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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將至》第32章
第32章 放棄努力的三十二天:

  “這、這不可能!”小戚氏被打擊的不輕, 已經快要變成和隔壁一樣的瘋子了。她揮舞著手臂站了起來,但沒來及沖上去質問聞罪,就被銀甲侍衛給控制住了,但她嘴裏還在高喊著, “我若不是, 誰又能是呢?不,你在騙人!”

  聞罪嗤笑, 沒再關注小戚氏,只偏頭對身邊的丁公公問:“欺君之罪,何如?”

  “按律, 當斬!”丁公公很明白聞罪想聽到什麼話,總能說的讓聞罪特別開心,引起極大的舒適。

  聞罪滿意的點點頭,他雖因幼年陰影不喜歡太監這個群體, 但他也必須得承認, 有些太監用起來確實很省心。他又道:“但畢竟是戚家人, 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然別人又要以為孤和二郎鬧矛盾了。”

  誰, 也不能, 誤會他和戚一斐的關係!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丁公公不愧是一個合格的狗腿, 很能揣度攝政王真正的心思。有些時候, 直接讓對方死了, 反而是一種仁慈。攝政王對小戚氏, 可沒有這種仁慈。

  “嗯,就交給你去辦吧。”聞罪點頭吩咐了下去。

  聞罪現在的心情,好的就要爆炸了,實在是沒那麼多小陰暗、小暴戾,去想著該怎麼樣,才能讓小戚氏活的坎坷一點。

  丁公公給了聞罪一個心領神會的明白眼神,保證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心裏則在想著,他在宮裏這麼多年,就沒見過比小戚氏更作死的,不僅冒充攝政王的救命恩人,妄圖糊弄矇騙,還直呼了攝政王那個禁忌到誰也不敢提的名字……丁公公都不知道,該不該敬這位小戚氏是條漢子了。還是該贊一句,真不愧是郡王爺的親戚?

  戚家人的特色之一,就是膽子大。

  “那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嗎?”小戚氏是個鬥士,永不服輸的那種,哪怕如今被大起大落刺激的有點不正常,也能在瘋癲中找到漏洞挽救自己。

  扣押住小戚氏的銀甲侍衛,都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雖然這些侍衛還是恪盡職守,架住了小戚氏,怕她突然暴起傷人,卻也難免手輕了些,生怕壞了攝政王的大事。

  “哦?”聞罪挑眉,他本來都打算走了,但既然小戚氏這麼不依不饒,他也不介意再陪她玩個一兩句。聞罪的聲音壓的很低,帶出了羽毛劃過綢緞的奢華,他就像是修道之人最大的心魔,帶著致命誘人的惡,“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十年前,小戚氏已經十歲了,早熟又攻於算計,“只有我,才能告訴他是誰!只有我!我知道你想的……”

  “我不想。”攝政王和戚一斐學來了同款的皮。

  簡單乾脆的三個字,成功堵住了小戚氏接下來所有的洋洋得意。讓她的心情猶如爬山,在好不容易攀升到最高點後,又毫無預兆的從懸崖邊狠狠摔了下去。

  說完這話,聞罪就真的走了,再不回頭。

  廣袖寬袍的鶴氅,拐過影壁上張牙舞爪的九龍浮雕,徹底消失在了滾滾的斜陽之中。

  與此同時,傅裏傅大人,早已經等在了囚牛宮外,正倚在朱紅色的牆根下,和牆裏面的二皇子嘮閑嗑。

  二皇子瘋了之後,反而比過去要可愛。好比,他每日除了瘋喊以外,還會固定一個點,在他的宮裏唱大戲,今日是“我臨去秋波那一轉,鐵石人,情意牽”;明天歎“君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今天大概是二殿下最正常的一天,他,終於記起來,他是個男人了!

  “小哥,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啊?”二皇子唱完戲,試探的問。

  “是呀,是呀,你要出來看看嗎?”傅裏慫恿道。他過去是三皇子的伴讀,但神奇的和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三皇子,這三個互相敵視的奪嫡大熱門,都有些舊仇。所以,在師兄有琴師找到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七皇子。

  “不行。”二皇子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我走了,誰來孵蛋?!”

  傅裏嗤笑,給了一個大膽的提議:“二皇子妃?”

  “呵。”牆的那面,也回了一句嗤笑。

  然後,二皇子就拒絕再和傅裏這個傻逼說話了。任憑傅裏怎麼撩撥,怎麼問,厚牆的那頭,都再沒人吭氣,讓傅裏一度以為二殿下已經換去別處抱窩了。

  直至好一會兒後,二皇子妃代為請罪的聲音,才幽幽隨著落葉傳來:“我家殿下的病,又加重了,還望傅大人能高抬貴手,不要再與他玩笑。”

  比起隨大皇子去了的大皇子妃,二皇子妃明顯要更加倒楣,也更加堅強。

  “你滾開,我娘說了,不讓我和傻子玩!”二皇子的聲音再起,高亢又激烈,但很快又再次沒了聲音。

  傅裏估摸著,二殿下這應該是被人直接堵著嘴,給抬了下去,連最後一點尊嚴都沒了。

  有人說,二皇子這是裝瘋,為了躲過攝政王的清算。傅裏也擔心過,所以時不時的就會來試探。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過去那個再驕矜不過的二皇子,若真能為了活下去,就裝成這幅樣子,騙過了所有人,那他也是服氣的。

  聞罪出來的時候,正看到他的肱股之臣,像沒骨頭一樣的倚在牆下。

  琉璃的瓦片,如玉的公子,嘴裏卻叼著一根不知道哪里來的狗尾巴草,流氓一樣的搖頭晃腦。這要是讓他當了一輩子正經人的爹看到,非要氣吐血不可。

  直至聞罪“咳”了一聲之後,傅大人這才大變活人般,挺直了腰杆,端起了君子之風,變臉比川劇都快,讓人甚至會誤以為剛剛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而傅裏已經上前,畢恭畢敬的給攝政王請了安,繼續當起了合格的小弟。

  “您心願已成?”傅裏是知道聞罪在找個什麼恩人的,只是他也不知道那恩人究竟是誰。

  “嗯。”聞罪點了點頭,手再一次攥緊了已經碎成兩半的寶珠,哪怕被棱角剮蹭出了痕跡,聞罪也依舊堅持摸著……

  因為那裏面刻著字。

  寶珠裏有字,這大概是連寶珠的主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聞罪也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此毫不知情。直至後來因緣際會,被大皇子當著他的面,砸了他的寶貝珠子,他才發現了這個秘密。並得到了一個畢生難忘的字——戚。

  如今,聞罪終於得到了另外一個關鍵字。

  剛剛小戚氏問的時候,聞罪不是不想知道救命恩人,而是不需要了,他已經知道了,這回的珠子裏,刻的是“斐”。

  戚一斐的戚,戚一斐的斐。

  再不知道這神秘的恩人是誰,那攝政王大概就要換個腦子了。

  天和帝曾下令,戚一斐姐弟所有的東西,都必須是特製的,哪怕是尋常物件,也會帶有他們鮮明的烙印。這十八子,自然也不例外。

  聞罪第一次覺得,他爹下過的旨意裏,也不是全都是傻逼的。

  只知道一個“戚”的時候,聞罪還不敢胡思亂想,畢竟,哪有那麼巧的事呢,戚一斐救了他一回又一回?還總是做好事不留名?

  但偏偏就是有這麼巧的事。

  “所以,到底是誰?”傅裏斗膽又問了一句。

  聞罪挑眉:“傅狸奴,你今天膽子很大,話挺多啊。”

  傅裏的心跟著跳了一下,連攝政王稱呼了他的小名,都沒引起他太大的注意。因為他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拖住攝政王,給去看天和帝的戚一斐爭取時間,生怕被攝政王發現反常的端倪。

  幸好,聞罪現在心情好,沒怎麼太關心傅裏,在打趣了一句後,就又叭叭嘚瑟了起來:“孤當然知道了,是二郎啊。”

  “!!!”傅裏內心的驚濤駭浪,都快要能夠引起潮汐了。

  還是那句話,戚一斐真的很膽大啊,在天和帝時期,也特麼敢做這種事?不要命了嗎?!之前掉洞裏那次不算,那可以說是意外,但這種主觀上的救,就很牛逼了,簡直是公然和天和帝對著幹了。

  隨之,另外一個擔心,也浮上了傅裏的心頭,他怕攝政王覺得,戚一斐救他,卻不告訴他,是因為懼怕天和帝。

  雖然這個理由在傅裏看來無可厚非,但從痛恨天和帝的攝政王的角度看去,就很容易把好事變成壞事了。

  結果,不等傅裏替好友想好解釋,聞罪的戀愛腦已經先一步想好了,比傅裏的濾鏡還厚。

  “二郎從小就是這樣,為人善良,愛做好事,卻不喜歡邀功。”聞罪故作“煩惱”道,“他這樣老實,可不行啊,很容易被壞人欺負利用的。離了我,他可怎麼辦?”

  醒醒!戚一斐不欺負別人就已經不錯了,還被人欺負?

  丁公公立刻插話,專業捧哏:“所以,是離不開的呀。”

  聞罪這回再也克制不住,笑出了聲。

  傅裏額頭上的汗卻更多了,沒誤會就好,但為什麼他總感覺攝政王的這個思考走向,更要命了呢?!

  最要命的還在後面,聞罪突發奇想:“讓我們去告訴父皇這個好消息吧。”

  “!!!”你能不能不要總想到你爹!傅裏在心裏抱頭,最怕什麼,什麼偏偏就來了。為了戚一斐,他只能豁出去了,“不、不好吧。”

  “怎麼?”聞罪也是真的心情好,要不然就要和傅裏掰扯掰扯,他這一次兩次的冒犯質疑,是不是不想好好幹了。

  “今天正值佳節,是個該開心的日子。”傅裏只能尬解,一通胡說八道。

  “孤很開心啊。”就是因為太開心了,才會想去和天和帝分享——你的吉星救了我,只這一句,說不定就能加把勁把天和帝給氣死了。

  丁公公也跟著幫腔:“陛下大概還沒醒,去了沒什麼用呀。”

  聞罪這個人吧,是真的很叛逆,一個傅裏勸他還好說,加入了丁公公,他今天就非要去看看不可了,因為他覺得這裏面肯定有事!

  這裏面,那當然有事啊。

  傅裏已經在心裏默默和他爹告別了,死就死吧,天要亡他,沒的辦法。

  一路疾馳,一行人就去了無為殿……

  結果,無為殿裏,除了不知道怎麼就醒過來的天和帝,便再沒有其他人了。

  傅裏和丁公公同時鬆了好大的一口氣。

  然後,兩人就默默看向了彼此,確認過眼神,是一起知道之前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人,他們幾乎分分鐘就決定了攻守同盟。傅裏不知道丁公公是怎麼知道,又為什麼要幫忙,但這種時候,自然是戰友越多越好。

  攝政王表面上也沒再追究,心下的疑惑卻越來越多。這裏面肯定不對,但到底怎麼不對,他還需要再觀察。

  聞罪道:“你們先下去吧,孤有些話,想和父皇單獨說。”

  所有人就依言退了出去,並關上了門,假裝自己是個聾子,什麼也聽不到。

  丁公公帶著傅裏,火速去了一邊,低聲交換情報。

  兩人齊聲道:“殿下/阿斐呢?”

  “你不知道?”他們又一起問。

  好吧,看來戚一斐真的是吉星,幸運到家了,趕在聞罪找過來之前,他已經見完天和帝,然後先走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丁公公一邊擦著汗,一邊佝僂著腰道:“傅大人,算奴婢求您了,回去之後和殿下好好說說吧,這種事可不能再胡鬧了。真真是要嚇死個了人呀。”

  “丁公公高義,我一定把話帶到,並且替他保證,這是唯一也是最後的一次。”傅裏道謝。

  丁公公這頭,自然是張公公求來的。張公公雖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也不可能真就稀裏糊塗的,徹底什麼都不做了,他總要盡力上個保險。丁公公就是那個保險。

  如果是其他事,丁公公未必會答應張公公,但涉及到戚一斐,丁公公還是很樂意賣個好的。

  傅裏也懂丁公公的意思,替戚一斐記下了這個人情。

  “不敢不敢,只要郡王爺好,雜家就別無所求了。”在丁公公眼裏,戚一斐那就是該被高高供起來的大羅金仙,求哪路神佛庇佑,那都不如求戚一斐管用。

  兩人都覺得,終於不用提心吊膽了,這事只要爛在肚子裏,也就成了。

  至於戚一斐離開後,到底去了哪里……

  在中秋宴開始之前,傅裏才好不容易在大殿上,看到了戚一斐。他和眾位還活著的藩王世子們坐在一起,他們的爵位等級都差不多,席位挨的也近。只是戚一斐更得聖心,和過去的舊時光一樣,他還是那個眾星拱月的戚小郡王,走到哪里,都不會寂寞。

  但過去的戚一斐,並不太會和這些人交際,如今的他卻怎麼看,怎麼有點心神不寧,只能通過不斷的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傅裏很清楚,戚一斐是心情不好了,而且是很不好,疑似被最親近的人傷了的那種不好。

  於是,本來還想著上前的傅裏,當下就決定收回腳。沒看戚老爺子也沒過去嘛,生怕自己去了,戚一斐就要委屈的哭出來。人就是這麼奇怪,不看見信任的親友還好,看見了就會瞬間變得脆弱。

  而這個時候,可不是惹戚一斐哭的好時候。

  說起藩王世子,這些人的存在,算是大啟最奇葩的規定之一了——各地藩王,都要把世子送到京城,與皇子同吃同住,形同兄弟的長大。不送來的,沒有資格成為藩王世子。

  不僅如此,從開國以來,一直就有一條潛規則,若諸皇子不夠格繼承皇位,則藩王世子自動就擁有了繼承權。

  這樣養蠱一樣的培養繼承人的方式,在大啟已經延續了兩百來年,還沒亂套,真是個奇跡。

  忙於修道成仙的天和帝,真正的子嗣並不多,一共就十個孩子,七子三女,若他們都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能力,那麼藩王世子就要翻身了。而有琴師懷疑的,有關於到底是誰利用了二公主的方向之一,就是這些藩王世子。

  “欸,你們知道嘛,”世子中,有個玩心重、愛八卦的起了頭,“就徽王世子的事。”

  “什麼?”戚一斐強打起精神,收斂了心不在焉,專心直至的關注起了八卦,“有發生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啊呀,你去年正好不在京中,你聽我說……”

  就在去年八月十五的這一天,徽王世子在王府的高臺上賞月,忽見一仙鶴,從圓月上由遠及近的飛下,仙鶴背上還馱了個仙風道骨的道士。

  道士說,廣寒宮年久頹敝,需要重新修葺。但萬事俱備,卻獨獨欠了一根大樑。希望徽王世子能慷慨解囊,出資修這麼一根用金銀堆砌的柱子。事成之後,他們會把世子的名諱,刻在廣寒宮門口的“重修廣寒宮捐資修葺功德碑”上。

  這故事一聽,就是假的。不是徽王世子為了討好當時還掌權的迷信天和帝,就是徽王世子被人騙了。

  怎麼騙的不得而知,但絕無可能是真的。

  “你們猜怎麼著?”講話的世子還在故作神秘,從他的眼睛裏能看出來,他也有點動搖了,被這個傳言,“今年真的有人來取柱子了!”

  這世子是專門去徽王世子那裏關注完了事情的始末,才來參加宴會的。

  徽王世子並不在宮宴的邀請之列,他很不得聞罪喜歡。

  “真的真的,我看的真真的,從天上飛下來,取走了金銀!把徽王世子給嚇的啊,畢竟你們也懂得,”八卦的世子,壓低了聲音,隱晦的暗示,“這玩意已經不能信啦。”

  戚一斐跟著一起點頭,不過他懂的是,確定了,不是徽王世子造假,而是他真的太蠢,交了一回智商稅。

  不等眾人再說什麼,吉時就到了,唱禮官來報:“殿下到——!”

  所有大臣離席,按照之前就已經練習過無數次的禮儀,整齊列隊,然後毫無挑剔的跪了下去,幾經叩首,山呼千歲。

  只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有人入座了。

  唱禮官便再報:

  “平身——!”

  戚一斐深吸一口氣,這才隨著人群緩緩抬起了頭,看到了早已經坐在龍椅之上,正忐忑等著與他對視的聞。攝政王。罪。

  聞罪穿的是冕服,再正式不過,玄表朱裏,前圓後方,頭戴的是九旒冕冠,玉衡金簪,垂青纊耳,選擇的是親王級。根據大啟的規定,親王的冕服,俱如東宮,第冕旒用五采,已是所有皇親國戚裏的最高級別。

  但是,這服飾裏卻沒有一處逾制,用了皇帝才能用的東西。哪怕聞罪從實際角度來講,早已經是天子了。

  攝政王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一雙狹長鳳目,卻難掩緊張與期待。

  期待的是一切終於水落石出,他與戚一斐之間再無秘密,他們也許可以更進一步;緊張的是,戚一斐在知道真相後,會怎麼想,事實上,聞罪對此是不太抱期望的,只求戚一斐不要太生氣就好。

  戚一斐站在原地,彷彿與聞罪隔著千山萬水。

  在頭戴官帽的攢動人群裏,戚一斐一點一點的揚起了唇,給了聞罪一個再燦爛不過的笑容。好像在說,哇,原來你是攝政王啊,好厲害!

  一掃陰霾!

  聞罪一直在袖子裏緊握的手,終於慢慢放開了。他是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得到這樣的回應。一顆心總算落了地,這可比他預期的好多了。

  不對,是戚一斐比好,還要好!

  戚一斐看著只因為自己笑了,就跟著也笑起來的聞罪,心莫名就漏跳了一拍。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不管別人怎麼說,反正在戚一斐看來,這位七皇子就個是小天使,貨真價實的那種,帶著一種略顯可愛的赤誠。

  宴會開始,重臣列坐。戚一斐的席位離聞罪很近,這到底符合不符合規定,不好說,但反正攝政王覺得很開心就對了。

  要是能坐到身邊就更好了,不過沒關係,以後肯定會的!

  一般來說,吃喝開始前,要先祭月。由皇室中,身份地位較高的女性來完成。天和帝時期,主祭人永遠都只可能是戰北郡主戚一依,如今郡主遠嫁西北,三位公主及太妃們又都不得聞罪歡心,最終就……省略了這個步驟。

  聞罪簡直要回到過去,感謝自己當初的英明了,因為他已經有點坐不住了。只想趕緊開始宴會,這樣自己才好有理由離席,去私下裏和戚一斐聊聊,看看戚一斐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樣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就在聞罪忍耐不住,把戚一斐招到了近前,他之前教戚一斐的那些單獨覲見的禮儀,也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就在戚一斐馬上就要走到時,有都人神色慌張的來報:“陛、陛下……駕崩了。”

  戚一斐的身形一晃,全場譁然。

  相聲裏說的好,皇帝死,叫崩;士大夫死,叫不祿;只有普通人死了,才叫死。而對頭死了,那叫歐耶。

  若不是考慮到戚一斐還在場,聞罪真的就要笑出聲了。

  他不會親自動手弑父,但他也不會因為天和帝的死而難過,他只會開心,恨不能昭告天下,那老東西終於死了!

  直至戚一斐擔憂的眼神看過來,聞罪才想起來,他還有個病弱的人設。趕忙抬袖,低頭猛烈的咳嗽了起來,彷彿他突然就和他爹有了什麼父子之情,受不住這般大的打擊,一副隨時要暈厥過去的樣子。

  在一群人跪下請攝政王保重身體的時候,只有戚一斐格外的大膽,反而往前蹭了幾步,用眼神詢問聞罪,要不要扶一下?

  那必然、當然、肯定是需要的啊!

  本來丁公公都已經邁出去步子,伸出去手了,這種時候自然要直接退回來,假裝自己只是打了個哈欠的,他並沒有看到攝政王需要什麼,嗯!但他不僅沒有因為這個怠慢的舉動,而被聞罪怪罪,反而很是得了聞罪的歡心。

  聞罪朝著戚一斐伸出了手,戚一斐就主動扶了上去,十分之默契。

  當他們兩個終於挨在一起的刹那,他們就同時感覺到了一陣過電般的酥麻,這才是他們正常的相處模式嘛,一切都回歸了正軌!

  “說好的啊,你要一直挨著我。”聞罪在戚一斐耳邊小聲道,“不能說話不算話。”

  戚一斐紅了耳朵,小聲卻足夠堅定:“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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