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心之憂矣 雲如之何(一)
卓紹華換了個勤務兵開車,姓喻,原先那個提撥了,到部隊當副連長去了。
小喻對卓家的情況還沒有太熟悉。
天有點黑,車燈的光束追著一個埋頭獨行的身影,他看了又看,猶猶豫豫地對坐在後面的卓紹華說:“首長,那人好像是夫人!”
卓紹華哦了一聲,坐直了。
可不就是諸航嗎?拖著個雙腿,走得像疲憊不堪似的。
“靠邊停車,你先回家,我走走。”心情一陣*,難得這孩子今天回家早了。
諸航被戛然停下的車嚇得一愣,本能地往樹後退去,一抬頭,對上卓紹華的雙目,她撇下嘴,就當是招呼。
“怎麼都不裹個圍巾?”他瞧著她光光的脖子,皺了下眉,把自己大衣裡的圍巾解下來替她圍上。
圍巾暖暖的,還帶著他的體溫。
她有帶圍巾的,應該忘在餐館裡的,唉,各種鬱悶。
“吃過晚飯了嗎?”純粹是中國人應付式的寒暄,她看樹枝上的雪比看他多。
“沒有呢,我們。。。。。。今天一塊出去吃吧?”卓紹華突然想起上次和她在外吃飯還是元旦呢,多麼有趣的回憶,應該溫故而知新。
她真沒有那個心情,“我吃過了,你自己去吃吧!”她跺了跺腳。
“那一塊去逛個超市!”
諸航忙扶住下巴,生怕它會砸到地上。
晚飯後去逛超市的通常是孩子在外上學或結婚N年的中年夫妻,去趟超市添點民生用品,順便又當散散步。
“首長,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全扔給部下了,所以才這麼閒?”她拂了幾次,也沒拂掉他的手,真的任由他拽著,掉過頭,往超市走去。
地上的身影一長一短,恰巧矮了個頭、一個寬肩,一個纖腰,瞧著似乎很和諧。
“如果能那樣,我這個丈夫應該做得更稱職些。至少這麼冷的天,不需要留在辦公室加班,可以開車去接走親戚的妻子,而不是讓她一個人擠地鐵、坐公交,還步行這麼遠。”
騰,冰涼的小臉像靠近了火盆,烤得滾燙。
她仰起頭,清冷的夜空點綴著幾顆寒星,東方掛著一輪銀色的月,這氣氛催化得首長*某種情境,他入戲了?
她還保持清醒:“家裡需要的物品,呂姨向來備得全,去超市逛什麼呀?”
“只逛不買,超市隔壁有個大娘水餃店。”他答非所問,“裡面有快餐有熱飲,我們逛累了可以去坐坐。”
她屏息,被首長打敗了,只是陪著他唱下去。就這樣,慢慢地走,鏡頭拉遠,不一會,他們就已白髮蒼蒼,西方,夕陽紅得像火。
其實,在寒冷的冬夜走走,被寒風刺刺,聽著積雪咯吱咯吱的聲音,心,慢慢就寧靜了。
小年夜在即,超市裡人很多,特別是食物區那邊。
人一多,諸航就有點興奮,啥煩惱都沒了,拚命往人堆裡擠。
諸航指著櫃檯裡的海鮮,告訴卓紹華,同樣的烏賊魚,在農貿市場買,可比這邊便宜多了,還新鮮許多。
“那你得和呂姨說說,不能貪路近,啥都找超市裡買。”他點點頭,怕她被人撞上,手臂一直護在她身後。
他們又去逛了洗化櫃、電子櫃,她看到那款蘋果的平板電腦,說梓然簡直當作了寶。
他微微笑。
她看到新到的臍橙又大顏色又正,撿了幾個,再看看收銀台前的長龍,她朝他噘起嘴,又把臍橙扔了回去。
“家裡有四川捎來的臍橙,別貪多。”他貼著她耳邊柔聲安慰。
在大娘水餃店坐下時,覺得有一點小累。他點了一客牛排飯當晚餐,她是真的吃不下,要了杯烏梅普餌茶。
烏梅普餌茶,少許的甘疼,少許的辛苦,暖暖的,喝著很爽口。
她捧著杯子,打量著四周,發覺用餐的大部分是一男一女,很少是媽媽陪著小孩。她從眼角下方偷窺首長,在別人眼中,他們是什麼男女關係?
聊的是家長裡短、育兒經,做的是家常事,說不是一家子,誰信呀?
但是你眼見的都是事實嗎?
“爸爸、媽媽大後天到,小喻開車送你去機場接人。我向朋友借了輛北京市區的車,後面小喻就陪著你們,帶爸媽出去吃個飯、玩個景,天氣這麼冷,得有輛車,他們年紀大,為了他們,你不准反駁。”
她半張的嘴只得不情不願地又合上,海飲一大口茶,不小心燙著了舌,臉苦成一團。
首長這個假女婿做得快趕上姐夫了,不知姐夫可居安思危?
“你看你,幸好帆帆不在,不然肯定學了去。”卓紹華嘆息道。
“小帆帆能明辨是非,他會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她無由地想和他抬槓,討厭他這麼雲淡風輕,襯得她更是毛躁粗魯。
“你到是一點也不謙虛,難怪別人都說自己的孩子怎麼看怎麼好!”他失笑搖頭。
“本來就好呀,我為什麼要那麼矯情?”她哼了聲。
他沒和她爭辯,“爸媽來了住哪邊?”
“姐姐家有點小,我公寓又是和人合租的。我想讓爸媽住公寓對面的錦江之星,那天我們去開房,條件挺不錯,是不是?”
“咳,咳,”卓紹華捂著嘴巴清咳兩聲,“諸航,音量能小一點嗎,關於開房,很容易讓人遐想的!”
她呵呵一笑,眼珠也不敢亂瞟,忙佯裝喝茶。
“你可以說是我們一家去替外公外婆體驗酒店的服務。”
汗,他這樣講,別人怕是會想得太多。
“首長,有件事我。。。。。。想問你。”她抿著*,杯子在手中轉來轉去,一會皺眉一會咧嘴,表情很豐富。
他吃得也差不多了,把盤子往中間推了推,平視著她,“說吧!”
“我卡上那六十多萬元錢是你匯的?”她抬起眼,目光閃爍不定。
“是的!”他沒有否認,“你滿月的當天,我去銀行匯給你的。”
她瞪大眼睛,突地臉一沉,起身就往外走去。
受傷了,真的受傷了,這人講得那麼如,似乎做得很正確,她不想再看到那張正義凜然的臉。
“諸航,你聽我說。”卓紹華追出去,抓住她的手臂。
“你個勢利小人,我不屑和你為伍。”諸航奮力掙扎。
既然用錢都說清的事,還有什麼好講?
卓紹華只得雙手緊緊束縛住她的雙肩,她挑釁地昂著下巴,眼中蘊滿委屈。
超市外面的燈光通明,人進進出出,她知道會有人好奇,但她不管,她就是和他生氣了。
“那是我替佳汐匯的。佳汐在日記裡說希望在你留學的時候,能替你盡點力。她的心願我完成了。所以你和佳汐之間講過什麼做過什麼,你答應過她什麼,我不再會過問。從那以後,我做的任何決定任何事,都是因為我自己的心,不是為別人。”
“首長。。。。。。”首長在對她吼叫,諸航震住了。
“你聽得懂我的話嗎?”他的目光亮得驚人。
可以懂的,但是不能太懂,因為沒辦法回應。
她抬手摸摸額頭,彷彿那邊鑲了顆鑽石。
四目就那樣絞著,他還有許多許多的話想說,但他覺得語言太蒼白,這孩子聰明,應該一點就通。
“回家吧!”他鬆開她,已經有路人向這邊圍來了。
好,好,回家,不然這樣僵持著,他要她表個態度,她會非常痛苦。
你到底來自哪顆星?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充當禮物的掌心之吻,錦江之星房間裡的啄吻,那天晚上在小帆帆面前的深吻,牽手、擁抱,丈夫與妻子,原來。。。。。。原來都不是虛擬的。。。。。。
一路上,兩人都沒什麼說話,只是他的手越攥越緊,讓她覺得有點疼,她埋怨地扭過頭,他凝視著她,堅定、執著。
小帆帆照舊等在客房,他只讓諸航親了親帆帆,就把帆帆抱走了,前後不到一分鐘。
帆帆趴在他肩頭,朝她揮著小手,別情淒淒,若得她苦慼慼。
她不免亂想,要是她態度不明朗,是不是以後首長就不讓她和帆帆玩了?
他不會是因為帆帆才如此屈尊?天啦,那犧牲也太大了。
哦哦,頭真疼。
第二天,卓紹華起床後,客房的門還關著,等唐嫂把小帆帆抱走,他也沒用早餐,便去上班了。
今天國防大學散學典禮,他要去給本學期的優秀學員頒獎,時間是上午十點,他先去部裡。
下車時,正好遇到周文瑾,眼中佈滿血絲,臉色有點灰暗,像熬了夜。
“首長,早!”周文瑾敬禮。
他點頭還禮。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他問了檔案系統防護升級的規劃書寫得怎樣?周文瑾回答草稿出來了,還要潤飾。
電梯無聲地上行。
“首長,昨晚我在。。。。。。。超市看到一個人像你,不敢確定,也沒上前打招呼。”周文瑾側過身。
卓紹華淺淺一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首長下班之後,就是一普通的男子。”
“那到不是,只是。。。。。。沒想到。。。。。。。”
“有妻有子的男人,不是周中尉這樣的熱血青春,有許多理想,肩上的責任和義務讓我們甘之如飴做一個平凡的家庭婦男。”
電梯門打開,先到的是周文瑾的樓層。
周文瑾都不知是怎麼走出去的,坐下來時,姚遠和他說話,他也像沒聽見,*沒有一絲血色。
“文瑾,你不舒服嗎?”
姚遠摸摸他的額頭。
他抓住姚遠的手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姚遠,你喜歡我嗎?”他一字一句地問,不帶任何感*彩。
姚遠愕住。
“如果是喜歡的,那麼我們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