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李小福想到的， 自然就是玻璃啦。

　　玻璃無論從透明度還是價格乃至其能否量產方面， 都符合爹爹他們的需求，想要大批量的製造望遠鏡，則非玻璃不可。

　　只是讓李小福猶豫的是，關於玻璃的製作，李小福雖然知道流程， 但是僅止於理論上，動手實踐，卻是一次都沒有。

　　所以若想要製作能夠滿足望遠鏡需求的玻璃， 還是需要多多實驗呀！

　　而要實驗， 當然要先找師父啦！

　　「師父師父！」

　　李小福邁著小短腿就來敲殿門，原本正在做晶片的游道子聽到小徒弟的聲音，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打開殿門。

　　而剛一打開， 懷裡就撲了一個暖烘烘的小東西。

　　抱起來一看，不是自家小徒弟還是誰？

　　無奈的笑了笑，將小徒弟的外袍脫去， 雖然殿外的天氣已經有些冷了， 可是室內還有火盆呢， 若是不脫下去，這個小火爐不一會兒就得滿頭的汗，到時候感冒就不好了。

　　而待脫了衣服後，游道子才看著萌萌的小徒弟問道，「有事？」

　　李小福嘿嘿一笑， 「師父我想你啦！」

　　游道子忍不住點了點某只的額頭，「昨天才見面，今天就想了？」

　　明知道某只只是嘴甜，可是游道子還是忍不住彎了嘴角。

　　「就是想你了嘛……」李小福撒著嬌，游道子簡直拿他沒轍，只好從殿裡面找了點小東西給他，像是一些小機關人什麼的。

　　李小福對於自家師父做的小玩具還是很喜歡噠，雖然他見過更多的玩具，但是師父做的小機關可是師門十幾代流傳下來不斷完善的結晶，在某些方面的靈光簡直讓李小福愛不釋手，所以見李小福喜歡，每次游道子都會準備好幾個小機關人，等到李小福來的時候就給他玩。

　　而除了小機關人，游道子又找了侍女去要了點小吃過來，自家小徒弟的愛好游道子再清楚不過了，一些美味的小零嘴什麼的可是徒弟的最愛，所以小徒弟來了，游道子當然要準備好了。

　　李小福所要做的，就是舒舒服服的坐在床上玩玩具，吃小吃就好了。

　　對於師父的寵愛，李小福早就輕車熟路，習慣的坐在師父的懷裡，磕著小零嘴，時不時喂師父吃一口，再給師父搗搗亂，看著師父容忍的目光，李小福再討好的笑笑，就是快速的一天啦。

　　當然，今天的李小福可不是像往日一樣消磨時間的，他可是有任務在身的。

　　於是游道子正磨著晶片呢，就聽到小徒弟說道，「師父師父，水晶是什麼變成的呀！」

　　游道子停下還在雕刻的手，想了想才說道，「石頭吧。」

　　水晶雖然有□□在地面上的，但是也有深埋於地下的，而無論是地上的還是地下的，都與石頭緊緊相連，所以水晶是石頭變的，沒毛病。

　　其實不止是水晶，一些翡翠，瑪瑙，玉石，在游道子看來，應該都是石頭變的，甚至它們比水晶更為明顯——他們本身就包裹在石頭之內，算是一種特殊的石頭。

　　「那沙子呢？」

　　看著好奇寶寶李小福，游道子並沒有不耐煩，而是細心地想了想，「沙子也是石頭的一種，只是沙子本身太過細膩小只，所以只能算是特殊的小石頭。」

　　「那如果水晶是石頭變的，沙子是一種石頭，那麼沙子能不能變成水晶呢？」

　　游道子沒有直言取笑小徒弟的異想天開，在游道子看來，小徒弟最重要的天賦不是那些人所關注的過目不忘，而是他的創造性。

　　能想其他人不能想，做其他人不能做，沒有被世間的規律教條所束縛，所以他才能做出玲瓏山河，才能想出活字印刷的方法，才能發現千里眼的構成。

　　這種天賦比什麼都重要。

　　就算此時小徒弟所言的沙子變成水晶，在其他人耳中不過是孩童的異想天開，但是游道子卻完全不想反駁。

　　為什麼要反駁呢？

　　誰說水晶就不能是沙子變的呢？

　　就算現在做不到，也不代表未來做不到呀！

　　所以帶著對孩童天真的心的愛護，即使游道子本身不覺得沙子能變成水晶，但還是對小徒弟說道，「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即使不成功也沒什麼，也許沙子不能變成水晶，但是其他石頭也是可以的呀！」

　　對於游道子完全的放任，李小福心裡的幸福泡泡都快要漲破了，忍不住抓著師父的鬍子啾了一口，看著師父露在外面的皮膚變得紅彤彤，李小福心裡也高興起來。

　　「師父你真可愛！」

　　游道子假裝不耐煩的將懷裡的扭來扭去的李小福趕出去，「去去去，師父才不能叫可愛，你可以說師父很厲害！」

　　「好，師父你真厲害！」

　　李小福誇得真心實意，誠摯十足，游道子的臉忍不住又紅了，但是這一次卻沒有攆徒弟，「材料庫房裡都有，你不是有鑰匙？自己帶著宮人去拿，記住，不許自己亂搗鼓，做什麼要先問過師父，知道嗎？」

　　游道子還是擔心小徒弟不知道輕重，萬一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李小福當然知道師父的一腔拳拳愛徒之心，高興的點點頭，就帶著宮人去庫房找東西了。

　　沒有具體的資料，只有一些材料，李小福這一次的實驗做的很是艱難。

　　游道子最開始還覺得徒弟是異想天開，雖然支持，但是並不相信，但是當徒弟的鍋裡面第一次出現晶瑩剔透的比琉璃更炫目的色彩時，游道子有些動搖了。

　　如果不細究材料的話，這個東西，已經很像是寶石的雛形了。

　　難道沙子還真的能變成水晶？

　　游道子第一次開始懷疑起來，但是對李小福原本胡鬧的實驗，卻是愈發上心。

　　仔細的將材料一次次按照比例調配好，做下記錄，溫度也從最開始的掌握不好到最後火候正合適，李小福和游道子都經歷了不少的時間。

　　而他們實驗出來的成品也一次比一次更完美，從最開始渾濁不清的彩塊，到後來顏色美麗猶如寶石一般的瑰麗晶體，饒是游道子早就已經過了激動的年齡，卻還是為自己眼前出現的一切感到震撼。

　　實驗到了這裡，游道子也情不自禁的開始相信，水晶真的是石頭變的，而沙子，能夠變成水晶。

　　游道子對眼前出現的成果已經十分滿意，但是李小福看著，卻是忍不住皺起了小小的眉頭。

　　雖然色彩很好看，但是李小福最想要的不是絢麗的顏色，而是它的透明度呀！

　　因為他最開始想要製作玻璃的目的，不是想要開發出一種人造的寶石，而是想要代替水晶，成為望遠鏡的新的替代材料。

　　不然爹爹林相和外公他們都想要千里眼，而千里眼只有一個，他們搶到最後，肯定還是要累師父去做晶片。

　　師父武功是很高，但是師父的年紀也很大呀，李小福捨不得師父吃苦，對於爹爹他們的想法也理解，所以，只怪他將東西弄出來，卻沒有想到將之做出來的可能性。

　　而既然是他開的頭，那麼自然也要他結好尾，所以李小福才想要做玻璃噠！

　　玻璃裡面的氣泡他已經去掉了，該有的雜質也已經祛除，只有透明度，讓李小福怎麼想也想不出該如何做。

　　就在李小福為了玻璃苦惱的時候，另一邊，活字印刷，因為齊老的加入，終於開始正式推廣了。

　　雖然士林多世家子弟，但是有哪個世家子弟，有齊老這樣的威望？

　　齊老的威望不止來自於他無可匹敵的學識，更來自於他光風霽月的人品，更是他幾十年如一日的堅定和信念，才在士林中闖下了這般大的名頭。

　　早在活字印刷的消息洩露的時候，其實世家就已經反應過來，這種活字印刷雖然降低了雕版的成本，但是在利益上並沒有對世家造成多少衝擊，畢竟幾乎沒有哪個世家是靠幾間書鋪來養活的。

　　只是雖然沒有從利益上進行衝擊，但是其他的，無論哪個方面，世家都會陷入被動之中。

　　首先，就是書籍的廣開之路了。

　　世家為什麼優越，又為什麼厲害？

　　百年世家，書香傳人，世家之所以厲害，就是因為他們擁有更多的藏書，而書籍，自古以來就是奢侈品，是平民享受不到的貴族特權，而如今，書籍的成本下降必然伴隨著書籍的降價，從此平民進入學堂更加容易。

　　世家是驕傲的，他們從不認為平民所學的那點東西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但是讓他們擔心的是，皇上在百姓之中的地位！

　　前朝魏朝時代，也是他們世家發展最鼎盛的時代，整個朝堂，幾乎十分之九都是世家中人，而世家的抱團又是最為嚴重的，因為幾乎每一個世家，都會與其他的世家沾親帶故，聯姻帶來的紐帶讓這個利益集合體幾乎牢不可分，若不是末帝太過暴虐，世家將還會是那個站在所有頂端，連皇帝都可以不放在眼裡的人。

　　在他們的眼裡，皇家也不過是一個二流世家而已，若是聯姻，都會破壞他們高貴的血統，所以皇帝的女兒在那個時候都是會被嫌棄的。

　　但是現在呢？

　　自從大晉的皇帝李梧入關以來，砍過的世家沒有一百也有幾十，世家因為這一次的浩蕩失了先機，不得不暫時折服于李梧這個連末流世家都算不上的農民，心裡面自然不平的很。

　　更何況李梧所制定的每一個條令，都挑戰著世家的神經，狠狠的壓住他們的底線，讓他們吞下去吧不甘心，不吞撕破臉更不值得，就這樣如鯁在喉。

　　這樣的情況下，世家對於整個大晉朝堂的觀感都不會好，所以在大晉成立之後，世家都不約而同的做出了同一個選擇——那就是抵制！

　　不稱臣，不上稅，不選官，不支持。

　　而至於不繳稅的方法——以世家的本事，找幾個稅法之中的漏洞再簡單不過，因為這個，方儒這幾年很是和世家交了幾次手，有得有失，算不上全然優勢。

　　只是那得，全是在幾年前，而那失，全都是在幾年後直到如今。

　　也就是說，大晉越來越強大，而他們世家，將會越來越處於下風，直到某一天，被皇帝以至高無上的皇權碾壓，直到屍骨無存。

　　世家沒辦法接受這種結果，所以一切可能讓大晉得到好處的東西，他們都會想方設法的破壞掉！

　　於是就在活字印刷還未推廣開來的時候，世家的第一次下手，就已經開始了。

　　最開始是開書店的人。

　　活字印刷的出現，第一批受到衝擊的就是這批人，到時候書籍的成本下降，書籍的價格自然下跌，那麼他們手裡面的書該怎麼辦？

　　原價會不會沒人買，而如果降價，那麼虧得就是他們，這些書店的老闆當然不會願意。

　　於是在世家的暗中挑撥下，這些人開始聯合起來，抵制活字印刷的出現。

　　可是活字印刷最開始的受眾，就是這些制書的人呀，要先將技術傳播給這些制書的人，然後這些人在成本的降低下將書籍的價格也降低，這樣才能實現多贏的局面。

　　而這第一步，就受到了來自世家的狙擊。

　　書店的老闆先入為主之下，已經認定了這種印刷方法會給他們帶來損失，自然不會願意將活字印刷流傳開來。

　　林相氣得吐血，這些書店老闆是傻得嗎？這樣的成本降低只會帶來更大的好處，居然要為眼前的小利而放棄長遠的未來？

　　可是方儒卻有些能夠理解那些老闆，活字印刷確實能帶來長遠的影響，但是這種利益是長期不可見的，但是如果他們失去了眼前短期的利益，很可能看不到後期，他們就已經失去了資格。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選擇其實無可厚非。

　　針對這種情況，他們開始重新衡量自己的計畫，除了一個能夠在士林中起到領導作用的帶頭標杆外，他們還需要考慮到活字印刷對於整個書籍行業的衝擊。

　　而直到開始考慮這些，他們才發現，受到衝擊的，絕不止書店的老闆們，還有那些雕版的匠人。

　　雕版是很難製作的，一個熟手的製作匠人，能將雕版的損傷率降到最低，這樣的雕版匠人也是書肆的心頭寶，輕易不會讓這些人離開。

　　但是若是換做活字印刷呢？

　　活字印刷的簡單程度大家都知道，無需什麼老師傅，只需要一個雕刻學徒，就可以輕輕鬆松的進行雕刻，甚至雕壞了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因為成本本身就很低。

　　這樣的話，老雕版匠人的重要性將大大降低，而這些一輩子都在與雕版打交道的匠人們，將成為活字印刷的另一個阻礙。

　　意識到這個問題，方儒快速的開始召集人手進行方案的改進，而改進的地方，就在於怎樣能夠兩全其美的將這兩者的矛盾解開。

　　其實對於這種利國利民的改革，一些必要的陣痛是可以存在的，只要未來的結果是好的，那麼這一切都值得。

　　但是在這之前，如果能夠將陣痛消除掉，完全不痛，豈不是更好？

　　想到這裡，方儒幾乎都有些感謝世家了，若不是世家，他們還未必能夠意識到這個問題，到時候如果事情一起爆出來，恐怕還真的會如了世家的意。

　　即使後來事情解決，如同預期發展，那麼這項舉措所帶來的陣痛，也不會消解。

　　而現在，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了！

　　活字印刷的前景大家都能夠看到，帶來的效果也是肉眼可見的，所以對於這項技術的推廣，大家都十分的積極，整個大晉的效率前所未有的高。

　　那麼如果遇到了困難，大家開動腦筋自然也是十分快啦！

　　「書店的老闆之所以抵制這個，就是因為怕他們現有的書籍賣不出去，從而賠本乃至擁有破產的風險，只要我們將這個風險剔除掉，那麼必定會有一大批的書店老闆響應，而那些不響應仍然煽風點火的，必然是世家的人無疑。」

　　「那麼，該怎樣剔除風險？」

　　「也就是說，怎樣讓這些老闆們不賠本？」

　　齊老作為將要被立起的標杆之一，自然也是參加了這次的討論的，當有人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齊老心裡面不知怎麼，忽的一動。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年少時做過的那件影響了自己，更影響了全族的事情。

　　他問心無愧，他的家人也支持他的理想，他直到如今仍然無愧於天地，但是他愧于族人！

　　這曾經是他不願回想的陣痛，即使現在有很多人以此歌頌他的品德，但是他的心裡仍然為此難過。

　　但是當這個時候，他忽然又想起了這件事。

　　是的，他一個人無法對抗世家的規則，他挑戰不了那個世家當道的世道，但是如今呢？

　　如今已經不再是世家的天下，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世家會如同芸芸眾生一般除了曾經的榮耀泯與眾人，世道已經不一樣了。

　　而更加主要的是，曾經的他一個人，他一個家族對抗不了世家，那麼如今他坐擁整個大晉做後盾，是不是就能挑戰一下呢？

　　所以就在大家暢所欲言的時候，齊老沉吟了一下開口道，「不知，每個地方開個讀書坊如何？」

　　「讀書坊？」林相感興趣的問道。

　　「是的，也就是書館，但是是不花錢的書館，我們可以將這些書店原有的書籍收過來，然後每個地方用這些收過來的書籍開一個書館，可以不收取費用，或者收取少量費用，讓人讀書，這樣既能解貧民難出學子的問題，更能打破世家壟斷知識的道路。」

　　齊老說完，大家的眼前就是一亮。

　　是呀！他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這樣的話，豈不是兩全其美？

　　那些書店再也沒有辦法以此為理由來抵制他們，而世家，更要打落牙齒和血吞？

　　至於如同當初對付齊老一樣對付他們？

　　呵呵，他們當大晉的軍隊是吃素的？

　　不對付他們，少的只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

　　世家也知道這點，不然就不會是暗搓搓的搞小動作了。

　　齊老的建議很快被採納，大家開始商量書館的具體事宜，比如多少本書，可不可以租借，費用要多少等等，齊老看著這樣的一群官員，再一次為自己曾經的狹隘而感到羞愧。

　　他不該那麼自負的認為大晉不行的。

　　他應該早點過來的，如果早一點過來，哪怕早一點點幫助這個皇朝，那麼百姓們，是不是就能夠早一點更好。

　　不過還好，他來了。

　　還好，現在還不晚。

　　齊老微笑著傾聽著同僚們的探討，時而也加入一起查缺補漏，年紀大的人就是有優勢，一些年輕人們想不到的地方齊老統統都能補上，大家也終於知道什麼詩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了。

　　他們是朝有一老，如有一寶呀！

　　大家對齊老頓時前所未有的熱情。

　　而此時被大家熱情相待的齊老，也對小李福前所未有的熱情。

　　他為什麼受到這麼多人的尊敬幫助那麼多的人，是因為他在朝堂裡，而他為什麼會在朝堂裡？

　　當然是因為李小福呀！

　　所以就在李小福還在為玻璃糾結的時候，就忽然發現，齊老對他更熱情啦！

　　體現在，齊老將還未編完的童謠，就這樣提前教給了小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