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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在遠離城市的小鎮上,連時光都走得比平常慢——文青的旅遊札記上常這麼寫。

  鄭飛鸞覺得這簡直一派胡言。

  他中午入住,還想著等會兒有個漫長的下午,可以與何岸開心見誠地談一談,最好再揀些記憶中甜蜜的片段修補修補感情。一轉眼暮色四合了,連句像樣的話也沒搭上,倒是和程修、戴逍都先後打過了招呼。

  程修見到他,就跟逃課的學生半路撞見教導主任差不多,那一臉條件反射的喪氣藏都藏不住——他們之間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是解除了,可鄭飛鸞長期樹立下來的威嚴尚在。

  程修硬著頭皮問了聲好,嘴角誇張地向兩邊咧到底,笑容生硬,腦門上彷彿用正楷題了一行:

  燒香拜佛,求您快走。

  戴逍則完全是另一個極端。

  鄭飛鸞遇見他的時候他剛從外面回來,撈著一輛自行車跨進門,整個人大概是被誰惹急了,澆了滾油似的一點即炸。聽程修說鄭飛鸞要住這兒,直接把車「匡當」往地上一撂:「搬走!」

  鄭飛鸞是什麼地位的Alpha?他三十年沒被人當面駁過臉,聽見戴逍這倆字,臉色當場就黑得不能看了。

  「戴、戴逍啊,那啥……」

  程修夾在兩枚炸彈中間,試圖先拆掉一枚相對容易的。

  戴逍立刻賞了他一記冷眼。

  程修拆彈失敗,在心裡狠狠罵了句「白癡」,腳底抹油,一溜煙兒逃離了戰場。

  然而,剛濃起來的火藥味很快又散去了。鄭飛鸞按下怒意,平和地向戴逍解釋了來龍去脈,說淵江大雪封城,自己迫不得已才在這兒暫住一晚,並且只住一晚。戴逍這才勉強同意,但仍舊沒給什麼好臉色。

  鄭飛鸞低頭笑了笑,半句話不多說,轉身上樓去了。

  Alpha之間的關係向來過分敏感,類似雄獅,領地感極強,一旦互相犯擾就容易起衝突。鄭飛鸞入侵了戴逍的地界,而戴逍入侵了鄭飛鸞與何岸的感情,按理說,鄭飛鸞應該是更憤怒的那一方,但無可奈何的,他心裡很清楚,自己同樣也是更需忍耐的那一方。

  從前他凡事不甘落人下風,現在想一想何岸,竟也能破天荒地忍下敵意與挑釁了。

  西樓片月,星斗掛簷。

  入了夜,住客們陸續返回休息,一樓的客廳隨之熱鬧起來,亮了燈,開了電視,隔一會兒就爆發出一陣歡笑聲。鄭飛鸞站在二樓走廊往下看,牆壁上五光十色變幻,大約是在播綜藝節目。

  何岸的房間漆黑一片,說明人不在裡面,應該也在客廳。

  該去叨擾嗎?

  還是乾脆去隔河的酒吧買一場醉,睡到天明,就此作罷?

  鄭飛鸞的手搭在欄杆上,指尖無意識地輕輕敲打著。良久,他終於走下樓梯,穿過庭院中央那棵桂樹投下的陰影,踏進了客廳。

  他一進去,所有人都齊刷刷看了過來。

  沙發上坐著六七張生面孔,年輕,朝氣蓬勃,不用問就知道是上午那群追星的小姑娘。大多是Beta,但見到他這個陌生Alpha,還是免不了露出了羞澀的神采。

  何岸果然也在,只不過沒坐沙發,而是以一個略顯怪異的姿勢待在角落裡——單膝跪地,雙手抬起,朝門口的方向鬆鬆地展開,唇角噙著格外溫柔的笑,像是正等著擁抱什麼。

  程修也以同樣的姿勢蹲在旁邊,見鄭飛鸞進來,胳膊肘尷尬地往回收了收。

  這是……在幹嘛?

  鄭飛鸞見多識廣,卻也不懂這動作的深義。他左右張望了幾下,沒找到答案,順著何岸的視線一低頭,突然就對上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

  鈴蘭站在旁邊,仰著小腦袋,正一臉驚詫地盯著他。

  她真小啊,早春剛發芽的一根豆苗兒,嫩生生的,哪怕算上頭頂的彎辮子,個頭也才過了鄭飛鸞的膝彎。可是現在,她瞧著就像快被嚇哭了——雙臂牢牢抱著六百六的劍麻柱,嘴唇緊抿,眼角懸著一滴淚,眉毛皺得緊緊的。

  鄭飛鸞頓時就心疼了。

  跟鈴蘭相比,他猶如一個誇張的龐然大物,剛才那重重的一腳踏進門,就好比哥斯拉降世。孩子站在門邊一點兒防備也沒有,可不得嚇蒙了麼?

  「鈴蘭,爸爸剛才……」

  鄭飛鸞彎下腰,打算效仿那些慈愛的父親,用盡量溫柔的語氣安慰女兒。誰知鈴蘭根本不給面子,見了洪水猛獸似的驚恐,陡然往後一避,頭一扭,小短腿一邁,顛顛兒地跑走了。

  她走得雖快,動作卻很笨拙,胳膊與腿的擺動一點兒也不協調。別的孩子都是腳掌踩地,她不一樣,踮著腳尖一個勁地往前衝,完全不像能剎住車的樣子。重心也不知去了哪兒,小辮子一搖一晃,甩成了暴雨中的雨刮器。若不是腳下鋪著一張厚軟的地毯,就她這走路的模樣,鄭飛鸞那一顆心都要揪起來。

  所幸何岸反應敏捷,及時迎上前,在她一頭撞來的同時抱了個正著。

  客廳安靜了。

  大約一秒鐘的靜謐過後,沙發上的姑娘們突然一齊響亮地鼓起掌來。

  「鈴蘭,你……你會走路了!」

  何岸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扶著鈴蘭左看看、右看看,半晌終於信了,喜上眉梢,激動得胸口都控制不住地劇烈起伏著。

  程修更雀躍,在旁邊連蹦了好幾下。

  姑娘甲:「我就說嘛,給糖吃不頂用,找個Alpha來嚇一嚇比什麼都好使!」

  姑娘乙贊同:「聽我媽說,我小時候也是這麼學走路的。」

  姑娘丙轉頭看向鄭飛鸞,滿眼欽佩:「先生,您真厲害。鈴蘭已經杵牆角半小時沒邁過步子了,要不是有您幫一把,她今晚肯定學不會走路!」

  「……」

  面對這個誇讚的理由,鄭飛鸞哭笑不得,只得雙手插兜,佯作淡定地挑了挑眉梢。

  姑娘們出奇地熱情,彼此擠了擠,騰了個靠邊的空位給鄭飛鸞。

  鄭飛鸞看了一眼何岸,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便順理成章地以「他人邀請」為由,關上房門,安安穩穩坐了下來。

  「鈴蘭學步」的小插曲過去了,綜藝節目剛好進展到高潮,姑娘們都興致勃勃地盯準了屏幕看,氛圍到了,就特別開心地一塊兒哄笑。

  只有鈴蘭的注意力全在鄭飛鸞身上。

  她坐在何岸腿上,懷中抱著一隻胖胖的布老虎,餘光使勁往鄭飛鸞那兒瞄,就怕他突然要幹壞事。

  「不怕不怕。」何岸說,「有爸爸在呢。」

  「哼。」

  鈴蘭將信將疑,機靈的小眼神依舊十分警惕。

  壁爐燃著火堆,壘成三角結構的香木在高溫下依次崩裂,發出「辟啪辟啪」的聲響,空氣逐漸變得溫暖而芬芳。

  或許是綜藝節目舒緩了氛圍,又或許是鄭飛鸞一直沒表露出危險的跡象,鈴蘭終於鬆了戒心,不再死盯著他瞧,開始爬下沙發,笨拙地這裡走走、那裡走走——剛才跌跌撞撞的十幾步讓她開了竅,她忽然發現,原來可以隨心走動的感覺是這麼美好,比被爸爸攙扶著爽多了。

  何岸於是遠程指揮她:「去小花那兒,好不好?」

  「好。」

  鈴蘭奶聲奶氣地答應了,邁開腿,搖擺著一步一步走過去,中途不穩了就扶一扶櫃子。走到以後,她傾身摸了摸花瓶裡的白繡球,然後扭頭看向何岸,興奮地等待著下一個目標。

  「再去小像那兒。」何岸伸手一指。

  「好。」

  她又蹣跚邁步,走到鍍銀猛□象雕塑前頭,碰了碰象鼻子。

  如是走了大半圈以後,何岸想出了一個新主意:往鈴蘭的衣兜裡塞一把白兔軟糖,讓她扮演小郵差,給客廳裡的每個人都送一顆。鈴蘭熱情好客,二話不說,踩著一雙軟底小花鞋就送糖去了。

  一顆,兩顆,三顆……

  眼看要輪到自己,鄭飛鸞配合著伸出手,彎成捧水狀,等待那一粒白兔糖落進掌心。哪知鈴蘭把糖遞給沙發上最後一位小姐姐以後,機警地瞄了他一眼,突然捂緊衣兜,頭也不回地跑了。

  滿堂哄笑。

  姑娘們不知道鄭飛鸞與鈴蘭的關係,以為是Alpha威懾氣場太足,嚇壞了小奶娃,都把這段當成了滑稽的插曲。

  鄭飛鸞萬般無奈,搖搖頭,收回手,也跟著笑了。

  時鐘撥過八點,鈴蘭漸漸犯了困,腦袋隔一會兒就敲木魚似的耷拉一下。沒多久,她身子一歪,軟撲撲倒向了何岸,摟著心愛的布老虎睡著了,還無意識地咂了咂嘴巴。

  綜藝節目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何岸擔心聲響吵到鈴蘭,便把她抱去了臥室。

  那之後,他沒再回客廳。

  他一個人守在小床邊,聽著黑暗中孩子平穩的呼吸聲,抬頭望了望窗外的一勾冷月——鄭飛鸞在客廳,他不想過去。

  剛才的幾十分鐘裡,何岸其實一直沒能放鬆下來。只要和鄭飛鸞在同一個空間,腦子就亂糟糟的,辨不清是什麼情緒,忐忑、厭惡、畏懼……似乎都有,又似乎都沒有。

  那會兒所有人都在看電視,唯獨鄭飛鸞在看他。

  只看他。

  他假裝不知道,一會兒逗弄鈴蘭,一會兒與程修閒聊,然而每每餘光往門口一掃,哪怕是不經意的,也總會與鄭飛鸞的視線撞上。Alpha如同靜坐的沉思者,單手托著下巴,目光熱切,飽含欣賞,唇角時而流露出不自察的微笑,彷彿何岸的一舉一動都值得他喜歡。

  面對如影隨形的關注,何岸膽怯了。

  因為他明白這樣的眼神底下蘊含著怎樣的感情。

  從前,當他溺於癡狂的情愛不可自拔時,就是這麼看鄭飛鸞的——他愛的人啊,冷漠也好、鄙夷也好、震怒也好,都沒來由地招人喜歡,一直看也看不夠。

  可現在是怎麼回事呢?

  他們的信息素已經不契合了,鄭飛鸞為什麼還這樣看他?

  像拔草扯出了一團泥須,這個問題也扯出了大大小小一長串疑問:鄭飛鸞真的愛他嗎?如果是真的,那麼這份從天而降的愛意又是從哪裡來的?是什麼促成了他不可思議的轉變?

  矛盾的是,何岸不願費心去想這些。

  一個權位過高的Alpha,不愛他時會傷人,愛他了,未必就不會傷人。想得再清楚再明白,還不如一開始就躲遠些。反正他避之不及的,多的是人趨之若鶩。

  夜深了,客廳的聚會散了場。

  姑娘們三三兩兩結伴經過窗前,一邊興奮地談論著偶像與八卦,一邊陸續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何岸想著該去打掃客廳了,不能把活兒全丟給程修一個人,又怕鄭飛鸞還沒走,便一直等到了庭院裡無人走動才過去。

  可是一進門,程修並不在裡頭。

  燈幾乎全滅了,只剩屋隅一盞孤零零的紙罩燈,佝僂而吝嗇,暈染著周圍一尺昏黃的地。

  夜晚深濃的陰影中,鄭飛鸞獨自坐在沙發上,看樣子是在專程等他來。有些搞笑的是,鄭飛鸞膝上坐著一隻圓滾滾的大號玩偶——鵝黃色的絨毛小雞,腦袋上還頂了半片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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