箱裡等著他。
「……Shit!」
所謂的不太平,無外乎王權的更替。
當伊薩爾王子自信滿滿地帶著人馬沖進王宮想要逼宮的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一舉一動、乃至所有的反應早在很久以前就被葉赫琳娜看在了眼裡。
伊薩爾的大批兵馬還沒踏進王宮就被不明武裝力量襲擊盡數折在了宮門口,而他帶進宮的幾個人也因沒有後援、寡不敵眾,最後被王宮中的守衛肅清。
「怎麼會這樣?」昔日英俊的王子跪倒在地上,鮮血損傷了他的優雅,而汗水則讓他看起來尤為狼狽。
葉赫琳娜不同以往地穿著一套褲裝出現在眾人面前,英姿颯爽,眉眼間完全是女王年輕時的樣子。
她輕蔑地看著失敗者,就像在看一隻臭蟲。
「這不是尊貴的伊薩爾殿下嗎?」
伊薩爾睜大眼瞪著她:「為什麼?為什麼你……」他想去抓公主殿下的褲腿,被侍衛毫不留情地打趴下。
葉赫琳娜一改往日的膽小懦弱,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覺得我很陌生嗎哥哥?」
伊薩爾滿口鮮血,不甘心地捶著地面。
「是你!竟然是你!!」
這時的他,已經將來龍去脈全部理順,恍然之下,滿心覺得可怕。
這個他一直看不起的小女孩,甚至連自己親哥哥也毫不在意的小女孩,到底是從何時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到底是如何長成這樣一株狠毒又強大的……食人花?
葉赫琳娜手中把玩著一把長刀,從他這樣模稜兩可的話語中竟能聽懂到底在說什麼,她點點頭:「沒錯,是我。」
她的金色長髮被編成辮子盤在腦後,瀟灑隨意,仿佛另外一個人一樣。
蟄伏多年的不只是伊薩爾,永遠不要小看女人的演技,想要君臨絕頂,就必須不擇手段!
「如果你能和我哥哥做伴,他應該也會很高興吧!」公主笑靨如花,緩緩舉起手中的刀刃。
伊薩爾恐懼地看著她,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你不能這樣!我是帝國的王子!我是未來的國王!!」
他在地上爬行,血土灰塵滾了滿身,比乞丐還要卑微。
前一天,他還如此的確信自己會成為帝國的第一人,此刻卻即將喪命於他一直鄙夷的妹妹手中。
命運何其的殘忍,又何其的賦有戲劇性。
「不,你不再是了,現在的你……是亂臣賊子!」葉赫琳娜冷冷地說著,猛地落刀。
這一年註定是特別的一年,因為它實在發生了太多可以被載入史冊的事情。
女王的三個孩子,兩個在這一年離世,一個被殺,一個自殺,唯一倖存的公主受女王親封,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帝國的儲君。
雖然對外都說第三王子伊薩爾謀逆失敗自殺身亡,但還是有不少人知道那天在王宮中發生的事情。
一直被當做兔子的公主殿下原來才是真正的猛獸,多麼讓人膽寒的事實!
但蘇獴卻比以前更高興了。就算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能得到一個如此出色的君王,他還是甘之如飴的。葉赫琳娜比她的哥哥還要出色狠絕,實在是明君的不二人選啊!
蘇獴就像個受虐狂一樣欣喜地接受了公主的神轉變。
而到了這一年的冬天,失去兩個兒子的女王終是傷心過度一病不起了,就算竭盡全力的醫治,最後還是沒有熬過去,成了那一年死去的第三位王室成員。
整個王族,只留一個葉赫琳娜。
這個畫匠之女,女王最小的孩子,最後竟成了王座之上唯一的贏家。
因為奪回「娜莎」有功,又因為新女王的愛才之心,羅鎧不但解除停職重新回歸到「屠宰場」,而且還皆大歡喜地升了職加了薪。
但是當他回到總部的時候,卻被告知白靜請了長假,不知所蹤,而夏一遠也追著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嘆了口氣,羅鎧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撥出一組數字後,那頭很快就被人接起。
「白靜在哪裡?」
這是羅鎧自從那一天和易自恕分開之後第一次打他的手機。
「為什麼好不容易給我打電話卻要說別的女人的事?」易自恕有些不快。
他最近忙到快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整天都想著小貓,可是小貓看起來一點也不想他,不僅不回他的資訊,連電話也不接,今天好不容易主動打電話給他,竟然還是問別人的事!
太過分了!
羅鎧完全不覺得自己過分:「你不知道我就掛了。」
「……等等!!」
易自恕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完全被羅鎧吃得死死的。
「她在青幫,和她哥在一起,還帶了個拖油瓶,叫夏什麼的。」昔日的暴君洩氣地道。
白靜突然的來到不僅讓白鶴,也讓青幫上下被打個措手不及,沈天靑更是拿這個對他有著濃重敵意的小姑子毫無辦法。
羅鎧沉吟片刻:「知道了。」
說著就要掛電話。
「你沒有別的話要和我說嗎?」易自恕不滿地在電話那頭大吼大叫。
羅鎧沉默著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易自恕敗下陣來:「你啊,真的一點不想我嗎?」
羅鎧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不承認也不否認:「說什麼傻話。」
說什麼傻話,怎麼可能想。
說什麼傻話,怎麼可能不想。
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只是這樣,就讓易自恕的心情重新明媚了起來。
他輕快地說著:「我們很快就能相見了,我親愛的小貓。」
遠在沙漠的易自恕,面對著羅鎧所在的帝都方向,將手機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下,仿佛隔著遙遠的距離親吻所愛。
一個月後
女王的晚宴,邀請了許多政界人士以及別國權貴,能夠參加這種級別的宴會,對羅鎧來說還是第一次。
斯蒂夫上校帶著他不停在場中走動,一會兒介紹這位議員先生,一會兒介紹那個伯爵夫人,交際之廣讓人咋舌。
「聽說陛下今晚要任命一位新的貴族,在剿滅三王……我是說伊薩爾事件中出了大力的人,真不知道新貴族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真讓人期待!」某位貴族小姐羽扇輕搖,邊說邊向羅鎧拋媚眼。
「一繼位就封新貴族,真是好大的動作啊。」不知哪個小國的海軍大臣感慨道。
「女王美麗動人,不知道有多少王子要為她折腰了。」一位喝的醉醺醺地子爵癡迷地用目光追隨著場上的葉赫琳娜。
覺得應酬十分麻煩,也實在不符合他的性格,羅鎧就和上校說了下去外面陽臺吹風待會兒。
過了會兒,宴會廳似乎因為女王的到來熱鬧異常,然後女王上臺說了什麼,整個宴會廳再次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期間似乎還夾雜著另個一男人模糊的發言,但羅鎧沒有認真聽,也就錯過了。
當他推門回到宴會廳內時,宴會廳內正放著一首華爾滋舞曲。
不少同性和異性在舞池內優雅地起舞。
羅鎧看著看著,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他回過頭,一下愣住了。
「能邀請你跳一支舞嗎?先生。」
易自恕穿著筆挺的紅黑軍裝,胸口像模像樣掛著幾枚勳章,義眼戴上了金薔薇花紋的眼罩遮掩,皮帶束出美好的腰身,歪頭淺笑的模樣分外迷人。
「你……」羅鎧還什麼都來不及說,就被易自恕不由分手握住了手拖下舞池。
女王新封的黑桑公爵,儀容出色的美男子,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下普登場就和一個男人跳起了華爾滋,這個殘酷的事實簡直打擊得眾多貴族女子眼前發黑。
當初公開對易自恕行鞭刑的時候,易自恕形容邋遢,渾身血污,和此時完全不一樣,也就不怪別人認不出了。而之後葉赫琳娜也對外聲稱已經將謀害王子的兇手處決,更不會有人在此時質疑她的說辭。
「高興嗎?」易自恕露出詭計得逞的笑。
「新貴族?」羅鎧不太會跳舞,好在有易自恕引導才不至於當眾出醜。
「黑桑公爵。」
「這就是你的辦法?」
易自恕眨眨眼:「不錯吧!」
羅鎧被他逗笑,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如果註定是天敵,化敵為友也是不錯的主意。
他們之間的路還很長,貓有貓的習性,鼠有鼠的毛病,如何安然無事地共處,將會是他們將來共同的命題。
收起利爪,藏起尖牙,愛是個學習的過程,而他們才剛剛開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