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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契合(ABO)》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鄭飛鸞甦醒時,窗外已是暮靄沉沉。鵝毛大雪在無聲地飄落,每一片都與去年無異,彷彿Omega才剛剛離開他身邊。

  一年了。

  他這一覺睡去,花了整整一年才真正醒過來。

  他拿出手機,找到黑名單裡私人偵探的號碼,發出了一條簡短的信息。藍色氣泡底下,「送達」變成了「已讀」,然後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信息石沉大海,再無音訊。

  鄭飛鸞坐在寂如墳塋的空屋裡,一動不動地望手機著屏幕等待,等到入了夜,等到自己成了一幅凝固的剪影,眉目與神情都被黑暗吞沒。屏幕暗了下去,變作一扇墨黑的窗,當它亮起的時候,就會帶來曙光。

  叮咚。

  黑暗中一聲輕響,剎那間屏幕雪亮。

  鄭飛鸞倏地抓起了手機,隨即微微一愣——對方發來的不是文字,也不是他所期待的照片,而是一段視頻。

  半透明的播放鈕懸浮在屏幕中央,預覽圖裡有一張稚嫩的笑臉。

  視頻是在一座陽光燦爛的小庭院裡拍的。

  那兒是南方,天氣暖和,沒下雪,盛開的金桂綴了一樹,瓦簷邊掛著三兩串紅果。有鳥鳴,有流水,風吹過桂枝,鋪開了一地深深淺淺的金黃。這畫面像一束陽光照進黑屋,驅散了鄭飛鸞身旁無盡的寒意。

  拍攝者大概是正巧遇見何岸帶鈴蘭出來曬太陽,拉住他閒聊了幾句,整體拍得很隨意。鏡頭一會兒朝左晃,一會兒朝右晃,沒個准心,父女倆的身影時不時就從畫面裡消失幾秒。

  「這是你女兒?」拍攝者問。

  「是啊。」 何岸點頭。

  「長得真可愛,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何岸笑著回答:「快滿週歲了,叫鈴蘭……嗯,就是那種像一串小鈴鐺的花兒。大名還沒定呢,之前想了幾個,都覺得不如鈴蘭好聽,說不定以後就真叫鈴蘭了。」

  小鈴蘭原本聚精會神地低頭擺弄著布老虎,聽到自己的名字,頭一抬,圓眸一睜,瞳仁裡亮閃閃的,十分好奇的樣子。見面前是個陌生叔叔,她又有些羞赧,抱著小布老虎往何岸頰邊躲去了,一邊笑,一邊枕著何岸的頸子蹭了蹭。

  何岸喚了聲:「鈴蘭?」

  「唔。」

  鈴蘭羞答答不肯說話,只是抬起眼偷偷打量著鏡頭。拍攝者問:「這名字聽著挺別緻,有什麼特殊來歷嗎?」

  「來歷啊……」何岸斂了斂眼眸,溫柔的笑容隨之淡去了,「沒什麼來歷,就是我挺喜歡的一種花。」

  鄭飛鸞察覺了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心裡說不出的愧疚和酸澀。

  「爸……爸爸。」鈴蘭忽然開口說了話,小奶音軟綿綿的。

  「嗯?」何岸轉頭看她。

  「丫丫。」

  她努力比劃了兩下,然後指了指院門。

  何岸見狀,溫柔地解釋道:「鴨鴨今天游去鎮子那頭了,要過會兒才回來呢。」

  「……唔。」

  鈴蘭大約聽明白了,面露委屈,扁了扁嘴唇。

  這孩子生得當真可愛,臉蛋粉嘟嘟的,白裡透著紅,兩側酒窩深陷,笑起來就像舀了一勺蜜,直甜到人的心窩裡去。愁起來就可憐兮兮的,小眉頭一擰巴,濕亮的眼珠再一轉悠,任誰都捨不得欺負她。

  鄭飛鸞望著她,第一次發覺自己的心可以這麼軟。從前聽的那些甘願為孩子摘星星、摘月亮的「蠢話」,竟然是真的。

  視頻裡兩個人聊了一會兒,鈴蘭對拍攝者的手機起了興趣,伸出小手要抓,被何岸輕輕捉住手腕攔了回去,教育她:「這是叔叔的東西,要問過才能碰,知道嗎?」

  「喔。」鈴蘭乖巧地答應了,然後指指遠處,「那個呢?」

  她說的是瓦簷旁邊結的小果子,玲瓏可愛,兩三串相思豆似的掛在那兒。何岸抱她過去試了試,可惜Omega天生身高不夠,踮起腳尖也摘不著。

  鈴蘭著急起來,扭頭響亮地喊了一聲:「爸爸!」

  「怎麼了,寶貝兒?」

  遠處立刻有一個爽朗的男聲回應了她。

  鏡頭轉過一百二十度,院子另一側的木樓梯與灌木叢出現在了畫面裡。

  大團大團的雪繡球開得雅致,旁邊站著一個外形粗獷的男人,人高馬大,穿黑色背心,露出一條肌肉結實的花臂,紋的是齒輪、軸承與蒸汽機,還剃了個囚犯式平頭,一簇簇又短又硬,鋼針似的紮在腦袋上。

  鄭飛鸞當即握緊了手機。

  這明顯是個Alpha,看樣子信息素濃度還不低——他是什麼人?為什麼在何岸身邊?

  如果說隔著一層屏幕,「何岸近距離範圍內有一個成年Alpha」的事實還不足以讓他產生巨大敵意的話,那麼鈴蘭一聲「爸爸」喊出來,而這個Alpha又主動答應了的時候,鄭飛鸞簡直醋意大漲,坐都坐不住了。

  Alpha手持一把大剪刀,腳邊鋪滿了繡球花的枝葉。

  許久不見的程修也蹲在那兒,一手拎著土陶盆,一手拎著一株根須裸露、泥土七零八落的盆栽植物,正發愁怎麼填進去。他抬頭朝Alpha狠狠瞪了一眼,沒好氣地說:「喂,戴逍,往自己臉上貼什麼金,鈴蘭是在叫我呢!」

  戴逍沒搭理程修,直接問何岸:「什麼事?」

  何岸解釋了兩句,戴逍二話沒說,放下那把剪刀就大步走了過來,正好抬腿跨過程修手裡的盆。程修一聲臥槽,「匡啷」丟下盆和花,忿忿不平地追了過來。

  客棧的粉牆足有兩米多高,Omega和Beta的身高都不太夠。戴逍站定一打量,轉頭就樂呵呵地對程修說:「你不是人家爸爸嘛,要不這忙你來幫?」

  「行,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塊磚來!」

  程修硬生生懟了回去,說完還真要轉身去找磚踮腳,被戴逍一把扯住了:「行了,開個玩笑嘛。」

  戴逍搓了搓手,背對何岸紮了個穩穩當當的馬步,伸手一指自己的肩膀,招呼道:「來,寶貝兒騎這裡。」

  鈴蘭顯然不是第一次騎戴逍的肩了,一見他擺出這姿勢就興奮地伸出了小胳膊,一個勁地衝他樂。何岸將她抱了上去,扶她坐穩,自己則謹慎地在旁邊護著。戴逍肩寬腿長,站起來不搖不晃,抬轎子般地將鈴蘭送到了屋簷邊。

  鈴蘭親手摘下了小果子,喜歡得不行,捧在掌心一串一串擺弄,完全被它們吸引了注意力。

  一個女孩,三個爸爸?

  私人偵探大約是被這情況弄糊塗了,鏡頭下移,對準了戴逍的臉,後者正在拉扯被鈴蘭一腳踩歪了的背心。

  「你是鈴蘭的Alpha爸爸?」

  「是啊。」戴逍瞥他一眼,淡定地回答。

  「親生的?」

  「當然是親生的,親得不能再親了,看不出來嗎。」戴逍一挑眉毛,狐疑地打量著鏡頭方向,顯得有些生氣。他把指節擰得卡卡作響,語氣不復和善:「問這種問題,你找抽嗎?」

  說著臂膀上的梭型肌肉一動,主動彰顯力量,相當具有Alpha的威懾性。

  何岸不禁笑了,低聲說:「你別凶人家啊。」

  「不是我凶,是這種問題根本就不該問,擺明了質疑我們的關係。」戴逍揉了揉何岸的頭髮,然後揚手一指鏡頭,扛著肩上的小鈴蘭踏近一步,凶神惡煞道,「差不多得了啊,手機收起來,別拍了。鈴蘭是我們客棧的金字招牌,上鏡得收費,一分鐘十塊錢。當然了,如果你現在訂一間房,我可以給你打九折。」

  話音剛落,程修就舉著手機冒了出來:「掃碼還是現金?」

  私人偵探羊入虎口,尷尬地說:「現……現金。」

  接著鏡頭一晃,屏幕漆黑,視頻終止了。

  鄭飛鸞坐在黑暗裡,拿著手機,震驚得久久沒能動作。

  戴逍。

  他終於記起了這個名字。按照上個月私人偵探的說法,何岸目前暫住在落曇鎮的青果客棧,而戴逍正是青果客棧的老闆。

  長久以來,他都忽視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可能性:何岸已經不是單身了。

  他壓根沒想過這件事,就連一丁點類似的念頭都不曾在腦海裡出現過。他一直以為愛情是他與何岸兩個人之間的事,相愛時糾纏,不愛時分開。當他釀成一場大錯,何岸就會在原地耐心地等他梳理情感,浪子回頭。

  而現在他才驚覺,何岸並不總是屬於他一個人的。

  他們的信息素標記早已被洗掉了,何岸恢復了自由身,回歸了Alpha們的捕獵場。他是那麼溫潤可人,任哪個Alpha看到了都不會忍心讓他繼續帶著孩子無依無靠地漂泊。遇到合緣的,自然就會在一起。

  是他太過傲慢,竟忘了這順利成章的可能性。

  鄭飛鸞如坐針氈,醋意淹沒了理智,讓思維變得混亂而焦灼:他們相識多久了?進展到哪一步了?如果對外以伴侶相稱,是不是意味著何岸的身體已經被戴逍碰過了?

  這些東西,他連想都不能想。

  自己深愛的Omega被另一個Alpha佔有,對Alpha來說幾乎是難以洗刷的屈辱,還不如活生生剝了他的臉面當泥踩!

  何岸怎麼能不是他的呢?鈴蘭怎麼能喊戴逍「爸爸」呢?他才是鈴蘭的Alpha爸爸,不是嗎?鈴蘭是一株從他的DNA裡抽芽而生的花,他們血濃於水,誰也不能質疑半句。

  鄭飛鸞猛地站了起來。

  他不承認!

  不承認自己已經被何岸的愛情逐離在外,從命定的唯一淪為了泯然於眾的旁觀者,不承認除了他,何岸心裡還盛得下其他Alpha。他曾被何岸那麼熾烈地愛過,比起戴逍,比起任何一個Alpha,他鄭飛鸞在何岸心中的地位都是特殊的。

  何岸一定還愛著他,只要他出現在面前,所有淡去的感覺都會立刻回來的。

  鄭飛鸞偏執地堅信這一點。

  五分鐘後,他在青果客棧的網站上提交了一張令人咂舌的訂單——整整一年的房間預定,全款付清。然後他回到家,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裝進登機箱,開車往機場趕去。

  臨行前,他帶走了保險箱中的一對素戒。

  那是燕寧送給他的。

  十八歲成年那天,燕寧送了他這對戒指,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如果你找到了愛人,一定要珍惜他。人這一輩子能好好相愛的時間不長,別輕易浪費了,明白嗎?」

  鄭飛鸞當時答應得很輕鬆。

  他是看著父輩們的不幸長大的,心裡痛恨扭曲糾纏的AO關係,覺得有父親的反例在前,自己無論如何不可能重蹈覆轍,便沒把燕寧的叮囑放在心上。時隔十二年,再看到這枚戒指,想起燕寧的話來,他才發覺父親當年走過的歧途,自己又一步一步重走了一遍。

  午夜,忙碌的紅眼航班正在交替起飛降落。候機室裡旅客來來往往,有人腳步匆忙,有人形色疲憊,各懷煩憂心事。

  鄭飛鸞站在落地窗前,等待著商務艙的通道打開。

  他盡力表現得鎮定,搭在拉桿上一下下敲打的手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焦慮。

  還來得及嗎?

  會太遲嗎?

  他給了何岸太多傷害,與戴逍相比,他的勝算能有幾成?何岸會接納他的歉意嗎?

  鄭飛鸞身心俱疲,抬手按了按酸脹的眼眶。

  何岸,我醒過來了,再也不會無緣無故失控了。我願意回應你的喜歡,把鈴蘭捧在手心裡寵,帶你回到校園讀完中斷的學業。你心裡是不是還剩著一絲微弱的火苗,能讓我重新點燃它? 你能不能……別成為戴逍戶籍上的一枚鉛印?

  凌晨十二點鐘,一架A320急速滑過跑道,飛向了暗無星光的濃雲。三色翼燈漸次閃爍,消隱在了遼遠的夜空中。

  從這一刻起,沒有盡頭的長假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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