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心之憂矣,雲如之何(二)
小年夜前一天,駱佳良接到郊區交警中隊的電話,讓他過去一趟。諸航去給爸媽訂房,諸盈在班上,他擔心梓然總盯著電腦,把視力搞壞,便把梓然也帶了過去。
交警中隊的院子裡停了輛嶄新的摩托車,日本進口的,牌照居然還是他以前喜歡的有6有8的那個。
小孩子貪新,梓然圍著摩托車,興奮地一直叫“爸,爸,快看呀,比你那輛帥多了!”
中隊長遞過來一把車鑰匙,告訴他這車是撞他的貨車司機賠的,另外,他又遞過來一個信封,厚厚的,是給的醫藥費。
駱佳良佝著腰,唯唯諾諾地謝了又謝。
他把信封小心地放進包裡,然後對中隊長說:“我還要去另一個地方有事,這車能不能在這擱幾天?”
中隊長豪爽地一揮手,“想擱多久就擱多久,鑰匙收好就行。”
梓然捨不得,一個勁地晃著他的手,“爸,咱們開回去給媽媽和小姨也看看吧?”
他摸摸梓然的頭,笑得很苦。
出了交警中隊,他摸出手機,搜了好一會,翻出一個號。他是個小心翼翼的人,重要的事和人,他都會備記一份。
“你好!”接電話的人有點像是感冒了,帶點鼻音。
“是。。。。。。我,我叫駱佳良,就是諸航。。。。。。的姐夫,還記得嗎?”他一緊張,就會結巴。
“記得。”
“呵,不知你可否方便,我想和你見個面?”
“方便的,這個時間我們去喝杯茶?”
“行,行!”明明知道對方看不見,他還是把頭點得像小雞吃米,臉上堆滿了笑。
下午的茶室,被放假的大學生們塞滿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個座。梓然沒來過,有點新奇。服務生送上菜單,駱佳良問有沒有小孩子吃的東西?服務生指指瓜果、薯片,駱佳良給梓然點了一碟薯片,他自己要了鐵觀音。肥大的葉片被開水一衝,很快就舒展開來。
不一會,晏南飛到了。
梓然禮貌地站起身,叫“叔叔好!”
晏南飛愣在那兒,沒想到駱佳良會帶孩子來。梓然也有著諸盈清秀的輪廊,他眼露羨慕之色,諸盈的兩個孩子都很漂亮。
“你請坐!”駱侍良客氣地把菜單推過去。他約的人,應該他做東。
“孩子在應該去麥當勞、肯德基的。”晏南飛合上菜單,同樣要了杯鐵觀音。
“小姨才帶他去過,在家盡玩電腦,怕壞了眼睛。”駱佳良呵呵笑,手在膝蓋上搓了又搓,有些無措。
晏南飛揚眉,也笑笑。
“梓然,你去那邊看魚,爸和叔叔講話。”收銀台邊養著一缸熱帶魚,歡快地游來游去,梓然從進來,眼睛就瞄著那邊。
梓然應了聲,蹦蹦跳跳跑過去了。
晏南飛目光追著梓然,“帶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爸媽是不好做的,不過人生在世,總得有個支柱,不然奮鬥為了什麼呢?”
晏南飛默默地喝茶,鐵觀音的味很重,適合飯後飲。
駱佳良撓撓頭,察覺話好像講得不對,歉疚地抿了抿唇,從包裡拿出那個信封,還有那把車鑰匙,一同放到晏南飛的面前。
“你這是干嗎?”晏南飛問。
“那天的車禍,按責任,我應該負主要的。要不是人家司機剎車剎得及時,我早沒命了,何況我還做黑車生意,也佔不上理。呵呵,我聽人家說,交通賠償,都是把實物估價,賠個錢,沒人賠實物的,所以。。。。。。我知道你是好心,很感謝,但我不能收。”
“你弄錯了,這些和我沒有什麼關係的。”
駱佳良突然不緊張了,講話也流暢了。他沒有晏南飛高,看著他時頭必須要仰起,“我知道你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我家諸盈,我今天就是替她向你道聲謝謝的。我們兩口子對錢看得很重,也喜歡沾點小便宜,但還是覺得憑自己雙手努力來的,心裡安定。”
空氣停滯不前了,像是撕扯了彼此遮掩的面具,晏南飛欠身從袋裡拿出一包煙,問,“來一支?”
“盈盈管得嚴,我早戒了。”
晏南飛啪的一聲,輕輕點燃了打火機,聲音澀然:“是她和你說起我的嗎?”
“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話,我不愛講給外人聽,反正我知道就行了。年少時誰沒輕狂過,誰沒做過蠢事?如今我們都已人到中年,什麼都看淡,只要孩子好好的,我們就啥都不求了。”他偏過臉,溫柔地看向梓然。
晏南飛從沒有這一刻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憐、貧窮、落莫。
除了自嘲地笑笑,又能如何?
他想駱佳良應該也不會找他換工作了,他還把這事放在心上,這兩天到處托朋友。
駱佳良搶著抄起桌上的賬單,跑向收銀台。那佝僂的背影,今天看起來居然是高大的。
他沒有立即離開,慢慢地抽著煙。
諸盈是心氣高的女子,得知他做的這些,應該會非常恨他。恨吧,只要她能舒心,但是當她得知他是卓紹華的小姑夫時,怕不是恨這麼簡單了。
他不敢求別的,只求諸盈不要遷怒諸航。
駱佳良說了,孩子好好的,就啥都不求。他現在唯一的快樂就是航航。航航好,他受什麼委屈都情願。
阿嚏。。。。。。。諸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耳朵也紅通通的,同事笑著說一定有人在想著她。
她回道,肯定是我爸媽。
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再沒心思做事了,合上資料夾,和同事說先走了。
長沙那邊大雪,爸*飛機估計傍晚到京,諸航不知打哪找了個車去接了,她一會直接去酒店等著。航航懂事又體貼,爸媽這次來,她什麼都想得很周到。
下了公交,她看了下手機,諸航沒打電話過來,應還沒接到人。她想了想,幾步路就到酒店,先去公寓替諸航收拾收拾屋子。
敲門,輕輕的,諸航室友有點古怪,諸盈早早揚起笑臉。
“找誰?”室友黑頭黑臉地拉開門。
“你好,我給諸航來打掃打掃。”
室友蹙眉,“她很久沒回來住了。”
諸盈呆住。
“你去戴眼鏡的男人那裡看看,要不然就在那有小孩的大個子男人那。”
諸盈眨著眼,“你。。。。。。說的是我家航航嗎?”
“這屋裡還有別人?我就瞧見她帶過這兩個男人來過。”
戴眼鏡的男人可能是航航的師兄,大個子男人是誰?晏南飛?諸盈白了臉,“大個子男人多大年紀?”
“三十出頭吧,搬家那天就來了,幫她搬床。”
諸盈深一腳淺一腳地下了樓,夜色悄然蔓延,小區裡的太陽能燈閃著白熾的光,淺淺地替回家的人送來光明。
她慢慢地向小區大門走去,迎面走來一對年輕的男女,女子挽著男子的手臂,不知說什麼開心的事,笑得像一朵盛開的向日葵。男子板著個臉,不耐煩地扶扶鼻樑上的眼鏡。
諸盈停下了腳。
姚遠剎住笑,瞅瞅諸盈,又瞅瞅周文瑾,說:“文瑾,我先回去做你愛吃的煎五花肉,你上樓時買兩瓶啤酒。”
說完,沖諸盈點下頭,邊走邊哼著歌。
我在青春的日記裡流浪
迷惘的腳步一行一行
走過歡喜走過憂傷
走過那些莫名的惆悵
還有那初次動情的地方
當年齡在記憶裡成長
我的目光我的歌唱
每一天都在這裡珍藏
我對你談起的那些夢想
還有我的年少輕狂
青春的日記應該充滿陽光
照亮在每一頁年輕的時光
積蓄溫暖積蓄力量
因為我的夢在來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