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開巴黎前，顧聞領著沈青去找布魯諾賠個不是，年輕的法國人頂著張鼻青臉腫的臉，極為客氣，沈青也乖乖地道歉。

布魯諾撓撓後腦勺，打趣道：“按照你們中國人的說法，這是不是叫做因禍得福，顧先生現在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

沈青皺了皺眉，嘴裡嘟囔了句，就被顧聞搭了個肩膀，頓時變得安安靜靜。

“的確是。希望你手下留情了。”

“我會好好思考讓顧先生怎麼補償我的。”

“沒問題，”顧聞笑了笑，“只是若是太苛刻了，我這個人也不是那麼好的老闆，到時候還得拎著我們惹事兒的員工出來給你做牛做馬。”

“下次有機會，希望能在中國見面，”布魯諾抬頭，注意到沈青充滿銳意的眼神，頓了頓，補充道，“下次我會帶上我的女朋友，一起見識見識古老文明的風光。”

顧聞只笑：“沒問題。”

沒寒暄幾句，甯晝正好遞給顧聞手機，說是國內有些事，顧聞便暫時離開，只剩下布魯諾跟沈青兩人，顧聞走前，還特地跟小孩挑了挑眉，大致意思是“別惹事兒”。

沈青看著布魯諾：“你沒有女朋友吧。”

熱情的法國收斂了笑容，說：“有或者沒有，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沈青嗤笑了聲，挑了挑眉：“的確不太重要……你有或者沒有，跟我和顧聞有半毛錢關係嗎？”

“你看著跟顧先生真不搭調，表裡不一、衝動魯莽以及……”布魯諾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毫無教養，你的家人應該好好教導你何為禮儀。”

沈青極為不屑：“少陰陽怪氣了，別跟我提那些有的沒的，男人說話，從不靠耍嘴皮子那套，你要是看我不爽，找個地方幹一架就是。我先前揍你一拳，現在還你便是。”

“只是……”沈青嘲諷地打量了番布魯諾，“就你這個一抱著人就貼著不放的小身板兒，讓你十招，也沒多少用吧？就怕你待會哭哭啼啼要媽媽……”

“你……”布魯諾被他說得氣得發抖。

等顧聞處理完事情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沈青一臉拽樣地把手插在褲兜裡，而布魯諾臉都氣得脹紅。顧聞看了眼那小孩兒，小孩兒跟京劇臉譜似的，說換就換，眉眼溫順地笑笑，一點不像惹是生非的人。

顧聞和布魯諾道別時，布魯諾極為勉強地笑著跟他們揮了揮手，倒是小孩兒笑眯眯地擺擺手，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等到登上飛機，顧聞才問：“又氣人了？”

“沒有的，怎麼會呢？”沈青摟著顧聞的手臂，一副乖順的樣子。

“還想蒙我，”顧聞扯了扯他的臉頰肉，“你七年前的模樣我又不是沒見過。”

這會兒沈青倒是坐直了，眼睛亂晃悠：“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好多人不都說我們應該目光朝前，不該老回頭看。”

“現在倒挺會說話的，”顧聞翻了翻雜誌，“不問你了，反正被你氣得發瘋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了，就知道在我面前賣乖。”

沈青捏了捏顧聞的手指，小聲地說：“因為我喜歡你……”

顧聞忍不住笑笑，揉揉小孩兒的頭髮，卻瞥到手機裡躺著幾條陌生的短信。

【我在你的公司門口。】

【我會一直等你。】

【希望你能夠跟我見一面。】

回了國，顧聞堆積了幾天的公務讓他忙得焦頭爛額，他甚至在公司裡住下了。

而那些短信，他從未回復，但那人仍然固執地每天準時發短信來，他只當是垃圾短信。

這幾天不回家，顧聞沒怎麼著，那小孩兒倒是有點著急，頂著個黑眼圈，跑來說非要跟他一塊兒在公司裡住，被顧聞拒絕了，結果小孩兒特別難過，癟著嘴好幾天，顧聞就又搬回家住，這小孩兒又每天跑來接他，說是路上危險。

顧聞有時候真的想笑，先不說有司機，他瞧瞧小孩兒那細胳膊細腿的，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

那天，小孩兒依然跑來接他。

說是接，其實他心裡有數，其實是沈青總算有時間，考出了駕照，要在他面前顯擺顯擺。從前小孩兒就特別想讓他坐副駕駛座，顧聞倒挺無所謂的，開車又累又麻煩，也不知道爭著開有什麼好處，但小孩兒傻樂傻樂的。

沈青準時出現在他辦公室門口，他收拾收拾檔，就跟他一塊兒乘電梯下去，顧聞公司樓高，下去要一會兒，小孩兒就湊過來動手動腳的。

“有監控，你注意點。”

“沒事的。”

“老公……”

狹窄的空間，悶得發慌，小孩兒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嘴湊在他面前，眼睛濕漉漉的。顧聞摸摸他的嘴唇，剛湊過去，電梯門“叮”地一聲就開了，小孩兒可憐兮兮的，跟只小狗似的，尾巴頓時耷拉下來，顧聞笑了聲，輕輕地親了一下的額頭，就往外走。

“你耍賴。”

“你就讓我親你，又沒說親哪兒。”

“老公，親嘴的。”

“晚了。今天的願望不予受理。”

“你欺負我。”

“就知道跟我裝可憐……”

顧聞話剛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沈青順著顧聞的眼光看去，就見到停車場中央有個人站著。那人站得筆直，身著西裝，面無表情眼角下墜，簡直鬼氣森森，但眉眼之間，跟自己倒有三分相似。那人徑直走到顧聞的面前，輕輕地喚了聲：“顧聞。”

顧聞看著他，眼神卻越來越冷。

那人扯了扯嘴角，看向沈青：“初次見面，我是何遇。”

沈青皺了皺眉：“我不想知道你是誰。”

但他緊緊地抓住了顧聞的手腕。

何遇只輕輕地掃了一眼，笑著說：“看來他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我，也是，赫赫有名的顧少怎麼可能提起我呢？我在他眼裡如此低微卻讓他吃盡苦頭，他心裡一定希望我儘快死去，讓他的人生永遠高高在上……”

沈青聽到這裡，氣得發抖，青筋暴起，實在忍不住，罵了聲髒話，差點直接一拳就招呼上去了，被顧聞攔住了，但還是把何遇推倒在地，何遇瘦得跟排骨似的，頓時東倒西歪的，跌倒在地。

何遇摔得不輕，卻勾起嘴角，冷笑幾聲：“你是藝人吧？這麼明目張膽的，沒關係嗎？也是……顧少爺保著你，哪裡有媒體敢報導你的八卦？”

沈青看著手下的人，臉色蒼白，雙眼浮腫，咯咯咯地冷笑，皺了皺眉：“你他媽有病吧？”

“病……你應該問問顧聞。”

顧聞冷眼看著他：“你到底夠了沒有？”

“不夠。永遠都不夠。”

“我在美國每天都害怕，你會不會忘了我，會不會忘記你曾經的承諾，但是當我看到他的臉——”

“我無比篤定，即使是現在，你依然如此深刻地記得我。”

“你愛我，你比誰都清楚。”

“是不是，顧聞？”