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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何岸的心提了起來。

  他知道,這個有著美好開頭的故事,就要急轉直下了。

  燕寧仍然閉著眼,容色平靜,交叉著枕在小腹處的十指卻不自覺地緊了緊:「弘明很重視這次會面,花了幾周時間準備伴手禮,衣服買了新的,領帶也買了新的,說千萬不能出錯,要給我父母留下完美的第一印象,讓他們從此安心。我那會兒笑話他,說你這純屬小題大做,自個兒折騰自個兒。沒想到那天,見了我父親第一面,弘明的臉色就變了。

  「起初,我以為他是心裡緊張。我父親走了政商兩道幾十年,不苟言笑,威嚴起來甚至有點可怕,第一次見他的Alpha很少有不緊張的。但很快我就發現,弘明的狀態與其說緊張,倒不如說是窘迫,還有窘迫滋生的敵意。」

  「寒暄了幾句之後,我才聽出來,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了。」燕寧道,「兩個月前,弘明家的生意遇到了大麻煩,資金鏈嚴重斷裂,幾乎難以為繼。續上了還好,續不上,就只有死路一條。他走投無路,去我父親的公司拜訪了三次,希望能討到一點融資,但都被拒絕了。當然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找的人就是我父親。」

  說到這兒,燕寧忍不住慨然一歎:「這件事,弘明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跟我提過。只要和我在一塊兒,他就表現得跟平常一模一樣,明明心裡承受著那麼大的壓力,卻連一丁點跡象都不肯外露——Alpha的自尊心,實在很難理解。」

  何岸對此深有感觸,應和道:「嗯,他們……是這樣的。」

  燕寧又道:「就算被拒絕了三次,弘明的反應在我看來也有點激烈過度了。父親在飯桌上提起這事的時候,說得並不多,寥寥幾句,可弘明連客套地接話也不願意,只想快點兒翻篇,當成沒發生過。我猜想裡面或許還有隱情,所以散局以後,我追問了父親,父親才把那三次拜訪的細節告訴了我。」

  「一個二十出頭、資歷淺薄的Alpha,出身不算顯赫,又沒人引薦,能在我父親那兒得到多好的待遇呢?父親根本連辦公室的門都沒讓他進。那三次碰面,說是『拜訪』,其實是發生在電梯、大廳和地下車庫裡的。」

  「電、電梯?!」

  何岸驚訝得不行,一手虛握成拳,掩住了微張的嘴巴。

  燕寧點了點頭,笑容苦澀:「弘明那麼傲氣的人,你讓他低頭求人都不容易,更何況在電梯裡,明知自己不受待見,還要抓住電梯上升的倉促幾十秒,當著一群陌生人的面提出一些聽起來不自量力的請求。可能中途就被打斷了,根本沒機會說完,也可能說完了,周圍卻都是嘲諷的笑聲。

  「父親沒告訴我他是怎麼拒絕弘明的,可我能猜到。他這個人,講話直率,很少考慮別人的感受,肯評價一句能力不足、資格不夠已經算給面子了,最糟的情況可能只有三個字——憑什麼。

  「弘明的自尊心多強啊,我簡直不敢想像他有多痛苦。」

  「那……後來呢?」何岸聽得揪心,關切地問,「後來,你父親答應幫忙了嗎?」

  燕寧沒有馬上回答。

  茶水涼透了,暖不了一雙發寒的手。他起身斟了半滿,然後捧著一團半透明的蒸汽,湊近唇邊,緩緩地喝了一口。

  「我父親……最後還是答應了。」燕寧說,「他在飯桌上對弘明說:我不瞭解你,可我相信寧寧的眼光。既然是寧寧看中的人,那拉上一把也無妨。當時,弘明的反應並沒有哪兒不對。他很克制,也很禮貌,站起來對我父親說,謝謝伯父賞識。

  「他家的生意躲過了鬼門關,起死回生。半年後,我們也如期結婚了。可是一結婚,他對我的態度就完全變了。

  「他變得非常冷淡,成天有家不回,二十四小時都撲在工作上。我以為,他是自尊心受了傷,想要盡快闖出一片天來,好在我父親面前揚眉吐氣。我該等一等,也許等他忙過這段,事業有了起色,在弱肉強食的商界立穩了腳跟,心裡的不甘就會散去了。

  「但我沒想到,這一等,居然等了二十年。」

  新茶暖胃,熱氣熏眼,手裡捧得再緊,也還是覺得冷。

  燕寧神色愴然:「二十年,他功成名就,地位甚至超過了我父親,對我卻還是老樣子。我從沒懷疑過他的感情,Alpha和Omega之間,愛不愛,經歷一次發情期就全明白了。不管他平時有多冷淡,在發情期,他沒法控制內心,就還是當初學校裡的那個弘明,愛我如生命,可是……

  「可是發情期,它太短了,真的太短了。只要發情期過去,弘明會立刻開始逃避,然後變本加厲地冷淡我。」

  -

  說話間,鈴蘭咕噥了一聲什麼。

  她趴臥在何岸懷中,睡得正香,還有滋有味地吮著手指頭。燕寧看著她,心裡無端平靜了不少,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何岸見狀,將鈴蘭的手從嘴邊拿開,放進了燕寧的掌心。

  「燕叔叔。」他輕聲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您的弘明在逃避什麼。」

  「是麼?說說看。」燕寧語氣柔和。

  何岸便道:「他應該是在逃避『喜歡你』這個事實。他的心氣那麼高,那麼想證明自己,偏偏攸關存亡的一次融資,他沒法憑自己的能力得到,而要靠你的『喜歡』。他覺得,從此你就站得比他高了。在你面前,他不知道該怎麼自處,只能『不喜歡』你,離你遠遠的,才有一點安全感。」

  燕寧低頭撥弄著鈴蘭的小手指,一言不發,許久才淡淡地道:「何岸,你比我聰明。這麼淺顯的道理,我竟然花了幾年才想明白。

  「他像個善妒的孩子,不停地否認我的專業和愛好。以前寫進詩裡誇過的,現在通通都看不上了,何止看不上,還要吐出來,析縷分條地貶低一遍才舒坦。也不肯承認對我動過真心,說是受了信息素的欺騙——這種理由,荒誕到他連自己都騙不過去,可他就跟魔怔了似的,死活陷在裡面,多少年都不願回頭。」

  「人有自尊心不是什麼壞事,但在枕邊人身上找自尊心,那就太傻了。」

  無可奈何到極致,燕寧反而笑了。

  -

  「冷落了我二十年後,我的父親去世了。他是一面鏡子,照著弘明這輩子最落魄的形象,鏡子碎了,紮在弘明心裡的那根刺也就一併拔了出來。葬禮上,弘明突然大夢初醒,站在我身邊淚流不止。那天夜裡,他找出了我們學生時代的相片集,坐在沙發上,一個人翻來覆去地看,看了一整晚。

  「他推掉了大部分工作,把所有時間都留給了我,陪我說話,給我寫詩,開車送我上班,讀我這些年出版的每一本書,還叫人錄下我給孩子們上的課,一節一節地在家聽。我喜歡油麥菜,他就辟了一塊小菜園,我喜歡吃魚,他就每天去湖邊釣一條,拎回來煲湯喝……這二十年來沒做的事,他一樣一樣地彌補給了我,可他忘了一點——」

  燕寧長歎道:「他不再是二十年前的弘明瞭。」

  時間會一天天修琢人的容貌,也會一天天修琢人的觀念和性格。二十年,足夠重畫一張陌生的面孔。

  兩個人若是一路同行,始終牽著手,時不時互望一眼,時間便不敢大刀闊斧。相反,若是背道而馳,不聞不問,等到回首重聚的那一天,便誰也不認得誰了。

  燕寧久居象牙塔,四五十歲仍珍存著一份赤子之心,與年少時相差無幾,鄭弘明卻已走偏了太遠。

  他在充斥著算計與謀害的圈子裡一路爬到頂端,使過不知多少骯髒手段,甚至不屑遮掩,盡數擺在明面上,要的就是一個殺伐決斷的駭人名聲。腳下屍骸堆積如山,每一具都是曾經風光過的企業,有初露鋒芒就被掐死的,也有在腥風血雨中分崩離析的。

  凶狠、勢利、老謀深算……

  這些燕寧無法接受的特點,都不可避免地融進了鄭弘明的性格。他原本可以不必成為這樣的人,如果每一次邪念冒頭的時候,都有燕寧在身邊拉一把的話。

  但是,沒有如果了。

  「二十年前的弘明給我寫詩,再笨拙,我也是喜歡的。而現在,就算他用熱切的眼神看我,我心裡也明明白白地知道,我和他之間,不再有靈魂共鳴了。」

  星辰深遠,明滅如燈。

  燕寧望著夜空,悵然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抄在黑板上、他又擦掉的那首詩,最後一句是這樣寫的:浮華漸老方明智,於情深處誤青春。

  「如果他能早一些醒悟,比如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我想,我會原諒他的。可惜,二十年太長了,每晚等在沙發上是什麼心情,我都快不記得了。不恨了,也不愛了,算了,就那麼算了吧。」

  泛舊的黑白照片還躺在茶几上,皎月投光,表面雪亮,抹去了兩個年輕人的面龐。燕寧看了它太多遍,哪怕閉上眼,也依舊歷歷在目。

  美好的一剎定格成了永恆,又怎樣呢?

  現實依然流向了最晦暗的空谷,墜落下去,再墜落下去,直至淹沒在萬千聲相似的歎息之中。

  -

  何岸眼眶泛紅,努力抿緊了嘴唇,還是「啪嗒」掉下來一滴淚。

  他趕緊低頭用手背抹了抹,假裝自己沒哭。

  燕寧卻笑了:「好孩子,不用替我難過。愛情這東西,算起來只是生命的一部分,失敗了就失敗了。我這半輩子,說真的,還是圓滿的事情更多。

  「我有幸衣食無憂,生活安穩,一直做著自己熱愛的工作。還在學校裡遇見了不少有天分的孩子,把我那一點點淺薄的感悟傾囊相授。他們也不嫌棄,畢業十多年都記得我,從世界各地給我寄信、寄禮物。我自認是個有趣的人,五十好幾了,年輕人喜歡的我也喜歡,沒守著舊規矩當寶貝、落下一個老古董的壞名聲。平日裡睡得香,心思坦蕩,身體也健康。

  「最不可思議的是,臨到暮年,我還……」

  還得了個可愛的小孫女。

  燕寧勾起手指,輕輕刮了刮鈴蘭的臉蛋,目光中滿是慈愛。

  像何岸,不像家裡那個混蛋小子。

  好事。

  「還……還什麼?」何岸見他沒講下去,不禁好奇起來。

  燕寧想了想,抬頭望著他,溫聲道:「還能有這樣一個機會,把本來快要爛在肚子裡的話心平氣和地講出來。何岸,謝謝你不嫌煩,聽我說了那麼多。」

  「不、不謝……」何岸有點害羞,「您心裡不難受就好。」

  「當然了,圓滿的歸圓滿,遺憾終歸也是有一些的。」燕寧喝著茶,又多聊了幾句,「我迄今最大的遺憾,是我的兩個孩子。」

  「長子稍微好些,他沒被弘明選作繼承人,大多時候留在我身邊,由我撫養,算得上為人謙和,也有同理心,不會站在高處輕賤別人,尤其對Omega。而我的小兒子……他的信息素級別非常高,我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弘明把他看作唯一的繼承人,在他還是一張白紙的時候,就教了他太多冷酷的規則。

  「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童年,只有無休止的鞭策和競爭,贏了沒有獎勵,輸了卻有懲罰,贏得不漂亮也有懲罰,這些規訓給了他一種極端扭曲的心態:必須把其他競爭者都踩在腳下,踩得難以翻身,才能維持安全感。他變得警惕、多疑、獨斷專行,任何潛在的威脅都要掐死在苗頭階段,因為他的自尊心……就和弘明的一樣脆弱,受不了一點打擊。

  「我沒能保護好他,沒能教他什麼是包容、什麼是共情、什麼是將心比心。這些人人都會的東西,他不會,所以頻頻犯錯,還不知道錯在哪兒。愛情觀也一塌糊塗,遇到了對的人,卻犯了和弘明一樣的錯,自己給自己搭了個死局,走都走不出來。」

  何岸聞言,尾指輕輕顫了顫。

  燕寧沒有說細節,可是每一句話,都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鄭飛鸞。那麼相似的心態、經歷和性格缺陷,鄭飛鸞小時候,會不會也有過同樣的遭遇?

  不,別這樣。

  別總在無關的場合想到他。

  何岸低下了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裡,反覆告訴自己不要多想。可就在低頭時,他的視線再一次落在了那張黑白照片上。

  然後,他怔住了——

  照片上年輕的弘明,有著一雙多麼熟悉的眉眼。

  像極了。

  真的像極了。

  之前怎麼沒察覺到呢?

  何岸把手伸向那張照片,想拿起來仔細瞧一瞧,匆忙間卻不慎碰落了它。照片掉到地上,翻了面,銀白的月光下,何岸看見了一行遒勁有力的鋼筆字:

  鄭弘明,燕寧,××××年,於淵江大學授漁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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