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有什麼比肉眼可見的活命良方更讓人追捧呢？

　　當知道這些活人救命的方法， 所有都來自于一張小小的學醫紙的時候， 知道的人全部都沸騰了。

　　買買買！必須買！

　　就算價格相對于貧民有些小貴，但是鄰里親戚家稍稍拼湊一下合買一張也不是不行呀！

　　每個人的未來都是不可預期的，誰知道誰在什麼時候會遇到什麼事情呢？

　　有這樣一張紙，就有可能是一條命呀！

　　每個人都是珍惜生命的，所以不過短短時間內， 學醫紙就引起了一陣購買的熱潮，幾乎家家戶戶都會買上一張用於備用，請教鄰里鄉親這張紙上面寫的都是些什麼， 爭取牢牢背下來。

　　識字紙賣的缺貨， 學醫紙也不遑多讓，雕版匠人們最開始還對學醫紙的冷清松一口氣，幸好火爆的只有一個識字紙，他們還勉強忙得過來， 但是當學醫紙也開始人人購買的時候……

　　雕版匠人徹底忙瘋。

　　之前還有一些匠人受了世家的煽動，想著自己從此以後也許就會失去活命的手藝，從此不知道未來在何方， 也許不過幾年後積蓄花光就要進入貧民階級， 但是現在？

　　雕版匠人簡直想要哭訴， 讓他們失去活命手藝吧，失去之後也是死，但是如果不失去，他們眼看著就要忙死啦！

　　林相絲毫不知自己不過是給雕版匠人找一條出路，卻不小心找的太過猛烈， 以至於匠人們已經忙成了陀螺，整天轉個不停，但是面對眼下的一切，林相心裡卻是極為安慰的。

　　活字印刷有條不紊，雕版匠人安置也步入正軌，眼看著一切都踏上正途，林相心裡怎麼能不高興呐。

　　而一高興，就想起了小蘿蔔頭福王，若不是福王，他們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到這一步，很有可能有生之年都看不到這一天，但是就是因為這個小福娃在，他們卻在短短幾年間就看到了這樣的景色。

　　家有餘糧，國泰民安。

　　心裡的感動快要溢出來，於是李小福不過剛剛下了學，正準備去吃飯飯呢，就看到了到學堂外面堵他的林相。

　　而這一次由於事先有準備，林相還不等李小福轉過頭，就已經將肥肥的小胖娃抱起來啦。

　　怕太過掙扎閃了林相的老腰，李小福滿是不高興的問道，「又找我什麼事呀！我跟你說，我現在每天都練字，才不怕你的作業呢！」

　　林相簡直失笑，忍不住呼嚕了一下福王頭上的小包包，「放心啦，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李小福狐疑的看了林相一眼，這老頭每次找他都沒好事，他到現在還記得當從林祁的耳朵裡聽說自己的墨寶被放到大臣家的祠堂裡面上香的時候，自己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天啊！那些大臣都沒有審美的嗎？那種醜字和醜畫，居然放到祠堂裡面，不怕祖宗半夜敲門告你不孝嗎？

　　這操作簡直令李小福窒息。

　　更讓他窒息的是，這大臣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全家人每天組團去拜，讓李小福簡直無話可說。

　　還能說什麼呢？

　　李小福都有一下子長大練好功夫直接去人家祠堂裡面將東西偷出來的衝動了。

　　而這一切都怪誰呢？

　　怪自己寫字太醜？

　　不不不，李小福才不想承認這件事呢！

　　那就怪林相！

　　是的，要不是林相把他的醜字拿出去，他的墨寶還保存的好好地，保管誰都不知道他字醜。

　　而現在嘛……李小福哭喪著臉想到，大概已經人盡皆知了吧。

　　李小福的小憂鬱林相自然不懂，不過就算不懂，福王那哭喪著臉的小表情也透露出一切了呀！

　　林相越發的想笑，一個小孩兒愁眉苦臉的本來就已經很惹人笑很可愛了，但是這個愁眉苦臉的小孩兒換成了福王，那簡直是可愛加倍！

　　所以林相十分不厚道的足足欣賞了一分鐘，才大發慈悲的對李小福說道，「放心吧，福王，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微臣，想請您回家吃個便飯罷了。」

　　「便飯？」

　　原本正準備下學吃飯的李小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還是被坑怕了的謹慎問道，「是林奶奶做的嗎？」

　　林相笑了下，「當然，就是我媳婦要請你吃飯呀！」

　　李小福這下也不彆扭了，更不隨時準備下地了，而是指著宮門口就說，「快走快走，林奶奶是不是已經開始做了，哎呀，晚了去吃就涼了口感不好了。」

　　林相無奈的看著小胖娃指手畫腳的沖著宮外，搖了搖頭，但還是盡心盡力的解釋道，「放心，我已經和皇上說過這件事了，游道子師父那裡也打了招呼，皇后娘娘也知曉此事，只是此前你在上課，所以才沒有打擾你的。」

　　李小福對自己在皇宮之內的安全還是很放心的，聽到之後只是擺擺手就表示知道了，要知道，爹爹阿娘外公和師父在自己身邊放的侍衛，光是他知道的就不下十個，暗處不知道的肯定還有，所以李小福還是很放心噠。

　　林相見李小福不在意，也不再囉嗦，而是直接向著宮門口走了過去。

　　宮門口看著很近很近，林相平日走也是很近很近的，但是林相平日裡都是自己一個人走的呀！

　　如今懷里加了個小胖娃，那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身上的負重簡直成倍增加。

　　林相走了不過一會兒，就發現自己不僅胳膊酸了，腿腳累了，就連承重的手腕，都開始隱隱發麻起來。

　　貌似、貌似好像……抱不動了？

　　於是李小福正期待著宮門口呢，就發現自己前進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而且不止是慢，就連自己的身體也在隱隱下滑？

　　等到李小福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已經掉在地上摔了個小屁墩了。

　　驟然被摔一臉懵逼的李小福：「……」

　　突然摔了福王十分尷尬的林相：「……」

　　怎、怎麼辦？好怕福王忽然哭鼻子啊！雖然福王仿佛很成熟的樣子，但是他今年才五歲呀！

　　想想自己五歲那年，過個河都要哭兩聲，如今福王……

　　然而出乎林相意料的，雖然掉在地上一臉懵逼，但是懵逼的福王很快就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來，一聲都沒哭。

　　李小福暗地裡摸了摸有點疼的屁股，雖然身體年紀小，但是在李小福的內心裡，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作為一個堅強的大孩子，李、李小福不哭！

　　於是林相就這麼看著福王一瘸一拐的牽著他的袖子，看的林相心裡面這個心疼。

　　「我抱你吧！」雖然手臂依舊酸麻，但是這一次他會忍住，絕不會掉了福王的！

　　李小福還沉浸在自己摔到了屁屁的堅強裡，就聽到林相這句話，頓時所有的堅強都土崩瓦解。

　　「別！別！我自己走就行！」

　　瞅了眼林相的細胳膊，李小福實在是為自己的屁股擔憂，要是再摔一次，估計就要青了，他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青屁股！

　　林相被小看了，他很想堅強的抱起福王走上百八十步以證明自己能行，可是感受自己確實無法著力的胳膊，林相內心暗暗憂桑了一把，還是選擇了牽手。

　　於是一大一小就這樣走出了宮門，在宮門口出示了權杖後，林相就抱著李小福出了宮。

　　這還是李小福第一次出宮呢，看著滿街的人，李小福很是好奇的東張西望，林相對李小福很是縱容，只是叮囑了不許將頭伸出車外，就隨意李小福到處看了。

　　上京的街道上很是乾淨，道路上鋪滿了水泥板，因為這份奇跡般的乾淨，幾乎沒有人會在水泥路上扔東西，就算有，也會被看到的人快速拾走。

　　這是天賜的道路哩，才不可以輕易的弄髒呢，甚至還有人珍惜的每天清洗自己門前的這條路，比自己的家裡還要珍惜。

　　沒有見過的人是沒辦法理解面對這種平整而寬闊的道路，內心是怎樣的震撼和崇拜的，所以當看到這比前世還要乾淨百倍的道路的時候，即使是李小福，內心也是詫異的。

　　「這麼乾淨……」

　　似乎知道李小福在驚訝什麼，林相抱著李小福笑著說道，「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天賜之路，所以都很珍惜，也很小心翼翼，生怕弄髒弄壞。」

　　李小福有些不理解，路本來就是用來走帶給大家方便的呀，就算弄壞了，只要重新修一下就好，可是看著那些百姓們臉上的表情，李小福隱下了自己的疑問。

　　那樣真摯的表情，即使是不理解，也不需要去質疑，只要幸福就好啦，不需要去辨別是否太過。

　　走過宣仁街，就到了和中道，相對于宣仁街近靠皇宮，所以人家較為稀少的情況，和中道顯然就要熱鬧的多了，路上的行人攤販也很多，還有許多的馬車在中間寬闊的道路上行駛。

　　而李小福第一眼看到的，當然就是那些小攤販啦！

　　吸引他的，當然不是所謂的百姓和熱鬧，而是那無孔不入深深引誘著他的香氣呀！

　　是的，道路兩邊，就有好吃的小吃賣呢！

　　看著香氣四溢還沒出鍋的餛飩，看著那滋滋作響包裹著奇怪餡料的大餅，看著那用竹簽串成了一個個小串的紅色的糖葫蘆，李小福簡直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想吃……」

　　李小福轉過頭眼巴巴的看著林相。

　　林相對于福王的表情很有免疫力，想當初，為了不寫作業，福王什麼表情沒做過呀，連哭都哭過的，林相也是很是硬了心腸幾次，才讓福王對他怕怕的。

　　只是雖說如此，但是看著小胖娃那可憐巴巴的表情，想到因為福王這個國家的改變，林相到底狠不下心。

　　「咱們一會兒就要吃飯了，等到吃完飯回宮的時候，再跟你買好不好？」

　　林相的表情十分懇切，李小福仔細想了想，林奶奶做的好吃的當然是最好吃的，那是連禦廚都做不出的風味，要是吃了這些小吃，占了肚子，一會兒豈不是吃不下林奶奶做的飯了？

　　可是如果不吃……香味好濃呀！還是嘴饞，他還沒吃過這裡的街邊小攤呢。

　　「那……等我回去的時候，他們還在嗎？會不會就也回他們自己的家去了，這樣不就買不到了？」

　　林相聽著小胖孩還是惦記著吃，聞言忍不住笑了笑，「當然不會，上京的宵禁要到戌時（晚七-九點）才會開始，我們酉時（晚五-七點）就回了，一定能買到的。」

　　李小福這才拍拍小胸脯，放下心來。

　　路邊的小攤販不敢再看，看得到吃不到豈不是為難自己？李小福十分有骨氣的不看了。

　　而不看小攤販，李小福的目光就轉向了道路中間的馬車。

　　若是在晉初，其實大晉的馬車還是很稀少的，因為沒有馬場，馬本就來之不易，所以大家多乘坐的是牛車，但就是牛車，因為牛要耕地的原因，也是不多的。

　　可是自從在蠻族收復以後，蠻族原本的草場已經盡皆歸了大晉，之前的馬匹自然也是，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消化之後，馬匹的價格已經降了下來，甚至比牛的價格還要低一點，這也讓許多人家開始棄牛車而選馬車，畢竟相對于牛來說，還是馬更快些。

　　當然，對於剛剛開始建設的大晉來說，大家一輛馬車上最多只有一匹馬，第二匹是想找也找不到的。

　　李小福在馬車上轉了一圈之後就將視線轉到了馬的身上，當發現幾乎所有馬的腳底都裹著一塊布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好奇道，「先生先生，馬的腳底為什麼要裹一層布呀？」

　　林相對于李小福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聽到後就回答道，「因為水泥路面太硬，如果短時間的慢跑還好，長時間的跑步的話，會傷到馬腿。」

　　「加了布墊之後，雖然會讓馬跑不快，因為與路面無法直接接觸，但是會起到很好的緩和作用，也讓馬的壽命更長些，而且，這樣也更安靜呀！」

　　這個還是之前南北長途奔襲的時候發現的，本來馬匹好好的，可是在經過南北天路之後，馬忽然嘶鳴不止，之後主人才發現，這匹馬已經無法站起來了。

　　主人想了很多的理由，還是在找了專門治馬的獸醫才知道，原來真正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南北天路的路面太硬，馬匹沒辦法在這樣堅硬的道路上長時間快速跑動。

　　知道原因後，專門負責水泥路的官員就開始想起了辦法，要知道，這條路可是貫通南北的要道，要是跑不了馬怎麼行？

　　在道路上做文章？撒上一層軟土？

　　負責人搖了搖頭，這與原本的土路有什麼區別？

　　那麼，就只能在馬上面下功夫了。

　　於是集思廣益，大家想了又想，最終想出了馬蹄上包裹軟布的方法。

　　李小福眨眨眼，聽著林相講述馬蹄上包裹軟布的由來，看著外面幾乎沒有太大聲響的馬蹄聲，忽然想到，現在的馬……似乎都是沒有馬蹄鐵的。

　　至少他見到的馬匹，都是沒有馬蹄鐵的。

　　「先生先生，那麼以前，馬不包裹布條的時候，在道路上跑動不會傷到蹄子嗎？」

　　「當然會，」林相也看著窗外的路過的馬車回答道，「戰馬之所以損傷率如此高，就是因為他們的馬蹄經受不住，長時間的跑動，戰馬的馬蹄損傷率相當高，所以大多數戰馬，不過是兩三年的時間，就要被淘汰掉。」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為什麼不像是給馬包裹布條一樣讓馬的蹄子不廢的那麼厲害呢？」

　　林相對李小福的童言稚語忍不住失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還想要給馬穿鞋，「布也是很貴的，像是這種不太快速的跑動，耗費不了多少的布，但是你知道如果戰馬真的跑起來，不過半刻鐘，那布就會被戰馬的蹄子磨壞掉，這樣多少布都不夠費的。」

　　這個辦法沒人想過嗎？有人的。

　　可是耗費成本太大了，所以除了在奇襲的時候為了減少聲音，才會讓戰馬綁上布條之外，其他情況，都不會讓戰馬這樣做的。

　　即使以一個國家，都供養不起這樣的戰馬。

　　「布太耗費的話，我們可以給馬穿其他的鞋呀！」

　　「其他的鞋？」林相忍不住挑了挑眉頭。

　　「是呀是呀，我們可以在馬的腳上給他們釘上一塊鐵鞋，這樣就既結實，又不會掉了呀！」

　　李小福的語氣裡充滿了異想天開，林相忍不住想要反駁李小福，「可是這樣馬會打滑的，不穩的戰馬在戰場上還有什麼作用？」

　　「那我們就穿一半鞋好了，最磨損的地方釘上鞋子，蹄子其他的地方和地面接觸穩住自己的身形，這樣就既能保證結實，又不會打滑，也不會掉，還不貴啦！」

　　林相情感上十分的想要反駁李小福說的每一個字，想要說李小福異想天開，怎麼可能給馬穿鐵鞋，就算是馬的馬掌就像是人的指甲一樣不會痛，但是它是馬最重要的地方，怎麼能給它穿鞋呢？

　　但是理智上，林相已經忍不住分析起來了，如果真的如同李小福說的那樣，給馬穿上「鞋子」呢？

　　最容易受到磨損的地方是一個半圓，在半圓的那裡釘上貼鐵片，只有一個半圓的鐵片，並不會影響馬匹的行動，但是最受磨損的地方卻被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絲毫不露。

　　馬會受到什麼影響嗎？

　　林相理智的思考了半晌，卻發現，沒有。

　　是的，馬似乎沒辦法因為這個受到什麼影響，正相反的，它反而因為磨損的不是自己的馬掌而可以跑動的時間更長，更穩。

　　林相頓住了，就算早就已經知道，就算之前已經有無數次，就算已經被打過臉了，但是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時候，他還是沒辦法跟上福王的思路。

　　舊有的觀點桎梏住了他的思維，而福王的思維卻是如此天馬行空，無法捉摸，卻又充滿了可行性。

　　林相苦笑一聲，看著自己之前因為抱了一會兒福王就酸軟的手臂，再次感慨，自己老了啊。

　　不過就算老了，在這把老骨頭沒有走不動之前，他也要為這個國家，盡最後的每一份力。

　　李小福沒有打擾林相的思考，當林相終於思考完畢轉頭看向他的時候，看著林相微笑的表情，李小福知道，成了。

　　果然，林相笑著說道，「福王，可否陪在下去一次將軍府？」

　　這個事情，當然是要找林相。

　　李小福聽著林相的建議，忍不住眨了眨眼，「你說什麼？」

　　「可否陪老朽去一次將軍府？」

　　林相又重複了一遍，李小福這次終於不自欺欺人了，他忍不住張大了嘴巴，滿是不可置信。

　　等等，就算是成了，他也只以為這件事情之後林相會吩咐下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急呀！

　　林相居然連一刻都等不了？

　　林相此時心潮澎湃，別說一刻，他連半刻都不想等。

　　「不，不行！」

　　這次輪到林相驚訝了，「為什麼？」

　　李小福簡直出離了委屈了，看向林相的目光滿是控訴，他還有臉問為什麼？林相還記得自己之前拐他出宮是為了什麼嗎？

　　為了林奶奶的美食！

　　林奶奶都在家做好了就等他過去吃了！

　　而眼下馬山就要到林府了，林相居然想拐他去將軍府？

　　李小福當然不同意啦！

　　「我要吃林奶奶的飯！」

　　林相這才恍然記起自己之前答應了李小福什麼、

　　可是看著面前的李小福，想著之前的馬的鞋子，林相實在是忍不住呀。

　　這可怎麼辦呢？

　　林相陷入了沉思。

　　他該怎麼拐，才能把這個小蘿蔔頭，拐到他想去的將軍府呢？

　　至於飯嘛……到將軍府吃夜市可以的呀！

　　林相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