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鍾寒比燕玨大了整整十歲。
當鍾寒在燕玨這個年紀時,早就離開了學校扛著刀舉著槍在道上拼殺,從管理一條街到掌控半座城市,表面風光傳奇,可這裡面辛酸苦楚恐怕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對於鍾寒這個人,燕玨了解的不多,可以說是微乎其微。他只是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鍾寒年輕有為,殺伐果決,處事狠厲,以及雙腿因兩年前意外受傷,從此常年坐著輪椅。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性向不定,男女通吃。
燕玨想到自己身處的環境,就開始冒冷汗。
燕聞山十分大方的把自己親兒子留下來,一個人滿心歡喜的離開,甚至離開前還在小聲的警告燕玨要老老實實地聽鍾先生的話,不要耍花招。
燕玨苦笑。
無依無靠的他,面對那麼強大的男人,還能耍什麼花招,以卵投石這種傻事他可不會去做。然而,他也並非是逆來順受的性格,如果鍾寒真的讓他陪床,他又該怎麼辦?
燕玨低著頭,腦子高速運轉,試想著各種可能。
鍾寒玩味地看著少年青一陣白一陣的臉,仿佛早就看穿那些小心思,他熟練地挪動著輪椅,看似很隨意地問:“燕玨,吃過晚飯了嗎?”
燕玨猛然抬頭,露出那種上課溜號卻被老師無情點名的茫然。
鍾寒背過身,不著痕跡地揚起嘴角:“和我吃個晚飯吧,我家的伙食還算不錯。”
燕玨狐疑的抿起嘴,短暫的糾結了一下後,還是跟著男人坐到餐桌旁。
用餐的人中除了他和鍾寒外,還有一些鍾寒的下屬,其中燕玨眼熟的只有一個,就是葬禮那天時時刻刻跟在鍾寒身後的冷面眼鏡男,名字似乎是叫沈川。
燕玨安安靜靜的吃飯,在陌生的環境中,連大氣都不敢喘,眼神卻一直在菜上飄來飄去。他是肉食動物,垂涎雞翅很久了,可是那盤菜好巧不巧地擺在鍾寒面前,燕玨幾次筷子伸到一半,都心有不甘的變了方向,老老實實地夾起離他最近那盤綠油油的青菜,苦大仇深的放進嘴裡。
鍾寒一邊和屬下說著話,一邊觀察著少年。當他第五次看到燕玨咬著筷子頭,一臉哀怨的盯著雞翅時,終於收斂了自己的惡趣味,好心的夾起一塊放到燕玨的碗裡:“多吃點,長身體。”
燕玨眼睛瞬間被點亮。然而,下一秒便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勉強繃著臉生硬地回答:“謝謝。”
鍾寒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一塊夠嗎?”
燕玨糾結了半天,才誠實的搖搖頭。
鍾寒笑意更深,他端起整盤雞翅放在燕玨面前:“慢慢吃。”
平時臉皮不算薄的燕玨突然害羞了,耳朵通紅通紅的,低著頭不說話。倒是對面冷冰冰地沈川反常地放下筷子,推推眼鏡一本正經的科普起來:“肉類富含蛋白質,脂肪,礦物質,雖說對身體有益,但也不可過度攝入。燕少這個年紀,應該保證每天攝入的營養平衡,葷素搭配……”
沈川一個人講出了一堂生物課,其他人仿佛對他這種行為習以為常,全都選擇性忽略掉,各吃各的。燕玨本想偷偷的瞄一眼鍾寒,看看這個男人的表情,卻沒料到被對方逮個正著。對上那雙深邃的瞳仁,燕玨猛地捂住嘴咳嗽起來。
“慢一點。”
鍾寒抬了抬手指,一位黑衣壯漢迅速的將溫水遞到燕玨面前。燕玨接過來道謝,喝了好幾口才平復下來。
於是,針對吃飯時喝水這件事,沈川又開始長篇大論起來。、燕玨把沈川的科普當成背景音,很快填飽了肚子,先一步離席,在女傭的引領下,來到二樓最裡面的房間。
那是鍾寒事先給他准備好的房間,有一面大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色,屋子的擺設也是按照燕玨的喜好,衣櫃裡一排排嶄新的衣服也全都符合燕玨的尺碼。
這看起來完完全全是被包養的節奏。
燕玨簡單的環視了一圈,然後不安的將房門反鎖,甚至搬了把椅子頂在門前。布置完一切,他才回到床邊,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墊,崩潰的撓頭。
幾天的時間,他的世界就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母親的寶貝到無依無靠的孤兒,從富家子弟到寄人籬下,這讓他原本驕傲的心極度不平衡。一切的一切對於一個未成年來講簡直是巨大的打擊。
想到剛剛去世的母親和春風得意的父親,燕玨痛恨地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臉。
就這樣胡思亂想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燕玨猛然驚醒,心驚膽戰的坐起來,看看床頭的表。
表針指向十點。
“燕玨,是我。”
低沉悅耳的男音在門口響起。
晚上十點,鍾寒敲響了他的房門,其中的意圖不言而喻。
燕玨驚慌失措的拿起床頭的煙灰缸藏在枕頭下,捂著被子,不吭聲,裝作自己睡熟的樣子。他想,如果鍾寒敢對他硬來,他就和他同歸於盡。
幾分鍾過去了,敲門聲終於停了下來。在燕玨以為鍾寒就要放棄離開時,“卡噠”一聲,門鎖順利開啟,接著房門被無情地推開,頂在門前的椅子蹭著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
鍾寒看看椅子又看看床上鼓起的一坨大包,了然的挑眉,推著輪椅走上前。
“是睡了嗎?”鍾寒語氣放緩,輕輕地將手中的熱牛奶放到床頭櫃上。
燕玨抖著身體藏在被子裡繼續演戲。
鍾寒瞇起眼睛盯著被子繼續說:“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可以盡管說。”
燕玨手心全是汗,濕乎乎的捏住枕頭下的煙灰缸不出聲。
鍾寒沒有再繼續打擾他,說了句晚安,推著輪椅就要離開。
“我知道蘇聞山把我賣給你了!”
燕玨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他掀開被子坐起來,頭發凌亂眼睛通紅,像一只受傷的幼獸。
“我……”燕玨握緊拳頭,雙唇不住的抖動,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鍾寒背對著他,始終沒有轉身,平平淡淡的開口:“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燕玨睜大紅紅的兔子眼緊緊盯著男人威嚴的背影。
“我只是向燕先生買走了你的撫養權,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監護人,僅此而已。”
“可是……為什麼?”燕玨不可置信的問。
鍾寒沒有任何多余的解釋,僅僅說了一句“我和你母親是舊識”,便離開了,不容燕玨再做追問。
走到門口,鍾寒才慢慢的側過頭,神色坦蕩:“以後我會尊重你的隱私,不再隨意的闖進你的臥室。不過下一次我敲門的時候,希望你能第一時間開門。”
“……我知道了。”
燕玨看著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房間裡再一次剩下他一個人,床頭櫃上的牛奶還冒著熱氣。燕玨粗魯地抹了把臉,把煙灰缸放回原位,他看了看一旁的牛奶,呼出一口氣,拿起杯子,仰頭喝光。
不知是不是因為熱牛奶的效果,燕玨七上八下的心鎮定了不少,他閉上眼,摒棄雜念,很快又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