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安無恙和敦敦出院回家的消息沒有刻意隱瞞，包括安家夫婦在內，霍家的親朋好友也都知道。

　　鑒於是工作日的原因，安無恙並不想父母來回折騰。

　　他在出院前一天的電話裏，主張父母別來送行。

　　順便建議父母週六日，再來霍家看寶寶。

　　這樣條理清晰的安排，不由給丁薇和安城一種，自家孩子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成人的心情。

　　他們這幾天是有點恍惚的。

　　兩口子就好像約好了一樣，不太談論有關霍家的事情。

　　這樣做有可能是不想表現得太過少見多怪，也有可能是迫於無奈。

　　安無恙出院的第二天早上，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他得知婆婆精心準備了一桌早餐，想和自己還有寶寶一起吃。

　　當然，敦敦只是去看的，他現階段只能吃奶。

　　樓下，客廳裏。

　　霍老爺子正在翹首以盼，不時看看手上的腕表：“恙恙和敦敦還沒睡醒嗎？”

　　兒媳婦章若琦打趣道：“老爺子不著急，應該就快下來了。”

　　“哦。”於是寂寞的老爺子只好繼續等待。

　　昨天中午，孫媳婦和曾孫出院回來，他到大孫子的房間看過幾次。

　　剛出生的曾孫太過可愛了，年紀大的老人家待在那裏不捨得走。

　　後來因為孫媳婦要休息，他就被大孫子攆了出去。

　　樓上傳來一陣動靜。

　　眾人抬頭看，是霍昀川抱著行動不便的少年，從樓梯上走下來。

　　後面跟著保姆張阿姨，正抱著他們家的寶貝小少爺敦敦。

　　“爺爺，爸媽，早。”小天使一一打招呼道，笑容如窗外的陽光格外燦爛。

　　很難想像出，他剛剛生完孩子，並且身上還承受著產後的痛苦。

　　“恙恙，早啊，昨晚睡得好嗎？”眾人原本放在敦敦身上的視線，一下子全都集中回來。

　　每個人的眼神都帶著心疼，連說話的聲音，也下意識地變輕柔。

　　“睡得還行，”安無恙被霍昀川放下，調整好舒服的位置：“就是被敦敦吵醒了好幾次，不是吵著要吃的就是尿床了。”

　　章若琦面露心疼：“那這樣吧，晚上就讓敦敦去嬰兒房，交給張阿姨照顧。”

　　其實昨天她也想提出這個建議，只是剛從醫院回來，害怕安無恙覺得離開了敦敦不習慣。

　　安無恙心中猶豫：“這……”

　　霍昀川說：“我自己照顧就可以。”

　　霍家眾人都看著他，很吃驚的樣子。

　　“昀川不累嗎？”霍驍擔心地問，要知道在過去的十天裏，霍昀川從來沒有休息過。

　　霍昀川搖搖頭，卻發現小天使面帶心疼地看著自己：“我不累。”

　　他給小天使一個安撫的眼神，在小天使的眼裏顯得格外有男友力。

　　此時張阿姨把敦敦放在餐桌邊的嬰兒小床上，和女主人一起照看他。

　　為了照顧小寶寶的眼睛，家裏都拉上了厚厚的窗簾，以致室內有點昏暗。

　　但是這並未影響眾人吃早餐的心情，他們吃得很開心。

　　安無恙也是，漸漸地開始享受這種毫無壓力的家庭氣氛。

　　以後一直這樣就太好了。

　　他感覺得出來，敦敦的爺爺奶奶和太爺爺，並不是因為自己生了敦敦才喜歡自己。

　　想要分辨這些很容易。

　　每當對方看著自己的時候，安無恙發現，他們眼裏充滿溫暖。

　　在吃過早餐以後，安無恙和敦敦被送回房間，並且被告知，要過二十天以後才能走出房間撒歡。

　　所幸安無恙是個宅男，別說區區二十天不出門了，就是九個月也試過。

　　不多久，家裏那邊打來電話，關心他出院的事宜。

　　今天還是工作日，丁薇站在霍氏的公司裏面，給自己嫁給了霍氏掌舵人的兒子打電話，心情真的很複雜。

　　“你的事，我跟你姐說了，弟弟晚上回來我再告訴他。”

　　安無恙：“嗯？哦，好啊，我收到了姐姐的短信。”

　　他根據以前的習慣，也很難主動給海外求學的姐姐打電話過去。

　　畢竟對方總說和自己聊不上，沒有共同話題。

　　“敦敦是你親生的事，親戚那邊我不打算細說，這件事我們自己清楚就行，”丁薇考慮到可能出現閒言碎語，認為這樣做最妥當：“還有就是……既然你如今已經成家了，爸媽也沒什麼好說的，你過得開心就行，以後有什麼不順心的，儘管告訴我們，爸媽永遠是支持你的。”

　　安無恙仔細傾聽，眼眶跟著泛紅。

　　此刻不是感動那麼簡單，心裏還有諸多其他複雜的情緒。

　　“好的，我知道了，媽。”

　　說了一會兒之後，安無恙說道：“媽，昀川那邊的親戚來看敦敦了，我先不跟您說了，回頭有空再聊。”

　　丁薇說：“好，現在你的身份今非昔比，交際上……”

　　要八面玲瓏點，這幾個字還沒說出口，又被她咽了下去：“好了，沒什麼了。”

　　安無恙一頭霧水，笑了笑就掛了。

　　過來看敦敦的是霍昀川的姑媽霍靈，之前很關心霍昀川終生大事的那位。

　　她從嫂子口中知道侄子不但結婚了還有了寶寶之後，心裏可謂是驚濤駭浪，吃驚得不行不行。

　　其實霍靈很好奇，究竟是誰這麼有本事，居然收服了霍昀川。

　　今天過來一看，是當初那個年輕俊秀氣質溫和的少年，笑起來的時候還是一團孩氣……

　　“……”她的第一想法跟哥嫂當初一樣，原來侄子喜歡玩年齡差。

　　霍靈偷偷又打聽了一下，差十二歲，整整一輪。

　　“姑媽。”小少年跟著霍昀川暖暖地喊了聲。

　　“哎……”霍靈的心都化了，一瞬間就喜歡上了這個少年和可愛的侄孫。

　　可是真讓人吃驚。

　　她回頭就跟嫂子嗶嗶：“昀川找的媳婦這也年紀太小了，看起來還滿臉青澀，跟個高中生似的。”

　　章若琦回答她：“嗯，恙恙高三畢業不久，等敦敦長大一點，還要回去讀書。”

　　霍靈沒話可說：“……”

　　一轉眼就到了週六。

　　這幾天安無恙接見了霍家兩三位關係親近的親戚，不擅長人際關係的他，時刻提醒自己要保持微笑，要注意禮貌。

　　做到這兩點就算過關了。

　　霍昀川則表現得很煩，當陸續來了兩位親戚之後，他向家裏撂下話，不再接見任何親戚。

　　週六上午，章若琦小心翼翼地通知兒子：“恙恙的爸媽來了。”

　　霍昀川的臉色很臭，但是仍然保持紳士風度，頷首道：“讓他們進來。”

　　安城、丁薇、小弟安無疾，一家三口走進這座地處山腰的豪宅，看得眼都花了。

　　安無疾張大嘴巴，一臉茫然：“媽，這是我哥的新家嗎？”

　　也太大了吧，看起來就像電視上演的一樣豪華。

　　丁薇吃驚地點點頭：“是的。”她也沒想到，老總家住得這麼好。

　　“不愧是豪門之家啊……”安城感歎了句，跟小兒子一樣看得目不轉睛。

　　安無疾敏感地繃著小臉：“那我哥還是我哥嗎？”

　　安城拍拍兒子的後腦勺：“他當然還是你哥。”

　　然後他們就被幫傭帶進屋裏，穿過寬敞的大廳，坐在一個舒適的小花廳。

　　幫傭按照他們的喜好送上飲品：“幾位請先用茶，我們夫人馬上就下來。”

　　安城和丁薇忙答：“好的。”

　　眼前的事物，對他們造成的衝擊略大……

　　再然後章若琦出現，跟他們寒暄片刻，才帶上去霍昀川的臥室見到他們的兒子和外孫。

　　全程的氣氛特別正式，讓安城夫婦覺得，豪門的規矩令人喘不過氣來。

　　安無恙見到弟弟十分開心：“小弟！”

　　他笑容滿面地張著手，讓好久不見的弟弟過來給自己抱一抱。

　　安無疾見到熟悉的哥哥，心裏一陣想念：“哥！”不過臉上還是一派穩重地走過去，淡定地走過去被抱。

　　“嗯，”安無恙拉著小弟給他介紹站在床邊的男人，想到他們之前好像見過的樣子：“這位也叫哥，你還記得他嗎？”

　　安無疾的記性超好，抿著嘴點點頭：“大哥哥。”

　　霍昀川居高臨下地看著媳婦的弟弟：“小舅子。”

　　安無疾嚴肅的臉一紅，轉頭去看哥哥身邊的小侄子：“他就是我侄子嗎？”

　　安無恙：“對的。”

　　雙方的父母站在旁邊，看著小輩們聊天，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丁薇和安城也因此鬆了一口氣，有點慶倖自己把小兒子原本要參加的奧數比賽推掉，否則今天的行程可能會很尷尬。

　　在和父母聊天的過程中，安無恙開口挽留父母中午在霍家吃飯。

　　丁薇想了想，便點頭答應：“好的，難得來一趟，我們也想著多看看你，不著急回去。”

　　安無恙也跟著點點頭。

　　中午他就被霍昀川扶下去一樓，大家一起吃飯。

　　敦敦也在，旁邊還是由張阿姨專門看著。

　　穿著得體的年輕幫傭們輪流上菜，這樣講究精緻的場面，安城夫婦倆看在眼裏。

　　那位不苟言笑的總裁女婿，對他們家老二體貼入微。

　　這就算了，他們最意外的不是霍昀川的愛重，而是印象中木訥的老二，居然在霍家變得活潑靈動，如魚得水，一點兒也不像普通人豪門嫁入樣子。

　　丁薇不得不重新定位老二的真實性格，可能是自己一直都錯過了什麼……

　　“媽，多吃點呀，別客氣。”安無恙看見老媽在走神，忙笑吟吟地開口招呼，順便給旁邊的小弟夾菜：“喏，一會兒等你們回去的時候，我讓張阿姨給你裝點吃的。”

　　畢竟家裏多的是，安無恙一點都不吝嗇把自己吃不完的東西分給弟弟。

　　安無疾點點頭：“謝謝哥。”

　　認真吃飯的樣子，挺招人疼。

　　霍老爺子喜歡孩子，少不得談論幾句安家這位小兒子。

　　丁薇交際能力不錯，接過話頭便介紹自己的兒子，讀書成績優秀，跳級拿獎之類的，不失含蓄地點出來。

　　霍家人自是逮著安無疾誇了一頓。

　　安城見狀也湊趣，說出海外讀書的大閨女：“無疾還有個大姐，現在在美國X大學讀研，到時候她侄兒滿月肯定是要回來的。”

　　父母誇姐姐弟弟的時候，又讓安無恙感覺自己回到了自己家以前的餐桌。

　　還好，現在父母不會說完姐姐弟弟的光榮事蹟，就連帶著數落自己不思進取。

　　他很滿意現在的現狀，於是也跟著笑眯眯。

　　霍昀川也笑，不過是隱隱的冷笑。

　　他夾了一塊小天使愛吃的菜，動作嫺熟地送到對方嘴邊——有客人的時候他是不會這樣的，可是架不住他想疼小天使。

　　安無恙最習慣的就是被霍昀川抱在腿上餵飯了，當他看見有食物送到嘴邊，第一反應就是張嘴啊嗚。

　　這一口下去，他吃得開心，周圍的人卻是反應不一。

　　霍家人是早就習以為常了的，獨子疼愛自己的媳婦勝過一切，包括剛出生的敦敦也比不上。

　　安爸安媽突然愣住，然後談論子女的話題就這樣終止，到最後也沒有再提起。

　　飯局結束後，安無恙陪著父母在客廳喝了一會子茶，他個人喝牛奶，然後聊著就開始犯困了，連自己站起來上樓都不行，直接被人抱上去。

　　安爸安媽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們剛才從談話中得知，霍大總裁去年下半年突然從公司撤離，就是為了在家專門照顧他們家老二。

　　這一照顧就是一整年，而且未來還會繼續照顧下去。

　　對比起霍昀川對安無恙的無微不至，作為安無恙父母的安城夫婦，終於承認自己對老二從沒這麼細心照顧過。

　　這種滋味很複雜。

　　當初被他們忽略甚至放養的孩子，現在是豪門之家的掌心寶。

　　更難受的是，他們摸不准那個以前簡單好懂的孩子，目前對父母是怎麼看的？

　　真是有點無處下手的窘迫。

　　樓上。

　　霍昀川抱著小天使回到房間。

　　張阿姨正在臥室照看敦敦，看見他們進來，馬上起來幫忙鋪好被子：“恙恙睡著了？”

　　“還沒呢。”窩在霍昀川懷裏的少年眯著眼笑道：“只是確實困了，想上來躲懶。”

　　張阿姨被他的調皮逗笑：“這孩子……”然後就不笑了，想起他父母的表現，連旁觀者的張阿姨都察覺出來，他們和安無恙不親。

　　“張阿姨……”安無恙睡覺之前提醒說：“要記得給我弟弟裝零食。”

　　霍昀川在旁邊陪同，俯身親了一口小天使說：“別操心那麼多，媽會打算。”

　　一會兒安家夫婦離開，章若琦不可能讓他們兩手空空地回去。

　　張阿姨離開後，暫時沒有睡意的霍爸爸，右手捧書，左手撫摸小天使的頭髮。

　　“書有什麼好看，有我好看嗎？”安無恙拿掉霍昀川手裏的書本，擱上床頭：“你過來一下，我跟你說點悄悄話。”

　　霍昀川心神蕩漾地湊過去。

　　那句‘有我好看嗎’有點撩，一下就點燃了氣氛，讓老男人的體溫上升：“說什麼悄悄話？”

　　他扯開脖子上的領口，跟媳婦靠近了些許。

　　少年害羞地笑了笑，勾著霍爸爸的脖子親了他的嘴：“高興吧？”

　　霍總裁：“……”舔舔唇，咽了咽口水，啞聲說了句：“一股子奶騷味……”

　　“去！”安無恙舉起拳頭，砸在霍總裁結實寬厚的胸膛上。

　　對方卻毫無痛感，滿臉不在乎地看著安無恙砸。

　　“別傷了你的手。”

　　“啊！”安無恙氣成包子臉。

　　和老公打打鬧鬧的時候，兒子在旁邊眼睛滴溜溜地看著他們。

　　霍昀川發現之後，沖著兒子挑了挑眉。

　　然後捏起安無恙的下巴親了一口：“你看得懂嗎？”

　　安無恙疑惑：“你跟誰說話？”回頭看到兒子精神抖擻的大眼睛，失笑：“霍昀川，你好幼稚啊。”

　　發現兒子醒了的少年，父愛大發，轉過去專心跟敦敦玩。

　　“敦敦，爸爸好喜歡你啊。”安無恙說：“你愛爸爸嗎？”

　　敦敦玩口水，可以說是毫無反應了：“……”

　　“敦敦……”

　　儘管如此少年還是絮絮叨叨，跟兒子有一籮筐的廢話要講。

　　霍總裁無心看書，坐在那專心聆聽兩個天使之間的神聖對話，聽了一下午。

　　作者有話要說：

　　霍總，聆聽小天使之間對話是什麼感受？

　　霍總：洗滌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