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我還天地顏色
見愁持傘淩立,衣袂翻飛。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彙聚在她身上的天地之色太過絢爛,以至於那一張臉,看上去竟然多了幾許蒼白。
隔得太遠,看得太虛。
幾乎沒有人發現,她持傘那一隻手,已經開始了顫抖,彷彿下一刻就要握不住一樣!
太恐怖了!
所謂的瞬殺玉涅的虛魔傘,對只有魂珠境的她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即便是悄悄同時吸收著來自玄玉的地力陰華,可要滿足完全撐開虛魔傘的魂力,還是太少,太少!
眉心處,已經隱隱有一種乾枯得刺痛的感覺。
她那一枚小極了的魂珠,正在以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旋轉,希圖能跟上虛魔傘霸道的吸收……
可是,不夠!
不夠!
虛魔傘撐開的速度,越來越慢,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開了七分的傘面,給她帶來的壓力。
就好像一個人頂著高高的山嶽!
而山嶽,隨時會傾覆!
她不過只是山嶽之下,一顆脆弱的鵝卵!
身體之中的魂力,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魂珠的旋轉,也變得顫抖起來。
上面那一條裂縫,似乎也在吟呻,好像隨時會擴大!
危機,不聲不響地到來!
這一刻,但凡是個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出了見愁的不對勁!
整個人如同一尊雕塑,卻處於了一種近乎油盡燈枯的顫抖,嘴唇都成為了青紫色,寄居著魂珠的眉心祖竅處,更是因為那近乎喪心病狂的魂力輸出,變成了半透明!
隱隱約約,那一枚虛弱的魂珠現了出來。
“糟了!”
老嫗那邊幾乎立刻就叫了一聲!
顧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出來情況不妙,只看著這近乎毀天滅地的場面,嚇得手足無措:“見愁姐姐!”
“哈哈哈哈!”
那一刻,一聲狂笑,在這陰慘恐怖的天地間響起,帶著無限的狂妄!
興許是看見自己最大的威脅陷入了的困境,機會終於出現,潘鶴尋整個人的氣勢,竟然猛地往上拔升了一大截!
“一介弱質,以為拿到虛魔傘,就可以耀武揚威嗎?”
“憑你也想撐起虛魔傘?!”
“做夢!”
雙手如同佛掌,在冷笑出來的一刻,便結成一古拙莊嚴的印記,竟直直朝著張湯那薄刃銀盤打去!
“戰車,開五都!”
龐大的戰車上,立時迸射出一道同樣龐大的虛影,附著在潘鶴尋身後!
他一掌推出,那看不清形狀的黑色虛影,也伸出了一隻手掌,向著張湯推出!
張湯立時感覺到了一種滅頂的恐怖壓力!
只是,不能退!
也——
懶得退!
薄刃銀盤在身前,拼湊成尖銳的八角形狀,此刻已有足足三丈方圓,好似繪製的天上星斗!
張湯雙手一錯,竟然旋轉此盤,化作一天上滿月,迎向那虛影的手印!
“嘩啦!”
是流淌震顫如銀的薄刃星斗盤,在張湯操控下破空而去的聲音!
“轟隆!”
巨大的黑色手印立刻撞在了滿月銀盤之上!
“哢嚓——”
銀瓶乍破,水漿迸濺!
就好似一塊石頭,打破了的迷幻的琉璃銀鏡!
潘鶴尋的手掌,或者說他背後那巨大的虛影,竟只受到了片刻的阻礙,便如捅破一張紙一般,輕鬆地擊穿了整個銀盤!
瞠目結舌!
強得爆炸!
旁人甚至還來不及為張湯捏一把汗,他整個人便已經倒飛了出去。
情勢危急,他面容緊繃,直接淩空一個翻身,喊了一聲“刃歸”。那被撞散的無數薄刃,就如墜地的星光一樣,全速倒飛而回,貼裹在他身周!
張湯整個人,都被這銀色包裹,在空中騰躍。
一如——
銀龍遨遊!
潘鶴尋那一個古樸凝重的手印,最終擦著銀龍的邊緣過去,又撕裂了無數的薄刃,砸在了下方巨大的岩漿湖泊上!
“轟隆!”
如天外巨石墜落,無盡岩漿巨浪,滔天而起!
“桀桀……”
潘鶴尋仰天大笑,眼見張湯如此狼狽,心中得意滿意至極!
坤五都戰車,這意外之中得來的上古法器,每每給他帶來全新的驚喜!
身受重傷?
那又如何!
坤者,地也!
地面之上,唯我縱橫!
這一刻,他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雙臂,發出一聲怪異到了極點的呼號!
“起,起,起!”
“呼啦!”
原本佇立在他身後的黑影,竟像是受到召喚,澎湃洶湧起來,兇悍地向著潘鶴尋本人撲去!
“轟轟轟!”
詭異,兇惡……
就好似一大團黑色的棉絮,一下填充進一件小得過分的衣服,於是瞬間膨脹!好像要將他整個身體撐破!
“啊啊啊啊……”
潘鶴尋發出了痛苦的大叫。
一道一道黑紅的血紋出現在他臉上身上,竟然讓他整個身體,迅速炸裂一般膨脹起來!
一眨眼,一個怪物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頭顱兩側生出兩個新的頭顱,背上肩膀上也伸出了四條全新的手臂!
竟是壁畫上才有的三頭六臂!
渾身遍佈著黑紅的血紋,雙目圓睜,眼白多餘眼黑,深綠的絲線盤在上面,森然可怖!
潘鶴尋整個人足足拔高了一丈!
黑影似乎是一種奇異的物質,促成了他的變化。
只是數量過於龐大,如今的他還無法完全承受,是以在暴漲到極限之後,這樣的膨脹便停止了。
剩下的大部分黑影,掛在潘鶴尋的腦袋後面,像是一個巨大而臃腫的囊袋。
一眼看去,他幾乎已經沒了人形,與那黑影連成一體!
目睹此情此景之人,都忍不住生出一股寒意。
潘鶴尋擁有三個頭顱,六隻眼睛,視野一時極為開闊起來。
重傷沒有了,疼痛不見了,就連那種被人圍攻的惱怒也不見了!
只有強大!
要將他整個人都撐破的強大!
身後陳廷硯那十二劍屏扇拆分出的十二把金光飛劍,疾馳而來,潘鶴尋只隨意伸出手掌,這麼一擋!
“哐當當!”
十二把飛劍竟然全數顫抖起來,被一把拍了回去!
“該死!”
陳廷硯哪里想到他忽然來了這一出,始料未及之下,被這一股劇震動了身體魂力,如遭重擊,險些從空中跌落下去!
“不自量力!”
潘鶴尋幾乎要忍不住仰天長嘯了。
太強了!
這也是他第一次試驗坤五都戰車的上古附身之能,只有萬般的驚喜!
此時此刻,陳廷硯張湯這等小雜魚,已經完全不重要!
他六隻眼睛,齊齊轉向了見愁,眸底凶光一現,竟自坤五都戰車上瞬間一躍而起,朝著靜止在半空的見愁,飛撲而去!
搞死這個女人,才是當務之急!
“危險!”
“見愁躲開!”
驚呼之聲,夾著發自心底的恐懼!
見愁當然聽到了,可是根本讓不開!
虛魔傘用一種瘋狂的速度,抽取著她身體內的魂力。
魂珠的旋轉已經有一種凝滯之感,即便是暗中給了無數的玄玉,也根本撐不住這樣恐怖的消耗!
七分。
七分五。
八分。
八分五。
……
越來越慢,虛魔傘撐開的速度,幾乎已經到達了極限!
只差那麼一點點,整個傘面便可以完美撐開!
不夠!
不夠!
眼見著潘鶴尋那如魔似怪的身影向自己飛來,六隻巨大手臂在空中狂揮亂舞,她心底竟然冒出了一股難以壓抑的怒意!
殺手鐧!
人人都有殺手鐧!
唯獨她,只有一個魂珠境界,只有一破破爛爛的破魂!
到現在,偏偏就差這麼一點!
退?
當然不能!
退只有死路一條!
只有殺,或許還能殺出一條活路!
根本就不存在第二種選擇!
一條路,黑到底!
見愁可從來沒忘記過自己進入極域以來的種種遭遇!
在那一刻,她咬緊了牙關,只吐氣開聲,像是要將心中壓抑的狠勁兒都宣洩而出一般,一聲呼喝——
“聚!”
不就是魂力嗎?
不就是地力陰華嗎?!
她是沒有,她的魂珠也沒有,可整個十八層地獄,乃是極域之中最要緊的所在——
地力陰華!
要多少,有多少!
空著的左手,猛然伸出!
大拇指與無名指指尖,輕輕一碰!
“轟!”
兩指之間,竟電光閃爍,雷鳴陣陣!
“呼啦!”
平地一陣大風起,所有人都難以睜開眼睛!但是他們的神魂感知,給了他們一場巨大的震撼!
那一刻,所有人都嚇得說不出話!
地力陰華!
那竟然是從火山湖中、地面之上、蒼穹之下冒出的,無盡的地力陰華!
鋪天蓋地!
好似受到了什麼感召,平日裏千難萬難才會從中冒出的東西,竟都跟瘋了一樣,朝著見愁撲去!
一時之間,目之所見,魂之所感,再無他物!
天地間,只有地力陰華!
它們以見愁為中心,瘋狂地旋轉,形成了一道恐怖的旋渦!
每一縷地力陰華,都直指見愁眉心!
她眉心之中那一枚小如微塵的魂珠,在這一刻,猛地自她眉心飛射而出,投入了這一片風暴之中!
何等磅礴的數量?!
何等恐怖的威壓?!
所有人都覺得她瘋了!
那樣小的一顆魂珠啊……
連嬰兒小指頭尖大小都不到,米粒螢火之光!
甚至還有一道難看的裂縫,固執地豎立在魂珠表面,這是魂魄有殘缺才會出現的情況,而且原本應該很純粹的深白色彩之中,竟然夾雜著幾分紫光。
這還是他們頭一次看見人魂珠上有雜色!
破爛!
低劣!
渾濁!
太寒酸,也太可憐了!
每個人的魂珠都是有限大小,只能容納有限的魂力。就好似一個瓶子,只能裝一定量的水,如果硬要往裏灌,只怕立刻就會撐破瓶子,撐破魂珠!
魂珠一破,便是魂飛魄散!
見愁的魂珠這樣小,明顯是被虛魔傘龐大的魂力需求給架在了火上!
眾人都不忍看下去了,只覺得這一粒魂珠,飄蕩在風暴之中,好似一葉小船,危如累卵!
潘鶴尋則是大喜過望。
“天助我也!”
“你自己找死,還省了我動手的功夫!不過架勢都擺開了,我送你一程!”
話音落地,他竟猛一張口!
“轟!”
似洪水決堤,竟有一股精純濃郁的黑氣,如潮水一般噴吐而出,匯入見愁身前那一片地力陰華洪流,跟著旋渦,朝著那一粒魂珠奔去!
“卑鄙!”
顧玲忍不住大叫了一聲,氣得雙目發紅!
這分明就是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外面的地力陰華早就已經多不勝數,他竟然還往上加了一口精純的魂力,豈不是要活生生“撐死”見愁,讓她爆體而亡?!
一時之間,眾人俱憤慨至極!
可在十八層地獄之外,蹭在小角落裏看八鼎屏風的大頭鬼和小頭鬼,卻是險些嚇得怪叫起來,屁滾尿流!
太熟悉了!
整個極域不會有人比他們更熟悉這個場景!
還記得初將見愁撿回來,跟她達成交易,看她修煉的時候……
他們兩個,與見愁同在一個屋子,卻無法從地上抽取半分地力陰華。
全他娘被見愁搶走了啊!
至今他們都還記得那噩夢一般的一幕!
一個人,一整個屋子,瀑布一樣磅礴的地力陰華!
此時此刻,只不過是比當初洶湧百倍,千倍!
就好像是放開了所有的限制,瘋狂地去吸引那些地下冒出來的東西!
那種恐怖的親和力和吸引力,還有同樣恐怖的……
彷彿同時想到了什麼,大頭鬼小頭鬼齊齊轉過頭來,對望了一眼,唯讀懂了同樣的一句話:潘鶴尋,太他娘倒楣了!
心疼!
心疼死了!
可憐的潘鶴尋,此刻還半點不知自己將遭遇什麼。
他三頭六臂,站在半空之中,猙獰著三張一模一樣的面目,狂笑不止,只等著見愁葬身的那一刻!
整個旋渦,已經完全失控!
在潘鶴尋加進去的那一道渾厚魂力的影響之下,旋渦裏的地力陰華,全數暴亂了起來。
它們好似脫韁的野馬,攜裹著風雷,朝著見愁兇猛撞去!
張湯等人有心要幫她,可此刻整個都天地間的地力陰華,完全排斥他們的接近,甚至就連他們的身體,也被這風暴捲入。
自身難保,談何救人?!
這一戰,在此刻,徹底變成了見愁一個人的戰爭!
在無數人近乎窒息的屏息之中,磅礴的地力陰華,攜裹著潘鶴尋那一股不懷好意的魂力,瞬間抵達了見愁微小而劣質的魂珠!
“轟隆!”
好像大浪沖刷之下的一塊石頭,立刻就要被擊飛出去!
然而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那一粒魂珠,竟停滯在半空之中,巍然不動!
料想之中的瞬滅和摧毀,更是完全沒有出現!
無盡地力陰華,竟然全數被這一顆小得令人髮指的魂珠吸入!
魂珠旋轉,如風!
一半的地力陰華,被魂珠吸入,立刻開始了瘋狂的轉化;可另一半,卻全從魂珠那一條並不大的縫隙之中——
漏出!
漏出?!
“怎麼可能?!”
三個頭顱三張嘴,此刻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不敢置信的聲音!
潘鶴尋都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漏勺!
她的魂珠竟然像個漏勺!
那樣磅礴的魂力,竟然有一大半都漏了出去,兜都兜不住!
“靠!”
別說是潘鶴尋了,就是無數場外等著見愁爆體而亡的那些人,也前所未有,整齊地爆了一句粗口!
極域有史以來最小魂珠!
原來是這麼個“小”法!
尼瑪這種漏勺一樣的魂珠,怎麼可能不小?
能修出這魂珠來,本身就已經是近乎逆天的事情了好不好?!
這一刻,無數人想把自己膝蓋骨挖出來給見愁扔到臉上!
見過奇葩的,沒見過你這麼奇葩的!
難怪敢喪心病狂聚攏那麼多的地力陰華,難怪潘鶴尋落井下石再添一把火,她都不驚不亂!
有這漏勺魂珠在手,再來兩車地力陰華也不是事兒啊!
氣死了!
氣瘋了!
氣炸了!
無數人感覺出了一種被耍的憤怒,盯著場中見愁那魂珠的眼睛都在冒火!
色彩渾濁的魂珠,正在以一種尋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瘋狂旋轉。
轉化之後的地力陰華,便成為了見愁自身的魂力,自微塵一般的魂珠中急速躍出,初時如線,出來後卻迅速漲成了一道白龍,向著見愁眉心祖竅——
激射!
“砰!”
磅礴的精純魂力,瞬間抵達,灌滿見愁眉心!
蒼白的面色,瞬間恢復紅潤,衣袍上蒼藍深紅的色彩更是加速了覆蓋,頃刻即滿!
巨大的丈寬虛魔傘傘面上,金光浮動,幻影飛漲,交錯閃爍!
整個第二層熱惱獄,此刻只有傘尖對著的那一小塊天空還有色彩。在魂力重新沖湧,從見愁身體內輸送到虛魔傘的刹那,這一塊天空,迅速縮小!
好似一灘水灑在地上,風一吹,立時乾涸!
天地間最後一抹顏色,化作從天墜落的燃料,如一絲雨線,砸落在傘尖,掀起猛烈的狂風!
如瀑烏髮,盡染!
青絲化作蒼藍,摘天上紅雲作簪!
這一刻,虛魔傘已開到極致!
真真正正的——
十分!
危險的氣機,立時化作尖銳的刀劍,架在了潘鶴尋脖子上!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吐,渾厚魂力,不僅沒能破壞對方開啟虛魔傘的計畫,反而為她做了嫁衣!
那感覺就像是放出一把冷箭,最後捅回了自己的心臟!
恨到發狂!
眼前那無盡地力陰華旋渦,正被魂珠不斷轉化。
原本好似雜色的一點點淺淡的紫色,在這樣瘋狂且不計後果的轉化與吸收之中,竟然漸漸地變多、變深!
沒一會兒,整顆魂珠倒有大半成了純正的紫色!
帝王紫!
那一瞬間,竟有一種極難言喻的威壓,從這枚小小魂珠之上擴散開來,像是要壓著所有人,俯首稱臣!
這個色彩……
難道不是傳說中的東西嗎?
怎麼可能出現在他面前?
且不是全紫,只是慢慢地變成全紫……
不。
不可能!
潘鶴尋目中閃過一片驚駭,更有一種蔓延的恐慌:殺掉見愁!必須要及時地殺掉見愁!
只要在這裏殺掉她,不管這一枚魂珠到底意味著什麼,是不是真正的帝王紫,都不重要!
恐怖的殺意,一時在他六隻眼眸裏瘋狂蔓延!
潘鶴尋長開了嘴,猙獰地高喝了起來,如同一頭猛獸,六隻手臂揮舞,幻化出一枚巨大的深黑色骷髏,竟然硬生生擠入那地力陰華旋渦風暴之中,攻向見愁!
見愁虛魔傘已開,哪里又畏懼他?
那種充盈飽滿之感,幾乎要讓她整個身體和頭腦,為之炸裂!
在潘鶴尋攻來的那一瞬,她亦迎風而起,雙目一睜,千千萬萬金光彙聚眼底,持傘如電!
“哢!”
收!
丈寬傘面金光流溢,瞬間向內收攏!
整把虛魔傘竟好似化作一把利劍,以鋒銳的傘尖,擊向數丈高的骷髏!
“轟隆!”
竟然毫無抵抗之力!
彷彿金鐵撞擊瓷器一般,那威風凜凜的骷髏,竟在被傘尖戳中的瞬間,四散崩碎!緊隨其後的潘鶴尋立時發出一聲恐怖的慘叫!
“竟敢壞我五都之鬼,殺、殺、殺!”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卻是沙啞,彷彿在胸腔之中震動,重重疊疊,給人以魔音穿耳之感!
見愁眉頭一皺,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眸凝金光!
在擊破那骷髏之後,她持傘,速度更快上三分!
眨眼已逼到潘鶴尋身前!
潘鶴尋三顆頭顱轉過來,一齊朝著見愁咆哮,張開的口中,已彌漫著一片鮮紅的血色!
他六隻手臂,皮膚黝黑,如同地獄裏伸出的鬼爪,撲向見愁!
一直咬在他腦後的大團囊袋般的黑影,更如活物一般,覺出了一種巨大的危機感,竟然在潘鶴尋六臂伸出的瞬間,瘋狂地蠕動!
轟!
轟!
轟!
……
連成一片的響動!
只一個瞬間,那大團黑影之中,竟然伸出了百條、千條粗壯的黑色手臂!
青紅的經脈盤踞在手臂的表面,大掌上有著尖利的黑色指甲,似乎隨時能劃破人心臟。
這些“怪物”,帶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在虛空之中狂舞!
何等恐怖的場面?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無數的手臂,填滿了他們目之所及的虛空,帶著兇悍邪神的囂張氣焰,攜著一股必殺的決心,跟在潘鶴尋那六臂之後,齊齊朝著見愁轟去!
“你自掘墳墓,我豈能不送你去死!”
見愁目睹這比地獄更慘怛的一幕,心中竟無絲毫觸動,一雙清透的眼眸,只窺見了潘鶴尋此刻的虛弱與恐慌!
你要死,我便送你一程!
她手臂一抖,瞬間放開了禁錮的經脈,無盡磅礴的魂力,頓時山呼海嘯,磅礴沖出!
“轟隆!”
才閉合上的虛魔傘,立刻張開!
這一次,再不是先前的滯澀,也不僅僅只有它本身的一丈!
在無窮魂力的激蕩之下,它像是荒原上狂長的野草,瘋了一樣張開自己的傘面,侵佔著廣闊的虛空!
大!
大!
大!
只在見愁再次撐開傘面的瞬間,它已覆蓋半片虛空!
傘面上金色的符文,全數膨脹。
那些神影,仙影,鬼影,魔影——
不管是超塵還是猙獰,是莊嚴還是詭譎,全部吸飽了魂力,如同吹氣球一樣,陣列在傘前!
滿天仙佛在頭頂,如雲鬼魔繞身周!
場面,雄奇到極點!
高高的火山口,抵近蒼穹;血紅色的火山熔岩彙聚成湖泊;整個天空,失去了顏色,化作一片虛無。
一面是潘鶴尋,一面是見愁。
一面是填滿了半片天幕的黑影,伸出千千萬萬條粗壯猙獰的手臂;一面是收納了整個蒼穹的黑金大傘,脫手飛出,浮出漫天的金色巨影!
沒有停滯,更沒有猶豫!
千萬手臂如同驚雷爆炸,朝虛魔傘狂轟而去!
漫天金影好似暴風呼嘯,有高曠悲憫的梵唄之聲繚繞,高山流水之樂長奏,桀桀怪笑伴隨其中,嗚嗚鬼哭亂人心神!
一傘出,似共工怒觸不周之山!
天地崩塌!
一時只有無盡亂炸的魂力,充斥整個虛空,無盡的金光如山傾嶽倒,以一往無前之勢,砸向那不人不鬼之怪!
千萬條手臂,甚至潘鶴尋那猙獰的臉,都在這一瞬間,消沒了影子!
“轟隆隆!”
恐怖的撞擊聲,充斥整個第二層地獄!
這一刻,天地之間,靜默一片!
這一刻,極域內外,再無二聲!
七十二城,無數鬼修,心頭顫抖!
十大鬼族,百位長老,站立不穩!
八方閻殿,八位閻君,豁然睜開雙目,自王座起身,深邃的目光穿透地獄層層阻礙,直達火山岩湖!
……
第二層地獄中部,兩群相距甚遠的僧人,已默立良久,此刻則帶著忌憚或者警惕,抬起頭來,向他們來時的方向,回望——
巨大的黑影,被徹底擊潰,倒砸回了坤五都戰車司南之上,消沒了影蹤。
三頭六臂的潘鶴尋整個身體化作了一片血紅,白骨長鞭飛向空中的同時,他的身體也轟然消散……
金光慢慢地隱去。
虛魔傘還在見愁手中。
只是那寬大的傘面,已消失在一片忽然燃起的火光之中,只剩下一片光禿禿如同扇面的傘骨。
蒼藍底色的衣袍上,紅雲繡紋依舊。
見愁默立了良久,只向虛無蒼穹,回首一望,目中頓時流露出一種難言的高曠……
抬臂振袖,一揮而去!
寬大的袖袍,在晦暗的虛空裏,留下一道絢爛的痕跡。
那凝聚在她身上的無盡色彩,竟隨著她這一揮,如一汪染料般脫飛出去,灑在虛無黯淡的天際!
澄澈的蒼藍底色,立刻渲染而出。一朵一朵被燒紅的雲彩,亦鐫刻其上,漸漸鋪展開去……從一個角落,覆蓋到整個天空!
淩空而立,見愁已一身清風,素淡如初。
振袖間,還天地以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