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在楊家幾兄弟的通力合作下,約末有一人那麼高、用作圍籬的長長的木柵欄,花了八、九天的功夫就圍好了。中央也妥當做了個柵欄大門,有楊大銅這個木工在,這點兒活都是小意思。
柵欄用掉的木頭,恰好就是山腳下那片荒地上所餘零星的樹木,把它們砍了做柵欄用,正好也完成整地的最初步驟。之後只要把荒地上的石頭揀乾淨、殘留的樹根一一挖了,再來一次徹底的鬆土,這片荒地就算整好,能做菜地用了。
畢竟揚水茶樓那老早不斷催促他們擴大產量,整地這事兒是越早動工越好。
接下來苗禾就負責撿石頭、楊大郎負責挖樹根,兩人天天在新地界上忙的火熱朝天。此時的苗敏他娘,卻是偷偷找了苗良,這個再兩個月後就會是她女婿的年輕人。
苗敏他娘憂心問道,「良小子,嬸子聽說工坊那用的院子,正是你爹這房出的,你就快要與敏哥兒成婚,這新房可準備好了?」
苗良微微詫異,「嬸子怎這麼問?這都什麼時候了,新房不弄好成麼?」
「那嬸子問你,你們新房落在哪?不會是跟你二叔他們擠著,臨時搭的土屋吧。」
苗良有些不快,回的生硬,「當然是暫時的。我爹早說了,他會向村長要一塊新的宅基地重建院子。工坊生意一直很好,要不了多久,我家就能有銀錢蓋屋。嬸子不用擔心。」再說,這哥兒娶進門,住哪兒娘家能有說話的餘地?
苗敏他娘故意嘆口氣,才道,「嬸子不是不滿意你家條件,相反,是滿意極了,你如今是越來越有出息,嬸子當然高興。所以嬸子也想敏哥兒嫁過去能幫幫你。就不知你知道不,村西南那山頭,可讓梁家整個買下送給大郎與禾哥兒了!」
苗良疑問,「知道,」但這關他什麼事?
「敏哥兒跟禾哥兒要好,村裡人人都知道。禾哥兒原先住的那基地,敏哥兒先前去玩過,也喜歡。嬸子就想,既然大郎他們新得了大片山地,總不需再用村裡借的基地了,這地兒,不就可以給缺的人?嬸子瞧那的大小就適合做你與敏哥兒的新房,新婚時體面!將來你家裡有錢了,整家要搬去,往外擴也不成問題。重點是,那基地裡聽說菜田都開好了,要住過去,敏哥兒也能幫種菜的。」
苗良一聽就覺得荒謬,有些失笑,「村周圍這麼多地,我們還需搶他們的?嬸子,敏哥兒想種菜,我自會開菜地給他。不用這麼著。」
苗敏他娘一副你不知輕重的模樣,放低聲音道,「嬸子方才不是說了麼,這是想讓敏哥兒幫你!你道嬸子為何看中那塊地?禾哥兒最近不是還幫梁家供菜麼,可供的這些日子,他可幫誰介紹給梁家了?沒有!先不說禾哥兒這事辦的該不該,你們要搬到那基地,敏哥兒日後種的菜,不就與禾哥兒同塊地兒種出來的?用這個理由,讓敏哥兒求禾哥兒給你們與梁家搭搭線,你說,禾哥兒有什麼理由拒絕?他好意思拒絕?」
一提到梁家,苗良稍稍變的認真。能搭上大戶人家的機會都是機不可失的。就說他們名下佃農,數量不知幾十幾百。就比如收黃豆,單一聲令下,可比村長說的話更有用。搭上這種人脈,絕對是讓工坊多一條路,這功勞也能記在自己頭上?
「但你讓我們去搶他們的地,禾哥兒還能給敏哥兒介紹?」苗良一想,又覺不對。
苗敏他娘抿抿唇,「還用你去麼?你只消去給村長提提,這麼對工坊有好處的事兒,你看人幫不幫的你!他要幫你,就絕不會提你的名字!」
苗良沉吟好一會兒,「這事不小,我得與爹說說。」
苗敏他娘見狀心底滿意了。
她就不信有梁家這塊肥肉,這人不會動了心思。
而苗敏他娘會有這種算計,起因於楊大郎目前用的宅基地,還沒跟村裡正式買下。像楊大郎這種剛分家、獨立落戶的年輕人,要讓他們一開始就拿銀錢買宅基地,負擔多半是很沈重的。
可很多時候舊宅子人口一直生、實在住不下了,這分出去的小家,要讓人付不起租,也是不成。所以村裡自古以來就有租借宅基地的福利,以非常低廉的租金租人十年後,讓人攢足夠銀錢買下那地。當然,也可以不買,繼續租。不過續租的第二個十年,租金就會往正常水準調。幾乎所有小家花個十年存下這筆銀錢,都是沒問題的。
楊大郎的宅基地去年才起租,原本還有九年。他只要在九年以後拿出六兩銀子,就能向村裡買下他畫的這塊宅基地。
換句話說,這宅基地的地契在過戶前,名字還落在村的公有地名下。而這種狀況,就讓有心利用的人士,有了鑽空子的機會。
只不過,苗敏他娘這次的如意算盤打的有些滿。
便是有這種操作空間,她想讓村長帶頭反著規矩來,也得有足夠利益,人家才願意幹啊!
所以當苗良動了心,去給村長提這一嘴時,村長苗火生面有難色,皺眉道,「可是大郎是規規矩矩地與村裡訂了租契,找不出毛病的。你要讓我去把這地收回……這、怕是有難度。要這麼弄,其他家也不可能不說話。」
苗良抿了抿唇,心底卻是一陣不服。他想若是他叔爺苗覺來說這事,還怕不成?沒見村長到苗覺家拜訪時,腰彎的多低了。也是他自己份量還不夠重!就算勸他爹讓了院子給叔爺家做工坊,他還是打不進工坊的真正中心。
苗良正是為此有些著急,因此聽了未來丈母娘的竄綴,回頭越想越心動,一個勁兒就想把這條路走通!此時在村長家碰了釘子,苗良面上平平,心底是更多了幾分急躁。
五天後,苗禾與楊大郎要到鎮上送第九次菜。再送一次就滿十次了。金掌櫃承諾之後菜價能再漲些,並已經樂陶陶算著新開的那片菜地,想讓人種哪跟種哪了。
而坐在搖搖晃晃的驢車上,兩人選最後邊的位置,與前頭乘客還隔了箱菜,苗禾忍不住與楊大郎咬耳朵。
「也不知驢車要多少錢。如今送菜坐馬叔的車,得花上兩位置的銀錢不說,你要沒跟著,我還老被問東問西。真想有輛自己的車。」現代人思維,就覺得車是生活必需品,不是奢侈品。
「驢加車,十兩可以。」楊大郎想想道。
苗禾嘶了聲,「這麼貴?怎麼感覺建個屋都比這便宜。」
當朝對於非食用的牲口有管制,因此貴。驢跟牛這些,都要七八兩起跳。
楊大郎只道,「想就買。」
苗禾立刻放棄,擺擺手,「要花上大半積蓄,好心疼。何況現在買了養哪。院子太小,等我們把山地弄好了再說吧。」
說到這楊大郎就想皺眉。小哥兒一心撲在新菜地上,這時候已是炎熱,日頭大,只要做了一些活,就能曬的兩頰紅撲撲、額上冒汗。雖說人還是白嫩嫩、曬不黑,可瞧著就覺捨不得。
他想阻止全自己來還不行,小哥兒依舊在他身旁繞。楊大郎想不出能讓人歇著的法子,只好同意兩人一齊動手,如此還能早些收工。
「弄好地,我上山一趟。」楊大郎突然說。
苗禾一愣,想開口阻止,楊大郎像是知道似的,搶道,「傷好了。得的山頭要清一清。必須去。」
苗禾卻知道,人說的這話,怕不是想多攢點銀子,好讓自己買驢車。正有些後悔自己嘴快了,可他也無法一直阻著人上山,畢竟楊大郎先前職業就是獵戶。
苗禾抿抿唇,「我們不缺銀錢的啊。你要去,萬事小心,千萬別勉強。」
楊大郎眼神一暖。「知道。」
兩人車上聊了一陣,不多久,鎮上也到了。楊大郎把那箱菜扛上肩,與苗禾一同送到梁府。只送梁府不送茶樓的緣由,是因為最初都是苗禾送的菜,而茶樓地點有些偏,讓一個小哥兒自鎮口扛菜扛到茶樓。那時梁員外知道了就說,都送到他這,讓茶樓小工過來扛就行。所以一直以來,苗禾送的都是梁府。
卻不知,兩人身影,被也是來鎮上送貨的苗良瞧見。今早苗良替工坊送豆皮來,沒花錢坐車,都是用肩頭扛、頂著大太陽送來的。就是他近來腦子裡都轉著苗敏他娘的提議,一在梁府大門前見著這兩人,腳步忍不住就停了。
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的,苗良直覺就躲到了轉角邊,停步盯著楊大郎二人。就見他們把一箱瞧不見裡面的箱子交給梁府的門房後,很快就走了。也沒見與門房說什麼話,似乎挺公事公辦的。
要這事兒是讓他來做,他肯定每次都弄點什麼小甜頭塞給門房,好好打理關係。這般送了就走,苗良心想,這兩人還真是浪費機會。心頭對那求而不得的機會,不由又火熱了起來。
所以,他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苗良邊看邊琢磨著,突地身形一頓。
就見一名該是揚水茶樓的小工此時敲了梁府的大門,沒多久,門房迎他進去。苗良還想,這揚水茶樓不知與梁府什麼關係了。
等那小工出來後,他竟也扛著一個箱盒。那箱盒……好眼熟。
可不就是與楊大郎二人方才送進去的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