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另一邊， 江星科技。

　　江徹已經有大半個月沒來過公司了， 病剛好沒兩天，他懨懨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興趣。

　　本來沒打算參加週三的公司例會，可陳星宇趕了三四個電話讓他務必出席，說要給他一個surprise， 給他衝衝喜， 驅散病氣。

　　江徹不置可否。

　　最後還是應了。

　　江徹今天穿一身薄薄的黑色針織毛衣，很寬鬆的版型，像韓劇男主角常穿的那種， 有點慵懶，又有點漫不經心。

　　他還戴了副淡金色的細邊眼鏡，沒有度數， 只是防藍光輻射。

　　他坐在上首， 盯著電腦螢幕，不知道在想什麼。

　　來開會的人陸陸續續走進會議室， 不少女孩子都將目光集中在江徹身上。

　　趁會議沒開始， 還有人在桌底下聊微信：

　　【江總竟然來了！】

　　【江總今天好帥啊， 還戴眼鏡！】

　　【禁欲系江總瞭解一下！】

　　【瞭解瞭解！不過感覺他今天心情不太好，氣壓超低啊，我們不會要挨批吧……】

　　【沒關係！請正面批評我！嗚嗚嗚！】

　　【清醒點：）】

　　會議在十點整正式開始，一上來無非是各部門負責人彙報專案進度， 做資料分析。一月一次的例會，動輒就是兩三個小時， 不集中注意力就會覺得冗長又枯燥。

　　陳星宇坐在主位上主持會議，江徹坐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神色寡淡。

　　陳星宇時不時看他，問他意見，他不感興趣的就回望過去，安安靜靜不出聲，有不同見解的，會開口說兩句。

　　他整個人都很平和低調，女孩子們先前猜測的發火批評並不存在。

　　會議進行了約莫半個小時，終於輪到品牌部發言。

　　程淑暫時被調任到江星旗下新成立的一家全資子公司做品牌總監，原先位置空缺，於是來了位黃經理走馬上任。

　　這位黃經理能力一般，慣會逢迎，是公司某位股東的親信。

　　陳星宇也是經過了幾番權衡，才將他暫時放在這個位置。

　　“江星和嘉柏的全年公關服務合約法務那邊已經確認，嘉柏那邊派來的品牌AE剛剛到了，陳總，您看？”

　　黃經理說了半晌，到最後，才講到陳星宇事先交代的重點。

　　江徹眼眸微抬，瞥了陳星宇一眼。

　　陳星宇嘚瑟地朝他挑挑眉，又沖黃經理點頭，“ok，叫她進來吧，趁著開會，正好溝通一下全年整合宣傳方案的走向，”

　　黃經理得了他這句話，就離開會議室，領人進來。

　　到這份兒上了，江徹自然已經知道陳星宇在搞什麼鬼。可他仍然一副寡寡淡淡的樣子，沒有表現出異樣的情緒。

　　楊可今天化了很精緻的妝容，頭髮燙成波浪大卷，高高束起，穿一身灰藍色職業套裙，但細節處滿是小心機，乾淨俐落的同時，又不失時髦。

　　走進會議室，她揚起標準笑容，不卑不亢和大家打了個招呼，臺詞語氣暗地裡她都練習過很多次，自認為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大家好，我是嘉柏的派遣AE楊可，大家叫我Coco就好，很榮幸能夠來到江星學習，希望在以後的工作中能夠和各位一起加油，一起進步。”

　　她說完，會議室並未像她想像中那般響起一陣熱烈掌聲，反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其實大家是想鼓掌的，但大佬們都坐在上首沒有動靜，他們也覺得莫名，只紛紛望向主位上的陳星宇。

　　陳星宇自楊可進來起就有點懵，等她自我介紹完，更是覺得目瞪口呆。

　　大概過了有半分鐘，江徹可有可無地拍拍手，大家才稀稀拉拉跟上一陣歡迎的掌聲。

　　江徹鼻樑上還架著那副淡金色的細邊眼鏡，隨著腦袋微偏，鏡片也反射出倏忽光亮。

　　他仍舊沒有開口，只似笑非笑地望向陳星宇-

　　散會的時候，江徹第一個起身。

　　總助Fiona在旁邊給他收電腦。

　　他從陳星宇身後繞過，意味不明地輕哂一聲。

　　“秘密，驚喜。”他拍了拍陳星宇的肩，又輕飄飄扔下兩個字，“很好。”

　　陳星宇已經塞了滿腦子的問號，等人都走光了，他一肚子氣，把王經理叫去自己辦公室。

　　“你給我解釋解釋，這什麼情況？”

　　王經理剛剛上任沒多久，還一頭霧水，“陳…陳總，您說的是？”

　　眼見陳星宇要發飆，助理及時補充，“陳總問嘉柏的派遣AE。”

　　王經理更不明白了，“有…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表情十分茫然。

　　陳星宇還算有那麼一丟丟理智，終於想起自己並沒有交代過這位剛上任的新官，到底要嘉柏派誰過來。

　　只是這王經理剛上任不知道，他們嘉柏的是白癡嗎？

　　想到這，他又開始罵嘉柏。

　　“嘉柏的人是不是腦子進了水？難怪好好一個共用單車都能被他們給公關到破產了，我去，這都什麼腦子，全公司都是這種傻逼嗎？還做公關？？？”

　　助理眼觀鼻鼻觀心，只默默想著老闆這邏輯……那豈不是找他們做公關外包的江星顯得更傻逼……？

　　話說出口，陳星宇也感受到了一絲絲不對勁，話頭就此打住，他心煩意亂地揮揮手，讓兩人都趕緊出去-

　　今天是楊可去江星上班的第一天，曾佩在辦公室，一直在等一通電話。

　　等到下午兩點，這通電話總算撥了過來。

　　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開始裝傻充愣，“Zoe？Zoe啊，她…手頭有好幾個在跟的項目呢。怎麼了，是Coco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只是之前是你們公司的Zoe做的V2項目，所以想……可能她過來會比較合適，我現在也不在總公司，他們的事兒我也懶得管，那個王經理非要我問，我才問問你。”

　　王經理是個圓滑的，跟陳星宇的助理哥前哥後的喊了一通，總算套出點兒話。

　　可他和曾佩又沒什麼交情，他自己問過去，保准嘉柏一套套的官方說辭能堵死他。

　　於是他又拜託到了程淑那裡　　，讓她幫忙問問真實情況。

　　只是曾佩做人滴水不漏，涉及到工作相關的，甭管什麼關係，她嘴都嚴實得緊，三言兩語就將程淑給應付過去了。

　　掛了電話，她給周尤撥通內線，叫周尤來拿文件。

　　“這邊是金盛商場聖誕活動的草案，你先整理下，我還需要歷年商場耶誕節的創意活動案例，給你兩天時間整理，順便讓小E那邊加緊出樣片。”

　　周尤點點頭，心裡松了口氣。

　　曾佩給她分配工作，那就是說明，江星的事情，已經妥當了。

　　其實之前開會的時候，最後曾佩是拍了板，讓周尤外派江星。

　　周尤不是喜歡把工作和私生活混為一談的人，但她完全不知道，江徹是不是這樣的人，思前想後，她還是單獨找曾佩聊了這件事。

　　她隱去了之前迪拜那一段，只隱晦表達出，她和江星的江總有些私人原因，不便共事。

　　見周尤眉眼低垂的樣子，曾佩直接將這事兒理解為了性騷擾。

　　她當年剛入公關這行的時候，沒少吃虧，也沒少見別人吃虧，現在有能力了，手下的人能袒護，她還是想多袒護一點。

　　只是當時她也明說：“那就讓Coco過去，但我不能保證，他們就願意接受，如果之後直接找到老闆，點名要你，你知道…我也沒有那麼大權利的。”

　　周尤表示接受。

　　曾佩暫時沒給她安排具體工作，只說等江星那邊的消息。

　　等到這會兒，兩人都松了口氣。

　　周尤接過檔，再三表示感謝。

　　離開辦公室之前，曾佩想起件事，“等等。”

　　她拉開抽屜，從裡拿出張邀請函，“《淩度》的慈善晚宴，你替我去吧，我沒空，過兩天去紐約出差。”

　　周尤從她手裡接過邀請函，看了眼。

　　曾佩起身，拿起外套往外走，“做我們這行，多認識些人不是壞事，尤其是那些品牌公關，關係打牢了只有好處。

　　“你忘了上次做金盛那個開業活動得替費軒借服裝？這些明星一個比一個難伺候，普普通通的商業月臺還非要穿明年早春系列。”

　　提起來曾佩都覺得倒胃口，“行了，我先去見個客戶，你工作吧。”

　　“好的。佩姐。”

　　周尤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等曾佩離開辦公室，周尤才往自己座位上走，邊走還邊看邀請函。

　　其實公關和媒體的關係一直以來都非常緊密，像《零度》這種男性時尚雜誌，周尤入行這段時間，也沒少接觸。

　　雙方經常會做資源置換，你給一個版讓我們的活動做宣傳，你請的明星就轉發一下我們雜誌的宣傳微博，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逢年過節，嘉柏也會給交好的媒體準備禮物。相應的，熟悉的媒體也經常會邀請他們參加活動，比如這種慈善晚宴。

　　不過，周尤還是第一次得到這種機會。

　　快下班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件事——

　　她沒有能夠穿去這種場合的衣服。

　　公關大多光鮮亮麗，為了符合著裝規範，周尤穿來上班的衣服也無一不是牌子貨。

　　可牌子也分檔次，她的衣服穿來上班是足夠，可去參加雜誌的時尚晚宴，那萬萬不行。

　　思前想後，她找了相熟的時尚雜誌編輯，好說歹說，人家總算借了件某品牌還未歸還的拍攝禮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弄壞了。

　　這條裙子是該品牌的新系列基本款，聽說還有限量版，他們雜誌死活沒借到，最後就用了這條湊合。

　　周尤覺得基本款已經夠好看了，銀白色的柔軟紗裙，裹胸設計，紗質細軟，層層疊疊，收束處全是銀邊，很仙。

　　為了配合這條裙子，她的妝容也就很清淡，長發散下來，自己用卷髮棒在發尾隨意地燙了燙，看上去蓬鬆柔軟-

　　這次的慈善晚宴在麗斯頓酒店。周尤打車過去的時候，酒店門口已是豪車雲集，閃光燈哢嚓哢嚓地，一刻也不停歇。

　　周尤晃了晃神。話說回來，她只在電視裡見過這樣的場景。

　　閃光燈照得人眼睛疼，她快速驗了邀請函，往裡走。

　　她不知道，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廳門口的瞬間，一輛白色的阿斯頓馬丁停在了酒店門口。

　　很快有泊車服務生上前交接，江徹下車，徑直向前。蘇盈趕忙跟上來，挽住他的胳膊，“江徹！等等我嘛。”

　　江徹眉峰微摺。

　　很多記者根本不認識他們，看著男帥女靚，紛紛照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拍了再說。

　　江徹也就不好大庭廣眾之下甩開她-

　　《零度》財大氣粗，直接清場包下麗思頓，室內到室外，泳池也全開放。

　　主宴會廳內觥籌交錯，一片流光溢彩。周尤往裡沒走幾步，就有點迷了眼。

　　那個好像是影帝季天澤？旁邊那個是……傅光延吧。女明星就更多了，一眼掃過去，全是熟面孔。

　　周尤是個很淡定的人，即便心裡很不淡定，可從她的面上也看不出什麼驚慌情緒。

　　其實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並不適合來這樣的場合。

　　偶爾會覺得很矛盾，她喜歡公關這個行業，因為充滿了未知的挑戰與無限的可能，但同時她並不喜歡無時無刻都抱有目的性的社交。

　　尤其當她走進這裡。

　　她明白，並不是所有愛麗絲誤闖兔子洞，都能遇見仙境。格格不入還強行融入，更有可能掉進的是陷阱。

　　她端起一小碟精緻點心，忽然，身邊有路過的結伴女生小聲討論：

　　“欸，蘇盈？是蘇盈吧？”

　　“她來了啊，欸，她男伴是？”

　　“沒見過……不過還蠻帥的。”

　　周尤下意識回頭。

　　可整個人卻在回頭刹那，忽地僵住。

　　江徹今天穿一身黑色西裝，沒打領結，他松了松內裡襯衫領口，表情寡淡地站著。

　　好像有一點點不耐煩。

　　他身邊的女生妝容精緻，一身抹胸式白色紗裙上似乎是特殊材質，行動間銀光粼粼，在燈光映襯下，她顯得分外地明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