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絳紫色(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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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覺非急忙解釋:「開個玩笑你別當真啊!我對你真沒別的想法!要有早有了!」
姜詞神色平淡,「那今後別開這樣的玩笑了。」
對面的張語諾輕輕放了水杯,低垂著頭,咬了咬嘴唇。
吃過晚飯,陳覺非又說要看電影。正是週末,很多大熱的片子全都沒票了,最後只好去看一部只看海報就知是爛片的國產恐怖片。
整個廳裡坐了不到十人,三人便隨意找了位置坐下。電影爛得十分平庸,姜詞吃著爆米花,全程面無表情。倒是張語諾和陳覺非,嚇得時不時一陣尖叫。姜詞見他倆互相緊抓著手臂,神色緊張如臨大敵,不由覺得好笑。
其中一幕,女主角不聽勸告獨自去了地下室,音樂一時陰森森的極為□人。姜詞吃完了一大桶爆米花,一時無事可做,伸手去拿擱在扶手上的可樂,一不小心碰到了張語諾的手肘。
「啊啊啊啊啊啊!!」張語諾驟然厲聲尖叫,揚手一打,懷裡的爆米花一時灑了一地。
後排的觀眾也被這叫聲嚇傻了,張語諾回過神來,頗覺困窘,神情似有惱怒,看了姜詞一眼,嘴裡咕噥一句,但並未說什麼。
姜詞低聲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張語諾也不看姜詞,隻低頭拍掉褲子上的爆米花,「電影沒什麼意思,我們回去吧。」
到了地鐵站,三人分別,姜詞囑咐陳覺非:「你把語諾送到家,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陳覺非點頭,「放心,你回去也注意安全。」
張語諾沒說再見,已轉身往另一側去了。
姜詞自然是覺察到張語諾生她氣了,打算第二天打個電話跟她聊聊,誰知剛回到家沒到兩個小時,正要上床睡覺,突然響起「咚咚咚」砸門的聲音。
真是的「砸」,一聲聲震天動地。
姜詞嚇出一身冷汗,提起擱在床邊的鋼管緩緩走到門口,「誰啊?」
「是我!姜詞!你開門,我有話問你!」
姜詞從未聽過陳覺非如此怒且兄弟且兄弟的語氣,靜立片刻,心裡已明白七八分,上前開了鎖,讓陳覺非進來。
他一米八三的身高,往姜詞跟前一站,臉色沉沉,頗有些駭人的氣勢,劈頭蓋臉就是一通責問:「姜詞,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你別裝傻!你跟我舅舅!你們什麼時候搞到一起去的!」
姜詞瞥他一眼,只問:「犯法嗎?」
陳覺非一愣,肅殺的氣場立時萎了一半。
姜詞神情冷靜,「既不犯法,又不違背道德,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你……」陳覺非逼近一步,「那可是我舅舅!我問一句怎麼了?而且我舅舅有女朋友,你憑什麼不要臉地插.進去?」
「許盡歡自己承認過嗎?」
陳覺非又給噎住了。
「陳覺非,我跟若論基景行什麼關係是我們倆之間的事。你是他外甥,也是我朋友,你要是心平氣和問我情況,我也可以心平氣和解釋給你聽,但你要是來興師問罪,恕不奉陪。」她將門打開,掌著把手,面無表情地盯著陳覺非。
陳覺非咬牙站了片刻,還是暫將一腔怒火壓了下去,「你解釋。」
姜詞將門合上,抱臂靠著門板,「若論基景行和許盡歡究竟是什麼情況,你自己去問。總之我跟若論基景行自主自願,沒有任何齷齪的勾當,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去年六月。」
「……」陳覺非差點飆髒話,「所以你們瞞了我大半年?姜詞,你是不是故意訛我好接近我舅舅?」
「智商呢?」
「……」
「我跟若論基景行才是認識在先。」姜詞掀了掀眼皮,「還有什麼想問的?」
陳覺非本是有備而來,卻被姜詞幾句話打壓得七零八落,憋得一陣胸悶,「你打算跟我舅舅發展到哪一步,不會打算……」
「當然是奔著結婚去的。」
「……我告訴你,別指望我喊你,唔,那什麼……」
「你以為你喊我一聲『舅媽』我能多長兩斤肉?」
他一心想迴避的這個稱呼被姜詞這麼大喇喇地說出來,心裡又是一陣冒火,「我舅舅可是大你十二歲……」
「那怎麼了?」姜詞打斷他,「魯迅許廣平相差十七歲,孫中山宋慶齡相差二十七歲,楊振寧翁帆相差五十四歲……十二歲怎麼了?」
陳覺非啞口無言。
「除了年齡,你還有別的反對理由嗎?」姜詞站直身體,上前一步,仰頭直直盯他,頓了頓,「……你是不是喜歡我?」
陳覺非還未來得及回答,手腕一被姜詞一把捉住。
陳覺非呼吸一滯,扭動手腕打算掙開,姜詞瞪他一眼,「別動!」
她捏著他的脈搏,靜靜等了十多秒,平穩正常,並無什麼變化。
幾秒鐘後,姜詞撒開手,「看來是不喜歡。」
「……」陳覺非徹底無話可說,「我怎麼可能喜歡你?一見你就想到你光頭的造型,能不笑出來就謝天謝地了。」
姜詞倒是一點不惱,「那你還有反對的理由嗎?」
陳覺非不吭聲。
「我知道語諾對你說了什麼,你聽了她的話就這麼冒冒失失過來質問我,你讓她怎麼想?」
陳覺非一愣,「什麼她怎麼想?我過來問你跟她怎麼想有什麼關係?」
「……」姜詞嘆了聲氣,「陳覺非,你知道我想說你什麼嗎?」
「什麼?」
「長得帥,可惜是個二百五。」
「……姜詞你別太過分!」
姜詞打開門,「你趕緊回去吧,我要睡了。」
陳覺非還想再說什麼,可所有話頭都被姜詞堵回去了。再者這麼晚了,他待在人家女生家裡的確不合適,鬱悶地站了片刻,還是依言離開了。
到底嚥不下這口氣,又給若論基景行打電話,涼颼颼地笑了一聲,「舅,你背著我幹了什麼好事?」
若論基景行莫名其妙,「你這什麼語氣?我幹什麼了?」
陳覺非踩著髒兮兮的雪水走在馬路上,抬頭望了望天上,半個月亮的影子都沒有,他突然覺得特別孤單,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舅,你這麼不厚道,小心遭報應喲。」
「……陳覺非你給我好好說話,陰陽怪氣什麼德性。」
「你居然跟姜詞狼狽為奸瞞了我這麼久。」
若論基景行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陳覺非又笑了一聲。
「你現在在哪兒?」
「姜詞家附近。」
「……你找她了?」若論基景行語氣冷肅,「陳覺非,你既然知道了,應該首先來問我,欺負一個女生算什麼本事。」
「誰欺負她了?」陳覺非沒想到寵了自己二十年的舅舅就這樣胳膊肘往外拐,心裡立時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十分的不是滋味,「從頭到尾,我從她身上佔到一點便宜了?」
若論基景行忍俊不禁,心想他倒是說了句實話,「姜詞跟你說了什麼?」
「我哪還記得,她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什麼宋慶齡孫中山,魯迅許廣平的……」
若論基景行一時默然,片刻,「你趕緊找個出租車回去,大晚上的別在外面亂晃。」
掛了電話,陳覺非還想感嘆兩句世道蒼涼,打了個噴嚏,立馬乖乖攔了輛的士,灰溜溜地走了。
世界觀一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且兄弟擊,陳覺非對誰都愛答不理,在家宅了三天,驚得他媽媽若論基靜思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時旁敲側擊,疑心他被人甩了受了情傷。陳覺非漸漸想通了,為了這一大一小一公一母兩隻狡猾的狐狸傷心哀嘆,實在不值,便很快重新抖擻精神,故態復萌。
而若論基景行,在接完陳覺非的電話之後,立即撥給姜詞。
姜詞迷迷糊糊剛要睡著,被鈴聲驚得一個激靈,摸過來眯眼看了看屏幕上的字,「若論基叔叔。」
「睡了?」
姜詞打了個呵欠,「剛睡著。」
「不好意思。陳覺非剛來找過你?」
「沒事,被我打發回去了。」
「沒事就行,我怕他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沒有……唔,」姜詞想了想,「也許有。他說,一看見我就想起我光頭的樣子。」
若論基景行笑了一聲,低沉沉地從聽筒傳來,似是熨帖著耳朵,「我以為你不在意這個。」
「我原來頭髮可是留了五年,能不在意嗎。」
「現在也挺長了。」
「還不及原來一半。」
「你怎麼都好看。」
姜詞勾了勾嘴角,「光頭也好看?」
「嗯,」若論基景行忍俊不禁,「看著很有精氣神。」
「誰信你隨口胡謅,什麼精氣神,少年犯的精氣神吧?」聊了片刻,已是睡意全無,姜詞翻了個身,「你公司的事兒忙完了嗎?幾時回家?」
「不回去了。」
姜詞一愣,「什麼?」
「今年我就在崇城過年。」
姜詞一時沒說出話來,片刻後方才出聲,「……其實我一個人沒事兒,去年不也這麼過來的。過年也就是個尋常日子,沒多大意思。」
「是我想跟你一起過。」
姜詞閉了閉眼,聽著電話那端平穩的呼吸,彷彿近在咫尺,「……若論基景行。」
「嗯?」
姜詞笑了笑,只問:「你不回去,你父母不怪你嗎?」
「我元宵抽空回去,沒事。往年也並不是年年都回家。」
姜詞想到若論基夫人提及若論基靜思和若論基景行時幾分落寞的神情,心裡終究不忍,「你還是回去吧,我可不想別人說你不孝。至於我們,還有這麼長的時間,不急於這一時。」
「……真心話?」
姜詞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裡,聲音一時變得沉滯,「嗯,措辭稍微美化了一點——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我要住你的別墅,你客廳電視大,看春晚比較爽。還有,零點的第一通電話,必須打給我。」
那邊靜了片刻,「好。」
「還有,得給我包個紅包,規格嘛……反正不能比陳覺非的小。」
若論基景行輕笑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