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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逢時》第38章
第 38 章 絳紫色(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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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拉雜雜聊了半個鐘頭,姜詞又打了個呵欠,這才掛了電話。閉了會兒眼,腦中反而清晰起來,卻也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麼,睜眼了大半宿,凌晨三點才睡過去。

  隻睡了五個鐘頭,一起床就冒著嚴寒去了陳同勖的畫室。

  陳同勖訓了她幾句,說是她寒假以來太過懈怠了,勒令她平日不可疏於練習,得時刻保持手感。又說:「你那四副畫賣出去了。」

  姜詞一愣。

  「給我留個銀.行卡號,回頭我讓人把錢打給你。」

  姜詞這才回過神來,從包裡掏出銀.行卡,從旁邊扯了張紙,將號碼抄上去。

  「我今年過年不回山西,你到我家裡來,你師母好一陣子沒見你了。」

  姜詞知道陳同勖這人不愛跟人虛偽客套,便直接應下來。她答應這麼快,自然也是為了讓若論基景行那邊能放心。

  離開畫室,姜詞先給若論基景行打了個電話通知這事兒,又撥給張語諾,約了地方見面。劉亞芬在置辦年貨,張語諾家裡只剩她與張德興兩人。張語諾怕父親需要幫忙,沒敢去得太遠,定了家附近的一家星巴克。

  她似乎知道姜詞為何而來,神情平淡,並不打算多做解釋。

  要換一個人,姜詞自然也懶得解釋,但因為是張語諾,且牽涉到陳覺非,她覺得還是有必要把話說清楚。「你要是喜歡陳覺非,趁早自己跟他說清楚,我跟他沒有半點關係。」

  張語諾抬眼看她,「我告訴他有什麼用,他喜歡的又不是我,他……」

  「他也不喜歡我。」

  張語諾一怔,「他告訴你的?」

  姜詞想到昨晚燈光下陳覺非略微放大的瞳孔和一霎放緩的呼吸,不由垂下目光,只說:「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這人就是個二百五,感情方面一竅不通,你不說,他是不會懂的。」

  「……你不怪我告訴了陳覺非你跟他舅舅的事?」

  「遲早要知道的,我自己開不了這個口,別人告訴他也好。」

  張語諾一時無話可說,靜靜看著姜詞,神情複雜,半晌才開口,「姜姐姐,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了。」

  姜詞不置可否,「語諾,發生了這麼多事,我不會勉強你還能繼續喜歡我。我們之間……摻雜的東西太多,這輩子都做不成推心置腹的朋友了。但有一點……」她抬起目光看著張語諾,神情十分的平靜,「我不會害你。你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好,我都不會害你。」

  張語諾一時只覺得心裡頗不是滋味,似有不忿,但更多是委屈佔了上風。從小她就覺得姜詞雖隻大她一歲,卻比她成熟太多。各種社交場合,姜詞本不擅長,卻還是引導她去參與;遇到任何新奇事物,也從不吝於與她分享。

  他們一家剛來崇城,什麼都不懂,便似劉姥姥進大觀園。她轉入這邊小學的第一天,聽見有人嘲笑她穿著土氣,說話還帶口音。但那時已如明珠光華的姜詞絲毫不嫌棄,幫她買衣服,輔導功課,帶她去崇城各種地方增長見識……她漸漸在新的環境生活得如魚得水,甚至人緣方面更甚姜詞一籌。

  可在姜詞面前,她仍是自卑的,似是根植於骨髓的一種本能,哪怕陳飛揚一喜姜詞家破人亡,她也未能從其困窘的境遇之中獲得絲毫信心——她知道要是自己在那般境地之中,恐怕早就放棄希望了。

  姜詞將剩下的咖啡喝完,看了看時間,站起身,「我還得回去畫畫,你也回家吧,別耽誤太久了。」頓了頓,「……今後,別勉強自己了。我算不上什麼良師益友,現在更幫不上你什麼了。陳覺非的事,或是別的其他事,還是要靠自己。」

  定了一瞬,張語諾隻垂頭沉默不語,姜詞便也斂了目光,起身走了。

  陳同勖有兩個兒子,都在國外讀書,過年學校不放假,是以沒有回來。陳同勖將年邁的父母接來了崇城,過年氛圍倒是十分熱鬧。但姜詞畢竟是外人,總歸束手束腳,無法盡興。

  好在過了除夕,陳同勖要去各處拜年,姜詞便回到自己家裡。若論基景行履行承諾,將別墅的鑰匙交給了她,但那鑰匙如今還原封不動地躺在抽屜裡——要去了別墅,待在空蕩蕩的宅子裡,恐怕只會更覺得寂寞。

  若論基家交遊甚廣,聽若論基景行說,往年直到過了元宵,賓客往來才會漸漸結束。眼看著開學之前見到若論基景行已是無望,姜詞索性收斂心性,待在陳同勖的畫室專心磨一副畫。

  初六這天,姜詞突然接到了方青岩的電話——姜詞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這號碼是去年暑假在青海的時候互相交換的——問她要陳同勖畫室的備份鑰匙。

  姜詞略微收拾之後出了門,天氣已經連續晴了一週,商舖陸續重新營業,休整過的崇城又回覆平日忙碌的節奏。

  姜詞趕到畫室,遠遠便看見門口停了輛車,車旁站著方青岩。他穿一件淺咖色的呢子大衣,一手插著褲袋,正在打電話,望見姜詞來了,招了招手,片刻後掛斷電話,笑說:「麻煩你跑一趟。」

  「沒事。」姜詞打開門,領著方青岩進去,「是要哪一副?」

  「《秋收》,陳老師說你知道放在哪兒。」

  「你坐一會兒。」姜詞上二樓,將方青岩要的畫找出來。下樓時,見他正在站在自己未完成的那副作品之前端看。

  她走過去,拎了塊防塵布將畫一罩,「還沒畫完。」

  方青岩笑了笑,「不好意思。」

  他道了聲謝,從姜詞手中接過畫,小心翼翼放回了車上,回來同姜詞道別之後,發動車子走了。

  正這時,若論基景行打來電話。他倆通常都是晚上通電話,這個時間倒是第一次。卻聽那端若論基景行問她:「在家嗎?」

  姜詞一愣,「你回來了?」

  「到市中心了。」

  姜詞喜不自禁,「怎麼提前回來了?」

  若論基景行沉沉笑了一聲,「怕你跟人跑了。」

  姜詞笑說:「還真是,一分鐘前我剛跟一個帥哥見過面。」

  閒扯幾句,姜詞掛了電話,將畫室門鎖上,猶豫片刻,給方青岩撥了個電話。三分鐘後,方青岩車子折返,打開車窗,笑說:「上來吧。」

  姜詞急忙道謝,拉開車門坐上去,「麻煩你了。」

  方青岩看向前方,笑了笑,「我倒是第一次見你願意『麻煩』別人。」

  姜詞愣了愣,不知道方青岩如何得出這個結論。

  方青岩似乎明了她的疑惑,「在青海的時候,你和談夏完全不同,不管什麼事總是自己動手,很少找我們幫忙。」

  姜詞聽見「談夏」這個名字,不易覺察地蹙了蹙眉,淡淡道:「我不太喜歡欠別人人情。」

  兩人性格大相逕庭,聊了幾句總是冷場,便乾脆不強求了。一路沉默到了霞王洞路,姜詞下車,再次道了聲謝,看著車子駛遠,趕緊朝家走去。

  她一路跑上六樓,卻見若論基景行正倚著門框抽菸,腳邊立著行李箱。

  若論基景行立即掐了煙,一把將還喘著粗氣的姜詞按進懷裡,一言不發,低頭先吻。他口中還有菸草的氣息,但姜詞並不覺得討厭,反有一種目眩神暈的迷醉之感。直到再也喘不過氣來,她方才伸手抵在他胸膛,輕輕一推,伸手去掏鑰匙開門。

  進屋之後,姜詞給他到了杯熱水,從抽屜找出別墅的鑰匙來。若論基景行卻不接,只說:「拿著吧。」

  姜詞一愣,十指收攏,笑說:「你不怕我哪天把你的別墅搬空了?」

  若論基景行似笑非笑,「我的一切全是你的,隨你高興。」

  姜詞耳根一熱,低頭地將這把鑰匙與自己家的串在一起,「那你檢點一點,我隨時可能過去視察。」

  若論基景行笑了,「年紀不大,名堂倒多。」

  坐了一會兒,若論基景行從衣袋裡掏出一隻紅包,「小朋友,給你壓歲錢。」

  姜詞接過掂了掂,沉甸甸的,揭開來目測了一下厚度,十分可觀,抵她好幾個月的生活費了,「你們家壓歲錢都給得這麼闊綽?」

  「不是,專門給你的。」

  「那陳覺非今年得了多少?」

  「陳覺非成年了,按規矩不用再給,省下的那份都給你了。」

  姜詞樂不可支,將紅包往枕頭底下一塞,「今晚枕著這個睡覺,肯定能做個好夢。」

  若論基景行坐在椅上,手肘斜撐著書桌,笑看著她:「早知道給錢你就高興,我還費什麼事。」

  姜詞使勁拍了拍枕頭,蹬了鞋子就勢往床上一躺,側頭看著他,笑說:「不然怎麼說『千金買一笑』呢。《喜寶》看過嗎?『我想要很多很多愛,如果沒有愛,有很多很多錢也是好的。』」

  「聽你口氣,是覺得我還不夠愛你?」

  「嗯……」姜詞眯眼,煞有其事地想了一會兒,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眯縫,「還差這麼一點兒。」

  若論基景行大笑起來,「這是哪一點?」

  「銀.行卡密碼。」

  「……」若論基景行笑不可遏,「你過來。」

  「過來幹什麼?」

  「揍你一頓。」

  「你想揍我,還要我過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姜詞眉目含笑,「有本事你過來。」

  若論基景行微微眯了眯眼,片刻後,卻是笑了笑,站起身,只問:「有沒有吃的?」

  姜詞臉上笑容漸漸淡了,又躺了數秒,從床上爬起來,「有,昨晚的剩菜,正好你替我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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