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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溫粥的暖愛時光(上下)》第6章
第5章(1)

  山藥糕裡面確實包著有機的——溫宜在店後面小陽臺上自己種的,滿滿一盆栽的紅辣椒通通都是有機無農藥栽培,保證新鮮熱辣夠勁,對身體好處多得不得了。

  “真想看到定先生吃下去那一瞬間的表情啊!”

  溫宜覺得自己變壞了,但是真爽。

  這種酸爽度大概只比在醫院裡吐槽“莫醫生和朱醫生”時,稍微少一點點而已。

  她想,像定先生這種豪客損失了雖然可惜,但杜絕了後面無窮的麻煩,這筆帳算起來她還是有賺的。

  溫宜不明白,明明他身價富可敵國,料想吃遍中外頂級美食,自己這一手家常糕點究竟是怎麼入了他的眼?

  可她心知肚明,不管再美味的東西或人,對大部分予取予求慣了的男人而言,一時熱烈也不過是嘗個鮮罷了。

  第二天,晚上九點半,溫宜洗刷完了最後一個鍋子,倒扣在架上,脫下圍裙掛好,采洋蔥式裹法的穿上背心、毛衣小外套,最後是一件長版羽絨衣,背上皮包就關掉了粥鋪裡的燈,才上鎖好,一轉身卻看見那輛熟悉的黑色BMW休旅車。

  車窗降了下來,露出莫謹懷鬱鬱而深幽的眼神。

  溫宜有一刹的面無表情,隨後朝他禮貌地點個頭,就往左邊捷運站方向走去。

  車門“砰”的火速開了又關,兩三聲急促腳步聲追趕了上來,她的手瞬間被牢牢抓住了!

  “小宜,我們談談。”

  她挺直了背脊,回頭注視著他,淡淡提醒他,“莫醫生,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你……”他英俊臉龐有些狼狽和落寞,微微咬牙。“是,我們已經離婚了,但我仍然關心——”

  “不用了。”她眼神冷了下來,諷刺地道:“我現在很好,如果你和朱醫生能幸福美滿並且離我遠遠的,我會更好。”

  莫謹懷像是當頭挨了一記悶棍,苦澀到極點,也不免有一絲惱羞成怒的忿忿。

  “我和紫君一開始單純只是同事,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在那段婚姻裡,我並沒有出軌,我從來沒有背叛你,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

  儘管溫宜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他再也不能傷害她一絲一毫,可是她從來沒想到,時光真的是把殺豬刀,把她記憶中還留有幾分磊落溫潤內斂的男人,亂刀砍成了一片面目全非的不堪。

  “莫謹懷,你忘了?”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得難掩悲哀和解脫。“離婚,是你要的。”

  他霎時臉色蒼白,無言以對。

  片刻後,他澀澀的笑了,眼眶發紅,喃喃道:“是,離婚是我要的,我以為……”

  那是對你,對我最好的選擇。

  不再有矛盾爭吵和束縛,天與地的落差,他能夠專心地追求自己更高的理想與成就,而溫宜也可以不再面對他母親種種嚴厲的要求和責難。

  是,他知道溫宜已經竭盡全力的做好一個媳婦所能做的一切,但對他母親而言,她的出身永遠是硬傷……

  是,這些他都知道,但他又能怎麼樣?

  莫謹懷頹然不已。

  溫宜靜靜看著他,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曾經那麼高大穩重可靠如山的身影,此時此刻卻怯弱幼稚無助得像孩子。

  她輕聲開口,“謹懷,既然已經放手,就別再回頭,我們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

  “小宜,我心裡很難受。”在夜色裡,他的眼底隱約有淚光,滿布掙扎和迷惘。

  她直視著他。“嗯,我曾經也是,但熬過來就好了,沒事的,離婚和失戀一樣,只要自己不找死,通常是死不了的。”

  他臉色漸漸變了,幾乎無法呼吸。“你真的……”

  不愛我了嗎?

  “謹懷,你和朱醫生之間是怎麼回事,我一點也不關心,當然我不會那麼虛偽違心的說祝福你們,我和你們的交情並沒有那麼好,我更希望以後我們繼續當陌生人就好,”她溫和而決絕的道:“連一年三節傳LINE貼圖招呼問好都不必的那種。”

  “小宜,如果……”莫謹懷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顫抖。“如果我們……”

  溫宜胸口一痛,鼻頭微微酸楚,可更多的是想冷笑。

  “一邊籌備訂婚事宜,一邊和前妻糾纏,莫醫生不愧是心臟外科權威,自己一顆心的左心室和右心室還能這麼二分法,真是長見識了。”

  一個深沉冷淡嘲諷的聲音在他倆身後響起,莫謹懷和溫宜不約而同望過去。

  如同猛獸般靜靜棲息在前頭路邊的義大利限量超跑Lamborghini Veneno Roadster車門側,斜靠著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矯健的男人,黑色長風衣,咖啡色套頭羊毛衣和名牌牛仔褲,冷峻漂亮得令人心悸的陽剛臉龐,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

  莫謹懷臉色一白,瞬間又鐵青起來。“這位先生,我和我太太的事還輪不到你來多嘴。”

  溫宜一聽到他的話,面帶慍怒。“莫謹懷,我們已經離婚了。”

  “小宜,他是誰?你認識他?”莫謹懷不敢置信地盯著她,眸底掠過受傷之色,低吼道:“你——就是因為這個男人,所以連我們的過去也要一筆抹煞嗎?”

  ——你瘋了!

  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如果不是從沒有使用暴力的習慣,真想當場給他一拳。

  陳定嘴角的微笑消失了,雙手插口袋,一個箭步上前,修長有力的長腿迅速一腳將莫謹懷踹得半跌跪在地。

  溫宜登時呆住……

  “你!”莫謹懷小腹被踹個正著,呼吸劇痛,喘咳著狠狠抬頭。“咳咳咳,你究竟是哪來的流氓?知不知道我可以立刻告你傷害罪!”

  “你文明,你是斯文人,捅人不用刀很厲害嗎?”陳定輕哼了聲,眼神犀利森冷蔑視。“如果不是因為她,你以為你有多重要,值得我浪費這一腳的力氣?”

  溫宜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心頭有股莫名複雜的熱流淌過……不知道為什麼,她眼眶漸漸濕了。

  此刻她心裡的感覺,就好像獨自走在又黑又冷又遙遠得看不見盡頭的夜路,突然有人送來一盞小小的燭火,雖只是些微的光亮,也足以供應她這一刻的取暖。

  莫謹懷掙扎著站起來,目光燃起盛怒,一站穩身子,就猛然對陳定重重揮拳過去——

  “住手!”她心臟一抽,喉嚨緊縮,想也不想就撲過去攔在兩個火爆對峙的大男人之間。

  ——定先生只是為了幫她,不能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

  ——還有莫謹懷,外科醫師的手等於是第二生命,你不要你的手了嗎?

  猝不及防,莫謹懷驚恐地瞳孔一縮,眼看著自己拼盡全力的拳頭就要失手擊上了他這輩子最心愛的女人——他的妻子……

  可電光石火間,那挾帶怒火和猛烈力氣的拳頭卻只擊中了空氣!

  陳定不知何時已經一個錯步,閃電般伸臂摟住溫宜的細腰,側身,後退,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地將她遠遠帶到安全距離,黑色長大衣翩飛的下擺隨著他的身形斂止,這才靜息服貼在長腿側。

  猶如黑色老瘍淩空盤旋俯衝而下,抓起獵物飛回巢穴後再優雅收起雙翼的模樣……

  驚魂甫定的溫宜傻傻地被圈在他寬大強壯的懷裡,明明是寒夜裡逼近十度的低溫,她卻可以清楚感覺到自他胸膛透衣輻射而出的灼熱體溫,暖得令人心不覺陣陣發燙。

  醇厚魅惑的古龍水和淡淡煙草氣息融合,竄入了她的鼻息呼吸間……溫宜腦子“嗡”的一聲,慌得急忙忙掙動著退開了他的懷抱。

  見鬼了!

  “謝謝……對不起……”她低頭結結巴巴開口,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呃,我是說,謝謝你。”

  他眼神閃過一絲複雜光芒,隨即嘴角微勾,“你知道我的來意,還要謝謝我嗎?”

  她霎時卡住……噢。

  ——他是來算辣椒那筆帳的。

  “溫宜,對不起,你、你有沒有怎麼樣?”莫謹懷心如刀割,他滿滿愧疚又止不住惶急驚痛地上前想要拉過她,親自仔細檢查才能放心。“都是我不好——”

  “當然是你不好。”陳定高大的身軀牢牢擋住她,嗤笑了一聲,揶揄道:“莫醫生,今晚也夠了,你該回去了。”

  “關你什麼事?”向來內斂的莫謹懷今晚在陳定面前被打擊得潰不成軍,理智幾乎盡失,雙眼赤紅,咬牙怒吼,“我警告你,你最好馬上滾出我視線,別再介入我和我太太之間的事,莫家雖然一向低調,但不會讓人踩到我們頭上來!”

  “嗯,我很期待。”他濃眉斜挑,有一絲興味濃厚。

  忽然間,陳定覺得自己背後肌肉被一個小小軟軟的東西輕輕點了點,他背脊驀地流竄過一陣奇異的酥麻感,呼吸一窒,思緒暫停了兩秒才恢復運作,側首瞪向那根“惹禍”的雪白柔軟食指……以及它的主人。

  溫宜蒼白的小臉被凍得雙頰隱隱酡紅,神情溫軟而歉然,見他注視著自己,小小聲地道:“定先生,不好意思,連累你了,還是我來處理吧,畢竟你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陳、莫兩家都在上流社會社交圈中,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你不必要為了我一個人——”

  “你意思是我多管閒事嗎?”他臉黑了。

  “不是這個意思,”她趕緊搖頭,眸底歉意更深,有些艱難地道:“我只是不能讓你難做人,我,早就應該跟他說得更清楚……總之,本來就該由我自己來收拾善後。”

  尤其,那個人,是她曾經愛過也嫁過的……個中苦甜,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我就愛多管閒事,你管得著嗎?”陳定神態冷俏,強硬霸氣。

  一時錯愕楞怔地仰望著他,溫宜腦中忽然憑空浮現六個大字——

  後來,後來溫宜腦子有點混亂,還有點痛,反正也不知道定先生又對莫謹懷說了一句什麼,然後莫謹懷滿懷憤怒重重地甩上車門駕車離開。

  再然後……

  她看著身材高大長手長腳、一臉嫌惡坐在自己套房裡唯一一張雙人沙發裡的陳定,刹那間頭更痛了。

  好想捂臉,告訴自己,她的眼睛有業障啊,其實她看到的都是假的啊!

  唉,她到底是怎麼失心瘋答應他送自己回住處的?

  雖然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坐價值高達四百五十萬美金的超跑……短短二十分鐘車程,如果換算成計程車費的話,恐怕她賣一年的粥都不見得付得起。

  可她覺得,其實超跑坐起來真的沒有比公車舒服……半躺往後傾斜的姿勢,真心確定符合人體工學嗎?

  ——不過,也許富豪的身體構造和她這種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樣。

  她買不起超跑,所以也很難理解。

  正胡思亂想間,就聽到紆尊降貴的定先生開口——

  “你欠我‘真正’的棗泥山藥糕。”

  她臉不自禁微微一紅。咳。

  “從來沒人敢耍我陳定,”他皮笑肉不笑。“溫小姐,這是第幾次了?不如你自己說說?”

  “……”她眼神有點發虛地略略亂飄了。

  溫宜一向是個最心軟、自責和容易感到愧疚的人,可是幾次打照面下來,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會踩到她的雷區。

  所以她昨天才會一時失常,衝動的在山藥糕裡頭裹了辣椒捂成的醬……

  但誰會想到,今天他居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地出面幫了她一把,于情於理,如果沒能好好感謝他一下,那她豈不成了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忘恩負義的傢伙嗎?

  唉,要是他的嘴不要那麼賤的話就好了……

  溫宜有些苦惱。

  “怎麼,想不認帳?”他敏銳地察覺到她臉上那一刹的異樣。

  “我沒說不認啊。”她歎了口氣,認命地套上圍裙,走向不大的流理台,打開了冰箱。“大部分的食材都在店裡,我家也沒有山藥和棗泥了,先做點別的行嗎?”

  “看你誠意了。”他忽然嘴角微揚,笑得她有點緊張起來。

  都快午夜十一點了,工作了一整天的溫宜其實有些累,但是背後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餓狼……恩公(債主)……她還是努力打點起十二萬分精神來,將冰箱裡那份早上出門前用電鍋坎煮好的糙米飯拿了出來。

  平常她煮粥品都是從生米冷水開始熬煮到糯爛的,可是今天太晚了,她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慢慢來,但如果隨手炒個飯,夜深了,吃了腸胃也不怎麼好消化。

  考量他可能的食量,她添了兩碗糙米飯放進不銹鋼鍋中,注入經淨水器過濾的潔淨甘甜清水,再切碎一些梨山高麗菜,紅蘿蔔細丁,玉米粒,洋蔥丁,雞茸進去,混合後在外鍋倒一杯半的水,按下開關。

  趁電鍋煮稀飯的時候,她想了想,又從冰箱裡拿出一隻保鮮盒裝的胭脂鵝脯,從上冷凍櫃中取下另一隻長方形的保鮮盒,裡面一排排早前做好凍起來的奶油松瓤卷酥,卷酥是生的,要吃的時候入鍋油炸或烤制起來,才會新鮮酥香甜脆。

  而她自己用紹興酒和糖、鹽、蜂蜜、蔥段、桂葉、紅麴做成的胭脂鵝脯,可以當涼菜,也能回籠蒸酥爛了熱熱的吃,口味鮮香鹹甜,還具有藥膳食補的功效。

  其實這些工序都挺繁瑣細緻的,現代很少人會花那麼多時間去精心炮製一道道大菜小點。

  但溫宜既是中文系畢業,平時喜歡歷史,文化,古籍和大量的閱讀,自己又愛動手做吃食,所以這些林林種種,對她而言從來不是麻煩,而是說不完的樂趣。

  尤其快樂的做菜還能快樂的賺錢,更是一加一大於二的幸福。

  人最單純也最可貴的喜悅之一,就是能看見並實現自己。

  無論是理想、夢想、野望……

  不是為了誰誰誰,而是我就站在這裡,我做著我喜歡的事,我先取悅了我自己,我值得過上一個誰都搶不走、也無權踐踏的,我的人生。

第5章(2)

  陳定目光專注地看著她十指靈巧翻飛地做這個做那個,沒三兩下已經有陣陣誘人的香味飄散了出來。

  這間被她收拾得頗清爽溫暖,卻還是掩飾不住先天體質不良的老舊狹窄套房,突然讓他不再覺得窄迫得處處看不順眼不自在了。

  以往,他最瞧不上那種只會窩在家庭和廚房裡,自以為賢良淑德,奉“抓住男人的胃就能抓住男人的心”為圭臬的女人。

  在他看來,女人最迷人之處唯有兩種——種是自信強大、有事業野心和能力的美麗,另一種則是嫵媚嬌豔楚楚動人,會勾起男人熊熊保護欲的小白兔。

  柴米油鹽的家庭主婦,從來就是最排不上號的。

  尤其在他所處的環境結構世界中,沒有什麼最頂尖出色的主廚是用錢聘請不到的。

  ……你想喝一杯鮮奶,是會選擇到超商買一瓶,還是到牧場牽一頭乳牛回家?

  答案顯而易見。

  但此時此刻,置身在溫暖洋的小套房,聞著無孔不入的驚人美食香味,看著那個清秀纖瘦的女人賢慧忙碌的背影……

  “嗯,待會宵夜錢還是多給一點好了。”他自言自語。

  ——這世上果然沒有什麼是錢買不到的。

  陳定理智分析得無比透徹,可他卻沒有發現在這樣的氛圍下,高大精實的身軀已然不知不覺地慵懶放鬆了下來,肩背往後癱靠在沙發上,長腿閒適地舒展,漂亮深邃的眼睛隱隱含笑,嘴角微勾……

  半個小時後,電鍋按鍵跳起來了。

  陳定精神一振,不自禁坐挺了起來,上半身微微向前傾。

  略呈長方形的客廳沙發桌上,是剛剛溫宜端來放下的一小砂鍋蔬菜蛤蜊雞茸粥,蛤蜊還是她在外鍋水熬幹前五分鐘放進粥裡的,所以蛤蜊肉肥美飽滿得一咬就噴汁。

  “你居然會做奶油松瓤卷酥?”陳定眼前一亮,目光浮現驚豔又滿意的愉悅。“還有胭脂鵝脯……怎麼沒有酒釀清蒸鴨子和蝦丸雞皮湯?”

  咦?

  溫宜心念一動,抑不住驚訝又有幾分暗暗欣賞地看向他。

  這年頭,會讀《紅樓夢》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男人看《紅樓夢》,還真是堪比珍稀動物。

  不過一想到他的出身……她又覺得沒有什麼好詫異的了。

  陳定是真正的名門大家公子,祖上至今的家族藏書和珍寶古董恐怕比歷史博物館也少不了多少,曾經有國外權威雜誌還專文報導介紹過,陳家素有“小故宮”的美稱云云。

  正統淵遠流長、底蘊雄厚的人家,果然是隨隨便便拔一根寒毛就能壓死一大票自喻豪門的暴發戶啊!

  “因為今晚沒有綠畦香稻粳米飯。”她不由得淺淺笑了起來,眼神溫和親切,像是見到了老熟人一樣。“煮的是粥,確實有點可惜,不過定先生不是寶玉,我也不是芳官,就沒差了。”

  上述菜色,出自《紅樓夢》第六十二回“憨湘雲醉眠芍藥裀 困香菱情解石榴裙”,只不過此刻五道缺三樣罷了。

  他視線和她一交觸,不覺也笑了,骨子裡帶來的冷峻驕傲尊貴氣場霎時柔和了大半。“其實你可以在‘女人志’考慮寫一個美食專欄的。”

  她眼底眉梢嘴角的笑意瞬間有些淡了。

  啊,真是不堪“回憶”。

  陳定注意到她複雜的眼神,“你還在記恨專攔被江顏搶走那件事?”

  她沉默了一下,也只是笑笑,努力不諷刺地回上一句——原來日理萬機的定先生也會注意到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位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睥睨俯瞰而下,竟然還看得到渺小如螻蟻,芸芸眾生中的其中一個?

  ——好吧,她心胸真的沒那麼寬闊,還是忍不住酸民了一把。

  “定先生,”溫宜迅速收拾起紛亂不穩的思緒,微笑回道:“我現在開粥鋪挺好的,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暫時沒有再寫專攔的打算,不過還是謝謝你。”

  他眉心漸漸皺了起來,但看著她禮貌卻疏離的模樣,登時打消了想再說些什麼的念頭。

  粥一如往常的軟糯噴香可口,奶油松瓤卷酥入口即碎,松子香氣在味蕾間爆炸開來,其中還隱隱纏綿了一縷迷人的嬌膩花香,胭脂鵝脯更是鮮鹹柔軟得咀嚼間齒頰生津,胃口大開……

  他很滿意這頓宵夜,卻不滿意後來安靜得叫人不自在到近乎煩躁的氣氛。

  但若問陳定,那他到底想要氣氛是“怎樣的”?其實他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來。

  也許是,這套房明明那麼狹窄,她竟還有辦法從頭到尾背對著他,和他再也沒有對到任何一次眼神。

  他吃完宵夜剛好午夜十二點整,溫宜動作敏捷地收拾碗盤,溫和客氣地請他回家了。

  陳定穿上黑色長大衣,站在狹小的玄關,大手伸進口袋正想拿皮夾,忽然挑眉。

  “出門太匆忙,今天忘記帶皮夾了。”

  “這頓我請,謝謝你今晚援手之恩。”她想也不想道。

  他一頓,幽深的目光裡有著她看不懂卻莫名心慌的意味。“我陳定是那種施點小恩就吃白食的人嗎?”

  她呆了呆,張口:“可是今晚你明明叫我認帳——”

  “所以你還欠我真正的棗泥山藥糕。”他理所當然地一槌定音。

  ……陳定先生,您穿越到剛剛一個小時前了嗎?

  “這頓宵夜就是還你——”她耐著性子想解釋。

  “我今晚吃的是棗泥山藥糕嗎?”他打斷她的話。

  她楞楞看著他……這個人是哪裡有問題?

  “可是你吃奶油松卷酥了!”她瀕臨氣急敗壞的邊緣。

  這道還比較難做,他曉得她在松瓤裡面還摻了一點自己熬的玫瑰醬嗎?而且那個酥皮,他以為有多好揉□多好卷啊?還有撒在上面的日本進口特級糖粉——

  她剛剛是都喂豬了嗎?

  “如果我取消你的專攔,結果還你一份做我助理秘書的工作,這兩者一樣嗎?”他昂起下巴,濃眉挑高高。“要你,你會願意嗎?”

  “我錯了。”確實是大錯特錯,她今晚就不應該引狼入室……不,是打從那天晚上就不應該一時心軟放他進店裡還投餵食物!

  “請勿餵食野生動物”,這個安全口號她從今天起要牢牢記住、徹底執行。

  “嗯,我不生氣,我原諒你。”陳定那張英俊冷峻好看得不像話的臉揚起了一抹笑意,周身那股銷魂蝕骨、屬於純爺們的男性費洛蒙魅力瞬間迸發蕩漾了開來。“下次,我再來付今晚的宵夜費,並且討還欠我的棗泥山藥糕,晚安。”

  大門開啟,大門關閉,腳步聲緩緩拾階而下,漸漸聲響消失。

  良久後……

  溫宜莫名覺得臉頰有些熱,隨即甩甩頭,重重上鎖。

  第二天,莫謹懷難得地向醫院告假,驅車回到了位於陽明山腳下的父母家。

  莫家的三層樓老式花園洋房就在昔日的中影文化城附近,地坪接近五十坪,如今市值上億。

  莫謹懷平常都是住在大安森林公園的豪華大樓裡,很少回來,自從奉母命和溫宜離婚後,除非過年過節,否則幾乎不再進家門。

  他知道自己這是消極幼稚的做著無力的抗爭,可笑的自欺欺人。

  這樣的行為,又能說明什麼?挽回什麼呢?

  他從小到大都是個優等生,按照父母的期待一路讀書,學醫,坐上人人豔羨忌妒的總醫院外科主任位置,只有上一段婚姻是他自己求來的。

  但也只有短短五年……

  莫謹懷臉色蒼白地坐在駕駛座上,看著那棟歷經歲月滄桑卻不掩風華的老洋房,突然覺得從心底升起一股壓抑不住的疲倦和厭惡感。

  想必母親正在裡頭張羅著他和紫君訂婚的事情,那些訂婚金飾,訂婚西裝,傳統訂婚十二禮……

  他眼前浮現昨天那個男人嘲諷戲謔的話——

  ……一邊籌備訂婚事宜,一邊和前妻糾纏,莫醫生不愧是心臟外科權威,自己一顆心的左心室和右心室還能這麼二分法,真是長見識了。

  ……莫醫生,你不怕朱家知道你訂婚前夕還來騷擾前妻,那,莫家呢?

  那個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什麼會知道莫家和朱家雙方家長近期在籌備訂婚?

  莫謹懷臉色越發陰鬱難看,下意識摸著瘀青了一大片的小腹,仿佛還能感覺到昨晚那巨大的撞擊劇痛。

  令他更難堪的是,那男人說的話讓他啞口無言,無力招架。

  他確實不怕和朱家的婚事一波三折,但如果父母知道了,責怪的不會是他,而是讓他至今仍放不下的溫宜。

  他不自禁打了個冷顫。

  “該死的!”莫謹懷猛力一捶方向盤,痛苦的額頭緊緊抵著方向盤堅硬的核桃木紋,只覺胸口憋促緊縮得像快爆炸開來。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逼他?為什麼……他不能留住他真正心愛的女人?

  “小宜……”他聲音低啞破碎,隱含哽咽。“你不在家,家裡變得很冷、很冷……以前……就算我們吵架,家裡也是熱鬧有人氣的……我加班再晚回家,你都會起來幫我煮一碗暖呼呼的宵夜……可是現在,家裡已經沒有你的味道了……”

  不管是食物的香味,還是她身上的香味,都沒有了。

  他曾經以為,和紫君在公事上的合拍,同是同事的互相欣賞支持與理解,在家庭生活上也能夠這麼融洽,可是……終究不一樣的。

  紫君明豔大方幹練,對他也有溫柔撒嬌的時候,但一樣出身富貴,身上又怎麼可能沒有驕縱之氣?

  尤其,她慢慢發現他除了出色的容貌和身家背景與醫術外,其實私底下是個很低調沉悶的男人,對此她也吵過鬧過,口口聲聲質問他是不是還對前妻念念不忘?

  小宜從來不會嫌他沉悶,嫌他不夠浪漫,不懂得從荷蘭空運珍稀的藍色鬱金香送給她做生日驚喜……

  他確實……忘不了她。

  誰又能將已然在心上,深深紮根蔓延,最後長成參天大樹的愛,徹底拔除掉?

  可是這份愛,已經被他親手摧毀得面目全非,就連他自己,也越來越看不清楚自己的本來模樣,就連他真正要什麼、不要什麼,都已混沌得一塌糊塗,無法辨識出來。

  他一步步,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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