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今天周琪出院。

　　她的手術很成功， 術後當天就能在床上小範圍活動， 第三天可以下床，第五天的時候醫生就說，她可以出院了，以後定期過來複查即可。

　　周尤不放心，還是陪周琪在醫院呆滿一周， 才辦出院手續。

　　星城進入十月， 理應秋風蕭瑟，不知為何，日頭又莫名熱烈起來。

　　陽光大喇喇斜切過星安醫院門診大樓， 水泥地面兩邊光影分明。

　　“解放了！”

　　周琪手遮在額前，眼裡亮晶晶的，很是興奮。

　　周尤站在明暗交接的那條直線上， 半眯起眼， 彎著唇角，沒說話。

　　她心情不錯， 只是在看到不遠處救護車旁的一團混亂時， 她揚起的唇角微微往下壓， 笑容也淺淡了許多。

　　周尤昨晚回家燉了湯，早上來醫院的時候，那輛救護車也剛好抵達。

　　等辦完手續出來，見到的卻是家屬被醫護人員拉著攔著， 哭嚎聲刺耳又悲切。

　　一片哭鬧勸阻聲中，還有人在聯繫殯儀館。

　　醫院裡每天都在上演生命的無常， 有人在這裡重獲新生，有人在這裡與世長辭。

　　看到一條鮮活的生命短短半個小時就此消逝，周尤心裡平添幾分壓抑。

　　她忍不住，又對身邊的周琪念念叨叨，“回了學校，凡事只要不是太過分，你能忍就稍微忍一下，不要和人爭一時之氣，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把自己的身體擺在第一位，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

　　周琪舉著手機自拍，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兩句。

　　周尤輕輕擰了她一把，“我和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我都是為你好。

　　“還有啊，平時和朋友出去玩，你千萬不要去酒吧之類的地方。

　　“酒吧裡特別吵，那鼓點敲起來，你心臟受不了，而且你不能喝酒知不知道？那種地方太亂了，指不定有什麼不懷好意的人。”

　　“姐，現在都什麼社會了，哪那麼多壞人，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周琪差點笑出聲。

　　“你怎麼知道沒有，你不要跟我抬杠，總之聽我的，沒有錯。”

　　周尤就和老派家長一樣，道理沒法兒說服自家小孩，就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強勢鎮壓。

　　她是沒好意思說，你姐姐去酒吧就沒遇上過好事。

　　一次失了身，一次又遇上流氓混混。

　　當時要是江徹不在，還真不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事。

　　周尤稍稍有些晃神，等她回過神來，忽然有好幾個人推推搡搡著朝她們走來。

　　見到來人，周琪臉色登時就不好了，“你來幹什麼？”

　　說著，她似乎想沖上前和人理論。

　　周尤及時拉住她，示意她別衝動。

　　李西敏面色不好，不情不願被她阿姨推著上前，腦袋也不肯低，仰著頭別開眼，囫圇著喊了聲，“對不起。”

　　她阿姨見她這態度，忙上前打圓場，“周小姐，周同學，實在是不好意思呀，我們家李西敏從小脾氣就不好，說話也沒輕沒重不過腦子的，但她不是故意的呀。

　　“我們今天就是特地帶她過來給二位道歉了，之前多有得罪，是我們不對，周小姐年紀輕輕又長得漂亮，還有能力，那肯定不會跟我們計較的對不對。”

　　姐妹倆都默了默。

　　周琪看向周尤，似乎在問：這是怎麼回事？

　　周尤無語，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之前周琪做完手術，這家人好像就想過來看，只是護士過來問她的時候，她拒絕了。

　　李西敏阿姨還在撿著好話一籮筐一籮筐地誇。

　　周尤回憶了下，如果她沒記錯，上次指著她鼻子罵“現在小姑娘真是沒臉沒皮”“比街上碰瓷老太太還厲害”的……正是這位阿姨。

　　真是能屈能伸。

　　見兩姊妹沒反應，李西敏阿姨急了，又壓著李西敏道歉，還低聲警告道：“你不想上學了？你不想上學也別連累你叔叔！快點道歉！”

　　她媽也在一邊幫腔，“敏敏啊，快給周小姐道個歉，你瞧瞧你這孩子，都怎麼說話的！”

　　李西敏仍是不情願，可再不情願，也只好垂著頭，低聲下氣道：“對不起周琪，我不該推你，對不起周小姐，我不該罵你……是我錯了。”

　　說完這句，她就和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再不開口。

　　她阿姨還想催她多說點兒，可她死活沒有反應。

　　她阿姨只好自己再上，堆著笑臉說：“周小姐，你看敏敏也知道錯了，以後在宿舍樓裡也絕對不會再跟周琪同學吵架了，你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再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了呀。

　　“她叔叔在單位呆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升職的呀，周小姐你就高抬貴手好不好？”

　　聽到這，周尤怔了怔，“什麼？”

　　她阿姨又是一番訴苦。

　　周尤聽了個大概，大意是說，前幾天剛要放國慶假期，輔導員突然找到李西敏，說要給她下處分。

　　緊接著她叔叔回到家，說單位本來內定好要升職的事情突然泡了湯。

　　有關係不錯的領導偷偷告訴他，是他家裡那幾個女人嘴巴太臭，得罪了人。

　　她叔本來就有點大男子主義，回家把她們全都臭駡了一頓，說她們見識短眼皮子淺都是一群沒出息的長舌婦，讓她們趕緊的去找人賠罪。

　　幾人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到底得罪了誰，好像就只有周琪這麼件事。

　　這之後她們就到醫院來找人道歉，可幾次三番找上門都被拒在了病房之外。

　　聽說周琪今天出院，她們這才特意守在醫院外面。

　　周尤和周琪畢竟都是年紀不大的女生，也做不來什麼咄咄逼人的事。

　　李西敏家裡人這麼低聲下氣來求，她們想了想，也就接受了道歉。

　　等那一家子離開，姐妹倆坐在計程車上，都還覺得有些莫名。

　　周琪手撐著下巴，猜測道：“姐，她們該不會是找錯人了吧，就她們家那張嘴，恐怕不止得罪了我們倆。”

　　周尤沒說話。

　　周琪又猜，“或者是趙醫生？之前他在病房門口，可能聽到我吐槽李西敏了，沒準兒是他告訴了姜澈姐姐。

　　“欸，姐，你和那個薑澈是閨蜜嗎？如果不是特別要好的閨蜜，也不會幫你這麼出氣吧，她長什麼樣兒啊，你其他朋友我都見過，這個竟然都沒見過。”

　　周尤頓了頓，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嘴唇抿得很緊-

　　週一的辰安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周琪突發的心臟病告一段落，已經回去上學，周尤也恢復上班狀態。

　　到嘉柏的時候，辦公室裡已經坐了不少人。

　　大半個月沒來上班，她的辦公桌上都有些落灰。

　　周尤邊和大家打招呼，邊拿紙巾擦桌面。

　　還沒等她落座，曾佩就手拿咖啡走進辦公室，“早上好各位，準備一下，五分鐘後A3會議室開早會。”

　　大家齊齊應聲，曾佩離開，又迅速垮下來，收拾東西往會議室走。

　　周尤進去得慢，坐在會議室的位置末尾，她剛打開筆記本，就聽曾佩開門見山道：“說個好消息，我們組……拿下了江星的全年整合公關。”

　　會議室安靜三秒，忽然開始歡呼。

　　“天哪，江星那邊不是一直沒有下文嗎，我們都以為他們公司不想找外包公關了呢。”

　　“那這樣算下來我們組都有四個長期合作的甲方了欸，Serena她們那組現在一個都沒了。”

　　曾佩拍了拍手，“聽我說完，這次合作是江星那邊突然主動提出的，條件開得非常優渥，合同的話這兩天就能出來，對我們組來說，的確是件好事。

　　“另外考慮到是全年整合公關，江星那邊需要乙方外派常駐AE，也就是說今後這一年江星的全年品牌運營，他們需要一個直接負責人常駐江星。

　　“你們誰想做這個case，或者，你們覺得誰適合做這個case？”

　　大家私下討論開來，曾佩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桌尾周尤身上。

　　曾佩明年要高升帝都辦AD的事情幾乎已經是公開的秘密，T7組全是今年招進來的新人，很顯然，曾佩要著力培養誰，誰就將成為曾佩走後，T7組的AM。

　　楊可站出來主動競爭。

　　她老早就對江星的case特別熱情，但一直都沒機會接觸。

　　周尤一直安靜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楊可發完言，她也不出聲，好像對外派江星這件事沒什麼熱情。

　　大家又七嘴八舌討論了會兒。

　　忽然，小E默默舉手，發言道：“我覺得…外派江星的事情，Zoe比較合適。”

　　曾佩略一挑眉，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很簡單，之前江星V2的活動就是Zoe一手策劃的嘛，做得也非常成功，而且Zoe手上也沒有其他在跟的案子。

　　“我甚至覺得，江星雖然沒有明確說明要哪位AE，但其實就是代指的Zoe，畢竟是直接負責過他們公司活動的，可能也沒想過，我們這邊還會派其他人……”

　　小E說完，會議室安靜了下。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道理。

　　小E坐下，眼觀鼻鼻觀心，默默按動筆蓋。

　　她心想著，人家Zoe和江星的老闆是什麼關係，你們是不是瘋了，竟然還在這裡爭著要去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